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林田义助曾四次被捕入狱。一天他在温泉认识了女招待桃子并与之同居,还把偷来的东西送给她,却因事情败露被警察安东抓获。在被保释出来后又去偷仓库的晚上,义助碰上了九个大个子男人。第二天附近的车站发生了火车脱轨事件,义助作为嫌疑犯再次入狱。在狱中他见到了被称为是制造火车脱轨事件的三名犯人,但三人均不承认是其所为,这引起义助对那九个大个子男人的怀疑。出狱之后义助决定重新做人,认识了阿花并与之结婚,只是并没有告诉阿花自己的过去。律师藤本请义助做火车脱轨事件的目击证人,安东却威胁义助如不按照警方的话去做就抖出他的前科。为了三名无辜者义助决定实话实说。安东当众揭短,义助仍然将当晚之事向法庭作了真实的陈述……
故事根据1961年的“松川事件”内部素材改编。这是一部充满喜剧色彩的影片,非常辛辣地对警察当局的虚伪进行了讽刺,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刻划了义助这个虽有多次小偷前科但仍然不失善良本性的人物形象。导演山本萨夫因敢于大胆揭露日本政界、财界上层人物的内幕而被称为社会派大师,是首创独立制片并坚持自己信念的少数几个导演之一。影片曾获1965年《电影旬报》十佳奖第四名。
满堂喝彩,四年之后的大岛渚又有一部小偷的故事——发生在新宿。山本萨夫热衷于拍摄大厅场景,出了日记性的旁白介入及政治惊悚准确在人物日常关系中找到介入缝隙的手笔之外;山本在重场庭审的绝妙安排也赢得评审团的当堂喝彩:三国连太郎在证人席上妙语连珠的幽默引得在场者阵阵发笑——山本在此设计的每一处笑声都辅助于剧本试图表现的,对于社会给予曾犯罪者的体系性歧视的揭露。
在三国连太郎诙谐地讲诉他的犯罪经历时,笑声显然是贬损的;而随着其讲述进行,笑声不断延伸出导演对社会的批评性陈述——歧视性的笑声递进为包涵“民族苦涩”的战后创伤苦笑声,又随着最终三国连太郎对于家庭和过去的陈诉转为同情性的支持。在三次笑声中,山本建构了表达整个战后状况的民族情绪及其批评性倡议,每一次庭述后的笑声包涵着对具体社会议题的指向性判断。而最终这一切回归于关于三国连太郎角色本身的具体讲述,利用公共的笑声,山本将“泥棒”自身的历史经验推演到整个日本现代的民族性记忆中并将之公开化地加以论述(笑声的形式,长短缓急、情绪何为、是否鼓掌都成为了批评站位暗示)并在最终轻易地从被提出的宏大讲述及历史视野中抽身而去,再次将所有关怀还原到三国连太郎饰演的乡下“泥棒”身上;避免犬儒式的导演自负带来空洞的愤怒的同时,将影片题中人物自我性(“泥棒日记/故事”的个人化叙述)与社会性完美闭环。影片前一个半小时所有功课,在最后一场法庭的众声喧哗中全数释放,控告强烈而又不如泣如诉;批判鲜明而不借助感情滥汤。功力深厚,雷霆万钧。
可惜如此山本萨夫同志,改开后第一时间拜访国内,几经周折、山头拍遍,竟几乎没能影响国内年轻一代作者分毫,可惜…可惜…
不过倒也能有宽慰,不论国影,只管放眼当今东亚甚至全球影坛,有山本先生当年功夫的,寥寥罢了。
《日本小偷传奇》电影剧本
编剧/高岩肇
导演/山本萨夫
译/李正伦
1.平坦而一望无垠的国营公路
深夜……公路旁的一个小镇沉睡于夜色之中,寂然无声。一辆卡车紧贴着高高的树篱墙根停下。隔着树篱墙可以看到仓库的屋顼。
字幕:一九四八年冬,东北地区某镇
2.库房后边
暗淡的月光中,一眼就看得出这仓库的墙很坚固。
忽然……那墙的正中,被捅开了一个正好能钻进一个人的方洞。随后,一捆衣物从洞里扔了出来。一只手从仓库的背阴处伸过来接过那捆衣物。这时,我们看到那洞里的一个男人(林田义助)的脸。义助把头缩回去,又扔出一捆衣物。一捆捆的衣物,就这样经过隐藏在黑暗中的三、四个人的手,接力般地装上卡车。谁也不说话,简直象传送带一样运送这些衣物和米袋……
义助的画外音:(以独特的东北方言)一九四八年就是昭和二十三年,也就是太平洋战争战败以后的第三年……整个世道翻了个个儿,一片混乱……干脆说吧,钱就根本不值钱啦,粮食和穿的主宰了天下。
3.国营公路A
奔驰的卡车。
4.国营公路B
孤零零的一间检查站小屋矗立在暗夜的路旁。
划破寂静的发动机声越来越近了。
警察A、B从检查站跑出来,使劲摇晃提灯。
卡车停下。
警察表情严峻地走近卡车,不由得一愣。
在提灯的亮光下,同司机(川上)并排坐着一位羞涩地低着头,蒙着新娘头纱的新娘(实际上是大庭男扮女装)。
坐在车厢穿着带有家徽的和服裤裙的义助,连忙打招呼。
义助:(醉态)晚上好。
警察A:噢……娶亲哪?
义助:哎……本人虽然不够格儿,可是凑合着当了媒人。
警察B:去哪儿?
义助:仙台。
警察A:这么冷的天,开到仙台,新娘子可够受啊。
义助:可是这么多的嫁妆,只好请她忍耐一下啦。
警察A绕到车后。
警察A:可也是。嫁妆还真不少。
长方形大箱子和印着蔓藤花的大包袱堆得满车厢,义助和另外两个人(都穿着带家徽的和服)守着许多醪酒酒瓶。
警察B也绕过来。
就在他的脚前,大米顺着车厢缝哗哗地洒下来,然而他的视线却被那醪酒吸引过去了。
警察B:嗬,吃喝真足啊。
义助:当媒人的便宜嘛,嘿,嘿,嘿……
警察A:这么好的嫁妆,你这媒人也扬眉吐气了啊。
义助:托福……老总,为婚礼干一杯吧。
说着,他把大碗递给警察B。
警察B:很遗憾,值勤哪。
义助:一杯醪酒,总不至误什么大事吧。
警察A:走吧,荒郊野外有小偷强盗,多加小心哪。
义助:哎,谢谢了……喂。
说着,敲了敲司机台的后窗。
卡车起动。
警察B:等等!
站在车前挡住去路。
义助吃了一惊,不由得抄起醪酒瓶子。
警察B:可不准司机喝酒啊。
义助:(松了口气)是。
卡车开走了。
警察A:代我们向新郎表示祝贺!
他摇晃了一下提灯表示欢送,可是立刻吃了一惊。
地面上堆了冒尖的一堆大米,卡车上还继续漏米。
警察A:喂,等等!等等,等等!
他拼命追上去,但眼看着卡车越来越远了。
字幕:日本小偷传奇
5.沿着公路奔驰的卡车
在充满速度感的画面上叠印片头字幕的过程中,表现天渐渐亮了。
6.仙台的市街
卡车开进依然沉睡的繁华街。
7.繁华街
卡车开过来,减低速度,从门面高大的“龟屋绸锻店”门前徐徐开过去,然后绕到它的后面。
8.龟屋绸缎店后门
卡车开来。
义助从车厢上跳下,撩起带有家徽的和服后大襟。
9.同上·厨房
古里古怪的男男女女,有的喝酒,有的在大口吃饭团。
川上和男扮女装的大庭进来。
川上:噢,好冷,好冷。
大庭盘腿大坐之后,“哎”地一下子摘下女人假发,双手使劲高高地举起来。
大庭:啊,真痛快,真痛快。喂,来酒,来酒。
他说着把大碗使劲递过去。
10.同上·二楼的大屋子
成捆衣物一堆堆地摆了一大排。
每堆的物主——小偷都各自站在衣物堆旁守着。
义助在最显眼的一大堆旁等着。
龟屋绸缎店主人手拿算盘和木牌捆站在义助的堆前。
老板:林田君,你干了这行以来,这是很少见的一次成功啊。
义助:两年的监狱总算没白蹲哪。
老板:(笑嘻嘻地)这么说,该给你个最高军功章啦。
说着,他从衣服堆的一头开始敏捷地点货。
老板:这是哪儿搞来的?
义助:郡山的财神绸缎店。
老板:郡山?那,是东京喽。(说着把写着“发往东京”的木牌放在上面)一件三百块。
义助:正好两百件。
老板:两百件(噼哩啪啦地打了一下算盘)六万块……行吗?
义助:老板,再提提价吧。
老板:这个是最高价钱了。好价钱呀,林田君。
义助:那,没办法,反正是白来的。哈哈。
老板:嘿嘿嘿。
他狡猾地笑了笑,便从怀里掏出个特大的钱夹。
票面十元、每捆一千元的纸市,把钱包撑得满满的。
老板利索地点了点票子之后递给义助,便挪到下一个衣料堆旁。
老板:这是哪儿来的?
男C:青森的泽田当铺。
老板:宇都宫。
啪地一下把牌子放在上面。
11.农村小路
一辆老掉牙的汽车摇摇晃晃地前进。
12.行驶中的汽车里
义助象是很小心地搂着一个提包坐在车里。
13.一个老乡家·里边
打开的提包里有牙科大夫用的工具和药等等。
穿着白大褂的义助转了转脚踏式的锉,给一个老太婆磨牙。过了一会儿,让她漱了口,上好药。
义助:今天就这样吧。
老太婆:怎么?已经行啦?……义助,你真行。
义助:别给我戴高帽儿了,戴也白搭。
老太婆:不是戴高帽儿,要到街上的牙科大夫那儿去,比你弄得痛多了,而且还要三倍的钱,还得搭上一天的工。
义助笑嘻嘻地收拾工具。
老太婆:义助,你什么时候学的牙科呀?
义助:你问什么时候学的?也就是三年之前吧。
老太婆:噢,就是忽然见不着你的那阵子学的?
义助:嗯,嗯……就是那时候。您的老邻居那位大爷还硬实吗?
老太婆:哪里,前年就死了。
义助:是吗……现在,他家还有什么人哪?
老太婆:儿子和媳妇加上两个孩子,此外就是离了婚回娘家的妹妹。
义助:那就是五个人了吧……
14.附近农村小路
义助走来,停下脚步。
高高的树篱墙围着一座漂亮的农舍。
可以看到篱笆墙后面仓库的墙壁。
义助环顾四周,又从篱笆缝向里窥视了一番,便麻利地捡起一块小石头扔进去。
里边的狗狂吠起来。
义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悠悠自得地走了。
15.义助的家·里边(夜)
没有一件象样的家具,空荡荡的两间屋子。
中间安个暖炉,川上一伙八个人放射状地围炉躺着。有的看色情画报,有的往嘴里扔盐豌豆,咯吧咯吧地嚼着,有的张着大嘴睡着了……只有义助一人把纸撕成小块伏在暖炉台子上写些什么之后揉成小团。
义助:起来。
川上等八人心神不定地坐起来。
义助:我是一,大庭是二,长谷川是三。喏,抓吧。
说着把手伸过去。
他手里有六个小纸团。川上他们一个个地抓走。
川上:我是一。
其他人也都自报数字。
义助:知道分的组了吧。(环视大家)下一步就是目标啦。(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三张纸)这就是大庭、长谷川去的仓库。
把那两张纸递给他俩。
人们按分在的组,各自看着纸上的仓库位置。
义助:哪处都没有狗,不过为防备万一,别忘了带面包。还有,也许是罗嗦,不管碰到多大的油水,必须是两点钟一到准时住手。老想再多弄点儿,多弄点儿,贪得无厌,这是倒霉的根本原因。知道了吧?
有拉格子门的声音。
川上他们慌忙藏起手里的纸。
女人的画外音:义助在吗?
义助:我母亲。
说完出去。
人们松了一口气。
16.同上·门厅
义助的母亲和妹妹福子来了。
义助:是吗,福子快当新娘啦。太好了。
福子笑眯眯地点点头。
母亲:我高兴啊,高兴得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怎么好了。
义助:怎么,妈妈,简直好象您要当新娘子似的。
三个人都开心地笑了。
义助:啊,先上来吧。
母亲:不了,新田的源造先生还在等我们哪。想跟你说一声,才跑来的。
义助:知道了,知道了,福子,你的嫁妆决不比别人差,我一定好好地给你准备准备。
母亲:义助,那么说,你还要……
义助:放心吧,万事就交给我好了。
17.一个仓库的墙边
寒风呼啸。
川上借着一束细细的光线用锯在锯墙壁……呼出的气都是白的。
义助用黑布把手电筒整个蒙起来,从黑布上的小窟窿射出一束光给他照亮。
旁边,一条狗紧挨着他摇尾巴。
义助一只手伸进口袋里取出面包,撕了一半喂狗。
义助:快点儿,面包已经没多少了。
川上:手冻僵了,不听使唤。
义助:这可当不了够格的掏洞的。
川上朝双手哈了哈气,又拉起锯来。
义助:锯要不直着使,那窟窿就成了研钵,进不去人了。
手电忽然灭了。
义助赶快打开盖子扔掉坏灯泡,伸手到西装裤的带子上摸。
带子上缝着一大串小灯泡。
义助一下子揪下一只灯泡装进手电。
手电亮了。
18.同上·里边
一块四四方方的厚墙壁被取下来,义助匍匍着钻进来,然后给外面打个信号……川上也以同样方式钻进来。
义助靠近板门,蹲在那儿。
冒着热气的液体从板门的门槛流下来。
义助伸手拉门。
门毫无声响地打开了,射出微弱的灯光。
义助一愣。
一对年轻的夫妇睡在两旁,他们中间睡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
站在他身后窥视的川上,不由得“啊!”地叫了一声。
义助一下子捂住川上的嘴,用眼神示意“你就呆在这儿”,随后又见那对夫妇并没有动静,便进去了。
义助靠近年轻夫妇枕旁的柜橱,毫无声响地拉开了抽斗。
抽斗里装着好衣服。义助暗自得意地把值钱的东西一件件递给川上。
义助瞥了年轻夫妇一眼,不由得大吃一惊。
孩子突然睁开眼睛望着义助。
川上也发现了,拼命地招手。
义助从口袋里拿出剩下的那块面包,轻轻地递给那小孩。
孩子笑眯眯地大口吃起来。
义助松了一口气,朝门口移动。
孩子吃完了,伸出双手还要。
义助伸手去掏,可是没面包了。
他对孩子做了个笑脸。
可孩子就象火烫了似地大哭起来。
年轻的夫妇坐起。
义助他们一溜烟地跑了。
19.阿武隈河的土堤
警钟响彻夜空。
义助等三个人跌跌撞撞地跑来。
义助紧抱着包赃物的大包袱。
十几个警防队员拿着棍棒式鹰嘴钩追来。
被紧紧追赶的义助他们找了个浅滩下了河。
忽然,川上的衣角被鹰嘴钩钩住,跌倒了。
义助依然抱着大包袱,他用另一只手拽起川上,不管三七二十一趟过河去。
警防队员本想追过河去,但看着冰冷的河水发怵了。
警钟仍然晌个不停。
20.同上·对岸
义助和川上气喘吁吁地穿过河滩,上了土堤。
21.同上·土堤
他们咬着牙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警钟声渐渐听不到了。
义助:(喘着气)川上啊,忍耐着吧,要是把你抬到这一带的医生那儿,咱们可就暴露了。
川上: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可是,仓库里居然有人睡觉,真把我的魂儿吓掉了。
义助:事先查看的时候也知道这儿住的人家不少,可是万万没料到仓库里也住着人。
这时响起嘎叭嘎叭的奇怪声音。
川上:大哥,什么响动?
义助:裤子冻住啦……他妈的,好象穿上了玻璃裤子,简直不贴身了。
另一个人:大哥可真够了不起啊,那种紧要关头包袱也没撒手……
义助:我从小跳远就没尝过输的滋味……况且这包袱非同寻常,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撒手啊。
22.义助父母的家·一室
义助扛着大包袱得意洋洋地进来,对跟在后面的妈妈说话。
义助:先跟您说,看了可别背过气去呀。
说着打开包袱。
礼服以至各种各样的衣服装得满满的。
义助:怎么样,了不起吧。
母亲:……(阴沉着脸)
义助:(没注意到)喂,福子,快来呀,福子!
母亲:把它给我拿回去!
义助:怎么了?
母亲:亲事又吹了。
义助:又吹了?
福子进来。
母亲:我看福子真可怜,好不容易提了门亲,又完了。
义助:是因为我的缘故?
母亲:不会是别的缘故,可是福子从没发过一次牢骚,让人觉得可怜也就在这儿。
福子:妈,别再说了,我早就死了这份儿心了。
母亲:那么说也……
福子:算了!说多少遍哥哥也不会明白。
义助:什么!你再说一遍!
福子:说几遍都可以,就是因为哥哥,全家人脸上都不光彩。
义助:少废话!
说着要打她。
母亲:咳!(插到他俩中间)别这样!求你们啦。
义助:哎,福子,你这家伙难道忘了父亲死的时候啦……尽管我是老五,可上边的四个哥哥都远走高飞了,全家的重担就落在我一个人身上。跟着父亲学会了手艺,才当了这么个没有营业执照的牙科大夫。刚以为可以松口气的时候战争爆发了,药和材料全都实行配给制,这让我怎么养活十一口人哪。
福子:……
义助:要是没有我,你们早就饿死了。
福子:饿死倒好了!
义助:什么!
他气得浑身直哆嗦。
义助:该死的!
把拿来的衣服一脚踢飞,扬长而去。
23.温泉小镇(夜)
廉价的霓虹灯闪着刺眼的光。
24.温泉旅馆·一室
义助坐在正中,大庭、长谷川、川上、山口等人和三、四个艺妓边喝酒边喧闹着。
艺妓桃子紧紧地依偎着喝醉的义助。
桃子:哎,你做什么买卖?
义助:你管我做什么买卖呢?
桃子:心眼儿真坏……好,我猜猜看好吧?
义助:行,可是你猜不着。
桃子:我说啦。
一下子坐到他对面。
桃子:不是职员……也不是商人(握着他的手)啊,我知道了,是靠手赚钱的吧?
义助:嗯?……可也是啊。
坐在义助旁边的川上顺口插话。
川上:靠手头赚钱的活儿,这家伙可行了。
说着,他拍了拍义助的肩膀,哄笑起来。
桃子:那,猜对啦?
川上:猜得真准:靠手赚钱的活儿,赚得又多的买卖,你猜是干什么的吧。
桃子:靠手的活儿,赚的又多……等一会儿。
说着,盯着自己的手,弯着指头。
义助:(急忙按住她的手)是牙科大夫,牙科大夫。
桃子:啊,是看牙的先生!(睁大眼睛)
义助使劲点点头。
桃子:(尊敬的目光)那,是院长?
义助:不挂牌子,只是给那些来请的病人出出门诊。
桃子:出诊一次赚多少钱哪?
义助:(漫不经心地脱口而出)碰上油水大的地方,一个晚上能捞它五、六万。
刚说出口,立刻噤口不语了。
桃子:(没有发觉)啊,五六万,真了不起啊。
出神地仰脸看着他。
25.同上
昏暗的台灯。
和桃子盖着一床被子,头挨头睡着的义助忽然睁大眼睛,看看手表,随后蹑手蹑脚地起来,从叠着的西服里取出钱包走出去。
26.同上·厕所
义助走进厕所,拔开窗子的插销,慢慢地打开窗户。
他盯着漆黑的外面,过了一会儿,把钱包扔出去。
那方向的一束手电光明灭了两三下。
义助转身走了。
27.同上·一室(早晨)
便衣刑警站在穿着西服的义助面前。
两三个警察在采指纹。
旅馆的女老板和掌柜悄悄坐在那里。
刑警:对不起,您钱包里大约有多少钱?
义助:我记不清了,有六七千块钱吧。
女老板和掌柜吃惊地抬起头。
刑警:六七千块……〔说着,记在本子上)连帐房的钱算上,被偷金额大约有三万五千块钱吧。(转向女老板)让你们关好门窗,嘴皮子早都磨破了,还不事先注意点儿。
女老板:真抱歉。
义助:咱们都受损失了,关好门就不至于出问题……好,没我的事了吧?
刑警:给您添麻烦了。
义助大大方方地点点头,大摇大摆地走了。
28.义助自己家里
义助把一本评词《太阁记》捂在脸上睡午觉。
俨然是个良家妇女模样的桃子从厨房里出来。
桃子:我说这么安静呢,原来又睡了……
她自言自语,从壁橱里取出被子,轻轻地给他盖上。
她刚要关壁橱,忽然看到那个皮包,便拿出来打开。
里边有钻头、铁撬子、丝锯、螺丝刀等特制的工具。
桃子觉得挺新奇便拿出来。
手电筒叽哩咕噜地滚出来。
义助迷迷糊糊睁开眼,立刻吃惊地坐起。
义助:(按捺不住)别动!
他大喝一声,抢过皮包合上盖子。
桃子:那是看牙的工具?
义助:对……对。外行一摆弄就坏。绝对不能动啊。
桃子:对不起。
义助把皮包放到壁橱里边。
桃子:哎,我跟你说……
义助:嗯?
桃子:我……有个请求。
义助:什么?
桃子:不好意思张口。
义助:说吧,夫妻之间还担心什么。
桃子:咱们到乡下去一趟好吗?
义助:乡下?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你和我成亲之后还没回过娘家呢。
桃子:让我出来干艺妓的娘家吗,冲这一点我根本就没想过回去,只是因为找了你这么个有名望的牙科大夫,我想炫耀炫耀。
义助:我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桃子:因为大家在背地里都说,这一带还没有哪个女人找到象样的丈夫。哎,行吗?
义助:(毫无恶意地)你觉得怎么合适就怎么办吧。
这时,有开格子拉门的声音。
画外音:对不起……林田君在吗?
桃子:在。
随后站起来。
义助:我去。
桃子:那……
义助:好了,好了。
向门厅走去。
桃子坐在镜子前正要打扮。
义助回来了。
义助:一个少见的朋友来了,你跑一趟给买升酒来(说着把小钱包递给她)哎,快去!
硬把她推到厨房去,然后慌慌张张地去了门厅。不一会儿……义助带着扛了个大包袱的菊池浩一进来。
菊池:真对不起,我要知道你娶了媳妇就不来打扰了。没有办法,让警察闻着味儿了,毫无办法……
义助:唉,有话等会儿再说。快点儿,扔进去。
说着,蹬着矮饭桌,把天棚的一块板子推开。
菊池打开包袱。
高级衣服、双层斗蓬、防寒大衣等装得满满的。
义助:嗬,都是上等货啊。
菊池:嗯。
他顺手麻利地挑出七八件。
菊池:算不上是什么礼物,你拿去吧。
义助:咱们彼此之间就别费心了。
菊池:不必客气。
义助:也好,没花本钱嘛。
两人互相看着,大笑起来。
义助把那几件衣服团了团包起来,扔进壁橱,然后又蹬上矮饭桌。
义助:来。
他伸手接包袱。
菊池把衣服捆递给他。
义助“嘿”地一下扔进天棚。
他俩飞快地传递,一大堆衣服转眼之间都扔到天棚里了。
29.同上(夜)
桃子打开包揪惊呆了。
桃子:哎呀,真漂亮,这么多都是给我的?
义助:(得意地)因为来不及定做,只好买成衣了,你就将就一下吧。
桃子:这么高级的东西,真不敢当啊。
义助:哪里,没什么了不起的。
桃子:谢谢,(恭恭敬敬地行礼)我真幸福啊。
说完,紧紧依偎着义助。
30.同上(白天)
川上从厕所出来,把厕所里吊着的洗手器弄得唏哩哗啦地响,可一滴水也没有,便用手去接淅淅沥沥的雨水。
川上:雨下这么大还去呀?
说着转过脸来。
义助正在换西服。
义助:米在这个柜里,酒在那个壁橱里。
川上:(点点头)大约几天回来?
义助:嗯,可能一两天,我看哪,只要给了钱事情就算妥了。
川上:不过,你不去看个究竟也很难说。
义助:哪里,就是给钱的问题。赎身的时候,我再三问过,借的债真的就这些?可还是没有跟我提欠款,这一定是敲竹杠……妓院的老板娘全都是冷酷无情的家伙。
引擎声由远而近,停在门前,随后是拉格子门的声音。
画外音:您好。
川上出去,立刻面无血色、慌慌张张地回来。
川上:(小声地)是警察。坐吉普来的。
义助:(咂咂舌头)出事儿了,到底把警察引来了。
他一边嘟哝一边走出去。
31.同上·门厅
穿着制服的警察站在那儿。
义助出来,感到有些异样。
义助: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警察:你是林田义助先生吗?
义助:是的。
警察:为您太太的事想问问您,请二位一起来吧。
义助:您特意来一趟,真抱歉。其实,我正要去呢,这不,我已经穿戴好了。
32.警察局外面(夜)
33.同上·一室
义助坐在那里。
桌子上有个大包袱。
桃子被一个年轻的刑警带进来,她看到义助立刻叫喊。
桃子:哎呀!
她一下子扑过来,呜呜地大哭。
义助:胡闹,哭什么……我来了你就放心吧。钱我都准备好了。
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瞟了刑警一眼,难为情似的让她坐在身旁的椅子上。
义助:我早就想别出岔子,所以当时我就再三问你,欠的债就这些?可你始终没说。
门开了,警察拿着一捆衣服进来,放在桌子上。
义助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不由得大吃一惊。
刑警:(细心地观察他)看起来你该认识吧。
义助有些惊慌。
桃子:那是你送我的礼品呀。
义助:嗯,嗯。
桃子:(对刑警)你看,我的确没撒谎吧?
刑警:行啦,行啦!(制止她,对义助^这些都是你的?
义助:(吞吞吐吐地)嗯,啊。
刑警:真的?
义助:(对桃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桃子:你让我拿它当礼品送给娘家人,可我想,用不着把这么好的东西给我娘家。所以我打算把礼品卖了,买些羊羹送送就行啦。
义助:卖了?
桃子:(点点头)我想,这样能贴补一下我们的生活更好。
义助:(不由得)浑蛋!
刑警:等等,等等……你太太恐怕作梦也没想到这是赃物吧。
义助:(被触到痛处)嗯,赃物?
刑警:(点点头)对,你太太要的价钱还不到市价的一半,转眼就卖光了……买主都说这是近来难得的便宜,就得意地在这附近给大家看,可是看东西的人之中,有一位正是那件和服外套的失主。
义助:(吓了一跳)……
刑警:(恫吓他)说!这些真的是你的吗?
义助:是的,其实我也是买人家的。
刑警:买人家的?卖主姓甚名谁?哪里人?
义助:郅可不知道,提着个大皮箱,象个经纪人……
34.义助的家屋内(白天)
川上缩着脖子呆在屋子的一角。
警察在乱翻壁橱,忽然他的视线停在一点上。
刑警丙瞪大眼睛盯着四周,忽然他的视线也停住了。
天花板有一处被手垢弄黑了。
刑警丙搬过矮桌子,蹬上去,拉开天花板。
许多衣服立刻哗啦一下掉下来。
35.警察局会议室
刑警丙和两三个警察站在大桌子旁,把衣服一件件摆好。
36.同上·另一室
义助面对着年轻的刑警。
桃子不在。
刑警:没想到,你还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哪,天花板里掉下来五十多件东西,可你还不招供。
义助:那些,都是买的。
刑警:撤谎!失主马上就来,立刻就弄清楚。我先问你,为什么要把买来的东西藏在天花板上?
义助:我的东西放哪儿你还管得着?
刑警:什么?!你小子以为这儿是什么地方?跟警察捣乱可没你的便宜。
义助:别那么大声叫嚷,判刑之前我还不是犯人。我也是戴了两三个军功勋章的人哪。(满不在乎的微笑)象你这样乳臭未干的刑警我还没放在眼里,你未免太妄自尊大了吧。
刑警被他气得嘴唇颤抖。
这时,门开了,安东副警长(穿着便服)进来。
安东:(十分世故的样子)喂。
义助:啊,安东先生。
刑警赶忙敬礼。
安东:(微微点点头)他是鬼见愁林田义助君哪,你还不是他的对手啊。哈哈哈。
刑警涨红着脸。
安东:我来处理这案子,就凭我们的老交情,你就和盘托出吧。
说着,他一边愜意地笑笑,一边打开失主报案的卷宗。
旁边房间里吵嚷起来。
安东把门拉开条缝,向义助示意。
义助站起来朝里边窥视。
37.同上·会议室
十几个失主都红了眼,高声喊叫着抢东西。
A:哎,有啦!
B:哎呀,这是我的衣服呀。
A:什么?这件确实是我家丢的。
两人争夺那件衣服。
刑警丙:喂,喂,东西跑不了,冷静点儿慢慢看准了才拿。
尽管刑警制止他们争抢,可是人们仍然吵得象捅了马蜂窝似的。
38.同上·一室
窥视的安东扭过头来。
安东:一件衣服有两个失主。
义助:那就是说,其中准有一个撒谎了。
安东:你去给他们分清是非吧。偷东西的人作证是最准的了。
义助:危险,危险,我可不敢。安东先生不愧是诱导审讯的名人哪。
安东:坚决不承认是你干的吗?
义助:嗯,绝对不是我……
安东:现在,东西不是从你家弄出来的吗?一个号称鬼见愁的家伙,居然从一个不认识的掮客手里买东西,你看,这话说不过去吧?
警察敲敲门进来,跟安东耳语了一阵。
安东:带到这儿来……啊,没关系,没关系。
警察出去,把菊池带进来。
菊池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可是义助却不动声色。
安东细心地观察他俩的表情。
安东:(对义助)这人你认识吗?
义助:(若无其事地)不认识。
安东:他叫菊池……
义助:菊池(嘟哝着)啊,你果然(说着又看了看菊池)给警察添麻烦了,你这人不细心,啊,在监狱里见过你。
菊池要说什么,但没有张开口,只是点了几下头。
安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然后给警察递了个眼色。
警察把菊池带走。
菊池向义助微微递个眼色,走出去。
义助毫无反应。
安东:唉,这就难办了。
义助:?……
安东:你太太的事啊。
义助:我太太怎么了?
安东:销赃是确凿无疑的事实吧。
义助:啊,我太太什么也不知道。
安东:警察可不这么看。
义助:那您看怎么办呢?
安东:我正在考虑哪,因为现在还没办送检察厅的手续,所以想趁这个时候帮你一下忙……
他边说边悄悄窥探义助的表情。
39.同上
义助吃完盖浇饭。
安东坐在他旁边。给他倒了碗茶,然后拿起调查记录念起来。
义助对安东所念的都一一点头。
安东让义助吸烟,并给他擦燃火柴,然后打开失主报案表,把仓库被盗现场的照片一张一张地拿给他看。义助使劲地摇头……然而安东却笑眯眯地坚持。
义助的画外音:我一心想帮助妻子,所以就认输了……可是同伙的问题就是撕了我的嘴也不能讲,这可是我们的义气。菊池的事我一点儿也没讲,安东提到的那些我都承担下来……可是,安东这个老狐狸会看透我的心思,他千方百计地想让我把许多无头案中的重要案件都让我承认下来,……这个畜生,让你见识见识吧!
40.拘留所里
看守带着一个人(马场库吉)从阴冷昏暗的走廊走过来,库吉提着往下滑的裤子,无精打采。
41.拘留所的一个房间
门开了,库吉摇摇晃晃地进来。
房门咣地关上了。
义助坐在墙根处。
库吉鞠了个躬便提心吊胆地坐下了。
义助:干什么了?
库吉:(吓了一跳)那个……自行车。
义助:自行车……几辆?
库吉:(越发不知所措)六辆。
义助:哈哈哈……瞧你那哭丧的脸,简直象杀了六个人似的。
库吉:(更慌了神)……
义助:在这个拘留所里啊,主要是杀了人的、打人的,此外触犯各种刑法的都有,要是一宣判,判死刑的当然不用说了,判无期的,判十来年的,有的是。至于偷自行车的小偷小摸啦,如果不用显微镜简直都看不出来,多得数不胜数啦。哈哈哈……
库吉张着嘴呆呆地看义助。
义助将手伸进被子的叠缝中间,取出一支香烟。库吉看了大吃一惊。
义助从被套的棉絮揪下一团棉花,又从草席上扯下一根稻草,塞到棉花中间,然后放到地板上用木板搓。
库吉不眨眼地看着。
不一会儿,义助轻轻一吹,棉花立刻着了。
义助点燃香烟,深深地吸了两三口,随后递给在一旁瞠目结舌的库吉。
义助:吸吧。
库吉:谢谢……
他接过来赶忙吸了一口,但呛了一下。
义助:你是头一回进监狱?
库吉:是的……我叫马场库吉,请多关照。
义助:我叫林田义助……你现在知道了吧,这儿是个了不起的地方……啊,说起来嘛,这儿就算是盗窃研究所吧。反正你已经到这儿来了,那就好好学习,免得第二次再进来。
库吉认真地点点头。
库吉:太哥,你是放火还是打架斗殴了……?
义助:浑蛋!你这不是小看人了吗?
库吉:(吓了一跳)哎。
义助:我是掏洞的。你记住,放火啦,打架斗殴啦,无论傻瓜,或糊涂虫,只要有胆子谁都干得了。可掏洞的就不同了,需要这个(指指头)和这个(啪啪地打打手腕)的功夫。正因为如此,连警察对我们也另眼相看哪。
库吉:啊,是吗?
义助:掏洞的刑期最长就是证明。
库吉:那倒是。
他以尊敬的自光看着义助。
突然,义助从库吉手里夺过香烟掐灭,把烟雾扇了扇,又吹了吹。
门上的小窗户打开了。
看守的画外音:五三八号,家属送东西了。
一个小盒子递了进来。
义助:谢谢。
小窗口立刻关上。
义助打开小盒子。
里面装得满满的煮面条。
义助不加思索地伸进手去,微微一笑,随后取出个胶皮袋子。
库吉:哎,大哥,那是,嘿嘿嘿……
那是一个鼓鼓囊囊的避孕套。
义助解开,往外一抖。
噼哩叭啦掉出来的全是香烟。
42.拘留所院内
尚未判刑的人们出来活动。义助和库吉边走边聊。
库吉:大哥还不知道吧,最近,外边可出了几次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呢。一个叫下山的国营铁路总裁被杀;无人驾驶的电车突然跑出来撞死了人。说什么快要革命了。
义助:哼,这么说,警察净为这些事大忙特忙了,这可是他们大把捞钱的绝好机会啊。
库吉:是啊。
义助:凡是从这儿出去的都发誓再也不回这儿了。虽然都发誓,可内容却有两种。一种是悔过自新,再不干任何坏事了;一种是今后要干得巧妙些,决不再被逮进来。你属于哪种?(微笑着)
库吉停下来,仿佛大事当头,下了决心似的表情。
库吉:(十分激动的语气)大哥!
义助:怎么,这种腔调?
库吉:收我做大哥的徒弟吧,我一定拼命干,当个好样的掏洞者。
说完,恭恭敬敬地施礼。
义助:(并不推辞)我的脾气是有求必应。啊,好吧。那么,你先出去,先找个油水大的地方,我最近也可能被保释出去。
43.拘留所门外
义助提着小包袱走出来,象是等待着什么四处张望。
他的目光忽然停住了。
他的母亲慢慢走过来。
母亲:义助!(抱住他)你挺好的啊?
义助:噢,没事儿……(四处看看)妈,桃子呢?
母亲:桃子跑啦。
义助:跑啦?
母亲:你关进来之后没多久跑的。
义助板着脸一声不吭。
母亲:(跟在他后面)听人说她在北海道又当艺妓了。
义助:……
母亲:你还是把那种坏女人忘了吧……呶,义助。从今以后你要悔过自新,好好干活儿,正好你那些坏伙伴也都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你如果能好好干活儿,好媳妇多着呢。……
义助:(打断她)妈,当那起早贪黑地干也不过挣七石米的农民么?见鬼去吧。
母亲:农民不种稻,谁种?
义助:反正我不干。况且我还没判刑哪……如果经过法院判了刑,还得蹲三、四年监狱……倒不如判刑之前干脆干他一场,让妈过几天好日子。
44.杉山车站前
列车起动的声音。
提着皮包的义助从车站走出来。
他东张西望,象是不知去向,这时,库吉跑到他身旁。
义助:噢,你辛苦了。
库吉:到那个食堂休息一下吧。
义助:(摇摇头)先查看一下。
45.小山坡的半山腰(白天)
眼下的铁路和国营公路相接,远远望去,可以看到公路前边的小学、大泷绸缎店。
义助和库吉坐在草丛中。
库吉:那儿(指着前方)是大泷绸缎店,从树荫能看到的是库房墙壁。配给的衣料、胶鞋全都装在里面。照我看,至少有五万块钱的货。
义助:(点点头)这铺子的人口呢?
库吉:嗯,这一点,也照您在监狱里教的那样事先都搞清楚了。主人夫妇俩和一个老爷子,没小孩儿。
义助:狗呢?
库吉:没养。
义助:东西怎么运呢?
库吉:自行车准备好了。
义助:(微笑着)自行车得专用的才行。(看看表)好,十二点开始动手。
46.大泷绸缎店库房(夜)
库吉打着手电筒,手电光透过一个小窟窿射在墙壁上,义助用钻头打眼。
他俩都穿着带颜色的衬衫和帆布球鞋,一身轻装。
手电光微微摇晃起来,同时,库吉的喘息声也呼哧、呼哧地格外响。
义助回过头,嘘了一声之后,喘气声静下来,但立刻又比刚才更响了。
义助:你到那边去把风。
库吉几乎象爬行似的离开原地。
义助以熟练的技巧操作钻头。窟窿眼看着增多,墙壁以小窟窿画出个正方形。
义助从皮包里取出丝锯,把窟窿之间切断。以点连成的正方形,变成以线连成的正方形,突然开了一个大窟窿。
义助:喂。
他小声招呼一下库吉,便麻利地钻进洞去。
库吉爬到洞旁。
各种衣料,胶鞋捆不停地扔了出来。
库吉不声不响地堆成一堆。
义助:赶快装上自行车啊。
库吉:怎么拿过去啊?
义助:那边不是有绳子么。
他刚说完,就把头缩回去。
库吉四处望望。
不远的地方有一摞苹果箱子,下边吊着根绳子。
库吉靠过去,使劲拽绳子。
只听得嘎啦啦一阵可怕的巨响,苹果箱子塌了下来。
库吉吓得一溜烟跑了。从洞里跳出来的义助夹着皮包也象离弦的箭似地逃走了。
套窗拉开,穿着睡衣的主人跑出来。
47.丘陵处的一间小棚子(白天)
义助大口吃饭团。
库吉递给他水壶。
义助:(喝了一口)反正自行车是偷来的,丢了就丢了吧,可是你把工具也忘了带走,那可太差劲儿了。
库吉:我们留下什么线索了么?
义助:他们很可能去报案了。
从远处传来象波涛一样的歌声。
义助:怎么回事,那么热闹?
库吉:附近的工厂罢工哪。
义助:嗯,没事了,因为警察正忙于处理罢工呢。
库吉:今天夜里再去干一下?
义助:你这家伙喘气简直象吹笛子。
库吉:今天夜里能行……除这家之外,有两三家,我已经预先查看好了。
48.小村落A(夜)
三四家农舍已经沉睡在寂静之中。
突然一阵狗叫。
义助和库吉从黑暗中跑出来。
义助还是提着他那只皮包。
49.小村落B
义助和库吉走来。
库吉停步,指了一下前方。
黑暗中隐隐约约露出仓库的白墙。
义助拾起脚下的小石子扔过去。
只听得石子叭哒落地的声音,随后又恢复了原来的宁静。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抬脚要走过去,义助又立刻停下来,拽着库吉躲进树丛。
三、四个警防队员手提棍棒和鹰嘴钩走近了。
义助和库吉屏住呼吸。
警防队员走了过去。
义助:安排巡夜的了。(看看表)已经两点多了,算了吧。
库吉:真气人,好不容易先看好的。
义助:等上四五天,稳定一下倒好,得注意巡夜的呀。
说完就朝黑暗里走去。
库吉心犹未甘地朝仓库那边望着。
50.漆黑的路上
提着皮包走去的义助。
51.小村落C
库吉一步步逼近那个仓库。
突然,狗狂吠起来。
52.铁道线上
黑暗中,伸向远方闪闪发亮的钢轨。
义助从铁路旁的土堤上轻轻地跳下来,打开皮包,取出衬衫、裤子和皮鞋,迅速换好。
然后把脱下的裤子、运动鞋装进皮包,象是松了口气似地拔了一把草放在钢轨上坐下来。
他从容地叼上支香烟,用手巾遮着光,擦着火柴点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刚刚摆脱了紧张的心情,可是就在这一瞬间,突然吃惊地望着前方。
三个高个子男人顺着钢轨旁边的小道走来。
义助一下子跳到另一侧的钢轨上坐下。
这时,那三人也发现了义助,停下脚步,但立即又走过来。
义助:糟糕……不该换鞋呀。
他十分警惕地作好预防万一的准备,朝那三人走去。
双方距离慢慢缩短。
义助:晚上好。
男A:(用标准语)晚上好。
双方各自相安无事地走过去。
就在正要松口气的一刹那,义助又被走近的人影吓了一跳。
迎面而来的是六个人,无不体格健壮。
义助仍然百倍小心,作好预防万一的准备。
那六个人也注视着义助走了过来。
义助留神看着对方,并先打招呼。
义助:晚上好。
男B:晚上好。
这人说的也是不带地方口音的标准语。
双方擦肩而过。
义助的心声:不是警防队的……是黑市商人?……可什么也没拿呀。
男B的画外音:饭坂温泉在哪儿呀?
男C的画外音:正好是这个方向。
义助一愣。
义助的心声:从不知道饭坂温泉在哪里这一点来看,这些人不是本地的。
义助赶忙象逃命的兔子似地跑了。
飞跑的义助冲过道口,向山上狂奔。
53.山坡小路
飞跑的义助。
54.丘陸地带的田地
义助跑来,钻进路边洼地上一堆积肥用的麦秸堆里。
55.麦秸中
他用麦秸把自己围在中间。
义助放下皮包擦了擦汗。
56.山路上
库吉走来。
他略微听到一阵脚步声。
库吉一惊,朝黑暗中望去。
一群漆黑的人影走近了。
库吉赶忙跳进旁边的草丛。
一行九人从他面前悄悄地走了过去……
库吉屏住呼吸看着他们走远。
57.麦秸里
义助叼上香烟,用手巾挡着光亮,点上烟。
寂静……一缕青烟飘摇而上。
这时,一列火车的轰鸣划破沉寂,火车由远而近了。
越来越大的火车轰鸣。
突然一声震天巨响。
义助吓了一大跳。
火车声立刻戛然而止。
义助感到莫名其妙,侧耳倾听。
然后依旧是寂静无声。
义助掐灭香烟,闭上眼晴。
58.丘陵地带的田地
东方出现微明。
突然响起一阵警笛。
59.麦秸堆里
义助一下子睁开眼。
吵人的警笛声……就象遥相呼应似地四处响起。
义助从麦秸缝向四周窥望。
黎明的天空没有什么异常现象。
义助的心声:没着火呀……畜生,是搜山哪,这么说,库吉这家伙把事情弄糟了。
义助赶紧把麦秸盖在头上。
警笛声响成一片。
60.同上
天已大亮,笛声也停了。
义助慢慢坐起来,从麦秸缝向外窥探。
各条路上都有跑着的人群……不仅是男人,连女人和孩子也夹杂其中。
义助的心声:奇怪呀,连女人孩子都跟着跑,这是搜山了。
61.丘陵地的田地
义助从麦秸里跳出来,迅速掸掉身上的麦秸屑,向从对面小跑过来的四五个年轻妇女打听。
义助:大姐,出什么事了?
年轻妇女A:火车出轨了!
义助:嗯?火车?
62.铁道线上
义助看到,离他和那九个人相遇处不远的拐弯的地方围了一大群人。
他跟着那几个年轻妇女一起跑过去,从人墙的后面望去,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机车冲到田地里,横卧朝天。好几节货车、客车脱轨翻了,目不忿睹的场面。
老人:听说,警察刚到的时候,一名副司机还活着呢。
年轻男人:花了三十分钟才从机车里拽出来。
义助:死了几个人?
年轻男人:一个司机和两个副司机。
义助:死了三个人。这可是个大事啊。
老人:把钢轨给拆了,难怪脱轨。
义助:嗯?把钢轨拆了?
老人:瞧,都那样了。
朝他指的地方望去,只见钢轨果然从枕木上拆下来了。
义助:(脱口而出)那帮家伙干的。
老人:嗯?
义助忽然清醒过来,赶忙钻进了人堆。
63.杉山车站前的食堂里
义助和库吉在吃面条。
饭馆的收音机报道新闻。
播音员的声音:昨天,八月十七日上午三点九分,东北线的谷川与杉山两站之间发生了一起列车脱轨颠覆事故,冈田总理府长官在今天的记者招待会上就这一事件发表谈话说:“这起罕见的严重犯罪事件,它和近来在各地屡次发生的各种案件,在思想动机上是相同的……”
义助停下筷子听广播,他一口气把汤喝光。
义助:(嘟哝)那帮家伙难道是赤色分子?
库吉:……(不解其意地看着他)
义助四下里看看便压低嗓音。
义助:昨天晚上和你分手之后,我在火车颠覆的附近碰到一帮鬼鬼祟祟的家伙。
库吉:鬼鬼祟祟的家伙?
义助:一伙九个彪形大汉。肯定是那帮家伙把钢轨拆下来的。
库吉:啊,我也碰上他们了。
义助:在哪儿?
库吉:在山路上。老实说,可能惹大哥生气,因为接连两天都不得手,我火了,想再到那边看看,可还是不行,过了三四十分钟又回来了。一走到山路上(把筷子放倒表示道路)就听到噼通扑通的皮鞋声,吓得我赶忙藏进草丛里,就见七八个家伙从我眼前悄悄地走了过去。
义助:是九个人。
库吉:嗯,那么说,肯定就是那九个人了。
义助用自己的筷子同库吉摆的筷子连起来,做个示意图,用指头指着。
义助:这儿是线路,我在这儿碰到那些家伙,三十分钟之后,你在这儿碰上了。正对。
库吉:(点点头)这可是件大事。大哥,怎么办?
义助:绝对不能说。昨天晚上的事就是撕破嘴也不能说,我们是在保释中。在绸缎商店仓库干的事要是泄露出去,可就不得了啦,懂了吗?
库吉使劲点头。
64.警察局·一室
库吉悄然坐在受审的桌子前。
审讯库吉的安东突然猛拍一下桌子,恶狠狠地吼叫起来。
安东:你还准备支吾搪塞吗?我什么都调查清楚了!
库吉:(吓了一跳)……
安东:列车颠覆那天晚上……你在哪儿,干什么!
库吉面色苍白,瑟缩双肩微微颤抖,呼呼的喘息声都听得到了。
安东:(忽然以温和的口吻)那么重要的事,象你这样的外行,一个人是干不了的。除你之外一定还有同伙。你就象个男子汉大丈夫似的,痛痛快快供出来好不好?
库吉:……
安东:我们是通情达理的,对那些不用费事就老老实实招供的,一定通情达理地对待他,酌情量刑,从轻发落。
库吉:(怯生生地)先生,对不起。
安东:(眼晴一亮)噢,要招?
库吉:(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安东:(往前探了探身子)那么说,都是些专家干的喽。
库吉:(点点头)嗯。
安东:我早就说过嘛。能把铁路的钢轨拆下来,这种事外行是干不了的。一开始我就认为犯人是国营铁路的人,果然没错。
库吉:……
他张着嘴呆呆地注视着安东的脸。
安东:那么,你们怎么干的?
库吉:嗯,用钻头在墙上钻窟窿……
安东:……?
库吉:再用锯把窟窿和窟窿之间锯开,这样墙板就整个下来了,然后就从这儿钻进去……
安东:(大发雷霆)浑蛋!我不是问你掏洞的事!
他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65.鹤冈当铺
它座落在某中等城市繁华街的一条横街上,是一个很殷实的当铺。
66.同上·一室
义助拘谨地坐在这里。
当铺老板在他面前看介绍信。
看上去这个老板和蔼温厚,然而眼睛很敏锐。
他看完之后点上支烟,慢条斯理地吸着。
老板:对不起,问得很不礼貌,你有前科么?
义助:非常惭愧,有三个。加上现在保释中的是第四个。
老板:噢,(微笑着)对不起。因为是龟屋介绍的,我认为都是有本事的人,可为什么要到我这儿来呢?
义助:说实在的,是件意想不到的事件把我牵连上了。
老板:意想不到的事件?
义助:嗯,过去的同伙作为杉山事件的嫌疑犯被捕了,我立刻想到自己也会被捕。
老板:哈哈,不要紧的,你那朋友大概十几天以后就会放出来了。
义助:这是检察官打的虚牌?
老板:(点点头)我过去当过警察,一遇到这种事件的时候,首先要把当地一些品行不端的,作过案的人都一个个抓起来,敲打敲打他们,这已经是惯用手法了。我说的话是有根据的,瞧,又检举了一个。
说着,拿起身旁的报纸给义助看。
义助看报。那标题是:
杉山事件新的嫌疑犯本间被捕,盂兰会时曾预言发生如此事件,嫌疑充分
老板:按我的估计,这个汉子倒霉了,他一定要遭到彻底审讯。
67.报纸标题
本间终于招供,杉山事件进入核心问题
杉山事件进入最后阶段
等等令人眼花缭乱的标题反复叠印——
68.鹤冈当铺·一室
义助和库吉之间摆着那些报纸。
义助:真不明白……怎么想也不明白,你没有经过检察厅而只呆了十二天,绸缎店仓库的窟窿还张着口哪……你把我也供出来了吧?
库吉:哪能呢。
义助:真的?
库吉:我呀,就是撕破我的嘴也决不会把大哥的名字说出来呀。我一口咬定,同伙是在冷饮店遇到的不相识的人。
义助:不过也奇怪呀,安东这家伙怎么就相信你的话了呢。
库吉:我也觉得奇怪他只问我,国营铁路有没有认识的人哪。附近的工厂有没有怪人怪事呀。看样子他根本就不关心仓库失盗的事儿。
义助:嗯,好啊,不管怎么说,只要没暴露就最好不过了。
库吉:是啊,是啊……
义助:如果这回就这么完事大吉了,剩下的就是判刑之后蹲几年监狱,那样,当然够便宜的了……
69.拘留所的围墙
义助的画外音:果然如此……法院判了四年,服刑照例到宫城监狱去。由于我要给一个偷牛而被捕的朋友当证人,所以又回到曾经住过的拘留所来了。
70.同上·操场
用铁丝网围起来的一个小广场。寒风呼啸。
义助缩着脖子晒太阳。
七、八名“杉山事件”的被告欢蹦乱跳地跑出来,在操场正中打起自己制作的网球。
这里都是尚来判决的囚犯,他们仍然留着长发,在这些人当中,义助的和尚头特别显眼。
未判决的囚犯C靠近义助。
囚犯C:大哥是判了刑的吧?
义助:(立刻挺胸脯)我戴过四个军功勋章,监狱就象我们家一样。
囚犯C:(用尊敬的目光看着他)噢,前科四次啊。
义助得意地笑笑。“杉山事件”的被告们好象根本就不理睬这位前科四次的大人物,高声叫喊着打网球。
义助:那帮家伙怎么象幼儿园的小鬼似的跳跳蹦蹦?
囚犯C::他们是“杉山事件”的被告。
义助:(有些发火)怎么,是那帮家伙?干了那么大的坏事,还这么高兴,满不在乎?
其中一个人接球失误,天真地笑了。
囚犯C:他就是本间。你瞧,这边一个有点瘸的叫桥本,他旁边那个矮个子叫多田。他们三个人从谷川车站到杉山车站附近,和村山、伊藤他们会合,然后一起扒了铁道。
义助:(诧异地)你说是那个瘸子和矮个子扒的铁道?
囚犯C:别看他们年轻,胆子可大了,满不在乎,简直就象什么坏事也没干过似的。
义助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三个人。
71.铁道线上(杉山事件发生的当夜的回忆)
义助和三个高个子男人走了个对面,他们隔着钢轨和义助对望着。
义助:晚上好。
男A:(用标准语)晚上好。
义助就在正要松口气的一刹那,他又被走近的人影吓了一跳。
又是六个体格健壮的人。
义助仍然百倍小心,作好准备,走上前去。当时的气氛是紧张的。
那六个人也注视着义助,和他擦肩而过。
72.操场
“杉山事件”的被告本间、桥本、多田天真地玩球。义助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义助:(自言自语)不对,不是他们干的。
未判决囚犯莫名其妙地看着义助。
义助认认真真地盯着那三个人。
义助的画外音:不对,那天晚上的人决不会这么矮。而且也不是三个人,的的确确是九个人。
正在思考的义助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他吃惊地回过头来。
和蔼可亲面带微笑的木村信站在他面前。
木村:你是四栋八号房的吧?
义助:你是谁?
木村:我是你前面那房间的“杉山事件”的被告木村信,请多关照。
说着伸出手来。义助一惊,但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木村:(笑眯眯地捏着他的手)你不象小偷。
义助:你也不象扒铁道的呀。
木村:哈哈,当然,我们根本没有扒铁道。
义助:嗯,那为什么招认呢?
木村:本间君还年轻啊。再加上事件发生之后那段时间,他因为行为不轨被警察抓住把柄遭到拷打,而且他们威胁他,如果不招供就判死刑,所以他照着警察说的那样胡诌了一通就算自首了。
义助:……(愣愣地俯视地面)
木村:警察根据本间君的供词,就把我们工会的十九个干部抓进来了……
看守喊了声“整队!”木村站起身。
木村:(微笑着)在这里彼此认识了,很好,今后请多关照。
73.同上·澡塘
水泥造的十分简陋的澡塘。
未判决囚犯们被分成两组,一组在浴池里泡着,一组冲洗淋浴,他们在看守的号令下换班。
义助和木村他们一起跳进浴池。
未判决的囚犯甲:一个月才洗一次澡,泡上四分钟,洗上四分钟,再泡四分钟,连擦干身子的工夫都没有。
未判决的囚犯乙:别要求太高啦。以前每次才三分钟,是“杉山事件”的被告跟所长交涉之后才每次延长一分钟。所长在干大事的家伙们面前,不敢不答应,对吧,木村先生。
木村:(苦笑)……
义助:(心平气和地)呶,你们既然没扒铁道,肯定会被释放吧。
木村:(爽朗地)当然,我们相信会这样的。
义助:(满有把握地)是嘛,没干那种危险事的人,警察也不能老是拘留人家嘛。
74.同上·更衣处
义助从浴池出来穿衣服,隔着玻璃窗看到木村在镜子前往脸上擦药,便走到他身旁。
义助:(颇感奇怪)那是什么?
木村:是红蜻蜓粉。
义助:红蜻蜓粉?
木村:自从进了这里,脸上起了白汗斑。
义助:给我看看,我也擦点儿。
他从木村手里接过药,边擦边说。
义助:这东西管事吗?
木村:我妻子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说是红蜻蜓粉对白汗斑最有效。就把这话跟孩子讲了,后来孩子为了给我治病,每天拼命逮红蜻蜓,这样一来,家里到处都是红蜻蜓了。
义助:你那孩子多大了?
木村:四岁。不知道是不是真有效,可是总觉得孩子这番心情浸透到自己皮肤里了……
义助:这么冷,红蜻蜓就快没有了吧?
木村:是啊,听说最近没有红蜻蜓了,孩子直哭,我妻子可大伤脑筋了。
义助:(大为感动)……
这时,未判决的囚犯乙高声叫起来。
未判决的囚犯乙:哎,我的肥皂没了。(对旁边的未判决的囚犯甲)你拿了吗?
未判决的囚犯甲:我不知道。
未判决的囚犯乙:(四下里望望)谁是偷肥皂的小偷!
义助:讨厌,在这儿的人不都是小偷吗!
大家哄堂大笑。
看守探头进来看了看。
看守:八百零六号,来探视了!
义助:嗳。
赶忙穿衣。
75.同上·探视处
义助进来。
站在铁丝网后面的福子跑过来。
福子:哥哥!
叫了一声,便抓住铁丝网哭起来。
义助:福子,怎么一来就哭呢?
福子:(边哭边讲)妈妈……
她泣不成声。
义助:(焦急地)妈妈,怎么啦?
福子:快不行了。
义助:怎么?妈妈快不行了!
他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
福子:两个月以前身体就不行了。可是不干活就吃不上饭,只好去运木炭,我说别干啦,别干啦,可是……
义助:……(茫然若失)
福子:四天前,到了晚上还役回来,大家上山去找,原来倒在雪地里,半边身子都埋在雪里了。
义助:后……后来呢?
福子:得了急性肺炎。医生说已经不行了,最好趁有口气,能见面的人让她都见见……
义助:……
福子:妈一直说胡话,叨叨咕咕地说想见见哥哥。她说,想看一眼义助,义助这样的下场也是自己不中用的缘故。让我见你的时候,一定向你道歉。
义助紧咬牙关,强忍着眼泪。
福子:(从怀里取出张状子)为了哥哥,村里人给拘留所写了张要求让你暂时出所的请愿书,让你交给所长看看,好让你回去见见妈呀,哥哥!
她抓着铁丝网大哭起来。
义助难忍悲痛,转身跑了出去。
75.同上·义助的牢房
义助发疯似地猛敲牢门。
义助:值班老总,值班老总!
看守打开小窗朝里望。
看守:(呵斥)吵什么!讨厌!
义助:(哀求地)我请求暂时出所的事怎么样了?
看守:暂时出所?……那事啊,不行。
义助:(吃惊地)不行?
看守:嗯,不允许。
义助:(缠住不放)老总,求求您。我妈快死了,让我见她一面,哪怕看上一眼也好啊。老总,请您再替我求求所长吧!
看守:不行。只要决定的事,再说也没用。
说完要走。
义助:等一下!那让我见见所长吧!
看守:什么?
义助:我直接求求他。(跪下)值班老总,我给您下跪了,只要在我妈咽气之前让我见上一面,以后怎么处置我都行。刑期延长二年、三年都没关系。呶,你就让我见见所长吧。
他叩头触地恳求着。
这时从对面牢房传来木村的叫声。
木村:林田先生不是在求您吗,让他见见所长吧,我们大家也求您啦。
看守:(冷冷地)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们胡作非为,现在给关进来了,这会儿又是母亲死了要见一面啦,这个那个啦,大言不惭地说三道四有这个资格吗?
砰的一声把小窗关上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
木村的画外音:(安慰他)林田先生,别泄气,找机会我们跟所长说说,你打起精神来啊。
义助双手拄地一动不动地象个雕塑。
76.同上·义助的牢房(晚上)
义助靠着墙壁一动不动。
用铝碗盛的晚饭从小窗口送进来。
义助连看也不看一眼。同牢房的甲抽抽鼻子。
甲:还没凉。
乙:啊,真想吃热豆腐酱汤啊。
丙:唉,我这碗总是汤多豆腐少,清汤一碗。
甲:(对义助)老兄,别老是部么愁眉苦脸的,吃饭吧。(喝口汤)啊呀,这是什么呀?
用筷子从汤里挑出个黑黑的东西。
乙:蟑螂。
甲:(皱皱眉头)唉。
随手扔掉。接着从汤里又夹起一只。
甲:值班老总,先生。
看守把小窗口打开往里张望。
看守:干什么?
甲:汤里有蟑螂,能不能给我换一碗?
看守:(盛气凌人)什么,你还以为你住进帝国饭店啦?
甲:可也不能吃蟑螂啊。
看守:不能吃就拉倒!让蟑螂一样的家伙吃这种饭都是浪费,别不知道天高地厚啦!
说完,冷笑一声要走。
义助:等等!我们虽然不成材,可到底是人哪!难道就该吃蟑螂?
说完把碗翻扣过来。
甲:啊,别这样。
他刚伸过手去,义助就把他的手使劲拨拉开。
义助:算了,如果你们也是人就别吃这种饭!
同牢房的人们都很佩服义助的气概,也杷自己的碗扣起。
看守气急败坏地跑进来。
看守:你们这帮小子是蹬着鼻子上脸哪!
边说边打甲、乙。义助拉开架势挡住,使看守无法再打。
看守:(气极)好小子,等着收拾你们吧!
他正要跑出去,其他看守也一拥而入,扭住反抗的义助。
77.同上·走廊
义助他们被看守们推搡着出来。
这时从前排房里传出木村的大声叫喊。
木村:看守打人,反对暴力!
旁边牢房的桥本也大喊。
桥本:难道犯人就不是人吗,我们要求人的待遇!
木村:不许看守打人!
各牢房的被告一起呐喊。
被告们:看守必须停止暴力行为!
木村:坚决反对给蟑螂饭!
被告们:坚决反对给蟑螂饭!
人们用碗敲铁栅栏唱起来。
看守们惊惶失措。这时看守长跑来。
看守长:静一静,静一静,不要唱!
义助尽管被强拉着,
政客是真正意义上的小偷,戏谑之言也不免悲凉。
各方面都不错,最后还有些感动。
后面走上正道那段整个垮掉了
借小偷揭露现实的喜剧。三国夜间入室行窃,出乎意料地发现主人睡在库房里,硬着头皮迈过主人的头顶,翻箱倒柜蹑手蹑脚把货物往洞外搬运,一转身发现主人的小儿子没睡着,瞪着大眼看他们行窃。三国急中生智掏出一块糖塞到小孩嘴里然后接着搬。小孩开心地把糖吃了,伸手还要,三国一摊手“没有了”,小孩哇哇大哭,于是主人被惊醒,坐起来高喊:“有贼!”
“我们专业小偷干活从来不带绳子”,笑死我了林田义助第二任妻子真不是左幸子演的吗,太像了
妹想到三国连太郎浓眉大眼的也会当小偷,可算是其演技巅峰了,非常可爱且行云流水。细节部分无懈可击,爆笑无敌。“绳之以法”一词原来还有日常迷信......
2021.01.11
东北方言地狱,听傻了。
新浪潮
1988.11.06日本电影回顾展 中国电影资料馆
社会派大师作 九壮汉夜景戏调度真绝 法庭戏像是看落语家表演太精彩了!
前面一半有趣幽默,后面一半太左边,最后7分钟有意思,结局等于没有结局。时间线是1948年到1963年,所谓故事里的杉山事其实是以松川为原型,后面一半都基本讲这个,没前面有趣。算是我看过最差的山本萨夫作品。
山本作品中差一点被忽视的大神作啊!和《饥饿海峡》有点类似,但明显故事讲的比饥饿海峡更通俗一些,把大时代的历史事件和小人物的命运相织在一起,还夹杂着悬疑的元素,全片氛围轻松、欢快,情节流畅。最后的法庭戏先是激情满满,又随着男主让人热泪盈眶的自述作为结尾,十分出色的影片!
可以说是很可爱了
非常可爱的故事。山本萨夫虽然以拍摄一系列政治电影闻名于日本影史,但这部关于小偷的传记性质电影则被低估埋没。三国连太郎自评的生涯十佳表演就有本片,理由可想而知。前半段围绕一个技艺精湛、恪守职业信条但运气不佳的小偷,在揭示出牙医/小偷双重身份背后的无奈、痛楚之余,带出了战后民不聊生的惨状。国铁案一闪而过,却在小偷金盆新手后成为散不去的梦魇,调子一转变成了山本萨夫拿手的阴谋披露。高潮则是寻求救赎的小偷出庭作证,看似生死攸关的庭审场景被搞笑对白中和,小偷也在坦白后真正获得了与过去自己的和解和救赎。题外话:日本东北地区口音真够土的,难为三国连太郎模仿“滋滋”的发音习惯。
山本萨夫喜欢通过电影揭示社会问题,本片就以“松川事件”为背景,刻画了一个从良小偷的形象。电影并不像他的《金环蚀》那么严肃,故事很好看,几场夜间行窃的戏拍得比较紧张,甚至还有如何打墙洞的演示,里面的坏警察是典型的漫画里的恶霸长相,让人过目难忘
满堂喝彩,四年之后的大岛渚又有一部小偷的故事——发生在新宿。
中字翻译已发布,根据英字翻译,对照李正伦日译中剧本发现有不少出入,感谢两位校对分别把关英译中和日英对照差异较大的地方|7.8,还蛮有意思的,三国连太郎自选十部之一。他演了个入室盗窃惯犯兼牙医,作案时见证要案,陷入道德和法律困境。一直忍不住拿这个角色和威德马克《南街奇遇》里演的小偷作比较,两部作品也都是借小偷故事针砭时弊|唱歌了吗?唱了
一个改过的小偷,为无辜者作证的故事。影片最后的法庭戏是讽刺的高潮。
山本薩夫在1961就已經拍過松川事件的故事 只是當時該案在電影拍完後二年才全員獲釋 所以65年又以較輕快的風格拍了此劇 對白很諷刺 對當時的zf 黑了一把 ,1949年下半年二個月之內發生了國鐵三大謎案 雖然都未解 但從疑點看來也都知道是zf 和GHQ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