1 ) 一个时代的残影
人们多半会在历史面前失语,然后流于空洞的想象不能自拔。所以大多数的片子都醉心于战争的宏大,却忘记讨论人性。而另一些片子,如《与狼共舞》和《最后的武士》却又迷失于表现个体的彷徨,而无法对于历史洪流进入下一航道时的壮观景象给出整体性的描述。
然而,黑泽明在这部《影武者》里给出的视角却是空前的,它用一个影子武士的身躯撑起日本天正年间的一段历史,再从中反射出个体在这个时期的感受。既让人感觉到那犹如巨龙翻身,鲲鹏转翼的恢弘,又衬出了渺小个体的震惊与无助。
影片描述的时期,总是让我想起三国。武田,织田,德川三大势力的交互又恰好处于一个日本西化的背景之下。武田家领袖信玄的死本可能加速这一过程,可是影武者的出现,满足了信玄将死讯保密三年的愿望。历史在这一时刻,突然放缓了脚步,传统的武士阶级得以站在夕阳之下,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
所谓影武者,替身而已。当影片中的那名盗贼被选中成为当时三大巨头之一武田信玄的影武者之时,他就不可避免的卷入三家的博弈过程,个体在这个过程中需要忘掉自己,成为另一个人,按照所替之人的价值观行事,甚至被所扮演的人感化进而超脱到一个新的境界…由于影武者的介入而延长的历史转换过程因为个体意愿与历史发展的交锋而显的张力十足。影武者重现出来的武士精神不断地刺激着处于没落的传统武士阶级,也让原本卯足了劲的新势力不知所措。但是影子终究是影子,在没有可依附的东西之后,影子的一切终究只是幻象。所以无论是武田家信奉的佛教,还是代表传统武士军队的风林火山四军,甚至那个曾经属于冷兵器的武士时代,都不可避免地要退出历史舞台。织田信长有信心摧毁武田家族时,给出的解释是“山动了”,其实是历史动了,在拿着火枪的织田军面前,那座山再也没有以前的力量了。
我很喜欢黑泽明在这部片子中所表现出来的大气与人文关怀,红黑色的主色调以及绘画式的表现手法让人无时无刻不感觉到一种悲凉。原本无从触及的历史在黑泽明的表述下,既不矫情,也不做作,就这样从容地在我们面前展开。于是,我们看见一个时代的残影,无助的倒了下去。
BY 水欧阳
2 ) 《影武者》:撕去权力的画皮
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电影开场,武田信玄、信廉兄弟与影武者的交谈画面,我想到的便是这一句话。与信玄酷像的盗贼,不过是个小偷,就要被处死,而杀人无数、“战功赫赫”的信玄却是堂堂的主公。小偷如此这般申诉,信廉大怒,信玄却赏识他的直言,其实,何尝不是这么一回事。以一个盗贼作影武者,这是一个多么一针见血的批判和辛辣的讽刺。
影武者本来只是主公的扮演者,偶尔客串,但因主公遇袭身亡,又留下遗言三年密不发丧,而从影子跃居本人。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到最后应对裕如,影武者渐渐被权力所迷,以为真的可以做主公,去骑除主公外无人能御的战马,结果被摔下,暴露身份,被赶出宫门。
影武者谁都可以骗过,但小孩子和马,却很难骗。小孩子他还是骗过了,以为马也一样,结果马比人忠实可靠,难以欺骗,真是一种讽刺。
若说这二者的区别——主公被人叫“山”,因他像山一样沉稳;而影武者乃一小贼,常抓耳挠腮,喜怒形于色。所以,扮演主公的关键就是不动声色,所谓装腔作势是也。学会板着脸,就万事OK了。而小贼有很多小聪明,常能急中生智,还能在千军万马前镇定自若,如此说来,主公并不难扮,反倒是小贼常常要面临种种考验,却每每临阵不惧,化险为夷,倒很有些大将的风采呢。
影武者最动人的还在于他很重情,和孙子感情甚笃,骑马大概也是为了孙子之请,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纵被识破赶出门,也念念不忘再看孙子一眼,丧礼上更是苦苦找寻孙子的身影,十分依恋。反观主公,跟亲生儿子都多有不近,反要立孙儿为继承人。
可以说,影武者是个有血有肉、有胆有谋的人,跟主公相比又有何逊色?若脱去权势那张画皮,谁更可爱,各人自有判断。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的人,一心成就霸业,一将功成万骨枯,就成了英雄。而那个心肠不够硬、偷不了江山、偷了些什物的,就被人人得而诛之,扔石块,呵斥,毫无尊严。
政治寓言、或是人性的寓言。影武者与主公,孰真孰假,假作真时真亦假,怎么看都觉得影武者更像一个大活人,而主公却是为权势所迷,一心追求建功立业,至死方休,而为人的生动却少了几分。
每个人都有影子,但谁会去注意影子呢。村上春树在《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里,将世界尽头的人,设为失去影子的人。并说,失去影子,也会渐渐失去心。本来是虚幻的影子,作者把它看得格外重要。
以影子作参照的意义,大概就是好好反思自己,那时人才会更清醒一点吧。
3 ) 《影子武士》电影剧本
《影子武士》电影剧本
日本黑泽制片社/东宝公司出品(1980年)
编剧:黑泽明、井手雅人
导演:黑泽明
主要演员:仲代达矢(饰 武田信玄和影子武士)、山崎努(饰 武田信廉)、获原健一(饰 武田胜赖)、室田日出男(饰 山县昌景)
译:李正伦
1.踯躅崎的武田府邸接见下属议事的房间
房间里有三个人坐在较高一段的草席上,另一人坐在下手的坐垫上,第三个人则坐在较低一段的铺木板的地方。这三个人,不仅是容貌、体格完全一样,而且都穿着同样的方领武士礼服,坐的姿势也完全相同,所以,让人感到非常神秘。
武田信玄(注1):嗯,很象!
武田信廉:岂止很象,简直使我感到还有一个兄长呢。多年来,我信廉一直给兄长当替身将军,尽管和您惟妙惟肖,但是也象不到这种程度。
信玄:(用下巴颏指了指坐在板铺上的那人)你在哪里找到的?
信廉:从无釜河的河滩上拣来的。
信玄:无釜河的河滩?
信廉:是,就在那河滩的刑场上,他倒挂在高杆上正要处以磔刑的时候,我路过那里看到了。我灵机一动,心想:拿他作为兄长的替身将军也许可以,这样,我就要下来了。
信玄:干什么的?
信廉:是个在本管辖境内到处作案的盗犯。这家伙很倔犟。怎么严刑拷问就是不招。怀疑他的人说,也许他曾经杀过几个人呢。
信玄:那些怀疑他的人们,谈过这家伙和我一模一样等等的话么?
信廉:没有。人们只是说过,因为我和兄长一母同胞,所以才看我和兄长一模一样。可这家伙的发式、举止、谈吐等等,完全是个无赖。所以任何人连想到都没有想过他和兄长模样相同这回事。就说我信廉吧,只有这样修饰打扮起来的现在,才和兄长模样相同,才使人大吃一惊。
信玄:(注视那人片刻之后)他的身世呢?
信廉:问题就在这里。要说纯粹是陌生人的相似吧,可也未免象得过了头。我想,说不定就是咱们父亲大人信虎阁下的私生子……
信玄:(一愣)
信廉:……可是,这家伙是个流浪汉,他出生地是奥州,这和父亲大人没有任何关系。
信玄:信廉,即便如此,一个将要处以磔刑的人,不论说和我多么相似,也不该考虑让他当我的替身吧。
信廉想要说什么,没等他的话出口,坐在木板铺上的那盗贼发出旁若无人的笑声。
盗贼:嘿嘿嘿,我最多是偷五贯钱或十贯钱的小偷而已。为了窃国弄权不惜杀人如麻的大盗根本就没资格称我为恶人!
信廉:老实点儿!野蛮东西!
盗贼:哼!反正我已经是个被倒挂高杆处以磔刑的人啦。我一只脚已经踏进油锅地狱的油锅里了。你吓唬我,连个屁用也不顶。要杀要剐随便吧!
他把礼服下摆往上一撩,索性盘腿大坐。
因为他话说得如此粗野,信廉大怒,他手按刀柄想要站起来。
信玄制止他,心平气和地一笑。
信玄:不要紧,有话你只管说。
那盗贼面对信玄如此态度,面露怯色,沉默不语。
信玄:你要不说,那就我来说吧。我这个人,欲壑难填,凶狠残暴,是天下第一大盗。为了窃取天下,决心不计任何后果。但是啊,在以血还血的当今之世,不论任何人,只要他志在取天下而号令天下,他就不可能不使血流成河,尸骨成山!
盗贼听到信玄如此豪言壮语,不由得屈膝趺坐。
信玄以威严的眼神看了那盗贼一眼,然后对信廉发话。
信玄:他直言不讳,很好。也许是个有用之材。交你训教去吧。
说完,站起身来。
信廉匍匐行礼。
盗贼也连忙效法。
2.字幕
天正元年(注2)。
3.野田城(注3)·瓮城
石墙围着的石阶路上,挤满了背插武田徽号旗幡的将兵。
但是,身着甲胄背插旗幡的各种士兵和武将们,有的靠石墙而立,有的蹲在石阶上,有的躺在上面,无不显得疲惫不堪。
看得见本堡的石阶上,出现了一个象泥偶一般浑身泥水的武将。他奇形怪状,发了疯似的从石阶上跑下来。
疲劳不堪的士兵和武将们看他跑来,纷纷起来,异口同声地问他:“怎么啦?”“什么事?”
浑身泥水的武将:水呀!把本堡的水源切断啦。
人们立刻喧嚣起来。
4.(原剧本取消)
5.二堡堡门
警卫森严。
浑身泥水的武将跑来。
警卫的武士端起长矛。
警卫:什么事?
6.二堡大厅
梁柱纵横交错裸露在外,木板为墙的大厅。
甲斐军政长官武田信廉坐在上座。他背后立着孙武子之旗、标志大本营所在的旗、武田信玄的中军旗。周围有信玄的养子武田胜赖,世袭的亲信大将马场、山县、高阪、内藤、迹部、小山田、原等众将。各将都是顶盔贯甲,围观野田城城内地图。
传令武士匍匐于门口说了一声“报告!”。
信廉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传令武士:金山的矿工们已经把本堡的水源切断了。
众将彼此看了看。
信廉示意传令武士退下。
传令武士退出。
迹部环顾诸将。
迹部:看来,这个城也就指日可下了。
马场:如果结局是那样,那就平安无事了。
山县:估计到得打个硬仗才围城的,已经二十天了。虽说切断了水源,菅沼可不是一断了水就轻易认输的。
高阪:对!尽管我们把他的二堡、三堡都攻了下来,可是他却据守本堡,固不出战,鸦雀无声。
7.二堡弓狭厅
从这里可以望见鸦雀无声的本堡高高耸立。
8.二堡大厅
大家仰首望着本堡。
原昌胤:每天晚上吹笛子给我们听,实在够沉着的啦。
信廉:听那笛子,好象是个相当不错的名家呢。
小山田:我们的部下也听得入了迷,总是焦急地等待长夜来临。
内藤:那么……
胜赖听得心烦。
胜赖:诸位,总而言之,把本堡的水源给它切断,这一情况,应该立刻向父亲大人报告吧。
山县:父亲大人?信玄公就在这里。
他看了看坐在孙武子之旗前边的信廉,继续说下去。
山县:我们这些世袭家臣、武将以外,即使我们的部下,也都是把信廉公当作信玄公看待的。至于敌人,那就更不用说了。所以用不着慌慌张张地往信玄公那里跑去报告什么。
胜赖面现不悦。
9.大圆寺山门
正殿屋顶的远方是野田城。
山县昌景在山门前下马。
一个体格魁梧的武士跑上前来,接过缰绳。
10.大圆寺院内
禅院寂静无声。
山县昌景踏着石铺甬道缓步走向正殿。
然而他的眼睛机警地巡视四周。
乍看似乎空无一人的禅院,只见树阴花丛中,藏着装束严整,小心警戒,体健气壮的武士,这些蹲在花丛中的武士见他走来,对他行注目礼。
不知从何处传来马的响鼻声和声声长嘶。
总之,这座寺院处于严密戒备之中。
11.大圆寺书斋廊下
面向书斋前院草坪的走廊上,有几名担任警卫的武士。
12.大圆寺书斋
武田信玄坐在书斋窗前的桌旁披阅文书。虽非甲胄在身,但和野田城二堡所见的信廉一样,身着方领武士礼服,乍一看和信廉纯属一人。
画外音:报告!山县昌景阁下到!
信玄:请进来!
山县进来,匍匐行礼。
山县:敬问安好……
信玄;(几乎和山县同时出口)……不必!
他气呼呼地说完,立刻就把一份文书扔给山县。
信玄:朝仓义景(注4)这家伙送来报告,说是他要先行退兵回国。理由是:将兵疲惫不堪,况且严寒刺骨,军队服装毫无御寒之力……哼……就跟临阵退兵的织田信长(注5)所提的一样……义景这一退兵,高兴的是信长,啊,德川家康(注6)也自然高兴啦。信长分兵一部,派援军给家康,他这是防备我今后的举措嘛。义景这一手简直就是对我的背叛。
信玄的话慷慨激昂。
山县一边听他的话一边看他扔过来的文书,看罢扬起脸来。
山县:阁下多大岁数了?
信玄:?
山县:我认为您确确实实是五十三岁。
信玄:这又怎么啦?
山县:您已经五十三岁了,那就不要象五岁孩子那样发脾气。
由此可见,信玄和他的宿将的关系并非一般主从关系那样拘谨,而是彼此推心置腹,彼此谈话直言不讳。从这里也可看出,武田的家风,武田的团结一致的上下关系,以及信玄的恢弘大度。
山县:方今之世,腹背离叛乃是常事。而且,为谋求私利而忽左忽右也是人的癖性。现在还为此而感到大惊小怪,张皇失措,怒而忘乎所以,能成何事?可怜哪。想以如此气量平定天下,树武田军旗于京城,实在荒唐。现在应该立即引兵返回故国。归根结底,阁下是甲斐山林的猴子,在甲斐山林里摘果子吃就行了。
信玄:我懂了,别说啦……可是你跑来是为什么事哪?
山县:野田城本堡的水源断了。
信玄:哼,你以为这样一来那城就马上陷落么?
山县:当然……也会下雨下雪。那样,现在我们再继续围困它一段时间吧……反正让守城的菅沼定盈那家伙每天夜里吹吹笛子也好。他吹得倒也不错嘛。
信玄:他吹笛子这件事我听说过了……给他断了水源,今天晚上,他是不是还照旧吹呀。
山县:对……如果今天晚上仍然听到他吹笛子,那就说明城里的人心并没有动摇,城池还不能攻破;如果听不到笛子,那就是说,城内人心思变。我想,那就可以认为破城指日可待了。
信玄:好……那就用我的耳朵亲自证实一下,是不是能听到那笛子……今天晚上在野田城给我预备个座位吧。
13.夜空
寒月清辉。
14.野田城本堡
黑黝黝的本堡高耸夜空,赤红的篝火光,处处可见。
石墙之下,挤满了武田的军队,各自找合适的地方坐下,仿佛在焦急地等待什么。
士兵所持长矛的锋刃、弓、火铳、有武田家徽的旗幡,在月光之下泛着青光,而篝火的火焰则呈红色。除这两种颜色以外全是黑色。
片刻的宁静后,从野田城的本堡传来笛声。
武田的将兵沉静地听着这笛声。篝火熊熊的火光中映出来的许许多多面孔,无一不露出百战辛劳留下来的深深的阴影,同时也流露出身在异域怀念遥远故乡的感伤神色。
人们好象个黑黑的集团,都在平静地侧耳倾听笛声,纹丝不动。突然一声火铳,人们为之一惊。
这火铳声撕破了冬夜凝冻的空气,响彻夜空,在城墙,石阶上引起回响。
火铳声之后,立刻从这黑黑的集团的一部分传来慌慌张张的喊叫声,东西的碰撞声。
15.原剧本取消
16.传令的骑马武士
他的背上插着一只有三个葵形的德川家徽的旗。
17.滨松城城门
传令骑兵跑进城门。
18.城内一间屋子
德川家康:(一惊,往前探着身子)什么?信玄公?
传令骑兵:是,在野田城遭到狙击,据说身负重伤。
家康:还不知道生死么?
传令骑兵:是!
家康左右的一名宿将——酒井忠次发了话。
酒井忠次:阁下,不管怎样,这对于德川家可以说是天佑神助……
家康:不要多嘴!我家康虽然在三方原的会战打了败仗,但是我决不会没出息到那种程度,对于敌将死于意外并不幸灾乐祸。
当时的家康年仅三十二岁,和他的年龄比较起来,显得老成,诸事慎重,很少让人看出他的心胸。
家康:用兵之道,我想没有任何人高于信玄。年龄刚过五十,如果这消息属实,那就是近期的一大不幸事件啦。
石川数正似乎是为酒井的话转圜。
石川:阁下,如果我们想起信长公被小谷的浅井、朝仓、京都的将军义昭、石山的禅宗一向宗僧侣、信徒和农民们的起义部队,还有三河的信玄,这四面之敌所包围的苦境,那么,和信长公已有盟约之谊的我们德川家的众将,听到信玄的死讯而为之高兴,那就毫不奇怪了。阁下,我看理应把这一消息火速报知信长公。
画面插入地图,说明当时天下大势。
家康:这可用不着。象这样的大事,信长公不可能毫无所闻。岂止如此,信长公对信玄的一举一动从来就没有忽视过。
19.岐阜城城门
背插桐叶家徽旗帜的传令武士纵马跑进城门。
20.同上练马场
信长在光着膀子调教战马,他把缰绳拉紧,把马停住。
信长:什么?信玄这家伙死啦?
年长的丹羽长秀单腿跪在他面前。
长秀:是,方才我们的间谍派人来传信,说是信玄公在野田城遭到狙击,传闻一命呜呼……
信长:简直是开玩笑!我是不听传闻的。要紧的是信玄这家伙现在究竟在不在人世!
他说着跳下战马。
信长:阿兰!把折凳拿来。
在练马场一角听候吩咐的小童森兰丸拿着折凳跑来。
信长:(对森兰丸)给马擦擦汗!
信长一屁股坐在折凳上,同长秀说话。
信长:你记住,我信长,普天之下所怕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甲斐的山猴子。
这时的信长年四十岁,虽然是年逾不惑,才华出众,但是说话直爽,旁若无人。说话做事,常常与人迥异。狞猛剽悍,专讲行动。恢弘大度,无出其右者。在这一点上,恰好和家康形成鲜明对照。
信长:那家伙净捣乱,他死了对我有好处。这样,我就可以优哉游哉地进京,安安稳稳地睡午觉了。信玄是死了呢,还是没死?要想尽一切办法把它弄清楚,明白了吧?
他跟长秀说完,突然扭头对小童森兰丸大喊。
信长:喂!再给它使劲擦擦!使劲!
21.春日山城
深雪。
22.春日山城一间屋子。
上杉谦信(注7)正在吃开水泡饭。他大瞪着眼睛把筷子一扔。
谦信:什么?信玄公死啦?
他把饭碗一撂,片刻不语,瞑目沉思。
22A.川中岛
谦信和信玄一对一的较量――这是谦信印象最深刻的回忆。谦信的大刀砍到信玄的肩上,然而信玄却非常沉着地把它拨拉开。
22B.春日山城
谦信慢慢睁开眼睛。
谦信:……又死了一位业绩辉煌的大将。英雄、人杰,只有信玄才当之无愧呀。
这时,谦信为四十四岁,人品高尚,素有义将之称。为人刚直径行,有时表现为天真纯朴,是个理想主义者。对于信玄之死,恐怕只有他才是由衷地为之哀悼的。
谦信;通知府里全体人员:从今天起,三日之内禁音乐,以此悼念信玄公之死,同时也是对弓矢军神的礼仪。
谦信慢慢地站起来,打开窗户,凝视窗外,一动不动。
23.窗外
寂然无声,只有雪花飘飘。
24.三州街的街道
武田部队在寒风中走来。
不是开往前方作战,而是撤退。这一点,从士兵们松弛的面部表情和缓慢的步调可以看出来。
第一军 黑色装备的骑兵――这是“风部队”。
第二军 执长矛的步兵――这是“林部队”。
第三军 红色装备的骑兵――这是“火部队”。
用黑、绿、红作地,白色菱形的武田家徽的旗幡,在寒风中呼啦啦地响个不停。
士兵们窃窃私语:
“远道跑来就是为的拿下野田城,为什么又往回开?”
“可不,眼看就要把城拿下来了,可是搞了个和议,让敌方的生命和一切都得救,这未免太手软了。”
“反正其中必有什么缘故。”
“这次撤兵,还有个奇怪的消息呢,说是主君身中敌弹……”
“别瞎说!那是敌人的间谍放出来的流言蜚语。”
“对!关于这件事还出了告示呢。上了敌人的当,散布流言蜚语可要砍脑袋呀!”
“喂喂,睁开你那没睡醒的眼睛仔细看看,主君就在那儿哪!”
风、林、火三种部队遥远的后面,就是“山部队”。
信玄在风、林、火、山四旗以及孙武子之旗、诹访明神之旗、红色毛布做的军旗、用多种颜色做的有三个白菱形的中军旗之旁,被大将们簇拥着,骑马缓缓前进。
不过乍看起来是信玄,实际上却是信廉。
信廉有些放心不下,悄悄地扭头看看,后面是一座山。
25.遥远的山间一座寺院
26.凤来寺药王殿门前
这里放着一台肩舆。旁边有一群武士担任警卫。
27.凤来寺一间屋子
信玄的被上放着一张矮几,他胸部缠着白布,凭矮几而坐。
从他这副形象,从他憔悴的面孔上,也可想见伤势之重。
围着信玄的武田胜赖、马场、山县、高阪等宿将的表情也非常阴沉。
信玄:遗憾哪。恐怕我再也看不到武田的旗帜插在京城了。
胜赖:(难耐悲痛)父亲大人,您别这么说……
信玄:不要难过。把我的旗插在京城,这是我信玄一生的梦想。但是,如果我信玄有个好歹,你们不必拘泥于我的志向。如果有人知道信玄已不在人世,织田、德川以及其他敌人,一定要进攻我国。要记住,即使我死了,三年之内秘不发丧,加强武备,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违犯了这一条,妄自动兵之时,就是我武田家灭亡之日!你们大家都要记住,这话就作为我的遗嘱。
人们静默不语。
信玄憔悴已极,面容已经变了,阴惨惨地笑了一笑,两眼放出奇妙的光辉接着说下去。
信玄:我信玄还不能死,我只是以防万一才这样说的,怎么一下子就死呢。
这几句话,反倒使在座的人感到他死之将至,因而心头异常沉重。
28.滨松城本堡的瓮城
德川家康,家康的重臣石川、酒井等被一个步卒领着走来。
这个瓮城的一面是放火铳的夹道,墙上有各种形状的炮眼。
那步卒走到一个炮眼旁边停步。
步卒:那野田城的放火铳的夹道,跟这个夹道恰好一样。
石川:那么,那边的火铳能打到哪里呢?
步卒:野田城二堡石墙之下,从三堡的石阶往上走的那块地方……对,拿这个城打比方说,无论是距离和角度,正好和从这里到那城门楼旁的小松树左近一样。
酒井:据报告说,有人看见武田的部下白天到那里去选择过地方哪。
步卒:是,他们在那里用白纸捆了三根竹子,立了个三叉架子。我想,那地方说不定就是有名望的人去的地方,很可能就是敌人的大将为了听笛子到那儿去,于是牢记心里……白天我们把火铳架好,瞄好准儿,等待黑夜到来。
家康:你按当时的情况如实演练一番。
步卒:是!
酒井把手里拿的火铳和火绳交给那步卒。
那步卒把火铳往炮眼上边架边说。
步卒:这样架起来,敌人就不会发现。
他拣来石块把瞄好目标的火铳固定住。
步卒:本来,瞄好目标的左近夜里没有篝火,什么都看不见……
步卒点上火绳,放在火铳上的火绳钳子里夹住。
步卒:笛子吹响以后,过了一会儿……我就这样……
他慢慢地把手扣住扳机。
家康一行紧张地望着夹道远处定为射击目标的那棵小松树。
步卒扣动扳机。
立刻轰然一声!
29.滨松城城门楼下
小松树的树梢被打飞了。
30.滨松城本堡瓮城
家康、石川、酒井面面相觑。
酒井:首先,根据这个情况判断,信玄公身负重伤是不会错的。
石川:且慢。如果这是事实,那么武田那方面不可能不把野田城的人杀光。而且,还一定要把他这个射击信玄的人找出来,处以磔刑。
家康:等等。依我看,信玄公为了装作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未必会那么干。在城池即将陷落的时候,和野田城主达成和议之局,然后撤兵,武田这一举措的的确确是耐人寻味的。这里一定大有文章。
31.三州街的寒原岭
武士五十人保护一抬肩舆,在山道上急步前进。
抬肩舆的都是体格魁梧的武士。肩舆上拴着四条绳,四个武士拉着肩舆以防摇晃。
山县昌景骑着马指挥这一群人。
他身旁是手提药箱的侍医。
那侍医对山县讲话。
侍医:走得太快了对主公病体不好。在这附近暂时……
山县举手,让众人停下。
肩舆轻轻放下。
山县下马,让人们远离肩舆之后,跪在肩舆旁边。
山县:阁下。
没有回答。
山县:(加大声音)阁下!
仍然毫无反应。
山县着慌,急忙撩开肩舆的门帘。
肩舆里的信玄头已低垂,双眼紧闭。
山县为之一惊。
山县:阁下!
信玄一惊,睁开两眼,环视左右。
信玄:哦,已经过了濑田的长桥了吧……这里该是山科了(注8)……啊……京都在望了。
山县茫然不知所措地注视着信玄。
信玄:现在再加把力……在京城……把我的旗挂起来呀!
死不瞑目的固执。幽灵一般的信玄,在肩舆里想挣扎起来,结果力不从心,又倒了下去。
山县呆然若失地看着他。
那侍医走近跟前。
侍医:诊一诊脉……
他往肩舆里一看,也不仅呆然。
山县:(严峻的目光看了看侍医)现在不用了,该好好休息。
他说完便把肩舆帘放下。
32.三州街的治部坂
撤退的武田军长长的行列。
一阵疾风突然袭来,卷起沙尘,把队伍罩住。
这沙尘遮天蔽日,尽管是白天,霎时间天昏地暗。
武田的士兵们停下来,仿佛有所恐惧似的仰望天空。
武田的旗眼看就被风扯碎似的噼啪响,当头是一轮紫色太阳。
33.武田军夜营的中军
篝火映照中显现出武田家徽的帷幕,帷幕被强风刮得鼓鼓的,象大波大浪一般滚动。
它象征着帷幕里鸠首集议的胜赖以下武田的宿将们心里的忐忑不安,以及波澜起伏的武田家的前途。
被风吹得晃动不已的篝火,在小声谈话的武将们的脸上,投以深深的光影,这光影急剧跳动,使人觉得这个集议远非寻常。
胜赖:尽管有遗嘱,很难设想,三年之内父亲逝世的消息不泄露出去。首先是有人已经看到了肩舆中父亲的遗体。
山县:不会出差错。可能走漏消息的人已经处决了。剩下的只是些即使嘴被扯烂都不开口的人。
胜赖:不过,织田、德川的间谍的眼是挡不住的吧?
山县:(激动地)不管做到做不到,对于继承主公遗志的我们这些人来说,只有想尽一切办法去做!
马场:对。信廉阁下在过去的无数战役中,一直是当主公的替身,压住阵脚,从来没被敌方看出来。只要有信廉阁下,胜赖阁下就大可放心了。
胜赖:信廉阁下作我父亲大人的替身将军,我们这些人,特别是大将是早已知道的了。欺骗敌人,就得准备欺骗自己。尽管说有信廉阁下,归根结底,父亲业已不在,欺骗自己人就办不到了。
小山田:的确如此。目前,我们这边已有风言风语说,主公在野田城被火铳打死了。为了封住大家的嘴,甚至出了布告。
信廉:的确是这样。光我信廉一个人是遮盖不住的。但是,如果现在已经准备好了一位主公的替身将军,我看那就又当别论了。
胜赖:现在就有一个替身将军?
信廉:对!那是我信廉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碰到而准备好的。先请大家看看。
信廉站起来撩开帷幔,朝外面说了一声“进来!”
一个戴着护面具的武士近来,听候吩咐。
信廉指着自己坐的折凳:“坐这儿来!”
进来的那武士坐在折凳上。
信廉:拿下护面具,让大家看看面孔!
那武士拿下护面具。
人们出于本能地匍匐行礼。
因为那武士和信玄简直是一模一样。
宿将们以惊异的眼神注视着那武士。在序幕中介绍过的和信玄一模一样的那汉子,就跟信玄的举止毫无二致地坐在折凳上。
他的影子映在染着武田菱形家徽的帷幔上,摇摇晃晃。
34.三州街牧场
村落附近的道旁,一群人围着一个木牌。
那木牌上写着:
此人为德川之间谍。
散布关于信玄公之流言蜚语,罪大恶极,因而以此处之。
天正元年二月
甲斐武田家监察官
木牌下面是一个被剥得精光之后惨遭极刑的汉子——跟在信玄的肩舆之旁的那个侍医。
人群中有个耍木偶戏的对他身旁的农民搭话。
耍木偶戏的:太惨啦。武田的部队,从这条道开过去了么?
农民:昨天晚上过去的。
耍木偶戏的:那么,你一定拜迎过信玄阁下了。
农民:简直是荒唐。我们只能老老实实蹲在家里打哆嗦吧。人多极啦,足足过了半天,马蹄声,铠甲声,简直就跟暴涨的河水一样,响声大极了。
耍木偶戏的:昨晚上在哪儿住的?
农民:(怀有戒心了)咱哪,什么都不知道!
人群中的农民各自不声不响地散开,朝村里走去。
留在木牌边没走的只有耍木偶戏的和卖盐的小贩。
耍木偶戏的:(小声)这个村外,靠右边的山脚下有个叫长岳寺的庙。
卖盐的:武田的中军帐昨晚上就设在那里了吧?
耍木偶戏的:我得赶快进山……
卖盐的:好!
两人象偶然相遇于途的路人一般,各奔前程。
35.山间伐木工人开辟的蹊径
耍木偶戏的把他那工具扔掉,轻装奔跑。
那敏捷和快速,纯粹是搞这种行当特有的、象山间野兽一般的速度。
36.长岳寺斋房
卖盐的:不要盐么?
斋房里空无一人,他贼眉鼠眼地东察西看。
斋堂的板铺上零乱地摞着饭桌和饭碗,扔在厨房穿堂地上的装米草包、灶上零乱的家什。从这些情况看来,说明昨天晚上这个庙里曾经住过很多人。
卖盐的一一查看清楚之后朝里面喊。
卖盐的:哪位在呀?
“谁呀!”小和尚好象吃了一惊似的大声回答了一声,走出来。
小和尚:我当谁哪,卖盐的呀……盐,还有呢。
卖盐的:白跑了一趟……我在山下边的村庄里听说,武田的中军设在这里,我以为盐一定用光了,所以才跑来的。(他说着就坐在板铺上)那么,你见到信玄公了吧?
小和尚:哪里还谈到什么见到见不到,庙里的人全给赶进仓库,连冻带害怕,半夜里净发抖啦。
37.岩山
耍木偶戏的间谍跑上来,他俯瞰山下人声鼎沸阵阵欢呼的情况。
38.山脚
这岩山山脚和对面的山脚之间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武田的士兵在这河滩上休息。
信玄骑在马上,亲兵在旁打着孙武子之旗,后面是他的几员大将,沿着河滩旁边的道路悠然前进。河滩上的士兵们遥向信玄举手欢呼。
一部分士兵喊着什么朝信玄跟前跑去。
39.岩山
耍木偶戏的象条蜥蜴一样紧紧贴在岩石上,两眼眨也不眨地俯视山下。
40.山脚的道路
信玄的替身将军骑马悠然前进。
信廉紧跟在他的后面。
这个众所周知的信玄的替身将军信廉,此刻的作用是证明前边的信玄的替身将军是真正的信玄。
证明信玄健在的这一示威活动,成功地欺骗了信玄的将官们,那些将官们十分高兴,士气高涨。只是这位信玄好象还不善于骑马,他骑在马鞍上腰板还不够稳当,以致信廉时时刻刻为他提心吊胆。
41.岩山
那耍木偶戏的间谍紧紧趴在岩石上,瞪大眼睛看着山下这副光景。他想爬回来,忽然发现自己身旁也有一条汉子趴在岩石上,使他大吃一惊。
那汉子一副托钵僧的装束,但满脸杀气,瞪着那间谍。
托钵僧:你是德川那边儿的吧?
耍木偶戏的:(点点头)
托钵僧:我是织田那边的……实在摸不着头脑儿……我想那台严加警卫急急朝北攒行的肩舆里一定就是信玄,所以紧盯着不放,一直跟到这里……那肩舆有侍医跟随,那就说明信玄一定被火铳打伤啦……(俯瞰山下)可是,你看……
耍木偶戏的:肩舆里的也许根本不是信玄呢。
托钵僧:你看见牧马场处死刑的那家伙了么?
耍木偶戏的:嗯。
托钵僧:他就是跟随肩舆的医生啊。
耍木偶戏的:?
托钵僧:你说奇怪不奇怪?为什么非要把医生杀了不可呢?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望着山下的峡谷。
42.山脚的道路
信玄和他的亲信将领在骑马前进。
前面的部队停下,跪在路旁。
信廉催马靠近信玄的替身将军近旁,小声跟他说话。
信廉:不要低头还礼,只举举马鞭就行。
替身将军遵命照办。
43.岐阜城
樱花盛开。
44.岐阜城一间屋子
织田信长大发脾气,他大声地叱责丹羽长秀。
信长:……简直是废物!早晨向我报告说,信玄快要死了;傍晚报告说,仍然健在;到了夜里,报告就更荒唐啦。你那些间谍都是瞎子?……连鼻子都不好使的老狗?……信玄这家伙,既然进兵到三河,忽然又挥师急撤,这里面一定有个非此不可的道理吧?……是死了呢?还是病了呢?到底是怎么的啦?……如果没病没灾,他一定要拿下京城,攻陷三河,那样的话,此时此刻我这岐阜城该被他重重包围了!
45.伊那高远建福寺正殿
须弥坛前放着一台肩舆,里面放着一件用锦缎包着的东西。
烛台上的灯光映出弥勒佛像,昏暗中,用布蒙着脸颊的贼从须弥坛上探出身子,把值钱的供器塞进袈裟之后跳下来。
他环顾四周,看到肩舆里锦缎包裹的那件东西,大喜过望,打开锦缎包裹。
露出来的是一只大瓮。
瓮的中腰有漆书“甲斐国漆”四字。那贼似乎是个文盲,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诵经时用的钟从钟台上拿下来,把钟下边的棉垫铺在瓮上,吹灭蜡烛,倒提着蜡烛台用它砸那大瓮,因为有棉垫垫着,所以没有声音。
他那些办法和动作之熟练,说明这是个很内行的贼。好不容易把瓮砸成两半,露出来的是铠甲和头盔。而且象个武士似地坐在瓮里。这贼拿来另一盏蜡烛灯,凑到近前一照,使他大吃一惊。
原来,头盔下面是一张人脸。
那是用生漆涂过、双目紧闭的信玄的面孔。蜡烛光映照下的那张涂漆的面孔令人毛骨悚然。
那贼吓得魂不附体,往后一退,把诵经的钟撞翻,钟声响了。
正殿的门大开,担任警卫的武士冲了进来。
“有小偷!”
武士们上来就把那贼按倒在地。
“干什么的?!间谍?!”
武士们把挡着脸颊的布揪下来一看,大吃一惊,吓得倒退几步。
那贼是信玄!
但是武士立刻又吓了一大跳。
从地上爬起来的信玄瞪大眼睛望着一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肩舆里的破大瓮中,还有身着甲胄、生漆涂面的另外一个信玄。
担任警卫的武士(他是侍奉信玄的近侍之一,土屋宗八郎)反复地看了看这两个信玄,不仅哑然。
46.建福寺·大厅(套间)
信玄的替身被倒翦双臂绑来。
他身旁站着近侍头目土屋宗八郎。上座坐着胜赖、信廉、山县、马场、高阪、内藤、小山田等亲信大将。
胜赖:我要先听听甲斐阁下的看法。让本来要处以磔刑、十恶不赦的盗贼作我父亲大人的替身,实在是荒唐之至。
信廉:这是主君完全同意之后,才交给我信廉的。
胜赖:……
信廉:从那以后,就把他放在我的手下,作为主君的替身,想尽办法训练和培养他……然而本性难移,又干起偷窃的勾当,企图逃跑……
胜赖:非常荒唐,象这样的人不能用!
信廉:虽然这么说,除了用他以外再没有合适的……正是因为有了他,所以连我们自己的人都把他看作主公,相信不疑,以至今日。
山县:我看哪,我们还是遵照主君的遗嘱,在三年之内,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主公之丧泄露出去。最要紧的就是这件事,为此不择任何手段。
胜赖:话虽如此,但是我们总不能用不愿扮演这一角色而且甚至想逃出去的人吧?
信廉对信玄的替身发话。
信廉:我跟你说,你既然已经看到主君的遗体,那就绝对不允许你再活下去……但是,在三年之内,你如果愿意当主君的替身,那么以后一定恩赏有加,放你远走。
替身将军瞪着那狡黠的眼睛注视信廉。
替身将军:我要说的也并不是废话……那么……我要问,我果然做到的话,你们怎么对待我?
信廉:武士一言九鼎!
替身将军:这可难说啦。现在是臣弑君主、父子相残、兄弟互杀的世道。背叛和谋反,是武人的家常便饭。象我这样的人,有用的时候把我当宝贝,一旦没用了,就说不定脑袋搬家。
信廉:我跟你说,这一年,我们相处得还不错。你把我信廉看成什么人啦?你以为我是个撒谎弄虚作假的人么?
替身将军:且慢。我倒不是怀疑阁下,我正要被处以磔刑的时候,你救了我的命,这恩我不能忘。可是其他的人对我怎么个打算,我就不知道了。
信廉:你不要多说了!今天在场的都是信玄公的亲信大将!凭着弓矢八幡大小神祗之名,言而有信!
山县:好啦。归根结底,下人只能有下人的想法。不管怎么跟他说,这人也不可能理解我们的苦衷。事情到了如此地步,那就把绳子解开,放他走吧!
替身将军:?
胜赖:这怎么能行呢?他已经看见父亲大人的遗体了,把他放走,那么父亲大人之丧就会立刻传于天下。
山县:我不是说过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了么?明天早晨我们到达诹访。那时,我们遵照遗嘱,把主君的遗体沉于诹访湖底。然后,把事情的始末昭告武田全军。
人们沉默不语。
山县:那样的话,就没有必要再杀他了。
信廉扭头对替身将军。
信廉:到目前为止,你扮演得很不错,我以为太好了。
信廉的话使这贼颇为感动。宗八郎给他解着绳子,他再一次环顾低头不语、心头沉重的在座诸人。
47.诹访湖畔
晨雾迷蒙,一只载着大瓮的小舟在湖面上行驶。
伴送那大瓮的胜赖和武田的四臣:山县、马场、高阪、内藤,摇橹的是武田的近侍头目土屋宗八郎。
那款乃橹声都带有凄凉调子。
这凄凉的橹声,湖岸清晰可闻,信廉和武田的宿将们跪在湖岸,双手拄地,目送小舟远去。
离此不远的地方,有一即将倾圯的渔夫用的小屋。
信玄的替身将军藏在那小屋背后,望着湖上的小舟和岸边的信廉等人。他穿着一身似乎发给他的穿旧了的步兵小卒军服:箭袖上衣,束膝的短裤。样子十分寒酸。
对于深知底细的替身将军来说,眼前这副光景足以使他十分感动。
这种感动,洋溢于他的面部表情和形体。他目不转睛看着的这小舟,渐渐地消失在晨雾之中。工夫不大,传来沉重东西落水的响声。
跪在岸边的信廉和武田的宿将们深深地低头,匍匐于地,这些人也渐渐地被晨雾湮没。
替身将军目不转睛地望着湖上,他情不自禁地跪了下来,双手合十。
湖上晨雾缥缈,小舟渐渐从雾里露出来。小舟上已经没有那只大瓮了。
就在这时,传来人声。
“这就一切都明白啦!”
替身将军吃了一惊,偷窥那小屋里边。
48.渔人小屋里
耍木偶戏打扮的德川派出的间谍和托钵僧装束的织田的间谍,挤在昏暗的一角,望着湖上和岸边的信廉等人,小声谈话。
“大瓮里的东西,我以为定是劫掠来的宝物,可是决不会把宝物往湖里扔。“
“况且,看看武田那帮大将们的行状,也非寻常之事。”
“没错,那大瓮里就是信玄的骸骨。”
“那么说,我们在牧马场附近看到的信玄是替身喽?”
“绝对没错!”
两人站起身来走出小屋。
49.小屋外面
替身将军连忙藏好,他望了望跑出去的两人,然后朝着那两个间谍相反的方向——跪在湖畔的信廉的方向——跑去。
50.湖畔
信廉等人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瞧。
只见替身将军跑来。
替身将军:不得了!那小屋里有两个间谍,把这里的情况看了个一清二楚。这样一来,什么都泄露出去了。我说的是大瓮里装的呀,要不赶紧追上去杀掉……
信廉:你走你的吧……主君的事,今天就要告诉武田全军……传到敌人那里的事,早在意料之中啦。
对信廉这种态度替身将军以抱怨的眼神看着他,沉默不语……他好象凑上前来摇尾讨好却挨了石块砸的狗一样。
信廉:我不是说赶快走你的了吗?
替身将军转身走去,可是他看了看湖上的小舟又立刻停步,突然转身跑了回来,跪在地上双手拄地。
信廉:怎么?你还想要这些日子的工钱吗?!
替身将军:不是!……请用我吧……我再也不计较什么恩赏了,希望用我!(他指着湖上)我只想为他效一把力!
他说完,直勾勾地盯着信廉,表情十分激动。从那眼神可以看出,纯粹出于至诚。
信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两人彼此不眨眼地对瞧着。
51.诹访神社·甬道
甬道旁边的告示牌。
告
1.今晨以神酒一瓮敬献诹访龙神。
2.今晚以能乐剧(注9)一台敬献诹访大明神。
此次会战得以获胜回国,信玄公认为实属大小神祗、弓矢军神之加佑,故指示如上。
另:军阵之人,惟有不值班者方可观览能乐。
此系上方有令,特此申明,望严遵勿违,切切此布。
天正元年四月十三日
甲斐武田军政务官
人们在围观告示牌。
杂兵A:我本来以为肩舆抬来的瓮里装的准是虏获来的宝物呢,原来是酒……可惜呀。
杂兵B:真想变成鱼呀……这下子诹访湖里的鱼沾龙王的光了,喝足了酒,脸一定喝红啦。
人群里有打扮成耍木偶戏的和托钵僧装束的间谍。他们彼此对瞧了一眼。
52.诹访神社·院内
开场的酬神戏。
开场戏过后,武打戏《田村》中激昂慷慨的舞蹈。
夜色中,英武豪迈的武将面具,头上箍得紧紧的白巾,金银两色丝线交织的短斗篷等在篝火熊熊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更加光彩耀目。
院内老杉树之间挤满了观剧的士兵,他们入迷地看着临时搭起的舞台上演的修罗舞。
士兵们的后面是大群大群的农民、商人、行旅之人,看得入神。
在这些人群中,耍木偶戏的和托钵僧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一点。
他俩全神贯注地看着面对舞台正中的座席。
这里,信玄的替身将军坐在折凳上看戏。
那替身将军威风凛凛,他背后是仪态肃然的信玄那些世袭亲信大将们。
他身后那些亲信大将们的存在和仪态,衬的替身将军更加威严和肃穆。任何人都不可能有一丝一毫怀疑的念头,会想到他是假的。
舞台上的戏在进展。
当演员的念白念到“拜别主公,行进在濑田的长桥上,脚步声声”这几句时,一直看得入神的山县大将情不自禁地擦了擦眼泪。
大概是因为他想起,信玄死前的谵语里说过:“已经过了濑田的长桥了吧”这句话,以致他触景生情,为主君信玄的悲惨结局而难过。
53.古老的建筑平面图·踯躅崎·武田信玄府邸
日本画传统画法的平面图,古色古香。俯拍。
54.高脊飞檐的屋顶
板铺的屋顶上,随风飘舞的鲤鱼幡。(注10)
55.武田府邸竹丸(世子)的起居室内
壁龛里摆着孩童用的铠甲、菖蒲。
壁龛前,信玄的继位人、胜赖的儿子竹丸(五岁)穿着带家徽的上衣,老侍女在给他结长裙带子。
老侍女:今天实在是喜上加喜。过端午节,主君回府,两件喜事碰到一起了。
竹丸:我父亲大人也回来?
老侍女:是。可是竹丸世子是主君的继位人,所以,您必须先问候主君的起居才是。
竹丸:我知道。爷爷在这里是最伟大的。
老侍女:对。第二个最伟大的人物就是您啦。
竹丸:为什么?我竹丸为什么比父亲大人还伟大?
老侍女:这个呀……我们这些人可不知道……您父亲大人是您的摄军,在您长大成人之前,代表您统管全军……
56.起居室门口
近侍跑进来,跑到走廊前跪下。
近侍:请快一些……主君和各位大将已经到府前了。
57.起居室室内
老侍女:现在就去。(她仔细看了看竹丸的服饰,认为确实没有疏忽大意之处)好,我们走吧。
58.起居室门口
竹丸出来,边穿摆在踏脚石上的草履边问:“去东门吗?”
近侍:不是,要到主殿进谒……
竹丸不等听完话就跑开了。
近侍着了慌,赶紧去追。
59.武田府邸平面图·东门区域
60.武田府邸东门
大将们跪在地上,门卫的武士匍匐。信玄的替身将军骑着马进来。
后面跟着的是骑在马上的信廉。他好象是为了给替身将军作前导,催马走在前面,一直骑到右手的掖门。
那替身将军跟着他走去。
61.武田府邸掖门里
掖门里是一所院子,院里有三个厅堂。这里仿佛寺院的一角,寂然无声。
三个堂是:毗沙门堂、不动堂、饭绳堂。
替身将军和信廉进来。
除他俩之外,还没任何人进来过。
信廉趁此机会,小声地和替身将军谈话。
信廉:先到毗沙门堂去,然后到不动堂,然后到饭绳堂祈祷……然后在主殿接受回府祝贺……记住了吧?……要紧的就在这几天,你按我仔细教给你的办就行。
62.(原剧本取消)
63.武田府邸平面图·主殿区域
64.武田府邸主殿/偏殿
匍匐行礼的竹丸抬起头来。
竹丸:祝贺爷爷此次胜利归来,也祝愿父亲大人身体健康……
说到这里,他颇感奇怪地盯着替身将军,突然大声嚷起来。
竹丸:不对……这不是我爷爷!
信廉以及在座的宿将都为之一惊。
但是信廉神色不变,立刻把话接过来。
信廉:不许随便说话……战场上的辛劳,达五个月之久,相貌也会有些改变的呀。况且,主君此次在战场上曾染病在身,重病之后的人,心情尚且有所变化……好啦……这不要紧……您上跟前仔细看看嘛。
竹丸站起来,大模大样地走近替身将军,站在他面前,仔细端详他的面孔。
替身将军无所措手,突然把竹丸抱起来放在膝上。
竹丸非常高兴。
竹丸:(笑嘻嘻)真是爷爷!(对胜赖)父亲大人,爷爷真的变了!……爷爷从来没抱过我,这回把我抱起来放在腿上了!
信廉:(一块石头落地)哈哈哈,这才好呢。
亲信大将们也放了心,齐声大笑。
只有胜赖表情复杂,毫无笑容。
65.武田府邸平面图·便殿区域
66.武田府邸便殿
这里是仿造主殿的建筑,用以会见臣下的便殿。面向小院子的是这便殿的书斋。信玄的替身将军和信廉背对窗户在谈话。
信廉:啊,可把我吓破了胆。以为是个孩子,就大意了,完全错打了主意。孩子的眼睛是骗不了的……可是千钧一发的时候,你居然处理的那么好,真了不起!
替身将军:不是什么了不起,当时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信廉:这就很好。主君本来就是一位很爽快的人。他对人总是首先抓住人心。要记住,你要好好学这一点,今后要大胆些,豪爽些,这最要紧哪。
他说完站起来,打开旁边的隔扇。
隔扇那边的屋子里,有近侍头目土屋宗八郎和另外两个武士。他们手按刀柄坐在那里。
信廉告诉替身将军。
信廉:这个房间叫武士密室,主君在这个便殿接见谁的时候,担任警卫的就藏在这里。夜间值班的警卫也在这里休息。
信廉拉开另一隔扇。
这间屋子里,挂佛像处的前面有壁龛,里面摆着香炉、花瓶、烛台等佛前用具。
信廉:这里是诵经室,是主君诵经或读佛典的地方。
信廉又拉开另一隔扇。这间屋子里坐着两个小僮。
信廉:这里是起坐间,也叫更衣室,是主君更衣的地方,他的卧室就在紧里边那间屋子。
说完他又坐回替身将军面前。
信廉:我已经把你的事情向这里的三个近侍两个小僮一一关照妥当。而且我已经告诉他们,一定要有一个人在你近旁伺候,今后你不论要干什么,只要按他们说的去做,大概就不会让人感到可疑。另一方面,他们自然也深知你的底细,可以说是你心腹之人,你要跟他们开诚布公,和睦相处。所以,我挑选的都是聪明才智之人。
说到这里,信廉的态度更加诚恳。
信廉:我也是给主君当了好久的替身,经验很多了,但是这个差事实在不轻松。忘记自己的存在而给别人当替身,这是很苦的。所以常常想返本归真,按自己的主张行事。要知道,既然当了替身,脱离开那个人自己就无法迈步。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状似出神。
信廉:啊,现在回想起来,我也太爱随便说话啦……给哥哥当过替身的我,现在哥哥一去世,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好。
信廉的述怀是沉痛的。
举座寂然无声,大家都注视信廉。
两个小僮忍住悲痛,不敢哭出声来。
信廉好象意识到自己的身份,看了看大家。
信廉:可是……(对替身将军)今天晚上就要和侧室夫人见面。在这之前,他们要教给你会面时的礼节。此外,你也要仔仔细细地看看府邸里的平面图,好好记住府邸的格局,要是在自己的府邸里走错了路,那可就不妙了。
他说完,态度立刻严肃起来,向替身将军深施一礼之后走出房间。
近侍和小僮匍匐相送,然后来到替身将军面前,自报职名、姓名:
“近侍头目,土屋宗八郎”
“近侍头目,雨宫善二郎”
“近侍头目,原甚五郎”
“小僮,甘利奥良”
“小僮,友野又市”
替身将军趾高气扬地点着头。
宗八郎:别那么神气吧,替身将军!
67.武田府邸平面图·主殿甲室
68.武田府邸主殿甲室
这里是世袭亲信大将的房间。
信廉进来。
这房间里有山县、马场、高阪、内藤、小山田、迹部等人,只见他们都朝着一个方向望着。信廉也朝那方向望去。
69.武田府邸中庭
中庭的尽头是马厩,管马人正在马厩前肥九牛二虎之力调理一匹骏马。那马发疯般地乱蹦乱跳,管马人感到十分棘手。
70.武田府邸主殿甲室
山县:(对信廉)竹丸就够棘手了,可是那“黑云”更难摆弄。马认人可准了。那马只有主君才能骑得住。
马场:对,如果让那马给摔下来,周围的人可就怀疑了。
信廉:就说主君病刚好,暂时不能骑马。
高阪:这么说行。
内藤:可是,一个个的难题接踵而至了。我们要不把缰绳扯得特别紧,那就很难实现主君的遗嘱。
迹部:今晚上就要和侧室夫人见面,今后和侧室夫人如何相处的事,就是一大难题呀。
山县:就说主君病刚好,暂时也得和侧室分居。
大家不由得高声大笑。
71.武田府邸中庭
“黑云”把管马人折腾得东奔西跑,管马的人听到笑声,都朝甲室望去。
72.武田府邸主殿甲室
信廉:(小声地)可是……现在胜赖阁下在哪里?
高阪:在世子竹丸的住处哪……不过……胜赖阁下的事也让人头疼。
内藤:啊,这也许是最大的难题,自从宣布立竹丸为世子以来,他就一点笑容也没有了。
小山田:也难怪嘛。每个战役都是功勋卓著的大将,到头来只能当儿子的摄军,脸上也未必光彩吧。
迹部:而且还得把那替身尊奉为父亲。拿他现在的身份来说……
山县:这倒和我们没有什么区别……现在不是计较我们身份如何的时候……大家得一心一意地……只能如此。
73.武田府邸竹丸的住处
胜赖很不高兴,他在喝闷酒,望着院子里骑假马玩耍的竹丸。
他把酒盅一扔站起。
伺候他喝酒的老侍女一惊,仰脸看着他。
胜赖:我回诹访城去!
74.武田府邸平面图·内廷区域
75.武田府邸通向内廷的甬道廊
廊柱的蜡烛台上都点着蜡烛。
小僮奥良在廊下守候。
土屋宗八郎从值班房里出来。
土屋:太晚啦……我们又不能往前多走一步,真让人着急呀。
奥良:有信廉阁下在……而且,替身也象极了,连我都分不出来……不用担心,绝对看不出来。
土屋:可是一进了卧室就很难说了。
奥良:(脸红了)……难道……真的会……
说到这里噤口不言。
甬道廊尽头的走廊处,侍女捧着酒瓶走了过去。
76.武田府邸内庭一室
室内陈设艳丽多彩。
替身将军在信玄的两位侧室夫人伺候之下,喝得酩酊大醉。
替身将军:(把脸凑给侧室夫人们)你们看,我的面孔变了吧?
坐在下座的信廉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侧室於悠:没有,您的面孔一点儿也没变……不过,大概是得过病,您的嗓音有些变了。
侧室津祢:您说话一点儿也没有……
替身将军;得过重病的人心情也不同啦。
於悠:这么说,主君的确是变了呢。
替身将军:那么说,你看出来啦?……说实在的呀……(他指着自己的面孔)这不是信玄晴信……是他的替身……替身将军。
於悠:瞧您真会开玩笑……
替身将军:不,真的……这位信廉阁下说,他不愿意再当替身将军了,所以就把我雇来替他……要是以为我撒谎,你们问信廉阁下嘛。
津祢:嘿嘿嘿,真有趣儿……
替身将军:(对信廉)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两位侧室:嘿嘿嘿……
信廉吓得魂不附体。
替身将军:(闭上一只眼睛望望信玄)哈哈哈哈!
侍女捧着酒瓶进来。替身将军把酒盅伸了过去。
信廉忍耐不下去了。
信廉:阁下,酒过量了……夜也深了,请休息吧。
两位侧室同时站了起来,彼此对瞧着。
信廉:(对两位侧室)主君暂时还不能在这里就寝……侍医说过,病后暂时不要接近女人。
他说完瞟着替身将军。
替身将军站起来。
蜡烛的光把他的影子映在天花板上,那影子很大。
77.滨松城一室
屋子里有德川家康、石井、酒井。
石川:间谍们异口同声说信玄已经回府。回府以后,整个府邸也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家康:琢磨不透啊。现在正是信玄高擎大旗直下京城的好机会。挡他去路的织田将军现在四面受敌,动转不能……我不能想象,信玄竟会坐失如此良机……
家康沉思片刻之后。
家康:好,攻一下试试看。
酒井:(一愣)攻一下?从哪里攻?
家康:攻一下骏河的武田军队……攻一下看看武田的动静……看武田军队怎么应付,就能断定信玄是否仍然健在!
78.骏河国冈部·武田的边防小城夜
黑黑高耸的石头城墙上的夜空,被火光映得通红。
在石墙与石墙之间的夹道,武田军队象雪崩一样,挤在浓烟滚滚的夹道里拼命退却。德川的兵打着三个葵形徽号的旗帜追了上来。
79.诹访湖畔
梅雨的天空。
送告急文书的武田军使,背上插着菱形徽的旗,风驰电掣似地策马本来。
80.诹访城一室
胜赖俯瞰烟雨迷蒙的湖上。
迹部的画外音:整个武田府邸,无论是谁,也无论怎么说,除了您以外,没有第二个人。
只有武田宿将之一的迹部胜资在此。
看样子是似乎把其他的人支了出去,所以,屋子里只有胜赖和迹部两人。
迹部:您是去世的主公把这城的城主诹访赖重将军消灭之后,把他的公主迎为侧室而生下的孩子。当初主君考虑到,如果把诹访血统的阁下定为继位人,难免遭到重臣们的反对……所以,才把您的公子竹丸定为继位人……但是,他内心深处确实把您看作他的嫡子。
胜赖:不对!我不是我父亲的儿子,不过是父亲的部下,他从来就没有把我当儿子看待过。
迹部:我说的决没有错!主君临终时吩咐,要给他的遗体穿上铠甲,戴上头盔,沉到这诹访湖底。您对这件事怎么个看法?他的用意是永远在驻守诹访城的阁下身边,虽然魂归地府,仍然加佑于您……我这个军需总管就是这么想的。
胜赖:那么,既然让我当竹丸的摄军,为什么还明确宣告,不准我使用孙武子旗?那孙武子旗才是统辖武田军队的标识……
迹部;那孙武子之旗是在世的主君的标识……他说不让您使用那旗,意思是教诲您,作父亲的去世之后,不让你依靠父亲余荫,而让您把自己的旗帜飘扬于天下。
胜赖:(无话可答,但仍不甘心)我胜赖不是仗父辈的余荫活下去的没出息的家伙……但是,不论怎么说,对于拿我父亲的遗嘱作借口,瞧不起我胜赖的那些重臣们的高傲态度,实在不能忍受。
迹部:不管怎样,我迹部此番心意,想您是会了解的。
胜赖:你想想看,就算万不得已的苦肉之计吧,可你说我能把个贼叫爹吗?能在这家伙面前给他屈膝下跪吗?
迹部:可是您要知道,诹访胜赖阁下的英名并非不为天下人所知。啊,时来运转,总有一天,那些年老的人们会在您的英名之前折膝的。
81.诹访城城门
汗流浃背、满身尘埃的军使纵马飞奔而来。
他从马背上跳下来,跌跌撞撞地大喊。
军使:告急文书……冈部的边防城,陷于敌手……
82.武田府邸主殿宽廊
院子里细雨霏霏。
替身将军一只胳膊抱着竹丸走来。
后边跟着近侍原甚五郎。
竹丸:爷爷为什么叫大山呢?
替身将军:大山?
竹丸:大家都这么叫您。都说大山在哪里?大山在主殿哪,大山在更衣室哪。(指了指院子)大家称爷爷是大山,是因为我们府里有那个山?
院子里,细雨蒙蒙中的假山。
替身将军愁于不知如何回答。他把竹丸抱在膝上,坐在廊檐下,看着近侍原甚五郎。
原:世子知道主君的旗吧?那上面写的什么呢?
竹丸:(挺直身子背诵)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原:主君就是这样的山。……战斗之时在中军,平时在府邸,都永远象座大山一样巍然不动。……用兵之时,先是派打头阵的骑兵象疾风一样袭击敌人。第二阵是长矛如林的步兵慢慢地逼近敌阵。然后,第三阵的骑兵象燎原大火一样把敌人一扫而光。……但是不论任何时候,主君总是坐镇中军,象大山一样一动不动,静观战阵。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从亲信大将到步卒杂兵,都能放心大胆,从心所欲地各尽其能……不动如山……因为是这样一座大山,我们才把主君称作大山的。
替身将军:不错。(很感动地看了看原甚五郎。掩饰地)明白了么?竹丸?
远处传来马蹄声。
83.武田府邸东门
军使纵马跑来。
军使:诹访胜赖将军的告急文书!
84.武田府邸东门二楼
警卫人员擂响大鼓。
85.武田府邸东门
震耳的咚咚鼓声中,武田的重臣们跨骑纷纷奔入东门。
这些人中有信廉、山县、马场、高阪等。
86.武田府邸便殿
替身将军和信廉在这里。
信廉:要记住,今天晚上诹访胜赖将军一到,全体家臣都到主殿来开会,商议军机大事。这时候,你在大家争论中只要端然正坐、谨慎持重地听着就行。讨论的结果,由世袭亲信大将们作出决定。这时,我信廉对你说:“讨论的结果如上所述,请您指示。”这时,您就深深地点点头,然后说:“还可以嘛,大家辛苦了!”你说完就站起来离座。你记住了吧?
替身将军:还可以嘛,大家辛苦了!
信廉很不高兴地瞟了他一眼。
替身将军:啊,弄错了!(说着挠了挠头)……“还可以嘛,大家辛苦了!”我说完就站起来。
信廉:对!就这样……可是挠脑袋的毛病可要不得,那是下贱人的毛病。
替身将军:(又要扬手挠头,举到一半,连忙停下。
87.武田府邸主殿
夜。
用木隔扇间隔成四大间的主殿,现在把木隔扇全部撤掉。蜡烛灯光,照出挤满主殿的黑压压的人。
有壁龛的甲室坐着替身将军,小僮又市侍立于他背后。
乙室是亲信大将们。
身着铠甲的胜赖和迹部也在这里。
胜赖:德川家康着家伙没有吸取三方原败仗的教训,现在又玩弄他的小聪明,我胜赖想尽快出战声讨,一举消灭他。
山县:仅仅因为边防小城失陷,似乎用不着诹访将军亲自出马。最重要的是必须先弄清楚家康出兵的目的何在,他今后的打算如何。
迹部:根据后来的告急文书,德川的兵不仅把冈部的边防小城放火烧光,而且围困了二俣城,筑寨围攻。现在如不出击,二俣城也危在旦夕。
山县:二俣城有穴山将军驻守,不会把城轻易丢掉。哦,假使二俣城也面临危机,穴山将军一定会派人来向主公请示。
马场:家康是不轻易出马的。先让他的喽罗们活动一下,看对方的反应如何,然后再慢慢考虑对付方法……这着是那狐狸的一贯方法。
内藤:是家康亲自出马的战争呢?还是试探性的小规模较量呢?在弄清之前就动用大军,这反倒让他瞧不起我们哪。
胜赖:可是,要等到弄清楚家康确实是认真下手,那可就噬脐莫及了……是现在出兵呢?还是暂且等一等看他的举措如何呢?……(说到这里他和迹部对瞧了一下)恭请主公指示。
信廉、山县、马场、高阪等人吃惊地望着胜赖。
胜赖面带浅笑,两手拄地。向替身将军恭谨地行礼。
胜赖:请父亲大人……给以指示……
了解真情的亲信大将,以及丁室的近侍土屋、雨宫、原,还有侍立于替身将军身后的小僮又市无不倒抽一口冷气,注视着信玄的这位替身。
替身见军一声不吭地环顾众人。
他看到信廉、山县、马场、高阪等人用祈求的眼光看着他,于是慢慢地开了口。
替身将军:不要动……山是不动的!
胜赖不禁哑然,他盯着替身将军,惊慌失措,和迹部对瞧了一下。这时他们俩看到,听了替身将军的话大为放心的信廉和亲信大将们,立刻严肃地一齐匍匐行礼,举座人等都随之行礼,他们俩不得已也只好行礼如仪。
替身将军环顾众人,站了起来。
蜡台的灯光把替身将军硕大的影子映在主殿的天花板上。
88.夜路(月夜)
举着松明的徒步武士带路,胜赖带着十名随从轻骑前进。
全员顶盔贯甲。
马上的胜赖紧闭着嘴唇,直着眼睛望着虚空。
随从们都害怕胜赖,一个个面色阴沉地向前走。因此,这一行人看起来就象吃了败仗的残兵败将一般。
“我真浑!”
胜赖骂了一声便扬起马鞭,仿佛拿马泄愤似的狠狠地抽了马屁股一鞭。
那马立刻纵身跳了一下,向前猛跑。
随行人员一愣,紧紧跟了上去。
89.武田府邸主殿乙室
信廉和世袭亲信大将们在此谈话。
高阪:尽管如此,胜赖将军那样的举措也并不是妥当的。他明明知道那是替身,还那么干,成何体统……
信廉:不过,那汉子表现的真不错。对于竹丸,对于侧室夫人们,还有,今天晚上这件事,处理得都挺得体嘛。
山县:不能光高兴啊。一个当替身的,在大庭广众之中,居然让胜赖将军下不来台。这也未免太不象话了。
信廉想说什么。
内藤:(制止他)啊,仓促之间,当场处理得那么妥当,这家伙的小聪明还是不能忽视的。不过,有小聪明的人往往得意忘形,搞得过了头。今后可能发生什么事还很难预料,最好让他牢牢记住,当替身就是当替身,这一点,信廉阁下要拉紧缰绳才好。
举座点头。
信廉:我记住啦……不过我是有经验的,给主君这样伟大人物当替身,心情就象背着一座山那样,觉得很吃力。我这亲兄弟尚且如此,一个身份下贱的人,不管他胆子多么大,扮演这么大的难以胜任的角色,他一定是如坐针毡的。他感到很难办,一度曾想逃跑,现在他摆脱了私欲,拼命往好里做。这是因为,他跟主君见了唯一的一次面之后,非常佩服,对主君逝世的情况深为感动。细想起来,可以说是一个令人同情和值得怜悯的人哪。
90.武田府邸寝室
替身将军在睡觉。他好象在梦中,为梦魇困扰。
91.替身将军的梦
替身将军倒挂在高杆上,即将受磔刑。
他拼命挣扎,突然有了自由。
他站在一个奇妙的池畔。
他环视四周,发现对面有个大瓮。
他跑到那大瓮跟前。
那大瓮破成两半,顶盔贯甲的信玄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到生漆涂过,令人可怖的信玄的面孔,非常害怕,拔腿就跑。
信玄不理替身将军,转身走开。
替身将军一见信玄走了,又急忙去追他。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了荒凉的原野。
替身将军追着信玄在喊什么。
信玄回头一瞧,又朝替身将军走来。
替身将军又害了怕,转身又逃。
跑了一阵,替身将军回头一瞧,原来什么也没有。
他仿佛身处末世的光景之中,走投无路,四顾茫茫,左奔右跑,心急如焚地寻找信玄。
拼命东奔西跑的替?
4 ) 山动了
七十年代是黑泽明的低谷期,和三船敏郎不再合作、被《虎!虎!虎!》剧组开除(电影开头山本接任的镜头是黑泽明的手笔)远赴苏联拍摄的电影又受意识形态掣肘,回国后陷入无戏可拍的境地。他的两位粉丝,科波拉和卢卡斯为偶像拉来了投资,帮助黑泽明完成了这部他一直期盼拍摄的电影——《影武者》
故事并不复杂,战国大名武田信玄意外身死,遗命停止战争并隐瞒死讯三年,这三年由相貌与信玄完全相同的影武者代替信玄。三年后,武田家发丧,信玄之子胜赖发动战争在长筱被织田信长击溃,信玄手下宿将们也一同陨落,武田家不久覆灭。黑泽明从第一秒三个面 貌相同的男人对话开始就把观众牢牢抓住了。接着信玄身死诸侯狐疑,影武者接替信玄不仅要骗过敌对的大名也要骗过自己人,观众也跟着担心影武者的身份会不会暴露。三年过去,胜赖出兵,黑泽明用一场自杀式的殉死冲锋作为电影结局,同时也为武士时代落幕。
黑泽明极为善于处理群像戏,开头穿梭人群奔走的士兵,信廉等人的商议、武田家群议、信长出兵、攻打高天神城、电影结尾风、林、火三次冲锋时胜赖本阵众人的神态动作等等都可见黑泽的功力,尤其结尾胜赖等人在高岗之上,惊恐、无奈、不甘、愤恨、山字旗摇曳,山却已不在。
仲代达矢饰演的武田信玄(影武者)是电影的灵魂,不过相信很多观众也会觉得这个角色让三船敏郎来演会更好(后面的《乱》也是)配角上山崎努的信廉出色,山县昌景和织田信长的两位演员惊喜,现在一想到信长就是隆大介的脸。人生五十年,如梦似幻。电影中德川家康不可置信的问,信玄怎么会死呢,他才刚过五十而已。家康公命是真好,另外一个压他一头的男人连五十岁都过不去。
5 ) 命运的悲歌
一部老电影,看之前不知道讲的是什么。只记得看过几个《乱》的片段,也是黑泽明拍的古装片,化妆让人厌恶,一直和这部电影混淆,也就一直没看。但是近期不太容易找到好看的日本电影,忘记从哪里看到推荐,就又找来看看。
日本历史上最有名的影武者事件其实是德川家康,甚至现在还有争论说最后建立幕府的是德川家康的影武者,而不是他本人。
日本战国时代是个封建保守,却又犯上的时代。一方面众多武士严格恪守着忠君之道,另一方面,又频繁发生臣下杀死愚弱的主公,儿子驱逐父亲的事情。
归根结底,是理想和信仰的冲突。权力过于集中,一旦一个极有向心力的主公去世,领土内立即发生权力真空,而国家的实力则和继承人的能力息息相关,因此如果指定错误继承人,有些是被臣子推翻,有些则是由其兄弟取代,还有些则被其他国家消灭。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上杉谦信是推翻哥哥占领越后,武田信玄是在家臣的帮助下赶走了父亲武田信虎成为领主。上杉谦信的继承人上杉景胜,武田信玄的继承人武田胜赖,其实都是有一定才能的人,但是又不像父亲一样是盖世英豪,虽然得到家臣的支持,但是无论是景胜一样贤明,还是胜赖一样鲁莽,在群狼环视的战国时代,依然无法维护自己的权力。
更严重的,主公一旦去世,帝国立即走向倾覆。在日本战国最强大的几个帝国里,无不是如此:今川义元,武田信玄,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在他们活着的时候,站到全日本实力的巅峰,可是一旦去世,国家立即走向衰退,权力被分割,其继承人都不得善终。
影片中的武田家即拍摄的是如此时代背景下的故事。
武田信玄的命运
武田信玄是位极具才能,又极有亲和力的领袖。进京,也叫上洛,是当日本的大名为宣扬自己的实力可以称霸全国而做的举动。进京的大名会带着自己的军队挺进京都。然而谁也没想到,武田信玄竟然在此途中病死了。一代大名,谁能想到竟然命丧一个不名姓字的小卒枪下?而缘由只是他好奇想要去听听高山神城的笛声。他自己自然是想不到的,他的家臣也感到愕然,连他的对手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也不敢相信——一代枭雄,怎么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s了?于是找来当时的枪手再次演绎那天的情形,但还是将信将疑。当最终织田信长确认了信玄的死讯,情不自禁唱起:
人生五十年,
如梦亦如幻。
有生方有死,
壮士何所憾。
信长感慨的不仅仅是武田信玄的本领,即使死后仍然令人忌惮,也是感慨命运的无常,让一个人在权力的巅峰轰然塌陷。随着武田信玄忽然离世,自己的时代就这么意外地到来了。恐怕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自己也是在达到人生的顶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时,忽然被自己最器重的属下明智光秀设下埋伏,连同爱童森兰丸一起死在本愿寺内。
武田信玄一生沉稳大气,虚怀若谷,心思缜密,谋定千里。从他和山县昌景的对话中可以看出,战争和时局对他而言是一场自信满满的博弈,他有着充足的自信可以到达权力的顶峰。当对手在阵前吹笛,稳定了自己的士气,还引诱着对手,他很好奇,这是一种什么样笛声,又是怎样有趣的心理战术?
这算是一时大意吗?他在一片漆黑之中找了一个有点隐蔽的角落坐下来听笛声,这不是很安全吗?谁想到会被一个小兵随手一发冷枪结果了性命?
他的性格决定了他必然会做这件事,如果他不是一个有如此可爱的好奇心的战争贩子,也就不会有这么多志趣相投的家臣至死追随,也就不会成为甲斐之虎武田信玄。
武田家臣的命运
由于武田信玄是这么伟大的领导者,武田领土内最大的特点就是牢固的君臣关系,甚至是愚忠。当他s后,每位将士,乃至是无限向往权力的儿子武田胜赖都不敢违背他临终的遗愿:3年不出兵。为什么三年不出兵?三年之后就可以出兵吗?为什么出兵必败,不出兵才能守住领土?不出兵如何才能保持住自己的优势?武田信玄在弥留之际没有解释,他的臣子却都毫不怀疑的遵循着他的遗令,把未来完全寄托在一个已经死去的主公的假想里。
为什么?
是因为他们只尊重武田信玄一个人吗?是因为只有武田信玄的命令能令他们团结在一起吗?不,他们或许根本没有想过为什么,因为忠诚于主公的意志就是他们的价值取向。这是他们根深蒂固的执念。当德川家康来进攻了,或者有其他将领背叛了,他们也不敢冒进——既然有主公的命令,无论是生是死,我们存在的价值只是跟随主公。“我们首先要知道德川家康来进犯是全面进攻还是试探!”他们的逻辑就是:全面战争就要迎敌,不然势力就保不住了,如果是试探性的,即使丢一两个城镇也没必要打草惊蛇。
但是武田信玄只给他们三年的约定,三年之后,他们不得不面对失去主公的尴尬。并不仅仅是不得不面对主公已经仙逝的事实,更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如何做了……
所以,当三年之期到来,他们又听说武田胜赖来了,而他又带领我们打下了高天神城,自然就是我们新的主公。他要对德川家康发动战争,面对着信长和家康的联军,即使知道没有胜算,即使知道自己的国家即将灭亡,也要拼死冲上前去。死的毫无价值——在他们看来,活着的价值就是跟随主公,主公驾崩,自己整天忙碌的不是如何使国家振兴,而是如何让影武者体面的扮演着主公的角色,让主公的威严和号令维持下去。
这里必须澄清的是,以上种种只是电影中营造的情形,历史上武田胜赖并没有遵守三年之约,就盲目出兵。而且在信玄死后,他也是立即取得了权力,并且排斥几大家老。山县昌景等老臣最终战死沙场,并不是盲从,而是不得已而为之,死的甚是壮烈。当然也有着他们愚忠的一面。
他们是什么样的性格,已经不重要了,是他们的价值取向决定了他们的命运——主公昌,则臣昌;主公亡,则臣亡。在臣子的命运里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命令。
但他们是不是真的没有自己的想法?我想武田胜赖其实很具代表性——胜赖每天都想象着自己能得到权力,能按自己的意志生存,在群臣都在影武者的玩笑前哈哈大笑时,只有胜赖一个人绷着脸。之所以只有他一个人发生转变,因为当主公死去,他的角色已经转换了,他要想着自己成为主公以后该做些什么。
但是他不敢践行,害怕其他家老的反对,也敬畏着父亲的遗命。于是这就形成了一种政治环境,其他几大家老没有违背主公遗愿的想法吗?或多或少都会有的吧?但是他们同样不敢,因为他们没有这样的地位,也没有自由支配所部的能力——会背上不忠的恶名,会遭到同侪的反抗。
胜赖在这样的环境下忍气吞声了三年,即使是夺下了高山神城,仍然难以摆脱父亲的阴影——本多忠胜只是看到了武田信玄的影武者,就放弃增援了。因此,他一旦成为主公,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向群臣证明自己的能力,摆脱父亲的决定,立即向宿敌进攻。只有这样,才能让所有人不是尊敬他的父亲才尊敬他,他才能战胜自己内心中忠君的魔咒。
因此,当影武者来到武田信玄的官邸,只有竹丸和黑云驹敢于承认自己的怀疑。其他人怎么会没有一点疑虑?主公大人的行为怎么可能和以前完全一样?相信“这是替身”的想法,不仅仅存在于探子中,在家臣中也会流传吧?但是,使其他臣子相信眼前的是武田信玄,并且放弃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他的,除了武田信廉的用心良苦,还有他们骨子里不敢公开质疑主公的真伪。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轻则亡命,重则亡国。结果便是所有人陪着影武者演了三年的戏。当妃子没发现影武者身上没有武田信玄的伤疤,惊呼“他果然是替身吗?”一句话就揭露了所有人的想法:我们早就怀疑了!是啊,主公尚未康复,不能骑马。主公尚未康复,不能同床。一天不行,三年都不行吗?
直到有一天,当影武者越来越把自己当成武田信玄,想要试着骑一下黑云驹时,却被黑云驹很白目的使劲摔下。所有人的忠君梦都破灭了。于是蒙在鼓里的人各个被欺骗似赶走了影武者——他们认为自尊心受到伤害,把失去主公的殇情全部发泄在影武者身上,仿佛是影武者从他们身边夺走了一直敬畏的主公。
无论他们有着怎样的生活,当他们成为这个国家政治中的一份子,对他们来说,唯一的选择就是忠君。而主公是国家的象征,当主公覆灭,国家也就覆灭,臣子也就只有尽忠殒命一条路了。
武田帝国的命运
一个国家走到了极盛,却随着一发子弹,在虚有其表的伪装下,摇摇欲坠地歌舞升平了三年,在一夜之间走向崩陷。这是偶然的吗?是因为武田信玄太强,而武田胜赖太弱吗?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同样的故事在日本战国史上层出不穷?
武田信玄死了,影武者也被戳穿了,对于帝国来说,不仅仅是战略上的变化,更是权力的真空,如何能继续维持这种权力?武田胜赖没有他父亲那样的声望,他甚至不是真正的继承人,他儿子武田信胜还没有元服,从来只会围着爷爷玩,从来没有打过仗,怎么可能处理国家大事?可是武田帝国这个国家机器,又是高度围绕主公来运转的,一切都以主公的意志为转移。
当主公是个稳如山的军事战略家,所有人就像主公手中的刀一样,披荆斩棘,所向披靡。当主公是个暴躁的屠夫时,所有人就像他丢出的肉饼,在信长和家康联军的枪炮下充当炮灰。
这是武田帝国,乃至整个日本战国各个国家的政治体制和文化。
武田帝国的覆灭偶然吗?特殊吗?它本来可以随着武田信玄成功进京而成为日本的中心,可惜了那件偶然的事件。可是又不偶然,只要武田信玄去世,无论这个帝国再怎么强大,即使武田信玄和武田胜赖的能力差距没那么大,一样会留下权力真空,一样无法掌控周边的局势。
影武者的命运
替身,影武者,随便叫他什么,他的真名无人问津,也根本不重要,连他自己也没有提及,所有人只记得他是一个标志。当他扮演者武田信玄时,所有人都把他当做主公,当他的扮演失败时,所有人都骂他只是替身。
但是他是个很有自己性格和意念的人。
这里不禁想感慨一下仲代达矢高超的演绎,不仅仅把武田信玄的庄严和亲和力表现得淋漓尽致,也把影武者的心理活动展现的活灵活现,甚至无论是影武者在战场上从惊恐到故作淡定,以及武田信玄真正的淡定,以及在思考时影武者的故作姿态和武田信玄的深沉稳重,都把握的恰到好处,光是他那双大眼睛就满是戏份。
影武者一开始是个自由的人,也只愿意自由的死去,可是当他见到武田信玄这个神一样的人,立刻就被他的威仪吸引——假扮成这样一个人,或许是很自豪的事情吧?可是最初他并没有成为这个神圣帝国的一部分,扮演主公本身就不是一件需要“忠君”的行为,于是他完全没想着能成为武田信玄,也没感受到他所受到的尊重,他想的只是做些小偷小摸的勾当,有机会捞个大奖逃走。这就是他的性格,也就是他认为他应有的命运——一个卑微的人生。
然而命运的齿轮却彻底的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忽然有一天,他再也不能成为他自己了。如果他做了他自己,就会被所有人唾弃,鄙视,逼着他做回武田信玄。他当然不想这样,可是武田信廉对他说:“我有时候也想象着能做回我自己,可是已经不可能了。有时候我在想,自己的想法是不是自私了一点儿……”所描绘的,就是一个影武者的心理状态。
他是怎么下定决心做影武者的?
或许是被家臣的信仰感召吧。他打破了封存主公的瓦罐,暴露了想偷东西逃走的心理,可是家臣并没有杀人灭口,或许是不忍心看到主公再死一次,况且如果没有这个影武者,也就意味着一定会揭露主公已经去世的消息,于是他们决定放他离开,看着这些臣子在岸边长时间扣手送别武田信玄,这个影武者的内心被震撼了——震撼于武田信玄竟然是这么伟大的一个人,可以得到这么多了不起的人的敬仰,震撼于这些人的团结、忠君,以及对待自己的宽厚。于是他决心洗心革面,做最大的努力,帮助他们维持起这个帝国。
武田信廉是位好老师,从影片一开始,他和武田信玄就说到,我做了你这么久的影武者,我们连动作都很像。起初他仍然难以改变自身的一些恶习,但是当他当着侍者做出武田信玄思考的样子,侍者们真的就如同见到了自己的主公一般。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在武田府上生活了三年,尽管周围人疑虑重重,但他却坚持了下来。
而且,随着他渐渐习惯于周围人对他的敬仰,甚至他从过去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人物,坐到战场中央,吓退了本多忠胜,这种自满自然与日俱增,俨然已经忘记演戏终有落幕的一天。武田信玄只承诺了三年,如果,影武者没有一不小心把自己戳穿,其他人会宣告主公已经死亡的事实吗?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德川家康的影武者能坚持到最后,是因为他是德川家康的弟弟,同样有着无可比拟的地位。但是武田信玄的影武者是个一无长处的扒手,在武田帝国这个忠君思想浓厚,看中家族背景地位的地方,我认为影武者即使不戳穿自己,家老们也会逐渐放弃他的——因为主公只说了三年,三年之后该怎么做,一定要有一个新的主公来决定——但肯定不会是这个他们都看不起的替身。
“主人没有了,影子也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当影武者不再是“武田信玄”,没有人再尊敬他,武田信玄的侍者也立即翻脸不再把他当亲人,因为他的地位实在太低下了,甚至连把伞都不留给他——也只是犹豫了一下。所有人都仿佛在演出一出戏,现在曲终人散,虽然有些留恋,但这样的结果也是必然的,早晚的。
而影武者,这个单纯的人,当他越来越把自己当成是武田信玄,把信玄的孙子当成是自己的亲人,逐渐走向人生的顶峰,却忽然被所有人抛弃,继续成为了流浪汉。这种角色的转变,是强加在他身上的,当然会接受不了——可也没有办法。
当看到原本那些认识的家老们一个一个绝望的冲向敌人的炮火中,他老泪纵横,想劝阻他们却无能力为——这时候的他,从内心里依然是“武田信玄”,不忍心看着愚忠于新主公的他们自取灭亡,不忍心看着帝国这样轻易的葬送。他从来没有力量支配他们,但现在连假装应和的架子都没有了,只能在草丛中努力的挥手,试图能把他们从黄泉路上拉回来。最终,他拿起枪,像个武士一样像敌人的阵线冲去——敌人的一颗子弹给与了他从没有想象过的一切,现在却又夺走了他的一切——他认识的人们,他曾经“拥有”的国家,他曾经享受过的生活。当他倒在自己的血泊里,回头却看到武田家所有人都走了,就好像一出戏还没有落幕,观众就已经散场了。
孤独,寂寞,悲凉,为了本就不属于他的一切,他死的像个英雄一样,却没有人再来珍惜和欣赏他的牺牲。武田信玄死的不得其所,却受到万人吊念。
即使他真的已经是武田信玄附体,也只是个影子而已,当人们心中那个偶像已经不在了,他无论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他想要做回他自己,自由自在的四处漂泊,但是已经不可能了。
影片从头至尾都给人凄苦,悲凉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感到感伤的不仅仅是巨星陨落,大国衰败,而且是命运的玩弄,偶然的只是那一发子弹,以后所有人的命运都像齿轮一样被推动,无法逃脱,无可逆转。
至于那个小兵,他的命运是不是发生了转变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命运就是如此凑巧的让他这么聪明的小兵看到了武田军在搭一个观赏台。他细心,大胆,一举之下竟然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也改变了日本战国的历史。
6 ) 大部分普通人都不过是强者的影子罢了
发生在权力顶端的故事永远是吸引人的,因为处于这个层次的人的野心、欲望都达到极致,拥有推动事件发展的最强大动力,并引发无数让人震惊、咋舌的戏剧性情节,人性在这里得到十分充分的展示。所以古往今来很多艺术作品表现的都是这个阶层的故事,黑泽明以莎士比亚的《李尔王》为原型的《乱》、以《麦克白》为原型的《蜘蛛巢城》,还有《影子武士》、《战国英豪》等都是。可惜,在中国政治基本上是个管控严格、禁忌极多的领域,所以有多少故事不能光明正大地化身为戏剧、电影、电视剧。一个政治上被阉割的国家是很难出现真正伟大的艺术作品的,因为只有明白政治,才会真正明白自己与他人,也才能更能用艺术去表现人性。
优秀甚至说天才的作家、导演,在宏大的场景、上层的权力斗争之下,表现的都是最普世的人性,能让每一个观看者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思考一些平时不会去想的问题,比如活着的价值、自己在人世扮演的角色、所处的位置。
比较悲哀的是,影武者代表的人不是少数,我们大部分人活在世上都是处于被强者、被社会结构阶层、被组织、被体制支配的地位,一个出生平凡、天赋与能力平庸的普通人能够活出自我是一个奇迹。所以“做真实的自己”这个主题能够支撑起庞大的鸡汤产业,因为它背后有最广泛人群的一个很强劲且永远不会满足的需求。再跑偏一句:为什么鸡汤是虚幻的?因为它是你非常渴望得到但永远都不会实现的东西。但为什么鸡汤的市场这么大?难道还不允许我们这些可怜的普通人做做白日梦、在悲惨的现实面前自我麻痹一下吗?
有些地方张艺谋的画面摄影高于黑泽明,但是黑泽明的场面、氛围调动远胜张,尤其是更为深刻的东方人文情怀。在本片里面,视觉系形式化风格造成节奏的拖沓,武士的信义的表达,还有战争场面调度上,黑泽明无疑是大师。中间的那段梦境真是惊艳!日本人认真起来,确实是世上无双!8.9
以小人物命运书写大名家族兴衰,黑泽明才是“电影界的莎士比亚”,他比张艺谋《影》的高明之处在于他技法的纯粹,清晰主题之下,用向心力做减法,探讨“生之欲求”与“死之余音”。伟大的精神在肉身陨灭后依旧影响他人,可惜离了主人的影子终究无法力挽狂澜。“风林火山”出自《孙子兵法》,此四字真言浓缩了武田家族的军事策略,可惜铁骑难敌火枪,在“不动如山”中悲壮而亡。到底是坚守旧的光荣传统,还是向流行趋势低头?这是晚年黑泽明的创作困境,亦是张艺谋陈凯歌一辈当下的困境。
2019/08/25 二刷。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怪信玄自己,非要去草原音乐节支个帐篷听笛子独奏。文艺是种病啊。
没想到其实拍得很实在啊,要当好影子,要骗过敌人、孙子、侍妾、马,一关关都得过,仲代达矢演得真真好,最后真让人悲从中来。喝着红酒说着阿门的织田信长可爱了,唉,“人生在世五十年,大千世界一瞬间,人生不过南柯梦,幻境一场,生者无常,终须尽”
1980年戛纳金棕榈得主。黑泽明对色彩、光影和调度的掌控已臻化境,固定长镜头起势,梦境一段绚烂迷人,似是为《梦》作预演,配乐以军鼓为主,氛围营造极佳。全片细看均得益于"侧面"二字:两场战争戏避实就虚,充分利用画外空间;影武者命运烘托出家族和时代的悲歌;看似摹替身,实则写主公。(8.5/10)
「影子依附人而生,若没有了本尊,影子意义何存」武田信廉、武田胜赖又何尝不是屈就于武田信玄威名下的傀儡?骗过了敌我,却骗不过一匹马;影武者反而是武田精神的正统传承(水中叩拜(武田附体)、草丛中呐喊(武田悲悯)、水中死亡(武田离去))。风林火山,黑泽明那霸道磅礴的色彩啊!
颜色像血是南蛮的酒,容貌像王是阶下的囚。影子假扮真身仿若蒙受钉刑,傀儡成为霸主吓退十万精兵。影子一夜领悟了不动如山,将军半生却未懂。敌我双方都没有看穿的傀儡,却被一匹宝马识破。真身不在,透过釜瓦传递恐惧;毛将焉附,借助虹光返照悲鸣。须臾钟鸣鼎食,转瞬丧家之犬,诹访河影子终成真身。
三个小时的电影,分了三次才看完,果然经典。结尾的故事早就知道,真正看到结尾风、林、火部队先后做决死冲锋的那一段只有马蹄声、枪声和配乐的镜头,还是震撼了。黑泽明不愧是大师,他不但讲好了一个故事,还把故事中人物的情感用运动的画面和歌剧般的音乐留在了观众的记忆中。
如果不总跳出来唱人生五十年,信长还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影子依附人而生,没有了人也就没了影子。风林火山一场战争戏很有气势。中间那斑斓的梦是在给之后的《梦》做演习么
东方出了一个黑泽明,绝对是日本之幸啊!大师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电影开头一段信玄、信廉及其影武者的戏就直接超神了。黑泽明用一己之力就将日本电影的战旗直接插在了亚洲巅峰王座上,是影迷含佬量最高的导演了,以至于这部电影竟然是由科波拉和卢卡斯亲自投资,黑泽明才得以拍摄生涯第一部彩色电影,就将色彩运用得极为出色,各种大场面调度结合独特的美学风格显得宏大而又精致,视觉感丰富,绝对是古代冷兵器战争的顶级演绎!仲代达矢的表演甚至可以用出神入化来形容,让人都想惊叹一声Pentakill。三国波澜壮阔的历史以及孙子兵法中的风林火山千百年来灌溉了日本文化滋养出黑泽明这样的大神,重新反哺了张艺谋之《影》,武田德川织田在战国时期的村长械斗也因其塑造而如雷贯耳!另外像月代头、殿上眉、能剧多方面展现了独特而富有魅力的日本文化。
“我经常想放弃自我,恢复自由,但实在是太自私。影子是离不开人的…有了真身,替身才有意义。” 最精彩是中间替身装真身的桥段,荒诞又合理,忍俊不禁。不动如山的精神气,看得我也不动如山,腰酸背疼,但无疑仍是一部经典。
仲代达矢中途坐在了我的座位后面,大气不敢出也不敢扭头看他。灯光亮起,恍如隔境。跟银幕中的人一同观看三十年前拍摄的关于五百年前的故事,最奇特的观影感受,人生圆满了。吴宇森你抢了我们粉丝的福利!
「影子」是什么?决不是生死置换,一个具象的替身而已,而是旗帜,是血液,武田一氏共死的信义和忠诚。被驱逐的影子正是武田不安的灵魂,见证宿命降临,见证时代终结。山林将倾,生者无常,南柯一梦,幻境一场。
这样一部电影出在,在那个没有什么特技的年代,在那个“小规模”械斗就算战国时代的日本,而吴宇森把三国时代的赤壁排成了圣斗士,甚至剧中历史人物的名字都弄错,他已毫无节操,只是捞钱而已。
心服口服的好片子啊。讲到个人成长、宿命;讲到诸侯割据,英雄相惜;讲到作战方针治国之道;讲到以静制动,不动如山;讲到影子和本尊的凄凉关系;讲到体制离开领导者之后的续命和衰落……34年前就有如此好电影,真心牛逼!
虽然不算黑泽明最好的一部电影,但,作为武士电影来说,是最好了,没有之一!
主公大病初愈,不能骑马
张艺谋的影是讲影子的故事 黑泽明的影则是用影子来讲真身的故事 相比其中牵扯的家臣爱妾子孙仇敌折射出的宿命感 张艺谋蹩脚的爱情亲情戏就显得格外蹩脚和表层了
黑泽明的代表作。仲代达矢在片中一人饰两角,将武田信玄的气度和影武者的尴尬都演绎得淋漓尽致。尽管武田信玄在三十多分钟左右就死亡了,但他毫无疑问就是这个故事的主角,此后的剧情信玄的阴影无时不刻地笼罩着敌对双方。本片的国语版虽然配音不错,但用词不够典雅,这点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