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埔(庄益增 饰)是一家雕塑厂的夜间保安,家中有一位重病的老母亲需要照顾。肚财(陈竹昇 饰)是菜埔唯一的朋友,菜埔经常在值夜班的时候把肚财叫过来和他作伴。一天,两人突发奇想决定看一看菜埔的老板黄启文(戴立忍 饰)的行车记录仪里记录了哪些影像,希望向来风流的老板能够贡献出一些精彩的片段以解两个独身男人内心里的寂寞之苦。 行车记录仪所记录的影像果然没有让菜埔和肚财失望,但与此同时,两人也发现了黄启文的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实际上,菜埔和肚财的一举一动皆没有逃过黄启文的眼睛,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名声,他决定采取一些必要的行动。
那代表欲望的彩色里,有一摸就湿的女大学生,有停在引擎盖前的、灯红酒绿的「紫禁城」夜总会。
肚财是捡垃圾的,菜埔在工厂做保安。
[大佛普拉斯]前段,肚财拿着快过期的咖喱饭,到警卫室找菜埔看电视,坐下来才发现电视坏了。
他嘴里噜噜苏苏,骂了句「靠北」,突然眼前一亮,要菜埔去偷老板行车记录器里的卡,回来当电视看。
这是一部黑白电影,只有行车记录器里的画面,是彩色。肚财盯着,扬了扬下巴,说:
有钱人的人生你看,果然是彩色的。
虽然,仪器拍不到车内的画面,但对菜埔和肚财而言,能听见声音,已十分可喜。
喘息声是在做爱,吮唆声是在舔「麦克风」,一句「是是是」,暴露老板见到大佬,就变龟儿子。
穷人想象富人的校园生活,催生了[小时代];想象富人的性生活,催生了[五十度灰];想象富人的日常生活,便有了[大佛普拉斯]。
当然,最后一句,是褒奖。
片中,黑白是穷,彩色是富,来回转换,将富人和穷人的世界区别开,也暗示后者对前者的向往。
这样的手法,它不是第一个。
1903年,埃德温·鲍特拍了[火车大劫案]。
说两个强盗偷偷溜上火车,将乘客的钱财细软抢夺一空。然后,跑到草原分赃,最终被警察击毙。
是黑白片,改编自美国一个真实事件。
那时,彩色电影还没出现,鲍特便以手染的方式,给某些场景上了颜色,成影史最早手染电影。
据说,这种方法需大量人力,耗时又费心,也因此,鲍特只拍了11分钟。
和[大佛普拉斯]不同。
到底是一百多年前的片子,说叫「色彩运用」,但完全称不上是有意识的表达,只是简单的描述存在。
所幸,1932年,「特艺彩色(Technicolor)」技术诞生。
又称特艺七彩,利用彩色滤镜、三棱镜、三卷黑白胶卷,同时纪录三原色光,再进行冲印和染色,即可用普通放映机播放。
最初应用于好莱坞拍摄。
于是,导演们纷纷放弃制作黑白片,也觉不出来,电影里若有黑白和彩色切换,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直到1939年,[绿野仙踪]上映。
女主叫桃色丝,不慎被龙卷风卷入空中,落地以后,来到一座翡翠城。
在这里,她遇到没有脑子的稻草人、缺少心脏的铁皮怪,胆小如鼠的狮子,大家携手同行,一路披荆斩棘。
当时,彩色电影突飞猛进,席卷整个好莱坞。[绿野仙踪]被认为具里程碑意义。
片中的黑白画面,是桃色丝的现实生活。彩色画面,是她的梦境。这是影史首次有意识地运用色彩。
自此,电影人开始咂摸黑白和彩色。
1945年,希区柯克拍了[爱德华大夫],全程黑白,唯结尾一抹红,像伤口呲出血。
那是一位精神病院长,拿枪对准了英格丽·褒曼的头颅,突然,又将枪口转向自己,扣动扳机。
霎时间,空中冒出红色火光,刺目得紧,是人间与地狱的界线,正义战胜邪恶的象征,惊心动魄,意味深长。
无与伦比的希区柯克时刻。
从那时起,一部电影若有黑白和彩色交织,终逃不过两个寓意,一个是时空,一个是情绪。
何宝荣后来总是想,他和黎耀辉之间的裂痕,究竟从哪里开始的呢?
那天,他们一个卧在床上,对一盏画有伊瓜苏瀑布的台灯抽烟。一个站在镜子前,用左手抠墙缝。
然后,抽烟的说,「黎耀辉,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刚才还明黄旖旎的世界,瞬时只剩黑白,暗示下一场离别。不管了,就要把这黑白披在身上,纠缠,动情处,床单也在呻吟。
后来,黑白伸到公路上去。
他们坐在车里,摊开地图,想找到灯罩上那块瀑布,可惜迷路,吵架,终于分手。
你看他们的名字,多有意思,一黎一何,可不就是离离合合。
再见面时,是探戈酒吧,黎做服务生,穿黑白西装,笑迎宾客。然后看见何。他被人打,嘴角泛肿。
医院走廊,黎陪他坐在长椅上,听他沉默,听他再一次说,「黎耀辉啊,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果不其然,下个镜头是彩的,打了黄光,蘸着春色。
多年前,乔治的世界也是这番模样。
他和男友生活了十六年,那时酒吧初遇,沙发上对坐看书,庭院中亲吻,世界无端有柔情万种。
后来,男友车祸身亡,万种颜色尽褪,只留黑白,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是悲伤的情绪。
但昆汀从不这样想。
黑白的罪恶之城,黄色是金钱权力、下流腌臜,红色是妓,也是暴力。
妓有一张圆床,是妖娆魅惑的红。英雄与恶徒搏斗,流下鲜红的血。黄色怪物奸杀、食人、满口谎言,像呕吐物和婴儿的尿布。
是罪恶的情绪。
然而,在黑泽明的梦里,红与黄是希望。
他走在梵高的画里,放眼皆是黑白,了无生趣,抬头一个硕大的太阳,是梵高孤苦寂寥的心里,裹住的沉甸甸的热。
于是,他情不自禁摘下帽子,像信件末尾的「此致、敬礼」。
最难忘的,是那只骚哄哄的黑天使。
她本已嫁为人妇,却在那事上得不到满足,压抑到洞底时,无可救药地爱上一位纳粹军官。
黑白,是被浇熄的火。彩色,是重新燃起的欲。
烧到极点时,她渴得不像话,心甘情愿被军官按下头颅,埋在他两腿之间,长长短短,近了又远。
那年初秋,太阳张贴在瓦蓝的天空。
一挂马车从山路上跑来,套了两匹红马,一匹铁灰,斑斓,拖出一排辙印,敲打着进了三合屯。
好多人都聚在屯头,说是接先生。
招娣也在,特意穿了红布衫,看见先生宽肩长腿的,纵身一跃就跳下马车。对视时,他目光清澈,她心头一热。
他们结合生子,她织布,他教书。多年以后,他成了糟老头,死了,心脏病,还赶上一场鹅毛大雪。
瓦蓝的天,红色的马,是过去了。黑白的炕,黑白的脸,才是此刻。
彩色与黑白,是过去和现在,两个时空。
就像马小军的青春。打架、拍婆子、溜门撬锁,肚里憋着坏,是被荷尔蒙裹住的少年。
二十年后,人到中年,满世界都是黑白。他和朋友坐在白色的凯迪拉克里,喝酒碰杯,缓缓驶过长安街。
彩色与黑白,对应青春与中年。
世异时移,他终生再没可能寻回青春的幼稚与无知。成年人的世界,没有「阳光灿烂」四个字。
辛德勒一直忘不了那个红衣女孩。
克拉夫正在屠城,他站在山头,视野里都是黑和白,直到看见那一身红。
不显眼的,却是影史最刺目的,独立于战火之外,和身后的难民与军官隔开,分明属于和平年代。
还有那位患了色盲的少年。
失色的城市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台黑白电视机。
他看不见斗鱼身上鲜活明亮的颜色,那和城市一样,在他的世界之外。
他可以放心大胆地调低这黑白电视的音量,然后,开着机车到处走,不回头。
除此,便是[碧海蓝天]里的黑白回忆,[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里,彩色的比利。[超脱]里黑白色的过去,[巴黎战火]中的彩色新巴黎。
还有[大佛普拉斯]。
肚财和菜埔透过行车记录器,听见了老板狗屁倒灶的风流事。
那代表欲望的彩色里,有一摸就湿的女大学生,有停在引擎盖前的、灯红酒绿的「紫禁城」夜总会。
有钱人的世界你看,果然是彩色的。
黑白与彩色,是新旧、贫富,过去和现在,梦境与真实。但无论如何,总有一边,是另一边的心之所向。
总有一边,觉得自己穷尽一生都是亘古长夜,望见对岸,才算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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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六姨太
文章首发于微信公众号「破词儿」
在看过《大佛普拉斯》后,不少人都把它和2016年钟孟宏的影片《一路顺风》作起比较。把《大佛普拉斯》和《一路顺风》放在一起,不仅仅是因为两者从摄影(钟孟宏化名的中岛长雄),剪辑(赖秀雄),美术指导(赵思豪),到演员(纳豆、庄益增、陈以文、林美秀、还有戴立忍),甚至剧照摄影(刘振祥)等创作班底的相似,更是因为他们都把镜头对准“小人物”和“大老板”,以及其中的幽默、荒诞和暴力。
《大佛普拉斯》导演兼编剧黄信尧曾坦言钟导对本片的影响 [1],但从影片的头一分钟开始,阿尧的口白就让人领教了导演独特的风格。说起来,比之《一路顺风》里不同身份之间关系的复杂(国语、台语、粤语、甚至泰语——从角色所持的语言上就有所反映),《大佛普拉斯》所呈现的世界要简单、明确得多。如果仍然试用“语言”概括的话,那一面是操台语的台南乡镇中的无名者,比如主人公肚财和菜埔(“肚脐眼”和“萝卜干”的意思);另一面是使用英语或者至少想和这种洋气的话语扯上关系的人,代表当然是黄启文“Kevin”和他的葛洛伯(GLOBE)文创艺术中心。
台语的土和英语的洋,在让人忍俊不禁文字游戏中,也区分了所代表的人物们鲜明的分离状态,生活困顿的肚财、菜埔等人是游走在社会生活之外的“边缘人”。边缘人引发的荒诞和笑意,是一无所有的情况下,他们仍用黏黏的色情杂志、报废的便利店便当、彩色的行车记录仪画面……试图和世界保持联系。而在另一边呢,虽然Kevin不过是乡下工厂里造佛像的小老板而已,就像金坷垃“来自American Shengdiyage”的经典段子一样,“葛洛伯”媚俗的戏仿也令人发笑。但当“I studied in New York”这句咒语灵验时,金钱、女人随之而来。就连被男性像衣服般换掉又换掉的女人们,叶女士和Gucci、Cindy、瓦乐莉,中文名和洋文名的下场都截然不同。
“等我有了钱”,看过老板得意人生的菜埔说,“我也要找人帮我取个英文名字。”名字太土,命运即差之千里,和黑白 vs. 彩色画面一样,仿佛成为自始自终“土和洋”两个分离的阶层之间力量悬殊的一个注脚。
当菜埔搞错洗门和7-11便利店的时候(7-11在台语的简称“Seven”和“洗门”音相似),林生祥的乐迷大概会想到专辑《我庄》中的那首《7-11》。林生祥用客家话的“洗碗,一个碗”的谐音去读“Seven-Eleven”,和影片中的桥段异曲同工。这歌唱的是小镇里开了家7-11,便利店“上山下海又包山包海”,缴费购物无所不能。但它24小时灯火辉煌的全能型角色,又和村庄朴素自然的作息格格不入。林生祥最后不无讽刺地唱道:Seven-Eleven我等介新政府 / Seven-Eleven我等介新故乡。[2]
连锁便利店进驻乡镇,象征着由消费主义和现代都市精神的“入侵”,它的明亮、洁净、有序和高效,伴随着更高的成本和售价,成为整个社会消费的主流形态之一。便利店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人们的日常生活,从此,或和蔼或乖戾的杂货铺老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可以不断复制粘贴的连锁便利店,模式的可复制性也是资本扩张和全球化所追捧的。有主流就有边缘,就像上海烟纸店的消亡一样,它几乎不可能和便利店(背后永远更新更快更好又更个性的消费主义)相抗衡,在并不发达的乡镇更是如此。
少人问津的“洗门”只能在隔间里做赌博游戏机生意,作为边缘力量的最后挣扎。洗门的土和Seven的洋,暗示了旧与新两种秩序的角力。歌曲中用“洗碗”去调侃它,影片中则用台语和洋文的对立来表现,并且发展出边缘人群像和掌握权力的体面人之间,一触即发的矛盾。林生祥(包括老搭档词作者钟永丰)对台南客家乡镇的观察描绘和台南非客家人的黄信尧不尽相同,但某种程度上《大佛普拉斯》所讲的故事和前者是呼应和连贯的。从两种文本中也折射出台湾社会发展的现实,这也是作为客语音乐人的林生祥为台语片的《大佛普拉斯》配乐却没有违和感的原因之一。
巧合的是,歌曲《7-11》的末尾电吉他奏响了骊歌《送别》的旋律,恰好和《大佛普拉斯》开头不成调的送葬队伍重叠了。仿佛送走了田园牧歌般,重人情但又有些封闭的小镇,经历改头换面,继续讲述 “工商社会,时间宝贵”的故事。同处“工商社会”的我们,也感受得到城市生活的指南针并没有让所有人都过得更好,趋利和消费的欲望却着实让所有人神魂颠倒,毕竟洗门也是想成为Seven的。
如果社会的发展仍值得肯定,并且人和土地关系的松绑带来了自由的契机。那么《大佛普拉斯》展现的暗面则是功利逻辑的狂飙和机会平等的神话。如果模仿能带来成功,尝到甜头的总是某一群特定的人。比如说高委员,从街头运动者变成永远怀抱女人的投机政客。再比如留洋归来的Kevin,通过他这个小资产阶级“艺术家”和掌权者的联合,不仅保证财路还有不少艳遇。虽然诗人钟永丰提到过,参选议员的台南黑道,其实干精神和凝聚力都比学院出身的政客强。但我们无法也毋须证实两位既得利益者的夸张形象的真实性,想想大陆这里类似的领导和商人就好了罢。
和体面人相分离的边缘人,并没有作出对立的姿态,他们如草芥如蝼蚁,他们存在,却不被当真。谁不羡慕阔绰的生活?但肚财和菜埔自己也深知不可能,他们唯一能做的无非是“偷看董仔漂丿”(偷看老板潇洒把妹[3])来消遣。他们窥视到了如表演般浮夸的情欲,看到了人情关系的惺惺作态,看到了生活中无聊的巡逻和奔波。但影片暗示了这种窥视致命的危险性,他们更看到了权力的黑暗面:为了自身利益可以打破一切界限。Kevin不想让叶女士的威胁滋生事端,便谋杀了她,并藏尸大佛之内。这个爱·伦坡式的黑色情节,是本片的转折点,也把大佛这个关键事物揭示出来。
作为世俗宗教偶像的大佛,在师姐对佛头的容貌唧唧歪歪半天之后,却不如高委员和陈秘书长一两句话来得重要。因为在本片中,大佛不再有(那个有教义,有仪轨,有信徒的)佛教意义。对政客来说,大佛是在护国法会搞腐败揽政绩的工具;对商人来说,大佛则是牟利的商品。由GLOBE所生产的大佛,以及在标题中对iPhone Plus的挪用,都文字游戏般地印证了传统形态的佛像是由资本主义的内核所重塑的。这尊大佛可以是任何东西,甚至可以是掩盖暴力、弃置尸体的容器,却唯独不是真正的佛。反过来说,大佛也仍是大佛,但向它跪拜的人却信奉着另一种“神”。资本逻辑的泛滥和支配,意味着经济学中理性的和利己的人的基本假设,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日常生活被迫瓦解,也难怪中正庙里的蒋公也是“要挑人的”。
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当我们说要顾全什么的时候,往往意味着要作出某种牺牲。当现代社会要顾全大多数人生活的时候,肚财、菜埔、土豆、释迦等人就被牺牲了。《大佛普拉斯》的主角们就是阿甘本所谓的只剩下赤裸生命的“神圣人”,他们被人法和神法所双重排斥,被剥夺了拥有社会政治生活的资格,处在任由权力处置的赤裸状态。[4] 肚财最终的死亡更加印证了这个概念,赤裸生命的神圣人成为人的例外,他的生命无足轻重,杀死他犹如杀死动物般无关紧要。所以,不喝酒的肚财酒后把自己撞死,没有逻辑谬误。而片中稍早些肚财和交通警察的纠纷,只是权力玩弄赤裸生命的一次演绎,而这种演绎,在清除低端人口的行动中,在城管和小贩的纠葛中,一再上演。
片中的赤裸生命不仅是肚财和菜埔,还有作为“绝对他者”的女人。在父权制的工商社会,女人作为男人泄欲工具的唯一出路就是承认对自身的物化,把投怀送抱作为出国留学的资本积累又有何妨?但破坏游戏规则的叶女士则撕破了这种自欺,她的失踪无关紧要,任由暴力处置她的生命。代表着影片中的唯一两起“死亡”,叶女士的身份和游离于社会外的肚财不同,她永远是社会之中的女人,社会中的女人必须“自然地”伏在屈从地位。但作为赤裸的生命,他们所经受的暴力,他们的结局一般无二。
虽然电影没有明确交代肚财的死因,或许被撞飞到歪七扭八的他真的只是又遭遇了一起荒诞的意外,但菜埔始终觉得肚财的死没有这么简单。菜埔有老母要牵挂,又受到Kevin的暗示和威胁,无法不令他产生恐惧和怀疑。这种怀疑和恐惧,也发生在我们的身边,就像越来越多的人被安上“扰乱公共秩序”的罪名,草芥便无法消除对权力怀疑。受害者对施害者的妄想,源于他所窥视到的黑暗真相,这种恐惧的逻辑还发生在谁的身上?正是老板Kevin,他因为惧怕自己的秘密败露而杀人灭口,就是因为他太清楚他所拥抱的权力中那些腐败的勾当了。他的地位和财富是暂时的和不稳定的,稍有不妥,权力会为了保持自己的纯洁和高效把他视作神圣人般进行驱逐。处于这种恐惧中的Kevin不能避免自己随时沦为赤裸生命的可能,如果承认这点,就不再能用简单的二元去区分片中的两类人物。只要一种支配性的权力仍在按自身的逻辑运行——为了顾全而牺牲,那么赤裸生命就并不专属于哪一类人,而是人人皆有可能成为的。
回过来看,和无助的菜埔有所不同,肚财是无根的,他不像菜埔还有亲人,也不像他有夜班当值的稳定工作。他和他人的关系十分稀薄,肚财在影片中唯一温馨的笑,是在面会菜帮忙时吃阿姨的鸡腿和菜。但影片值得称道之处,是用颇为浪漫和诗意的方式去丰富这个看起来无根、无缘、无意义的肚财。肚财家中的“飞碟”既代表了对世界和生活含有的温情和希望,也象征了哪怕再渺小的灵魂也拥有超越世俗生活的精神世界。“人类早就可以做太空船去月球,但永远无法探索别人内心的宇宙”,导演悲观地认为现代人与其珍视和他人的关系,不如将之视而不见。但菜埔和肚财的友谊告诉我们,理解他者并非没有可能,只是内心的宇宙很坚固,认识他者的任务恐怕比登月还难、还重。也正是个体的丰富和独特性,让权力的支配和赤裸生命变得难以接受。
导演的口白在肚财出殡后消失,终于不再做戏而是“应该走到电影里面了”。在结尾处,大佛内的响声惊动了众人,“敲到后来屏幕变成了黑色她还一直在敲,”导演说,“你不觉得你已经走到大佛里面了吗?”[5] 一直和片中人物保持着距离的观众,最终将意识到,我们和肚财菜埔叶女士或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也正是意识到自己也可能成为赤裸生命的那一刻,我们被坚固的大佛包围在一片黑暗中。就像肚财说的,“三分靠作弊,七分靠背景”,《大佛普拉斯》只是一个“穷人更穷,富人更富”的黑色寓言吗?
可能无法用一部电影为绝望与否妄下定论。但要注意的是,支配性的权力可以构造很多我们已认为理所当然的东西。它所指的不仅仅是政治制度,也体现在社会规范,科学话语等“概念”之中。比如女性就是男性的附属物,或者女性只属于家庭。明明全球都为垃圾泛滥而苦恼,但资源回收或捡垃圾,总被看作是没有价值的工作。比如公平正义有时候它只囊括抽象意义上健康的、理性的、爱国的成年男性,并且为了保证这套秩序的良好运转牺牲剩下的“少数”人。
“如此生活30年,直到大厦崩塌”,比起重建,很多人为了继续生存掩饰崩塌。人们仍然可以为已受质疑的“理所当然”而辩护,继续将“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作为人生的信条,就像最近名声大噪的乔丹·彼得森(Jordan Peterson)教授将富人的富有重新解释为极其努力的工作和一点点精神错乱一样。让人好奇的是,彼得森教授们又如何解释韦恩斯坦们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女性施暴并得手呢?质疑和辩护,就像片尾曲《有无》中唱的——“反身的chance,有抑无”,值得玩味。
我宁愿把捶打大佛的回响,视作一种反抗和对坚固外部的惊扰。银幕再次亮起,在被台风掀翻的葛洛伯工厂,在倾覆的集装箱房间内部,菜埔又坐下翻开肚财带来的杂志。在我的想象中,面对倒塌的外部,菜埔也可以是他的表演者庄益增,也可以是别的人,他手中的色情刊物也可以是其他的书籍,毕竟,有时候它们同样被视为戕害心智的毒草。
—— 首发于公众号 小把戏去冲浪 ——
注:
[1] 翁稷安,《黄信尧|务实甘苦人》,via 导筒
[2] 生祥乐队,《我庄》
[3] 林生祥,《大佛普拉斯》
[4] 蓝江,从赤裸生命到荣耀政治——浅论阿甘本homo sacer思想的发展谱系,以及阿甘本的《神圣人》
[5] 现场|《大佛普拉斯》导演黄信尧:你不觉得你在大佛的身体里面吗? via 集美双栖青年影展
这部片子应该是我看过,有史以来最好玩的一部文艺片
来说说怎么个好玩法吧
首说片名
这部电影的片名之所以叫“大佛普拉斯”,是因为导演黄信尧之前拍过一支短片叫“大佛”,现在片子加长了,干脆像iPhone一样加个plus,所以“大佛普拉斯”的名字就这样来了。
导演还说,“片名有英文听起来比较有国际观。”
这也是相当调皮了。
再说手法
一部好玩的电影,自然少不了一颗“调戏观众”的心。
惯用的套路就是让剧中的人物直接对话观众,带来戏剧性和喜剧感,这样俗称打破第四面墙。在很多影视作品里都能见到,像《纸牌屋》、《死侍》、《麦克白》等等。
这部电影同样也有,但是更多的,是靠导演完成这波操作。
影片开头就开始了,导演口述完电影的制片、出品等等,然后念起了旁白:
在电影的放映过程中,我会三不五时出来讲几句话
宣传一下个人的理念,顺便解释剧情
请大家慢慢看,就先不打扰,需要的时候我才会再出来
相当清新脱俗。
后面有很多导演开车(就是那种开车嘛……)高能时刻,建议拿个小本本记录下来。
最后说画面。
说来也巧,本片作为第54届金马奖的宠儿(10个提名,5个获奖),与上一届的金马奖最佳影片《八月》一样,绝大部分的画面都是黑白的。如果说《八月》是靠黑白的画面表达对旧时光的一种怀念,那么《大佛》中的黑白则是为了烘托本片的核心主题,即——有钱人的世界才是彩色的。
当明白这个主旨之后,再看着这部黑白电影的时候,你就知道,这部电影讲的是穷人的世界。
看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地想给导演这个构思点个赞,既高级又有趣,既深刻又浅显,当真牛逼。
还能借助黑白画面,制造一些爆笑的梗。
所以本片更值得玩味的点便是,既然一个关于穷人们的故事,影片却丝毫不悲观,不消极,反倒是十分可爱。
影片中有这样三个社会底层的人物:
捡破烂的肚财,兼职送葬队鼓手的门卫菜埔,流浪汉释迦。
从左至右:释迦、菜埔、肚财
这三个角色设定,基本已经是底层得不能再底层了,但在他们三个人身上,鲜有那种底层人员的心酸,反倒是每个人都流露出一种可爱的特质。
肚财维持生计的办法就是捡破烂,一天只能吃一顿饭,每天在便利店关门的时候,拣几份快要过期的便当和菜埔分享。他过得确实窝囊,低声下气唯唯诺诺,唯独在菜埔的门卫室里却是趾高气昂盛气凌人。他最可爱的地方在于,纵然生活已经潦倒到这种地步,却还是保有一个爱好——夹娃娃。
菜埔呢,一看就是那种好欺负的人——鼓敲不好要被揍,在厂里也没少受老板的责骂,面对肚财也是言听计从,想找叔叔帮点忙还要被套路走一副眼镜钱……面对这一切,菜埔也没多少埋怨,逆来顺受。
但是这样的倒霉蛋,时不时还会蹦出一句可爱得要死的冷笑话。
肚财问:人有钱人出来社会走跳,是三分靠作弊,七分靠背景,你后面有什么?
菜埔说:凤梨、芭乐、香蕉。
释迦就更不用说了,长得就一副可爱的样子。
他没有故事,不知道从何而来,只是有一天忽然就出现在这个地方。整部电影里头,释迦有且只有一句台词,那就是“逛一逛”。
与这三个人成鲜明对比的,是企业家黄启文。
开着宾士(奔驰)车,玩着不同的女人,在政界也是左右逢源。他的彩色世界是肚财们永远无法企及的,只有在深夜,偷偷打开宾士车的行车记录仪里的记录,去想象有色彩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黑白和彩色,底层人士和成功人士。影片用对比的手法,展现出一个真实的世界。
影片后边,有句旁白说道:
那一年的台南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肚财的丧事,一件是护国法会。
这似乎是一种穷人的幽默,但笑过之后,你会觉得很辛酸。
一个是几乎无人问津的丧事,一个是全国瞩目的法会,明明是两起在现实中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事,却在电影里被放在一起,这样的戏码,永远只能出现在电影这个世界里。
这类苦中作乐的戏码在电影的其它地方比比皆是。
譬如在肚财的事故现场,肚财尸体的位置警方做了标记。
这明明是一件挺叫人伤心的事。可电影是里这么说的:
他是幸运的,起码死后还留下个形状。
甚至连配乐都显得那么地轻盈,似乎肚财的死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
不过细想这仿佛又是生活的真相,对于这类人来说,很多时候即便死了,也永远无人问津。不会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在哪死的,死了之后又能留下什么。
肚财生前吃过的唯一一顿饱饭,甚至还是在临死之前。
所以,肚财死了,或许真的算是一件好事。
导演就是用这些机灵而又诙谐方式攫取观众们的好感和注意,再用自嘲的口吻去叙述几个社会底层人士的生活和命运。
不卖惨,不呻吟,不讲鸡汤,最后,再用一句台词,击中所有观众的内心。
片尾的菜埔来到了肚财的住处,在此之前,从没有来过这里。
当时的菜埔发现,原来他对肚财其实知之甚少。
当菜埔坐在肚财的飞碟里,里面堆满了肚财夹来的娃娃,还从杂志里剪下来贴在飞碟顶部的性感女郎图片,那一刻,菜埔在想那个平常只能欺负他的人,现在跑去那里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肚财竟然这么陌生。
于是便有了这句台词:
我想虽然现在是太空时代,人类早就可以坐太空船去月球,但永远无法探索别人的内心世界。
所以,即使全片糅合了悬疑、喜剧、性、社会、孤独等等许许多多的元素,但我想,这最后这一句台词证明了,这绝对是一部不折不扣的文艺片。
这样的文艺片,叫人怎么能够不喜欢。
鉴于本片还是挺荤的,内地估计是没法上了
所以我把资源放在公众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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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血观音》一起服下味道更好:
传送门: 三个女人一台戏,戏名就叫《血观音》
导语:本评论将《大佛普拉斯》与《血观音》先进行客观对比,再将两部影片的共同之处进行主观解析。对于两部台湾金马奖作品的解读可能有失偏颇,请读者见谅,并且接受一切批评和指正。
1.主题比较
1.1华丽精致下的模糊,黑白人间下的悲怆
1.1.1《血观音》很精致却少了些核心
杨雅喆想要表现的东西似乎有点太多了,他唯美镜头下的权贵争斗给人一种莫大的戏剧张力,可是他庞杂的人物关系却也在无形中被稀释殆尽。这个剧本很棒,他通过两个女人的视角讲述了一个家族的因果报应,通过几个人的爱恨纠葛讲述了一个时代的潮起潮落,通过华丽信仰下的假象投射一个社会的虚无。杨雅喆想要表达的很多东西,我们都能从他的故事中找到答案,可是当我们仔细去挖掘的时候,那种模棱两可,那种欲言又止,那种失落感油然而生。他的核心到底是什么?难道这三个女人犹如因果轮回的无爱人生就是这个故事的核心思想?我不能苟同这种观点,在我看来“因果报应”只是佛教的一个很字面的东西,他深处的含义绝对不止于此。当电影最后文琪对着奄奄一息的惠英红说出那句话的一刻,我的内心有所触动却少了一丝震撼。或许这部影片过于庞大的价值观让我迟迟没办法抓住重点,亦或者女人的心思我不懂。
1.1.2《大佛普拉斯》很简单却发人深省
毫无疑问,单单从主题来讲我更钟情于黄信尧的这部处女座。故事很简单,甚至可以说主题也足够浅显易懂。可是通过黑白画面和几个底层百姓的视角,让人感受到那种巨大的刺痛感。佛教信仰成为权力者的政治工具,成为艺术家的钱色平台,甚至成为底层人民的生活来源。导演没有试图去反击这种现状,而是通过肚财和菜浦的真实状态去反映如今这个时代的精神内核。正是这种不抨击,不揭露的表达方式反而使得《大佛普拉斯》呈现出一种让人痛彻心扉的无力感。当最后肚财被杀,菜浦第一次来到他唯一朋友的家中那一刻,几乎每个观众都会被小小地震撼到,原来我们和菜浦一样,根本不知道这个生活窘迫之人的内心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就像我们也不会了解这些运用大佛获得利益的权贵之人内心的五味杂陈一样,这个时代似乎没有什么信仰可以解你的心,只有本我才是自己的解药吧。
2.人物比较
2.1三个女人一台戏
《血观音》看似启用了大量女性角色,实则重点还是棠家三个女人的故事。这三个人几乎撑起了整部电影的故事线,她们穿插其中,时而独立撑起一条线,时而交叉互动,看得观众很是过瘾。如果单单从人物去看这部影片,那我会给他很高的评价。
棠余月影穿梭于权贵之间,八面玲珑,无坚不摧,在那个时代她就是成功的象征,在她的眼中权利与人情就是她生命的全部,什么爱情和亲情用一句"为你好“就可以代替了。她内心的复杂是穿梭于权色之间的经验所磨练出来,而她内心的简单恰恰是早已不懂得什么是真爱呈现出的假象。
棠宁似乎是反击一个时代的代表,却成为了无用的牺牲品。然而我对于这个人物的喜爱是由衷的,她可以放弃自我为了钱与色,但她也会因为母亲和女儿的背叛而伤心不已,这个女性形象恰恰是最让人动容的。她很真实,当她需要生理满足的时候,她就会去大胆索取;当她需要虚荣心的时候,她就会卖弄权术;当她需要反击这个无爱的社会之际,她甚至可以选择死亡。
棠真就是这个时代的悲哀,我很佩服文琪在如此小的年龄就演绎了这样一个如此矛盾的女孩形象。这个从小被棠夫人调教的女孩儿一方面享受着灯红酒绿的浮华,一方面渴望着豆蔻年华的爱情。她从不像母亲那样忤逆人生,她也很少有这个年龄应该有的天真无邪。过早领略社会的丑陋让她成为了时代的牺牲品,在她认为自己的爱情到来之际,现实击碎了她最后的幻梦。最后,她彻底觉醒,也可以说彻底堕落。
2.2三个男人在沉默中灭亡
真的很巧,《血观音》用三个女人讲故事,《大佛普拉斯》用三个男人演绎底层的悲欢。或许从戏剧张力和人物冲突上,《大佛》明显做得不够,而且在这一方面他完败于更为精致和紧凑的《血观音》,可这不妨碍我们对这三个主要角色的解读,如果说那三个女人是在时代的漩涡下奋力挣扎,那这三个男人就是在时代的浪潮中无声的灭亡。
肚财作为整个故事的一个核心人物,他有着底层百姓全部的优点和缺点。他很单纯也很怯懦,他渴望权色却深知无力回天,他看似空无一物却内心充满幻想。每每看到这样的一个人物,我们内心会有一种强者的悲悯感,可不要忘记了,肚财的内心并非我们直观看到的那么粗俗和空虚。他的一生也许就是家长教育子女的反面典型,可他自带的社会属性却被衣食无忧的我们完全忘却了。
菜浦在故事里更像一个旁观者,他小心地对待自己的老板,又和唯一的朋友意淫行车记录仪的点点滴滴。和老母亲相依为命的他几乎没有任何宏图大志,他的圈子就是那个保安室,他不去争取,不去辩解,甚至不会愤怒。可当唯一的朋友以显而易见的形式"被自杀”后,他内心有了触动,当自己走出保安室来到肚财的小窝后,或许他才真正了解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是一种什么感觉。当他感觉到一种陌生感的时候,正是他人性觉醒的一刹那。
释迦这个人物的存在感着实不强,却举足轻重。导演在电影中的那句旁白很有意思:人与人之间很奇妙,第一天释迦和肚财就成了朋友,而他转了一大圈后还是只认识肚财。或许这个名字就解释了这个人物的作用,他就是大佛派来和肚财作伴的人吧。他从不言语,却正好成为肚财吐槽的对象,让肚财感受到一种人与人之间的平等。而当肚财死了后,他也就不见踪影,他的任务完成了,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普度众生吧。
3.主观解读
为何我会起这样一个题目来解读这两部影片,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在看完两部电影的一瞬间,这个想法就蹦了出来,思前想后,不管这个题目切不切题,我还是使用了它——去TMD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力!
3.1富与贫,不是我们批判社会的根本
两部影片刚好契合了这个小标题。《血观音》讲述了上层社会的悲怆,《大佛普拉斯》描述了底层人民的无奈。
可当我们这个社会逐渐将贫富差距标签化以后,就出现了一些对于“大多数”的嘲讽,比如”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力“之类的话。起初看到这句话,自己只是无奈地笑一下,甚至会思考一下。一度我认为这句话很有道理哟,看看人家上层社会的生活方式简直匪夷所思,看看人家接受新事物的机会简直令人咋舌。可是慢慢地你会感到一种深深地厌恶,这句话简直就是对年轻人的一种侮辱。难道那些所谓富人的想象力就高人一等?难道诗和远方真的就成了生活的苟且?
当我看到棠余月影和棠真的一生,内心真的只有悲哀没有一丝羡慕,她们真的做到了衣食无忧,权倾天下,可是精神上的空虚和无爱的人生让她们的生活仅限于此了。显然过多的欲望让她们反而失去了广阔的天地。
反观肚财的悲惨人生,我们会为他的风餐露宿而唏嘘不已,可当他粉红色的精神世界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时候,我想我们就和菜浦一样,内心充满了震撼和敬佩。他并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空虚,那种寄托于玩偶和太空的幻想恰恰是受命于金钱社会的我们所缺失的。
富贵与贫穷不是财富的多少来单一评判的,想象力的受限则是我们学习能力高低的一种表现。
3.2不要再用贫穷作为不思考的借口
在我看来杨雅喆用棠宁这个角色作为他思考时代的媒介;黄信尧用肚财这个形象充当他思考当下的眼睛。无论是上层阶级的俯瞰还是贫下中农的仰视,我们都能从中看到每个阶级不同的思考方式。
棠宁用一种纸醉金迷来反抗那个时代,她在模糊的意识下抓住仅存的一丝爱来抚慰她悲惨的人生,她无时无刻不在矛盾中挣扎,只是她的这种方式让人无法接受,让人感觉放弃才会获得最好的结局,实则不是,她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找寻,她想要得到一个答案:这个世界到底还有没有爱?
肚财则是通过他能力之内的行动来构建自己的精神世界,他通过行车记录仪满足自己的生理需求并非只是简单的意淫,也是他生活情趣的一部分,从中他甚至可以触碰到一丁点上层社会的东西,来充实自己扁平的思维架构。当他知道了一些自己本不该知道的秘密后,一切都改变了,他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也开始担忧这种平衡被打破,有一刹那,我甚至感觉到他已经做好了结束生命的准备(最后一顿饱餐)。或许在死亡的那一刻,他满足了,他应该看到了自己构建的世界离他越来越近了。
财富的缺失不应该成为我们不思考、不学习的借口,每个阶级都会有自己的精神世界,他们时而交汇,时而分散,不要妄想自己可以跨越阶级去创造什么属于自己的成功,当你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看到了自己的”太空飞船‘,那一刻死而无憾!
两部电影,两个时代,两个阶级,他们为我看待这个世界增加了一个维度,也许这个新空间有些扭曲,但它的存在绝对是我能够坚强活下去的重要砝码,当它越来越紧,拧成一股力量的时候,就是一切归零,重新开始的时刻了。
去年的电影界,堪称华语片盛宴。
一部《芳华》足以慰藉我等小心脏。
一部《妖猫传》更撩拨得人心花怒放。
但在如此盛大的华语片大年夜,也难以掩盖这个黑白小片的光芒——
The Great Buddha+
《大佛普拉斯》
去年的台湾金马奖,让它出尽了风头。
十项提名领跑,一举拿下五项大奖。
最佳新导演、最佳改编剧本、最佳摄影、最佳原创配乐、最佳原创歌曲
撩了很久,终于在春节期间等来它。
这个节点配合着热闹的春节档,让人心里很是五味杂陈,这位大哥就呐喊出了我们的心声——
「干!这片要是放在春节档我会刷十遍!」
《大佛普拉斯》,一听这名字就是好片的调调。
这其实是导演黄信尧的短片《大佛》的加长升级版。
14年,《大佛》入围了金马奖最佳短片。
当时担任评审的《一路顺风》导演钟孟宏,一眼相中,觉得此短片骨骼精奇,一定得抻成长片。
钟导不止嘴上说,还亲自干活儿,为《大佛普拉斯》掌镜,将大银幕监制处女秀也献给了此片。
短片叫大佛,长片也叫大佛岂不是区分不开,正好当时iPhone6 plus上市,导演想,我这也是升级版,就叫大佛plus吧,音译过来就是大佛普拉斯。
就说这名字叫起来怎么这么朗朗上口。
片子几乎通体都是黑白色调。
呈现了三个屌丝、一个富商、一尊大佛的故事。
富商(戴立忍饰)包了个活,为即将举行的护国法会制作一尊大佛。
他的厂子里有个值夜班的老保安,叫菜脯。
菜脯有个好朋友,靠拾垃圾为生的肚财(陈竹昇饰演)。
肚财还有个无业游民朋友,叫释迦。
这三人属于边缘游民,活着没人管,死了没人知道。
菜脯只有肚财这个捡垃圾的朋友,肚财经常去佛厂找他,吃晚饭,看色情杂志,看电视。
这天,他们仅剩的影像娱乐,电视机坏了。
两人吃着过期的咖喱饭,无所事事,肚财想起听人家说有钱人的世界都是彩色的,于是怂恿菜埔去偷老板的行车纪录仪,看看有没有养眼的东西。
果然一看,人家有钱人的世界就是彩色的。
他们从行车记录里,偷听到了老板和各色美妞的羞羞声音,很是劲爆。
友情提示:千万记得私下观看,谁能懂我本着欣赏艺术片的心态,大摇大摆欣赏,却被父母听见不可描述声音的尴尬
行车的景象,搭配不可描述声音,这种视听错位很是新颖。
导演选取行车记录器的用意在于——
「行车纪录器很像一个虫洞,因为他连结两个异世界,行车记录器的影像是车外的公共空间,声音却是车内的私密空间,但是观者却不知道空间内的人在做什么,形成了有趣的风景。」
影片只给了行车记录的画面以彩色,其他均为黑白色,用色彩描绘阶层区分,反讽十足又诙谐有趣。
新颖的还有导演的画外音,他保留了自己做纪录片的习惯,在讲故事的时候,不断出来“骚扰”观众,给观众讲解。
这种时不时的“破坏”,为影片更增添了荒诞的趣味。
如此黑白影像却能带来妙趣横生的惊喜,上一次还是在《唐皇游地府》中见到。
讽刺社会阶层的影片比比皆是,《大佛普拉斯》另辟蹊径,它所渲染出的感情也是新奇的“清淡浓烈”。
它用平静的情绪来吊出我们的浓烈观感。
片中描述的阶级分层并没有苦大仇深,也没有小人物翻身做主的励志,直接是“认命”。
因为——
「社会常常要讲公平正义,但在他们的生活当中,应该是没有这四个字,毕竟光是要捧着饭碗就没力气了,哪儿还有力气去讲这些有的没的。」
眼下的生活就已经重负不堪,像菜脯、肚财、释迦这样的底层游民,根本无力去翻身。
一旦越界,他们就连最底层的生活都保不住。
肚财和菜脯偷看了老板的活色生香,就是越了界,他们意外看见,老板杀死情人的一幕。
情人的尸体被扔进大佛里。
所谓有钱人三分靠作弊,七分靠背景;
而穷人则是三分靠死撑,七分靠运气。
老板背景雄厚,即使警察怀疑到他,也无奈放人。
肚财的运气就很不好了,“意外”发生车祸而亡。
这是几个人的故事,贯穿片中的大佛,让他们上升成了众生百相的一幅浮世绘。
影片结尾,盛大的护国法会开始。
众多僧侣向大佛诵经吟咏。
但这时,佛像里却传来了阵阵敲击声。
是老板的情人复活了吗?
是佛让人复生?
这个超现实的结尾隐藏了导演对宗教的反思质疑——
「整个戏院一片黑暗,听着声声厚重的敲击,您不觉得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叶女士(情人),我们都被封在大佛腹中,那一声声撞击,不就是我们自己发出的吗?」
看过导演的解释瞬间细思极恐。
无论社会如何分层,不论贫富贵贱,众生皆解脱不得。
在台湾,佛教盛行,导演想以此打破人们将困窘依托于宗教的“一厢情愿”。
片中老板在和美妞云雨时,美妞让他喊自己“puta“,这是西班牙语中贱人的意思,巧合的是,budda与其发音相似,却是佛陀的意思。
贱人与佛陀,天差地别,还是佛的肚子里,装着解脱不得的贫贱众生呢。
不单是静物大佛,流浪汉释迦,从名字就可看出,是导演对佛的具象描绘。
释迦只有一句台词,其余时间都是沉默,他一个人居住在海边破败的房子里,他比捡垃圾的肚财还游民。
他像是一个与世界割裂开的旁观者,没有比他再游离孤独的人。
这或许是导演想要告诉我们解脱的办法——
自我品尝孤独,不再尝试破解孤独。
肚财他们还在抓着最后一点生活,而释迦达到了最高境界,他已经不再试图破解孤独。
肚财死后,菜脯去了他家。
这是第一次有人来到肚财的家。
都以为拾垃圾为生的家,应该是破败不堪,可肚财的家里却藏着一个太空舱飞碟,里面堆满了他平时抓的娃娃。
想起肚财曾说为什么爱抓娃娃——
「因为夹娃娃很疗愈啊。」
一时之间,情绪被轰得很满。
即使周遭破败,原来他一直都在抓着最后一丝“疗愈”。
可几乎无人感知的死去,他依旧没能逃得开。
即便是他的好友菜脯,也是在最后才发现,这个总给他带过期便当的肚财,内心也有无限宇宙。
「虽然现在已经是太空时代了,人类可以搭乘太空船到达月球,但却没办法看穿每个人心里的宇宙。」
人与人的隔膜,就是如此。
众生皆苦,众生皆孤独。 众生皆苦,众生皆孤独。
文/固力果
干!这片要是放在春节档我会刷十遍,比99.9%的贺岁片都有趣,但,片刻的有趣过后却是莫名的感伤和悲凉,俏皮的台词不止是博观者噗嗤一笑,更是导演和角色的自我解嘲,导演的旁白同时达到了调侃、补充和间离的多重效果。看似天马行空实则举重若轻,耍纪录片的导演拍的悲喜剧,轻盈的实在不像处女作。
「雖然現在已經是太空時代了,人類可以搭乘太空船到達月球,但卻沒辦法看穿每個人心裡的宇宙。」
殘酷的是...僅僅是觀看這些人的日常生活都有些獵奇,把悲傷的事情用喜劇來表示,更顯荒謬
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人的皮囊之下,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就像你不会知道,万人朝拜的菩萨肚子里有一具死尸,也不会知道一个收垃圾的大叔,屋子里摆满了洋娃娃。
那时我们还太年轻,不知道上帝已经在暗地里给每个人都准备好了最后一顿饭。
“我们已经可以依靠科技进入外太空,却依然无法走进一个人内心的宇宙。” 忍俊不禁的小幽默,互相打趣的小人物,上演着一出出悲伤的人间喜剧。富人的世界永远是彩色的…
Puta是大佛、大佛是Puta,老司机一路开车尽显灯红酒绿。粉色摩托潇洒自在,娃娃飞碟一方净土。依老衲看,神明鸾文是假、大佛显灵是真,即使乞丐养猫自身难保,友谊也会地久天长。
年度最佳华语片。黑色幽默、社会批判通常容易显得老生常谈式无趣,但黄信尧的这次实验手法却充满了扎实的台南风味和富足的人情味,让这份批判变得生动。单论「遗照」和「飞碟」这两场戏的情感力量之巨大,翻遍去年全球范围内的新片都很难找到几个可以与之匹敌的,简直是令人搭乘太空船到月球然后蹦极蹦回来...
树顶仔一只虎头蜂,莲雾开花满树红,电影色彩阶级学,有钱人的世界是彩色的,三餐海产呷鱼块,假发一天不戴不安心,闽南三尺有神灵,大佛肚中众生相,一口一个阿弥陀佛,一口一个干你娘,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看到“我要你干我”的时候家里人推门而入,真的百口莫辩
菜埔对着小叔吞吞吐吐屡次被打断那一段最悲伤。那一瞬间希望有人听他说话,哪怕一秒。
黑白影调与有钱人的生活是彩色,似乎把问题抛向了绝望的阶层分化,但弁士说书人的口吻,兼有道听途说的打趣和人生空空如也的抒情,巧妙地渗漏掉老司机开车上路的金钱性事狗血,完成黑色幽默到虚无文艺的主旨提升。谈笑风生间是轻松加愉快,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让人想哭的吴念真·酸。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说法,说人白天诵经文,晚上会梦鬼神,因为在消业障。为了图安眠,有人躲进满是娃娃的太空舱,有人躺在浪涛声声的吊床上。有人掉光了发,有人被鬼神扰。人生希微得说不出一句话,命运憋闷得出不了一口气,谁不是躲在大佛腹中诵经的人?后来有个人替我诵,说噩梦他来做,而功德都赠我。
世间权钱二字,人分上下两流。上流锦衣玉食,骄奢淫逸,干尽下流的勾当;下流残羹冷炙,囊空如洗,只以上流为榜样。大佛虽有,信仰全无,又能怎样!
有点茶馆听说书的感觉。市井乡氓的卑贱生活,乱象丛生的台湾社会,咿咿呀呀的旁白带来拍案惊奇的效果。在低俗猥琐中接地气,在黑色荒谬中怜悯,人生已是烂泥打滚,揣着一颗佛心才能普度——对小人物来说,平安是福...
放在华语片大年依然是一骑绝尘的好 诙谐过后透着悲悯 前50分钟是小聪明 后50分钟是大智慧
虽然真的是老生常谈,但真正优秀的文化作品还是大概率孕育在自由的土地上。
這不完全是黑白片唷。因為有錢人的世界是彩色的。以黑色幽默包裹的社會寫實劇,很貼近台灣社會。導演黃信堯後設的口白,不僅是趣味,也巧妙中和了故事裡那種幾乎沒有出口的黑暗抑鬱。社會階級分化,貧富差距,宗教政經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諷刺的超到位。拍了一個很棒的結局
人生好孤独啊,我们作为朋友,你却一点不了解我;我们作为爱人,你却要杀掉我;我们作为亲人,你却要欺骗我。就让我做一个追逐海浪的人好了,没有故乡,在世界上仅剩的一张摇篮上,抱着你的遗像,用沉默祝福你,用愤怒度化你,用夏天的雨纪念你。
有佛无慈悲,有性无爱,有法律无公正,有警察无正义,满满的绝望。“当然有困难...对他们来讲,无论是出太阳还是下雨,都会有困难,但他们没办法去想生命的困难...社会常常在讲要公平正义,但在他们的生活之中,应该是没有这四个字,毕竟光是要捧饭碗就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