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帕丁森、汤姆·伯克、亚利安妮·拉贝德、理查德·艾欧阿德携手加盟乔安娜·霍格自编自导新片[纪念品](The Souvenir,暂译),马丁·斯科塞斯任执行制片人。影片将分成两部分进行拍摄,第一部分将在今年夏天开拍,第二部分则在明年夏天拍摄。
忧郁的中上阶层
直到完成系列电影《纪念品I &II》的拍摄,英国导演乔安娜·霍格的声名才算突围本土影视圈,越来越频繁地跨入主流国际电影节(Sundance, 威尼斯)的视野。在此之前,她将近15年的拍摄经验完全来自电视台肥皂剧和音乐剧。待到不惑之年,霍格才坚定摆脱这份让她窒息的晦气工作,重新把野心投入到专业电影领域,并以3年为间隔的节奏完成了《与我无关》(Unrelated),《群岛》(Archipelago)和《展览》(Exhibition)几部作品。在得到部分影评人的认可外,它们也招致了意料之内的争议和批评。霍格将中产家庭成员的关系描述为充满尖锐的边界感,个人主义利己,外表精致内部孤独脆弱的状态。这些特质频繁出现在作品中,成为霍格电影的独特基调与痕迹,但无疑也限制了她在题材上走得更远。特别是早期的视听效果尚未摆脱电视语言的扁平俗气和保守格局,缺乏为大银幕而生的感官气魄。
霍格职业生涯的转折和电影类型选择的背后充斥着对权威、等级和精英世界的警惕和讽刺。但从其私人角度出发,不难发现霍格对中上阶层群体的执着呈现为迷恋与厌恶的双重矛盾。这种矛盾的来源之一无疑是导演的背景。生于一个严格遵循等级地位的国家和年代,霍格不但流淌着贵族血脉,家中还是保险公司的管理高层,可谓直接躺赢权力与财富。这一点上,她与Tilda Swinton背景类似。两人在贵族寄宿学校West Heath Boarding School(也是黛安娜王妃的母校,比她们低一年级)就读时已经是同学和朋友。此后霍格还成了Swinton女儿的教母。在《纪念品》中,Swinton和Honor本色出演了贵族母女角色,让这部电影在戏内戏外都流淌着精英的蓝血。文艺女王的加入无疑夯实了影片小众精品的定位,简洁清醒的对话和冷静中性的视觉风格中又融入了法式影片对堕落,死亡,废墟等消极主题的考量,但是缺乏对社会矛盾的探讨也让它失去厚度与深刻。在真正的新浪潮电影面前,如卡拉克斯在《新桥恋人》和《宝拉X》中撼动阶级意识的底层写实,难免被识别出学院派的刻板编排与平庸。
持摄影机的女人
《纪念品I &II》算得上是霍格的自传式系列电影。为何隔了几十年重拍自己的青春回忆?其中或许有作为专业影人想要回归初心,厘清目标和方向的意图。或许是出于作者属性而需要重新阐述,拆解和定义自我。又或许出于拍摄生涯中囿于表达,记忆和主体经验间的交互冲突而对电影本体论产生发问。当剧中主角朱莉在聚会中拿起摄像机开始用镜头记录生活的那一刻,我们依旧要问为何拍摄?记录的价值在哪里?电影是公共事件还是私人娱乐?此刻朱莉替代霍格站在她曾经的位置上,重复着导演的手法和行动。正是通过摄影机,两个女性穿越时空形成了新的连接。首先是来自个体层面,私人的感受与想象通过取景框中的特定景观构成世界的真实与印象。碎片的细节和观察也让个体与现实的关系找到一种可被雕塑被介入的路径。而无论拍摄对象的性质,再现或复制的手法,电影都回到对人的研究。持摄影机的动作成为一场陈述的开始,带着媒介天然的优势和局限,人物的成长史与家族史成为召唤历史与探索时间的重要方法。
此外,朱莉与摄影机之间的主客体立场也成为探讨电影虚构与真实的出发点。朱莉最初的毕设剧本讲述生活在桑德兰一对母子的故事。这个具有工人阶级背景的创作再次印证了朱莉对上流社会家庭环境带有条件反射般的警觉与反思,不想沉溺在这个国家享有特权的一个群体中。电影拍摄给予她一个逃离舒适圈的机遇。而现实主义方向的作品在朱莉看来才是一种真实的创作,具有打破幻象接触地气的生命力。这个动机不免令人联想到《宝拉X》中摆脱贵族身份,与底层难民一起流浪街头的作家。与之不同的是,朱莉始终没有走出那间舒适的公寓,对这一广阔主题的概念始终停留在空气般的冥想中。剧本走到难产的结局可想而知。你永远不可能只从精神上去贯彻和细节化另一群体的话语和行为。男友安东尼尖锐地指出这版叙事的核心矛盾:电影应该是体验生活,而不是表演生活。甚至导师也提醒朱莉她的作品没有投入拍摄者的自我经验。
纪录片导演阿涅斯·瓦尔达——她对着镜头拿起摄影机的专注模样留在了《拾穗者》的画面中——将真诚和真实建立在自身与镜头的平起平坐上,她拍摄什么对象,就会跟随这些对象抵达他们的生存环境,从他们的目光所及之处对生活进行观察和收集。瓦尔达不是一个过于看重技法和秩序的导演,但你总能从她的作品感受到与世界不同角落的共鸣。朱莉的电影观念呈现出典型的以理论为本的学院派方法论,她可以轻松地解构希区柯克的《惊魂记Psycho》,但拿起摄影机时却不能完全照抄书本上的教条。从镜头看过去的时候,你的故事是离世界愈发遥远还是越来越近?或许这也是《纪念品I》没有获得广泛认可的原因之一,全篇叙事都被一种混沌的,忧郁彷徨,空想的感性所引导。朱莉的拍摄计划陷入困境,感情上被吸毒男友欺骗PUA,以致结局停留在双重失败的状态。电影拍摄之于朱莉几乎就是一个富家子弟用来填补空虚的玩物。 直到《纪念品II》的出现,朱莉将自己与男友的狗血感情经历写成新剧本。在这个过程中,真实就是认清楚自己是什么人并接受生活赋予的任何起点,缺陷亦或弱点。虽然电影计划听上去像个肤浅的情感小品,但这个项目提供了一种进入创伤心理,通过艺术提炼升华生死观的途径,也正是通过本真朴素的叙事,朱莉与自己出生的阶层达成和解。在把所有借款还给母亲的时候,她跟所有付出劳动获取收益的人们一样是平等的。也是从这一刻起朱莉才真正是一个持摄影机的导演,这个身份与形象的魅力在于背负着讲述真实生活的压力。
持摄影机的女人实际也是作为一个符号指向性别-职业的思考。霍格通过《纪念品》重新反思自己在学生时期的遭遇。从毕设写作,导师交流到资金申请,一系列学院行政流程再次把我们拉回上世纪白人男性占据着电视电影领域领导地位的现实中。 在个人因素外,《纪念品》必须具备时代意义。因为它出现在女性意识觉醒追求平权运动的高涨期,以反性侵反性骚扰为基础衍生出维护身体权益,参与公共事务,作为主体发声的时代。由男性组成的毕创指导团队以及资金资助委员会共同建构出一套权威保守的话语-审议体系,这种天然带有父权意志的制度轻易把以女性恋爱为主题的电影排除在专业之外,剧本上扎着的粉红蝴蝶结刺激了他们维护电影作为绝对理性业务的卫道意识,傲慢荒谬地拒绝了资金支持。且不论《纪念品》是否有意识借助了女性运动的“东风”,霍格自身遭遇的职业逆境犹如迎头赶上的又一轮浪头与当下全球范围内的声讨和控诉形成共鸣,将这个领域中隐形的压迫与歧视通过女性导演的成长困境显现出来。
在黑暗中造梦
《纪念品》第一部的结尾,黯然失落的朱莉独自走向阴云密布的原野,背后是庞然暗淡的空旷片场,一个把人类衬托得渺小且微不足道的黑盒子。在第二部开端,导演选择了充满白色中性风的别墅作为开场,似乎暗示了一种精神疗愈的环境。无论是父母的关怀,心理医生的开导甚至与安东尼父母的见面都无法让朱莉彻底摆脱男友死亡的阴影。白日,花园,音乐这些美好温暖的事物都无法让女孩释怀。因此,朱莉选择在黑盒子中再造梦境,将爱情乌托邦还原到银幕上。
有一种普遍描述是将电影看作帮助人们逃离冷酷世界,获得精神避难的场所。又或者,电影只是忠实执行了镜像功能,将观众约束在内心深处的渴望释放出来,用真实破解伪装面孔的魔法。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总能或者渴望在电影中获得某种与自我欲望相关的暗示与回应,类似的记忆与历史,同频的创伤与对话。而朱莉赌上一切的基础恰恰是最容易获得广泛共情的私人情感(爱情,亲情),世间的众多困境纠结大抵都可以从这些最基准的人性需求找到因果源头。
《纪念品II》在叙事上虽然延续了第一部的直线叙事,但是在形式上以银幕为分界,建构了幕后现场与虚构舞台两个空间。在朱莉最后的毕设影片中,她和安东尼开始于一段公主王子的梦幻童话,接着如爱丽丝般坠入异像世界,人物时而在繁杂迷乱的丛林景观中迷失方向,时而与华丽鬼魅般的谎言共舞。剧场时空充满浮夸荒诞,朱莉被迫一次又一次返回遭受创伤背叛的一刻,让女人感受到的迷茫,仿徨,胆怯和脆弱形成一次感性的集中爆发。与其说朱莉对爱情有着过份的执着,不如说是朱莉在对自己施展魔法,通过聆听对话内在的伤痛获得治愈和释怀。与之对照的是电影用较重的篇幅见证了拍摄幕后的流程与分工,从筹措资金到团队组建,布景建造到演员指导,恰似一场祛魅仪式,将整个创意过程暴露给观众。作为霍格在戏中的替身,朱莉时时刻刻处于“入镜”状态,她的态度,性格,情绪和身体参与构成了电影的重要部分;而作为毕设拍摄的导演,她又必须隐藏在显示器后,以理性清醒的姿态统筹众多环节、活动与元素。霍格试图以朱莉固执的“赌局”挖掘出导演身份,行业规则,技术基础与视觉效果等等之间的动态平衡。正如阿萨亚斯在《迷离劫》中呈现电影团队中紧张的人际关系,加斯帕·诺的《永恒之光》揭示片场内部权力游戏,劳动剥削与性别歧视,《纪念品II》也暴露出视觉大片背后隐藏着的混乱而疲惫的彩排,尖刻粗暴的推诿指责,在造梦的背后那些情感生产和交换,以及影人们的相互扶持。
乔安娜·霍格《纪念品:第二部分》作为去年最让人期待的电影之一,近期释出片源。我第一时间找来资源,看完果然没有让人失望。《纪念品:第二部分》是《纪念品:第一部分》的续集,从标题看一目了然。但两部电影并非惯常那般在首部作品打出反响后,硬性来的续作,而是在构思之初,便作为整体的两部分进行制作。
《纪念品:第一部分》讲述电影学院学生朱莉的初恋故事,她不顾母亲的反对,与在外交部工作的神秘男人安东尼热恋,最终发现对方是瘾君子,进而失去对方(自杀)的故事。《纪念品:第二部分》呈现了朱莉在失去爱人后陷入的苦痛状态,她一边挣扎着从旧恋情的阴影下走出,另一方面她得准备毕业短片的拍摄。两者最终交汇一起,朱莉决定将私密的恋情拍成电影,以此来告别青春岁月。与《纪念品:第一部分》有着强烈先锋色彩、多元绚丽的技巧相比,《纪念品:第二部分》可谓一次返璞归真的回归。可以说,乔安娜·霍格在这部电影里回到了之前几部电影确立的风格:固定长镜头,慢电影影像,对于人物状态的巧妙捕捉。
《纪念品:第二部分》基本上都用了固定机位,捕捉人物交往过程中的言行与状态。唯有在电影快收尾的时候,摄影机突然运动起来。由此,我们发现影像风格在一部电影里发生了显明变化:固定镜头被手持镜头取代。这发生在朱莉的毕业短片《纪念品》成功放映之后,她在野外奔跑起来,摄影机跟随她运动。然后是她的居室,母亲来探望,固定镜头的摄影风格换成了手持摄影。这很好理解,摄影机的解放与朱莉内心状态的变化相适应:刚失去心爱的人,朱莉陷入了痛苦、迷茫的状态,固定镜头将她框在镜框里,形成一种局促、束缚的压抑感。并且将摄影机拉离人物,影像生发出一丝疏离质感,让观众无法进入角色的内心,无法产生共情。随着毕业作品放映成功,朱莉与逝去恋情间的苦痛关系也象征性宣告结束,艺术创作释放了她内心的压抑情绪,这可以用弗洛伊德的理论来解释。
《纪念品:第二部分》的风格很可能从小津安二郎的电影取得借鉴。不只是使用固定机位、慢电影的风格呈现人物陷入悲痛的状态,以及日常生活场景里家庭成员或剧组人员之间复杂而微妙的关系;还表现在电影特意将对花朵、绿植、室外空间的空镜头作为叙事的间奏和停顿,有机地组织在影像织体里。这正是小津惯用的风格。不过,乔安娜·霍格对技法的使用隐藏着更加深。对于小津而言,拍电影更多是一劳永逸的程式技法的反复打磨,但乔安娜·霍格让人感觉更有一种捉摸不透的神秘气质。看似简单的场景和剪辑,霍格能让人物呈现出微妙又准确的状态,并刻画出人物处身的环境具有的独特氛围。这其实是非常困难的,需要高超的导演功底,能让演员真正进入电影特有的“场”之中。
还特别值得一提,电影对“戏中戏”进行了巧妙设计。一方面,是《纪念品:第二部分》与《纪念品:第一部分》之间形成的互文关系,两部电影既可以看成是前后接续的作品,也可以看作独立的作品,相互映照构成一件装置艺术作品。《纪念品:第二部分》中朱莉拍摄的毕业短片,其现实场景发生在《纪念品:第一部分》。可以说,短片是对前部作品部分场景的艺术化再现。这意味着我们得把第一部电影当作现实(纪录片),才能解决第二部里的短片乃虚构(剧情片)的困境。这种奇妙的镜像设计在阿巴斯的“乡村三部曲”中得到过完美的呈现,阿巴斯用三部关联电影相互嵌套,对电影的虚构与真实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探讨。《纪念品:第二部分》与《纪念品:第一部分》的关系,一如《橄榄树下的情人》与《生生长流》之间的关系。
在朱莉拍摄的短片里,乔安娜·霍格还将自己的毕业作品《Caprice》部分内容加入进去——这是一部讲述女孩发现自己在一本时尚杂志里的先锋短片,由当时默默无闻的蒂尔达·斯文顿主演;蒂尔达·斯文顿也主演了《纪念品》里的母亲形象,扮演朱莉的演员正是她现实生活里的女儿——这更加证实了《纪念品》是乔安娜·霍格的自传电影。朱莉基本上就是她在电影学院求学时的化身(当然不排除加入虚构的内容)。因为这种私密性和高级的艺术感,《纪念品》足以成为留名影史的作品,它们也让我们发现了英国原来还有一位叫乔安娜·霍格的世界级导演。
最后提一句,《纪念品:第二部分》与《纪念品:第一部分》两部电影均在老派英国电影杂志《视与听》(Sight & Sound)杂志评选的年度榜单中名列榜首,足够说明影评人对它的喜爱程度。当然于我而言,《纪念品》值得这份荣誉。
原发表于《陀螺电影》
这是一个续集的年代。漫威的超级英雄系列要出续集,拥有40年历史的B级血浆恐怖片系列要出续集,Netflix的小成本青春爱情片要出续集,现在就连A24的女导演自传体回忆录也有续集了。
乔安娜·霍格2019年的“系列第一部”《纪念品》根据导演本人的亲身经历改编,讲述了上世纪80年代一个英国电影系女大学生朱莉爱上了一个吸毒有盗窃癖,危险却充满着神秘魅力男子的故事。而今年这部《第二部分》顾名思义,则是延续第一部结局后的故事,描绘了朱莉如何逐渐走出男友自杀的阴影,并开始创作与拍摄自己的毕业作品。
实话实说,我其实并没有很喜欢2019年的第一部,因为我无法理解女主角朱莉对她男朋友的感情。从影片一开始,导演对于这段感情的呈现就是女生一头热式的,而汤姆·伯克饰演的男友安东尼对于朱莉不止是冷淡,而是冷暴力。他经常对她冷言相向,甚至挖苦讽刺。因此,朱莉对于安东尼的热情和坚持则显得更加匪夷所思。
诚然,有很多人都深陷毒性的情感关系之中,被自认为艺术浪漫的男朋友pua并非不真实而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可是,导演并没有交代这段关系的始因或者朱莉为什么喜欢上安东尼,观众能看到的只有安东尼对于朱莉的折磨和朱莉无限的容忍和退让。因此,作为观众,我并不能理解或共情朱莉的这份爱与包容,只能感受角色的被动。
更致命的是,安东尼的存在就像一个庞大的阴影,笼罩吞噬了朱莉的同时也吞噬的整个电影。影片里所呈现的朱莉的生活几乎都被安东尼所占据,朱莉的其他身份——作为一个女儿,作为一个学生,作为一个电影人——都退居次席,只有寥寥数笔描写。我一度怀疑,若不是为了支持饰演主角的女儿,蒂尔达·斯温顿为什么要出演这个故事边缘的母亲角色,除了几个担忧的表情几乎没有发挥的空间。
所幸,随着第一部结尾安东尼的自杀,我对第一部电影的所有批评都迎刃而解。没有了安东尼的存在,霍格有了更多的空间去塑造朱莉人生不同的方面以及她和其他角色的关系。在第一部屈居二线的母女关系在这一部成了故事重心。不仅故事里有了更多的母女互动,斯温顿的母亲角色也得到了更饱满的塑造——她是一个被困在豪宅里的苦闷阔太,每日的活动就在站在富丽堂皇的花园内百无聊赖地抽烟,期盼着女儿放假了能回家里多住几天。随着女儿长大独立,距离上和情感上都理她越来越远,她的生活也日渐萧索。她唯一“亲自做的事”就是上陶艺课,学习着捏了一个歪瓜裂枣的小瓷壶。《第二部分》对于这个苦闷却强装开心,对于女儿十分依赖却小心翼翼不敢接近的母亲形象成功到[剧透警告]一个茶壶的摔碎,都如同《权力的游戏》里一个重要角色被杀死般震撼和令人心碎。
在这部电影里,朱莉作为电影学生的身份也有了更多的体现。就像世界上99%的电影学生一样,朱莉的毕业作品是“亲身经历改编”,“讲述自己的故事”。她充满了想法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和执行。因此,她在片场上支支吾吾,表述不清,三番两次改变主意。随着拍摄变得越发不顺,剧组团队和演员(都是同学)也由不知所措变成暴躁焦虑,恶语相向。每一个拍摄过学生电影的人,都会对朱莉的这段经历会心一笑的同时也不禁留下辛酸泪。
除了剧作和人物塑造上变得更加丰富饱满,《第二部分》想比前作最成功的是情感内核从“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这种青春伤痛变成了“走出爱人自杀阴影”这个更加沉重而值得挖掘的主题。朱莉在影片中的创作是她情感宣泄的渠道。通过拍出自己的作品,朱莉走出了安东尼自杀的阴影。通过拍摄《纪念品:第二部分》,乔安娜·霍格也完成了与自己过去的和解。这个精巧的戏内戏外互文,在影片的最后一个镜头里完成了完美的契合。至于给这个故事画上终止符的妙笔是什么,就留给观众自己去看片体现吧。
When you like to make films that mimic life, life mocks you by making you an active observer of your own life, watching carefully, taking it all in, and waiting for the inspiration to strike again all thru the lens that left you on the other side of life.
And when you've truly honest and even lived via your film creation as an extension of those life events, your work will feel like a gross egotistical funhouse mirror reflection of your petty little life and self image when you watch it back, all you desperately wish is that no one found you out at the screening, but all you wanted was to be seen when you did it.
从头到尾都是清醒的,但也是分裂的,因为同时还必须被自己的情绪催眠,才能给大家领路。说白了就是自恋,感动了自己后沾沾自喜的想要感动别人, 高尚的称之为分享。久病不治就成了大师哈哈哈
两首歌特别好听 网上没找到 一首是片中旬 在父母家的(好像是)吃早餐的scene 还有一首是毕业后拍fashion MV的歌 也是片尾曲
这位电影制作人密集的自传式续集中有诙谐的俏皮话、感人的结尾和一个很棒的Ending Cut。
如果你能准确地说出英国电影的现状,那么这将是一个奖项,这三家主要的英国电影公司最近将其制作成续集。(我们把《邦德》当成理所当然。)当然还有秘鲁的《帕丁顿》,还有《王牌特工》,马修·沃恩的令人讨厌的间谍闹剧。现在加入其中的是《纪念品》(The Souvenir),这是一幅精致的自画像,讲述了一位年轻的电影制作人在上世纪80年代的骑士桥(Knightsbridge)忍受失落的同时寻找自己的艺术声音。乔安娜·霍格(Joanna Hogg)的自传性很强的《纪念品2》(The Souvenir Part II)的存在本身就像是对多章大片的艺术嘲弄。这也是一个笑话,以牺牲那些认为一个纪念品就足够了的人(观众中有很多人)为代价。
然而,也许它与漫威的传奇故事并没有太大的不同。首先,你需要熟悉到目前为止的故事。尤其是,你要做好迷失的准备——剧透警告——在第一部电影结束时,颓丧、飘忽不定的朱莉(奥娜·斯文顿·伯恩饰)因吸毒过量而失去了生命,她的影子男友安东尼(汤姆·伯克饰)吸毒过量。余波仍在继续,新电影以她在诺福克乡村家中悲痛欲绝的隐居为开场。
但朱莉的父母为所有人提供了鼓舞,就像配对的盐和胡椒磨一样温柔地大惊小怪。她的母亲再次由蒂尔达·斯文顿扮演(为了增加meta的繁荣,斯文顿·伯恩的实际母亲)。在西班牙猎犬的助兴下,影片的早期场景就像是一部讽刺英国中上层社会礼仪的喜剧。除了高度的电影迷,霍格在这方面也很有天赋。我去看的那场放映充满了评论家和英国电影学院奖评委会心的笑声。
失去亲人,失去亲人,待续。如果幸运的话,生活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于是,朱莉回到了哈罗德百货公司附近的公寓和几乎不加掩饰的国家电影电视学院。在这里,她的毕业电影出现了痛苦的错误,直到它慢慢开始走上正轨。驱魔安东尼开始于一个奇怪的,无声的一夜情。
朋友们走过,岁月流逝,音乐和古怪的历史地标为我们指明了方向。朱莉无缘无故地看着柏林墙的倒塌而哭泣,这种近乎珍贵的展示让霍格的批评者们大吃一惊。她又有了喜剧的妙招,理查德·阿约德的女主角导演帕特里克——反朱莉——回来制作一部注定失败的复古音乐剧。(霍格显然发誓,这些都不是基于真实的朱利安·坦普尔和他臭名昭著的《绝对初学者》,这是她的大胆。)
当第一部《纪念品》于2019年发行时,它似乎与作家雷切尔·库斯克和卡尔·奥夫·诺斯加德备受讨论的“自传体小说”有关。这里也同样是忏悔和过度唤起的混合。霍格神奇地召唤出时间和地点。但她的做法和电影制作人一样——用背投影和胶合板布景。这种诚实可能很原始。(即使是现在,我们也经常需要妈妈的支票簿;朱莉听到同事们嘲笑她懒惰和天真。)在其他地方,记忆感觉更有选择性。但技巧是交易的一部分。如果朱莉真的是乔安娜,霍格也会把她塑造成电影女主角。在第二部《纪念品》中,她的微妙之处体现在大银幕上:从伪装者到实干家,从壁花到舞台中心。
坦率地说,这让续集比第一部更吸引人。这也证明了两部分的自负是合理的,与其说是恶作剧,不如说是晚到更好的回报。那些讨厌第一部的人不会再回来看了。(另一个与漫威相似之处是:这部电影是为影迷准备的。)然而,完整的故事以电影变革力量的情人节告终。
影片中有自我调侃的游戏,但也有廉价座位的乐趣——情感上的结束,滑稽的俏皮话,以及最后“剪!”前的最后一击。
2019 年一部名不经传的英国影片低调问世,正当大多数观众还不知道乔安娜·霍格是各方神圣之际,她执导的《纪念品》就已征服了一众影评人,以黑马姿态登上了那年的十佳榜单。相比之下,普通观众对这部影片却态度冷淡,未必能欣赏到导演的风格,反而对影片的人物关系大感不解,即使有斯文顿母女首度同台表演的噱头也扭转不了观众的热情,影评人和观众的两极反应令人啧啧称奇。 然而,在去年的戛纳电影节上,乔安娜·霍格带着《纪念品:第二部分》惊喜亮相。在这部俗称的“下集”里为“上集”遗留的谜团提供了不少线索和答案,还玩起了近年来盛行的元电影叙事,令这部自传题材作品焕发出别样的光芒。影片接着上一部讲述女主角在男友意外逝世后,一直难以走出阴影,还影响到她的毕业作品创作。她在这段人生最艰难的时刻,能否完成拍摄自己的毕业作品呢? 大部分观众对上一部最不满的,也许莫过于女主角的男友这个人物,他飘忽不定的形象和神秘莫测的行为让人难以捉摸,更难理解的还有女主角死心塌地爱上了这个满嘴谎言的瘾君子。虽说他在上一集已死去,但在这部作品里,他却仍然像幽灵一样萦绕着女主角的思绪和日常生活。她选择了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驱走心理阴影,那就是将这段不堪回首的感情变成艺术创作。在外人看来,这需要勇气,而对女主角来说,还需要磨炼导演的基本功。
既然署名是一部自传色彩的影片,相信女主角的身上带有霍格本人经历的投射。霍格有没有遇过类似的渣男前度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早年的经历对于其日后走上电影创作道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一点相信便是两部《纪念品》的创作源泉。正如女主角在筹备毕业作品过程中,遭遇接踵而来的各种难题:选择女演员、摄影机位和灯光、给演员讲解角色等等,这些都是成为一位导演的必经之路。 戏中戏拍摄的情节占据大量篇幅,在偏写实的风格里不断迸发出幽默感,不论是她与几个男生之间相互试探的关系,还是那位趾高气扬的同学在现场破口大骂的即兴表演。这些都与“上集”过分沉溺的叙事风格拉开了距离,生动地描绘了电影系学生的求学阶段,并使之成为了霍格至今为止最平易近人的作品。
戏中戏还原了不少女主角现实生活中的情景,比如像那个客厅,连布置和墙纸都与原来的相差无几。在这种还原私人记忆的拍摄场景里,她指导男女演员重现当时自己和男友的亲身经历,无异于再次撕开昔日的伤疤。还有另一幕戏令我印象深刻,女主角不小心打碎了母亲手工制作的陶瓷糖罐,这是母亲学习陶艺制作的纪念品。这个指向片名的设计似乎别有用意,不仅暗示女主角和男友的感情已彻底破裂,还暗示她必须面对这无可挽回的现实,并从这些“碎片”中拾起艺术创作的动力。 纵观两部作品,导演霍格显然不是为纪念失败的感情而创作出这件“纪念品”,她更在意的是这段感情促使自己大胆投入创作的尝试过程。最后 10 多分钟的情节出乎意料地打破了现实与虚构的界线,往日那些让女主角伤痛揪心的点点滴滴终于再次涌现,以一种夸张轻佻的舞台形式映入观众眼帘。然而,这并非是女主角费心拍好的毕业作品内容,更像是她脑海中突发奇想的意识流片段。她在德里克·贾曼风格的场景里执起了摄影机,顿时角色的身份发生了置换,从被拍摄/描述的对象变成了主动拍摄的导演;而观众或许随着电影结束时,听到现场喊的一句cut而彻底迷失在这层层叠叠的元电影迷宫里。
因为是电影院连着看的,能清楚感觉到导演在剪辑和剧情编排上的进步。拍一部学生习作,悼念逝去的爱情,电影是最好的纪念品。
乔安娜·霍格在《纪念品:第二部分》里将自己走上导演之路的艰辛历程展示得淋漓尽致。她与女主角的经历估计有重合的部分,可谓一部具有自传色彩的元电影。这件“纪念品”看来并非指向女主角失败的感情,而是指这段感情引发她面对现实,从而促发她创作出的毕业作品。最后10多分钟的戏中戏打破现实与虚构创作的界线,也解释了上一部的不少疑团。相比起上一部的晦涩难解,这部偏向纪实的风格让观赏性提升不少。女主角打碎母亲瓦罐的一幕相当有趣,既指向电影片名,也暗示了之后的情节走向:必须亲自撕开不堪回首的经历,才能实现真正的创作。
看着看着就觉得更像是第一部behind the scene的纪录片,果然最后一幕也做了类似的处理。填充了第一部的很多留白,然后在表现形式(而非文本)上又做了些新的尝试。
朱莉在失去安东尼后,进入电影学院,毕业作品成了她填补内心缺口的载体,放映时将自我代入,一进一出,完成创伤的疗愈,电影拍摄的过程充满分歧,是锤炼自我的试验场,在压力围攻之下坚守表达,形成情绪的释放,结尾表明朱莉也是导演的化身。
将这样的感触 写一封情书 送给我自己
比第一部更好,可能是关于电影创作本身的缘故,也可能是在形式和叙事上做了更多尝试,失去爱人的悲伤幻化成了意识流的叙事体验,从主角遭遇的想象、创作和现实中流淌出来,感染大银幕前的所有观众。
我可以感受导演对这段感情的着迷程度和从他身上汲取了多少的养分 人总是有工作和生活要过 但是这样不管不顾的沉迷 是很难在人生的其他阶段再现的 我对这种孤注一掷的自我感动着迷 他有着无比虚伪的一面 却在虚伪的自证中变得无比纯粹
放下那些放不下的,时间仍然继续在走
8.5/10。第一部的女主如何逐渐从她男友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其中一个重要的情节是她把这段感情拍成半自传电影)的故事。影片运用零碎的叙事结构、精美(符合角色气质)且表意有力的高水平摄影美术、舒适的音响等营造了生活化的诗意氛围。但电影拍的有些自我沉溺,一些生活细节拍的无聊/不清晰(不是说电影一定要把内容讲得让观众觉得共鸣有趣/清晰,但这片需要,否则就会削弱形式与内容的共振),扣0.5。
是因为我没看过第一部吗?不知道看了个啥……
差点被击垮,但持续转动着影像,探索着自己。作为亮点的Richard Ayoade的回归,轮番作客好像被赋予特权“吃下”的新小生们,还有更多给人提供的对创作的联想与对前作的比照;第二部在基调与感受上都更加轻松与容易接近。自己、“我”、片、“片中片”,彼此之间保持了很和谐的距离;还想知道她会走到哪里,而未来还会怎样。
看完第一部的时候还在想,在一个那!么饱满的男主形象之后,Hogg还能讲什么故事?原来是酱紫!厉害。巨大的失去之后,余波会来,紧接着是漫长的void,这才明白标题的意义,终究从另一个世界旅行结束,能带回来的也只有纪念品,无论曾经多么相信会生活在那个世界或创造一个新世界。重生之后会明白,旅行的目的地不用非得是美到眩晕,还可以是木有目的地,或者为别人创造目的地。而那纪念品,会放在家里书架上吃灰,偶尔瞄到的时候思绪会飞一会儿。PS. 看的时候我就在想,太久没有看到这种非常非常私人且具体,不做任何努力把人物联系到某个群体或某股潮流的剧情片了,华语电影太缺这个了吧,转念又一想,全世界电影都缺这个!女性导演正在扛起这种珍贵
oh this was much much better than Part one. Hogg is masterful at subverting expectations - she really did avoid the temptation to be obvious. something magical happened for the film the second Julie started directing her stand-ins. then just as you think it couldn't get any better than this the end scene happened and it was even more magical. also her/Hogg's wardrobe is to die for.
两部连看, 提升不少好感。 电影学校的片段都非常真实了。
片名意指到第二部终于显露真容,不止是悼亡或记忆的链接,更是如此的情感既有人造物的部分,也有自然物的属性的体现,技巧上更有迹可循,结尾的揭秘是今村老师《人间蒸发》的低配版,舞台高光效应看来是绍拉《卡门》的翻版。
Joanna Hogg 在纪念品第二部分作为毕业作品的片中片里形式上翻拍了自己当年在电影电视学院的毕业作品Caprice. 当年是Tilda Swinton主演而现在偷换成"导演"/Swinton的女儿,真的狠狠自我解构。从那天以后,我的世界是一片模糊不甚明显,一切都是你留下的纪念品,床上的经血、摄影棚内的飞鸟、锋利的边缘还有在拍的电影。
从元电影逐渐变为元·套娃电影。能有机会把自己的私人经历拍成这样多么奢侈,能在私人经历里再嵌套一层意识流多么奢侈,能在电影结束的那一刻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喊一句cut多么奢侈。
设置 Patrick 这样的角色呼应了 Julie 第二部成长的台阶 从而延续并发展解析了片名的意义 故事本体来源与故事呈现样貌紧密对位 从 Hogg 自身投射到 Honor 中间的媒介自然是 Swinton 这个老友 主演 母亲 p.s. 一段经历与折磨 无论人 事 情 都可以化作艺术创作的养料 这个层面看来剥削对方哪怕亲密人的同时 也要从自己身上挖下块肉 淌出鲜血才能真的动人 不自欺
D+/ 依然美美的,也依然get不到叙述的动力在哪里。
不過,生活還要走下去,告別是漫長又無法挽回,只能設法在失重的生活中重拾平衡點,找到能帶著與他/她的回憶走下去的方法。找到自己的聲音(Richard Ayoade 扮演的浮誇導演卻說了全片最語重心長的一句,我要拍屬於自己的電影。)但要做自己有多難,不禁要問Joanna Hogg 經過40年後,還放不下那不成熟天真的自己,非要傾瀉人前把自己這一面展示,因為是生命不可或缺的部份還是借由制成紀念品才可以向過去告別?Günter Grass說「剝洋蔥的時候你一片片剝過程總是讓人掉淚,回憶就像一顆要剝皮的洋蔥。洋蔥皮層層疊疊,剝掉又重生;如果用切的,洋蔥會讓你流眼淚,只有剝掉它,才會吐真言」看第二部最後,也不只為了那位看來不值得愛的神秘男人,還有生命裡一一成全她走到今天的人。以至她在最後一個鏡頭,可以將自己內心傷痛鎅開,再有縫合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