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当代美国电影中的后大都市游荡者
——以《在云端》、《第九区》和《盗梦空间》为例
在研究19世纪的资本主义大都市巴黎时,本雅明曾重点分析了被法国人称为“波西米亚人”[1]的游荡者的形象,按照本雅明的解读,都市游荡者的一个主要特点就在于“他们都或多或少地处在一种反抗社会的躁动中,并或多或少地过着一种朝不保夕的生活”。[2]在都市中生存的作家、艺术家等自由职业者有许多就属于“游荡者”的范畴。事实上,自从资本主义大都市形成以来,游荡者的身影就从未消逝。在当下的资本主义后大都市空间和它们的电影文本里,依然充斥着游荡者的身影。
所谓“后大都市”(Postmetropolis),这一概念来自“都市研究”洛杉矶学派的领军人物索亚。按照索亚的观点,人类的都市生活大约经历了四个历史阶段[3],随着历史迈入21世纪,发达资本主义的大都市开始呈现出许多全新的特征。都市变得越来越不稳定,“以前的社会关系、经济组织和稳定知识与专业都被抛入一种问题性危机和动荡中”[4],面对新的情势,索亚坦言“不能有一个更好或更具体的术语来描述这种当前新兴的大都市空间,我就选择把它叫做‘后大都市’”[5]。无疑,属于大洛杉矶市一部分的当代美国电影生产基地好莱坞,正属于典型的后大都市,而在其生产的影像文本中,亦有不少主人公都置身于这种后大都市景观中,本文所分析的《在云端》、《第九区》和《盗梦空间》等片正是笔者所认为的典型代表。
必须指出的是,本文中所指的“美国”电影不能从狭义的民族电影概念来理解。这是因为“美国电影中的‘美国’从一开始就是模糊不清、歧义丛生的,这不仅因为好莱坞从来不把自己视为局限于美国本土的电影工业,而是势力渗透全球的娱乐帝国,更因为无论从历史还是现实着眼,‘美国’电影的版图是由来自全球的电影力量图绘而成的”。[6]例如本文中所例举的《第九区》,其主创人员和外景地都来自南非;而《盗梦空间》的导演和男主演也都是英国人,其中还有日本籍演员担任重要配角,但运作这些影片的资本力量仍主要源自好莱坞,而且它们都获得了美国主流电影业界的认可,被看作当代美国电影作品的代表文本而在全世界范围内广泛传播,因而本文是在一个广义的“泛美国”概念上称其为“美国”电影。
此外还必须明确的是,后大都市与其前身——由第三次都市革命所形成的大城市相比,还没有呈现出根本性的变化,“还没有迹象表明产生于第三次都市革命的现代性的大都市象征已被完全超越……后大都市在很大程度上是那些现代和现代主义都市活动的过度成长或扩展,是局部性和不完全变体,始终印记着早期城市空间的痕迹。”[7]也就是说,后大都市与前一阶段的都市形态间尚存在着大量的共同点,所以,在进行本论题的考察时,我们完全可以从关于第三次都市革命时期的都市研究成果那里多有借鉴。
考察《在云端》、《第九区》和《造梦空间》这三部电影,我们不难发现:影片的主人公都属于典型的后大都市游荡者形象。以《盗梦空间》为例,在这个带有科幻色彩的故事里,除了“造梦师”这一职业外,整个故事几乎完全是现实主义的——从整部《盗梦空间》的场景选择上来看,大都属于当代的城市空间,即使在梦中也是如此。影片的男主角柯布带领着一个造梦师团队,在全世界寻找客户、执行任务,常常出没于各种危险的地域,出生入死、朝不保夕。柯布的工作十分类似于私家侦探或者雇佣军这类职业,他和他的小分队不属于任何跨国公司或者政府公营组织,行事也往往游走于法律和道德的边缘,显然,这就是一群不折不扣的当代后大都市游荡者。
《在云端》的男主角瑞恩初看起来与柯布有些不同,他似乎是一个成功的职场人士,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里,瑞恩已经获得了认可,并在经济地位上成功的跻身于中产阶级的行列。不过瑞恩的工作方式十分耐人寻味——在影片的前半段,他一直是独来独往的,当他接下一个工作任务后,瑞恩会带上自己的旅行箱开始自己的旅途,独自处理所有的工作,待大功告成后再回来向老板汇报。从这种工作方式上来看,瑞恩无疑带有浓厚的后大都市游荡者气质,他从不朝九晚五的在公司上班,没有工作搭档,跟家人长期不联系,在旅途中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在家中的时间——瑞恩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家都没有。
值得一提的是,瑞恩的这种工作方式正照应着后大都市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改变——所谓的“后福特主义”转型[8]。事实上,后福特主义的兴起也是索亚所归纳的后大都市的诸多特点中极为重要的一个,按照索亚的总结,后大都市这个“由稠密的交易链网络所形成结晶体”常常被表述为是一个“‘后福特方式工业大都市’的城市空间”[9]。反观《在云端》中的瑞恩,他的工作是专门负责其他公司客户所委托的裁员事务,然后习惯性的单枪匹马经历长途的空中旅行后面对面的完成裁员程序,为他的客户甩掉棘手的人事包袱。这正属于典型的后福特主义生产方式——从影片来看,瑞恩所服务的公司一直在蓬勃发展,似乎也不言而喻的映照着后福特主义生产方式的日益普及(并暗合着金融危机的时事背景)。如果说,柯布是自己选择了做一个后大都市游荡者的话,那么瑞恩则是由于身处后福特主义的生产方式中,让他即使在日常工作中也呈现出与后大都市游荡者基本相同的生活状态。在影片的结尾,瑞恩在机场放掉了拉着旅行箱的手,这可以被理解为瑞恩已经做出了离职的决定,而这也意味着瑞恩放弃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摇身一变为更加彻底的后大都市游荡者。
柯布和瑞恩还有一个共同点:他们不仅仅在一个城市里游荡,还穿行在不同的世界大都市中——柯布的身影在全世界各个不同的地方出现,瑞恩的足迹则被一个个不同的北美城市所串联起来,《在云端》中一个反复出现的镜头就是从云端俯拍的城市画面,然后叠化出不同的城市的名字。显然,这也是后大都市游荡者一个重要的时代特征。第三次都市革命时期所造就的都市游荡者大多只在一个或相邻的几个都市内游荡,而后大都市的游荡者则将身影播撒在已经全球化了的后大都市空间中。因为随着全球化进程的愈演愈烈,后大都市开始呈现出一种被称为“全球城市”(global city, world city)的样貌,可以说,一个个后大都市就是一个个全球城市,这些城市的边界正在“溢出”,这些城市之间日益紧密的联系越来越彰显了它们与民族国家之间的紧张。[10]这一点在《盗梦空间》中体现得更加明显:片中民族国家的地理空间感被空前淡化,除了雪山和日本城堡等少数几个场景外,柯布甚至在梦中都穿行在不知位于哪一国度的后大都市街道上,而最后一场梦中梦的大戏则干脆被安排发生在正在越洋长途飞行的航班上。与此相照应的是,长途航班也成为《在云端》的主人公瑞恩的日常生活空间——这无疑预示着长途航班已经成为后大都市游荡者标志性的日常生存空间之一。
与《盗梦空间》相类似,除了那个收容外星人的“第9区”以外,《第九区》中的城市空间和人物塑造几乎也完全是现实主义的,影片的主人公维库斯则经历了从普通都市居民到游荡者痛苦的身份转变。维库斯一开始是一名政府工作人员,担负着对贫民窟式的外星人居住区域的管理工作,但是在感染了外星病毒以后,维库斯开始出现外星人的体征,随着身体的变化,维库斯不得不仓惶出逃,远离家人和朋友,此时的维库斯已经成为一个东躲西藏的人类都市中的游荡者。出逃后的维库斯与外星人发生了更紧密的接触,他渐渐对外星人的境遇产生了同情,到最后,维库斯不惜牺牲生命保护外星人父子,此时的他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处在一种反抗社会的躁动中”的波西米亚人了,而是彻底的站到了人类都市的对立面,成为一个暴力反抗城市的极端后大都市游荡者——一名游击队员。
游荡者身上也体现出都市人特有的心理机制。本雅明曾从巴黎街头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敏锐的描绘出了造就这一心理机制的独特体验:人们被人群簇拥着,大家互不相识,“在其中穿行便会给个体带来一系列惊恐与碰撞。在危险的十字路口,一系列神经紧张会像电流冲击一样急速地通过体内”。[11]这便是本雅明所称的都市人的“惊颤体验”(chockerfahrung)。惊颤体验造就了资本主义都市人的心理机制,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话来说,“在这种街头的拥挤中已经包含着某种丑恶的违反人性的东西……社会战争,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战争已经在这里公开宣告开始”。[12]
显然,惊颤体验一直延续到了垄断资本主义时代的后大都市中并得到了强化,《盗梦空间》几乎就是对这种情形的一次影像阐释:当柯布带着女学徒进入梦境时,他们得时刻面对街头拥挤的人群,这些人群来去匆匆,互相漠视彼此的存在。按照影片的解释,这些人就是来自做梦者潜意识层面的“防御者”,这些防御者无疑带有根深蒂固的敌意,威胁着游荡者(造梦师)的安全——无疑,此时这里正在进行一场不见硝烟的街头战争。
惊颤体验还意味着游荡者拥有特殊的都会性格,这种“都会性格的心理基础包含在强烈刺激的紧张之中,这种紧张产生于内部和外部刺激快速而持续的变化”[13],一旦这种刺激长期持续,难免使都市人变得空前厌世(世故)起来,“因为它激起神经长时间地处于最强烈的反应中,以致于到最后对什么都没有了反应”。[14]进入后大都市时代,都市人的厌世又处于全面紊乱的都市景观所造成的更加激烈、快速的刺激中,以致于呈现出被称为“神经衰弱”的症状,我们可以说,“神经衰弱是后大都市中生命体的一种心理症候”。[15]
《在云端》的主人公瑞恩就是一个明显的神经衰弱者,他所做的励志演说只能煽动别人但说服不了自己,他对身边的任何人和事几乎都提不起兴趣,只在乎自己能否积攒够长途飞行的旅程,成为航空公司的白金卡客户。直到经历过跟妹夫的一番长谈后,瑞恩才决心向心仪的女子求婚,无奈造化弄人,瑞恩最终也没能建立起自己的家。看来,瑞恩的神经衰弱还将持续一段时间。而《盗梦空间》的主人公柯布更是被强烈的思妻愧疚所纠缠,所谓的陀螺梦境其实也昭示着柯布对现实的拒斥——在思妻之情笼罩下的厌世。
《第九区》中的主人公维库斯一直为保卫自己和外星人而战,但片中有意插入了许多对都市居民的伪新闻采访镜头,无论认识维库斯与否,被访者都在麻木的谈论着自己对维库斯的看法。无疑,如果说维库斯是一个英勇反抗都市的游击队战士的话,那些被访者则是不折不扣的神经衰弱者——他们既不爱也不恨维库斯,他们就是看客,正在欣赏一出由媒体炮制的活剧,然后迅速的将他遗忘并寻找到下一个刺激点。
注释:
[1]对于这一概念国内有不同的译法,或译“浪荡游民”、“流浪汉”等。主要三个不同的中译本参见:《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张旭东、魏文生译,三联书店,1989年;《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王才勇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年;《巴黎,19世纪的首都》,刘北成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
[2](德)本雅明:《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王才勇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14页
[3]索亚认为:第一次都市革命发生在约一万年前;第二次都市革命发生在约五千年前;第三次都市革命发生在工业革命时期;20世纪60年代都市危机发生以来,则被看作是都市发展的第四个阶段。参阅(美)索亚:《后大都市》,李钧译,上海教育出版社,2006年。
[4]同[3],第200页。
[5]同[3],第145页。
[6]孙绍谊:《电影经纬——影像空间与文化全球主义》,第96页,复旦大学出版社,2010年。
[7]同[3],第191~192页。
[8]“后福特主义意指一个历史性的转变,在其中,新的经济市场与经济文化原则上已经被建立在新型消费者基础上的信息技术手段所开启……后福特主义时代通常与更小型、更灵活的生产单位相关,这种生产单位能够分别满足更大范围以及各种类型的特定消费者的需求……这个概念所标识的中心过程包含:大工业或重工业的衰落,新兴的、小型的、更加灵活的、非中心化的劳动组织网络以及生产与消费的全球性关系的出现……后福特主义的核心特征之一被认为是关于生活方式以及不同消费实践的多元政治的兴起。”陶东风:《福特主义与后福特主义》,载《国外社会科学》,1998年第1期。
[9]同[3],第205页。
[10]同[6],参阅第18~19页。
[11]同[2],第135页。
[12]恩格斯:《英国工人阶级状况》,《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57年,第304页。
[13](德)齐奥尔特•西美尔:《时尚的哲学》,费勇等译,第186页,文化艺术出版社,2001年。
[14]同上,第190页。
[15]参阅同[3],第196页
(刊载于《当代电影》2010年12月)
2 ) 现在,让我们紧紧相爱
Jason Reitman的作品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残酷。
但他又不是血淋淋的将生活抽筋剥皮给你看人生的绝望,他嬉笑怒骂,满不在乎;他让你在笑声中不设防,不抵抗;笑尽后他也不给眼泪,只有一声抑郁的叹息,嘴里全是苦味。但绝望过后,却也总有那么一两句话、一两个细节,让灰底子泛光,寒意透暖,让人依然继续等待黎明,等待雨过天晴。
在根据美国作家Walter Kirn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在云端》(Up in the Air)中Ryan(George Clooney)是个以替其他公司解雇员工为生的人力资源专家,一年中有300多天都辗转于各城市机场。对Ryan来说,机场就是家,积累美国航空里程是他最大的乐趣,就连在机场酒吧艳遇商务美女Alex(Vera Farmiga),二人聊天的内容都是比较谁的酒店、里程积分卡更多更稀罕;上完床这两人立即面对面各开电脑,调出两个“空中飞人”今后航线交汇的结点,为下一次艳遇打草稿。
每当有人批评Ryan这种生活方式脱离人群作茧自缚时,他都用“正相反,我总被人群包围”来当挡箭牌,殊不知, “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但比Ryan的生活方式更令人沮丧的是他的工作内容:解雇、解雇、解雇。Ryan所带的那位锐意进取的大学生 Natalie(Anna Kendrick)在听到被她解雇的员工绝望威胁要自杀时,不得不逃到大楼外面平复情绪。但作为观众的我真的很难同情这个职业,尤其Natalie。坏消息的使者是个两面不讨好的角色,但比起使者的这份尴尬或强装出来的尊严,还有一遍遍重复的虚假励志套话,面对镜头讲述自己失业经历、表演自己失业过程的真实的人们,那份从心底真实流露出来的绝望、恐惧、震惊、迷惘、无助、失措、委屈、愤懑、受伤,才看得人心如刀割。在这个一片低靡的经济大萧条中,唯一的安慰也只有家庭,只有亲情。
但讽刺的是主人公Ryan的人生哲学偏偏是轻装上阵,他躲避与人相处,哪怕是血肉至亲;他避免固定关系,哪怕人潮中形单影只。这是一种生活方式,这更是一种人生选择,并非轻巧巧“改变”二字便能逆转战局。我很喜欢电影的结局,尤其是Alex这个人物。她对家庭与婚姻关系的选择是电影一直藏而不露的暗线,粉碎了一切人与人关系中有关“希望”、“安定”的虚幻未来。这之后终于剥落而出的事实真相其实只有一个:人生是条孤独的单行道。再近的关系,再浓的亲情爱情友情,再多条紧实密集的平行线,孤独地走向坟墓依然是人生不可避免的终极结局。
好在还有过程。过程也不好的还有童年,童年都不幸的还有亲朋,亲朋寡鲜的可投身事业,事业不顺的总有家庭,家庭破碎的还有爱好,爱好不通的还可做梦,梦都做不成的总能看别人做梦,而连别人的梦想都看不到的人至少还有自己。
但如果丧失了自我怎么办?
幸亏人生总有那些瞬间,哪怕是大冬天威斯康辛州的清贫婚礼,哪怕是小旅店露水相逢的短暂体温。这一点点的光,一些些的热,支撑着我们在人生这条孤单的路上继续走下去,走下去,挨下去,尽管处处荆棘,尽管真相又冷又灰又残酷。
但愿如此。
两只刺猬
SlowRabit
靠近我吧,
别怕,让我们相爱
让爱穿透我的心
就象你扎进我的身体
血是红的,是暖的,
是年轻的
要知道
温暖好过寒冷
吵闹好过淡漠
疼痛好过孤单
总有那么一天
我们看清了彼此
你的目光比刺更尖锐
而我竟然坚强到
没有血也
没有泪
转过头
看到的是
更远的天空
让那一天到来吧
但是,不是现在
现在,让我们
紧紧相爱
3 ) Up in the air《云霄之上》:孤独的灵魂
Up in the air被美国媒体评价很高,我想,还是因为乔治·克鲁尼教科书一般的表演。如果最后结局团圆,结婚的结婚,过节的过节,圣诞平安夜一家团圆静听钟声,那么就是部圣诞家庭商业片,大家看完各自散去,没啥好说;但导演终于忤逆了美国大众的HE心理,而我觉得,这恰是对一个人最终归宿的最好阐释,而且也终于没有那么烂俗了。
乔治·克鲁尼饰演一个裁员公司的白领Ryan,每天的工作就是坐着飞机在云霄之上的美国广袤土地上飞来飞去地替别的公司裁人,他的公司名字也有趣:Career Tranportation Company,简称CTC,直译就是“职业转换公司”,正如他每次裁员时那雷打不动的开场白:“I’m here to talk about your future”,看起来真是讽刺异常。经历过太多悲伤气愤的脸,太多对人的不信任,他的人生观就是孤独地飞翔在云中,以酒店为家,积攒里程积分——不为任何目的,只是单纯数字上的膨胀。直到公司有一天来了个刚毕业的80后小女文青,信誓旦旦要把裁员改成电脑视频模式——这样就可以节约员工的出差花费。在和小女孩的斗智斗勇中,乔治克鲁尼也经历了别种价值观的洗礼,参加了他侄女的婚礼,在路途中的艳遇几乎想要发展成Relationship……但最后呢?Alex说得好:我是成年人,而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美国人是世界上最重视家庭观念的国家之一,片中那个小女孩Natalie的话代表了大部分人的理想:找个喜欢狗的男人,结婚生孩子,不要孤独地死去;但Ryan的一句话说出了隐藏在大多数人心中的担忧:Finally youwill die alone。 这是所有人害怕而不敢说出口的鸵鸟,就算他的侄女和女婿最后幸福地结婚,Ryan劝说那个男人的话语也显得那么苍白无力。Ryan代表的是另一群人的价值观:他爱孤独,游戏人生,及时行乐。他不和任何人交心,保持自己的独立,家里比酒店还要简单,生活就是飞机上的虚无缥缈。他的表现,无非是现代社会中大部分男人和一部分女人想法的夸张。然而,就算Ryan坚持自己的价值观,也未免会受到“Home, sweet home”的影响,他也几乎想要Settle down下来,大风雪中跑去找他爱的女人;但是,就算你找到了又如何呢?如果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这就算是童话的结局吗?结局还是人总会孤独地死去,我只能说导演还算发了善心,在他碰壁之前就给他看到了结局吧。
所以这部电影,说的不是爱情也不是团圆,而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这部电影让人想到叔本华的豪猪:豪猪都想取暖,又会刺到对方,所以他们只能在近和远之间矛盾。在现代社会中,每个人都是这样的豪猪。最后的结果挺好,不管你如何,云上的风景总是始终如一。他会Settle down吗?也许会,也许不会,但矛盾永远不会完结。
回来的路上,车里放着黄耀明的《艳阳天》,说Ryan这样的孤独灵魂真合适:
忘掉万般恩爱的缠绵
留下渐泠热毛毯
千疮百孔裂痕一个落拓灵魂
前面或有艳阳天
守不到的诺言记忆中已沉淀
不知不觉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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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1000万英里的飞行里程也不会成为人生的里程碑
还好,《在云端》没有沦为一部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俗套正剧。
Alex对Ryan说:我是成年人,而你不知道自己要什么。Ryan的眼神有一点无措。他成了输家。
并不是说谁先走或者谁付出的感情多,谁就是输家。而是在一段关系里,弄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那个人,一定是失败者。
Ryan可以一直扮演浪子的角色,把人生当做一场没有终点的旅行,不必在乎那些短暂的露水情缘的对象,而是把她们像收集邮票一样一张张地贴进自己的性伴侣清单。
可是,他也动心了。
他以为自己可以操控生活,对生活颐指气使,但不是,他的感情来得有点突然。那些中点转换时的短暂体温,让他猛然间有了想要安定的冲动。所以他拿着地址立即飞赴ALex的城市,于是便出现了Alex拒绝他的一幕。
说起来好笑,Ryan在Alex家门口遭到拒绝的一幕,让我觉得就像是一个小男孩,一开始并不喜欢一个玩具,便把它扔在一旁,有一天,他猛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喜欢它了,于是回头去找,他满心肯定,这玩具本来就是他的,只要他想要了,它一定还在那个角落等他。所以Alex拒绝他的时候,他很无措,这不是我的玩具吗?它怎么不在了?
ALex知道生活是生活,露水体温是露水体温。这当然不是一两句道德可以说清的东西。作为三十多岁的两位成年人,Alex以为Ryan在这一点上和她有着共识。而Ryan显然没有做好准备。
很多人在探讨这部剧里的孤独主题。也许每个人都注定了孤独。Alex有家庭有爱人有孩子,但如果她不孤独她不会和Ryan勾搭;Ryan看起来洒脱,来去无牵挂,但如果他不孤独他不会想要和Alex安定下来。只是生活这碗汤的况味,总要每个人都亲自品尝过才能有所体悟还不一定能言表。所以他们对各自的结局都无能为力。
也许,Ryan该知道,1000万英里的飞行里程,不会成为他人生的里程碑。
如果你一开始选择了浪荡,那么如果有一天你想回归安稳,你需要做好最好和最坏的打算:最好的是你在想安稳的时候,碰上了能满足你安稳目标的对象;最坏的是你想安稳的对象和你并没有同样的共识,比如《在云端》里的男女主角。但也许这还不是最坏的,最坏的是,当你想安稳的时候,你连这样的对象都找不到碰不上。于是你只能被孤独终老。
这个时候,你一定不是生活的主宰者,而是向生活渴求运气的乞讨者。
在男女主角间,我偏爱女主角,并不是因为觉得她的生活圆满,有家庭有艳遇,而是因为她对生活的透彻与完整的自我。成熟并不是我们安上紧箍咒,从那只狡黠的灵猴,变成了模样含糊的路人甲,成熟是有着不容颠覆的相对完整的世界观,是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世界观。Alex有,Ryan没有,所以他才想要从一种生活切换到另一种生活。而老天爷并没有从了他,这便是命运给的一课。
但是《在云端》之所以没有沦为俗套,就在于Ryan最后还是回归到了他空中飞人的生活。从成熟这个角度来讲,这可能也算是Ryan的一次中年成长吧。吃了命运的闭门羹,他重新回归一开始为自己设定的人生角色。这样,也算是相对完整和不容侵犯了。
而成年人的好就好在,你可以为自己设定一种想要的生活模式,然后按照它去生活;但别忘了成年人的责任: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5 ) 云端之上,亦无轻盈
他打包行李时,干脆利落,拖着一个性感的黑色箱子,在机场大步流星,踌躇满志,熟稔地通过所有登记关卡,在云端之上,透过机窗俯视着每一个城市的大地。
到达目的地,他就开始工作,帮助客户公司——裁员。
这有点像死神,举着长柄的镰,尾随着某个人,在那人尚不自知的时候,已经暗自决定了对方的宿命。他端坐在每一个即将失业的可怜人面前,礼貌地、专业地、不由分说地告诉对方已经失去工作,而他就是来此和人家讨论所谓的‘未来’,他的镰,是一份份单薄的失业者再就业指南。
他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不能算冠冕堂皇,好像有点温情,好像有点道理。如果只是作为旁听者,你大概会在不经意间被他的某个字眼打动。
但是,熟练的残忍和克制的虚伪,在他圆滑的周旋中,总会有一丝渗露出来。
吼,原来他是一个混蛋,虽然,charming。
一直觉得混蛋气质本身就分外迷人。如他,不计较,也教身边人不计较;不在意,自然也不在意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按照他的人生哲学,每个人肩负背包,无论是在其中塞入物质或是感情,那包都足以把我们压跨,再难前行一步。所以,只有负着一个空包,我们才能像鲨鱼一样轻盈遨游。带着自己的‘空包’理论,他生活在云端,高、远、空,完全不接地气,没有朋友、疏远亲人,拒绝婚姻、否定感情。家,于他来说,是周而复始的空中旅程、连锁旅店里一尘不染的客房、随身携带的无数VIP卡。对了,艳遇还是需要的,这对他来说也不算难事,别忘了他是那种不用勾勾手指都有人会冲他飞奔而去的可爱王老五。
居然,他还是有梦想的,累积一千万英里的飞行里程。
离他的梦想还有那么一丁丁点儿的差距时,他的计划几乎要被打破了。
公司来了一个刚毕业的小丫头,小则小矣,毫不含糊,要改变公司既有的运作模式,设立远程视频裁员系统,如此这般,裁人依旧,却不必再有出差、再有飞行、再有王老五爱得要死的生活方式。
王老五当然发飙了,在老板面前,狠狠给了小丫头一场下马威。这一下,却顺利把人家送上马,老板当即拍板让小朋友跟着王老五出差实习,有则改之,无则更好,早些把新系统建立好,把公司成本一刀砍下来。
于是,两人必须同行,王老五的云端之旅添了一个拖油瓶。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在所有事情上此消彼长,随时准备灭对方威风,自己却也无意中挨对方几刀。王老五风流倜傥,也已生出华发,小丫头初出茅庐,还总叨念爱情至上;王老五看出小丫头剽悍之后的幼稚,工作中她忍不住插嘴,却几乎将事情搞砸,他不动声色替她圆了场;小丫头听出王老五‘空包’哲学的虚弱,因为他的包,并不是空的:他虽然不愿意却三番五次为妹妹张罗需要的婚庆照片,他虽然洒脱却和艳遇对象慢慢生出了真情意;王老五看似无情,却知道即使剥离一个失业弱者的最后自尊,也必须给予他面对面的尊重,小丫头看似讨巧,却在失业者活生生的痛苦前败下阵来,她花里胡哨的安慰更像花言巧语,把愤怒的人逼到绝望。
两个不同的人,却也非常相象。设立一个理论,让它看上去无比完备,却在心底怀有疑虑;建立一个系统,看似无懈可击,在现实中却不堪一击。他们两个人,总在嘲笑对方之后,反思可笑的自我;总在标榜自我之后,审视对方的应对。他们都动摇了。
王老五一反本性,拖着露水情人,回到老家参加妹妹的婚礼,他想雪中送炭,人家却不觉得他有那么热乎,他索性置身度外,却在婚礼行将破裂之时,挽回了妹妹所期待的俗世幸福。‘空包’理论,幻灭了。亲人、家庭、婚姻、稳定,突然之间盘踞了他的头脑和心灵,他不顾一切地浪漫了一把,来到情人身边,却发现了真相:他和情人,原本都在路上,轻盈奔跑,默契暗生,他以为彼此可以携手跑完余下的人生旅程,可是,他跑的是马拉松,道路漫长;而情人是万米选手,已然到达终点停下了,他只能孤独上路。
小丫头被恋人用短信fire掉了,命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她当即崩溃。依照她庞大而系统的完美恋人理论体系,她在酒会偶遇几乎符合标准的对象,酒精的刺激之下,两人一夜温存。但是,翌日清晨,她逃了出来,无声地、冷酷地背离了自己的爱情理论。她亲自试用自己设计的裁员系统,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因她而崩溃,却依然驱离对方,用铅笔划掉自己亲自裁员成功的第一人,深知自己的某一部分也因此永远消逝了。她忍耐着,看着自己的系统逐渐上轨,但是某个失业者的自杀,终于让她难辞其咎,放弃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
王老五在最失意时,实现了梦想。他接过象征一千万英里飞行里程的特殊VIP卡,沮丧万分。年老的机长坐在他身边问道:“Where are you from?”他避开了对方的目光方能回答:“I’m from here.”
……
如果,我们都错了该怎么办?如果,我们奋力争取的生活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该怎么办?如果,我们的时间被耗费在自以为是的岁月里而我们终于后悔了,该怎么办?
云端之上,我们还是无法轻盈;空包之重,我们还是无法承受,那么,该怎么办?
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答案,我们还能怎么办?
只能继续起程。
于是小丫头找到新的工作,在人生的首次失败之中感受到他人的善良鼓励。
于是王老五依然穿梭于云端,虽然偶尔他会放慢脚步,松开行李,独自感受孤独飞行中的人生轨迹。
6 ) 你是否可以承受生命之轻
“最沉重的负担压迫着我们,让我们屈服于它,把我们压倒地上。 但在历代的爱情诗中,女人总渴望承受一个男性身体的重量。于是,最沉重的负担同时也成了最强盛的生命力的影像。
负担越重,我们的生命越贴近大地,它就越真切实在。
相反,当负担完全缺失,人就会变得比空气还轻,就会飘起来,就会远离大地和地上的生命,人也就只是一个半真的存在,其运动也会变得自由而没有意义。”
片中的RYAN就如同当年米兰昆德拉笔下的托马斯,过着“在云端”的幸福生活。没有东西可以束缚他。房子,车子,家具,亲人,爱人,朋友……如果你把他们都放进背包,你会被压的喘不过气来,肩带深深勒进你的肉里,你寸步难行。
所以RYAN把他们都扔掉,他背着他的空行囊,轻舞飞扬,还到处鼓吹他的这套理论。讲台下的那些人,脸上带着生活所迫的疲累,听完他的理论,露出轻松的微笑。
RYAN的工作是帮拉不下脸的老板解雇员工。在看似关怀与温情的口吻下,是职业化的麻木不仁。一个连至亲至爱都不会装进背包的人,又怎会让别人的痛苦干扰自己?
涉世未深的新人娜塔莉,渴望安定幸福的小生活,会在机场与男友拥别,出门的时候带着大大的行李箱,恨不得把能带的都带上。裁人的时候,会不安,会心寒。被男友甩,在公共场合就大哭起来。
一开始,似乎都是RYAN在给娜塔莉指路,告诉她把行李箱里的东西都扔掉,告诉她生活残酷,要轻松面对。可渐渐地,似乎娜塔莉,也在影响着RYAN。她冲着他吼:我是需要长大,可我看你简直是一个12岁的孩子。
风把RYAN妹妹妹夫的照片板吹落河里,RYAN狼狈的去捞,哗啦一下掉下水去。
原本他以为自己不在乎,可他终究还是把那硕大的照片板塞进行李箱,带着它到处飞行,拍那些愚蠢的照片。
真的不在乎么?
不是不想去爱,只是害怕伤害。
我们如同刺猬,靠得太近会互相刺伤。可若彼此分离,又会觉得寒冷。
空身独行,你是否可以承受这份生命之轻?
二十多年前,米兰昆德拉让他笔下的托马斯最终放弃了轻。他带着那个让他放弃云端日子的女子特丽莎来到乡下,养了条狗,过起平凡简单的生活。他没有孤独终老,他和特丽莎一起,双双死于车祸。
Walter Kirn远没昆德拉那么仁慈,当RYAN再一次在外宣传他那清空背包的理论时,他突然连自己都无法说服了。于是他欢欣鼓舞的放弃“轻”,想要回归大地,可终究,残酷的现实把他扔回了云端。
可此刻,在云端的他再无那份潇洒惬意,眼中,流露出落寞。
一千万英里的独自飞行,却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迎合时事,金融危机带来的大幅度失业,结尾恁俗了,就像宣传片。相当喜欢他关于背包论的那一番演说,虽然片子想反驳这个观点,但转折跟背包论的力度深度差远了。从这个角度,这片子就像俩编剧没说拢,一个人要乐观合群,一个人要阴暗消极,然后用很俗的逻辑把它们串起来。给四颗星纯因其现实阴暗那一面
你宝贵的时光在虚空中渡过。积攒着毫无意义、冰冷孤寂的里程。在云端的日子,看似逍遥曼妙,无所束缚。但独自飞行,即使飞过了一千万里,依旧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总有一天,双脚还要落回坚实的土地。生命的背囊不该总是空空如也,放点爱吧,放点责任,有所负载,才保证了我们不至于“失重”。
在豆瓣,我干的是跟追求里程一样的东西
惨淡现实只是一个背景和噱头,我看不出对那些被炒的人有多少真正的“人文关怀”...就是犬儒嘛,还是犬儒
从前是一直在云上,待终有一天想要落下来的时候发现,与其说没有适合自己的枝干,不如说是自己没有脚,于是明天继续在云端。
异常丰满的电影。
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感谢你抽烟》里面整体结构散乱的问题不仅没有解决,反而被大幅放大。老男人小女生演技确实非常棒,但是本片也只是一部金融危机下的应景片子,距离我期待的“经典”甚至“精彩”都相去甚远。1月14日重看,乔治克鲁尼在她家门口以及地铁上接她电话的表演值得奥斯卡,然而这正是我不喜欢本片的原因。
知道孩子们为什么喜欢运动员吗?因为他们从来都不放弃梦想....
悲剧在于,最终主人公还是成为了传统观念的牺牲品。
“你不能灌篮,但你是个好厨子!!”-----就这样,朱诺她老爸就被炒鱿鱼了。
飞了千万里能怎样,人生需要个副驾驶。经济危机下的哲学和温暖。
从头至尾都能在克鲁尼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以至于想说的有太多,却敲不出那些字。王老五戏里戏外都用他自己的方式生活,这是最绅士体面的影帝级演技。
攒够一千万英里就能看见穿着制服的圣诞老人的励志电影
冬日里想借此片温暖一下,但似乎这杯“茶”有点凉,越看越觉得冷。
真的很难找到【在云端】的什么缺点,它精致,完美无瑕。当你感觉克鲁尼的经典演讲很有道理的时候,当你感觉电影和你的生活似曾相识的时候,注意了,杰森雷特曼正在算计你呢!
怯场的新郎走出来说,我爱你,你还愿意坐我的副驾吗?我忽然哭了。原来婚姻未必非要有一个POINT,你只是需要一个COMPANY,一同分享生命中的太多时刻。
其实一切剧情(包括克鲁尼的职业、那些失业者、恋情和老中青矛盾等等)都只是幌子.真正讲述的是人一生孤独感的排遣,拿到千万公里的里程卡,证明己生以天空为家的那种归属感:这是一个宿命的问题,既知家为苍穹,人生便不再孤单.虽然偶为尘世烦扰,也有迷茫,风波过后,总算还是知道自己应属于哪里
我还是那个人,只不过多了一个地址。
一个人的生活或许可以很快乐,但是也还是远不如与爱的人相处快乐。就算可以忍耐低谷时无人安抚的寂寞,也很难抵御欣喜时无处言说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