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真实与现实
Life is a quest from a fixed point, and when you think you’ve got there you haven’t, you still don’t know anything. Then you have to start moving again.
对 事物的状态 的观测因人而异。通常故事的结尾都是死亡,而观测却永无止境。我们所身处的现实没有像故事中那样确定不变的结局。
生命随时间行进,从时间长河中截取出一系列 事物的状态,然后将它们组织成图画或编织成故事,最后得到的却是一份如 director 的妻子所说的 “death-replica of reality”。
生命有色彩,但黑白片让人觉得更真实。["Life is in color, but black and white is more realistic."]
这就犹如照片与绘画的区别,经典的绘画作品有时让人觉得比真实更真实。
但所谓现实比故事荒诞。让人觉得真实的,有时反而距现实很遥远。说到底,文艺与现实之间有一道鸿沟,而我们总是更偏爱有美感的“真实”而非荒诞的“现实”。
director说:生命随时间行进,无需将其变成故事再讲出来。[“Stories only exists in stories, whereas life goes by in the course of time, without the need to turn it into stories.”]
producer说:但电影不是要看生命如何行进,而是要看你讲故事。[“You gotta have a story…Cinema’s not about life going by.”]
director说:所有故事说到底都是死亡。[“All stories are about death.”]
于是黑手党让二人都死亡了,因为自比黑手党的 Wenders 所要讲的在此都已讲尽了。[Wenders: "directors are the only people who organize other people’s lives like mafiosi…"]
2 ) 不被粉饰的意义[文德斯:事物的状态]
其實這個名字還不如電影本身的名字:事物的狀態。
因爲偏愛這個帶著哲學意味的名字,所以選擇一個午後和一個深夜,分兩次來看,並不是因爲艱澀,而是因爲其中一些什麽的遺落,或者不能真正體會,我覺得要這樣講述有點兒影片裏流轉起來的悠長意味,“在這裏,時間不是以一天天計算的,而是一年”,這樣念的時候,她的表情中有一點不安。
這是我看的第二部黑白電影。黑白膠片慢慢移過的景物,連陰影的明暗都格外明顯,仿佛沒有具體的世界,也沒有具體的事件,重要的是,你發現自己有感受的能力。
導演維姆·文德斯年中在廣州的巡迴攝影展叫做《地球表面的圖像》,他據以圖像表達的世界有一種秩序之上的簡潔,然而其中是否也意味著荒涼?就象這部電影中葡萄牙的海邊,安靜的海浪輕輕拍打在礁石上,女演員擁著女兒說,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由光和影構成的。她的語調那麽溫情,但隱藏其中的是客居異鄉的心境,如同難眠的暗夜被海浪沖進來的打破門窗的一節枯木驚嚇,它不是一個好的徵兆。
情節很簡單:攝製組一行到遙遠的異國海邊拍電影,不知什麽\原因中途資金中斷無法維持完成拍攝,導演回國去尋找原因以對演員們有所交待。電影的主要部分並不是在講述這個問題,而是對演員們的精神狀態及生活作了細節式的描述。不安和煩躁,大部分是通過陰影和低沈的音樂來完成的。當光暗下來、音樂響起,生活充滿暗湧。
在回國前的聚會上,導演發表演講:故事只存在於故事之中,生命不需要故事。他借著酒勁含糊不清地表達著,他顯然也無法理解爲什麽無法完成電影拍攝。他們拍攝的電影《世界末日》,這部改編自經典科幻小說的電影十分可怕,演員們連臉上都蒙著厚厚的紗布,一個男孩因爲受到感染,面部開始溶化,只好狠心地將其窒息死,女孩去拿樹上的枝葉,手套也馬上熔掉,他們好像是這個世界上僅有的幸存者,步履蹣跚,要到達大海才將得救,他們逃脫末日的厄運就是尋找到自己的家園。
演員們隨後幾天等待中的不安神情也許和這部在拍的電影有關吧,心情受到了影響,正如我在觀看的時候,其實也一直被片頭幾分鐘的情緒影響著,當相同的音樂響起,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可怕的劇中劇的情節中。
素靜的海嶼、茂密的原始叢林、白天由於日照而落下來的蒼白結實的光影、夜晚由於孤單而騷動煩亂的身體、小提琴隨著心境不斷上揚的升G調好像嘶啞的人聲——文德斯太善於通過影像和聲音表達,太瞭解我們人心的脆弱之處。其中有一場睡眠我覺得很傷感,之所以說是一場睡眠,是因爲這對短暫的戀人也許只有在這樣特定的時候才會相擁而眠,而睡眠只是爲了明天醒來,再說不出其他的什麽意義,情欲在這裏是多麽么虛空,女演員說,其實一切事情都在變化的,只是習慣了,會以爲一切都讓人厭煩,男演員很淡然地回答:誰不是一樣,裸著身體抱住一個陌生人。後來我們看到他和所有的男人一樣起身點煙,她在他懷裏躺下,象所有的女人一樣自怨自艾,說,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因爲性格。
還有關於睡眠的情節,他說的是愛過,而不是愛,所以我們看見了其中的疏離,曾經有這樣一種感情經驗,但是現在不要介意它們已經不復存在,只是身體的熱情依然在。這些遠遠比不上其他的零碎的細節:比如拉琴的時候關上秒針節拍器,失眠的時候打開;比如浸在浴缸裏很久很久,找來攝像機對著自己冷漠的表情;比如老婆去世不能在旁,跑到陌生的酒吧渲瀉痛苦;再比如,在破舊的教室裏思考:你表面上那麽平靜,內心也是這樣嗎?再比如,清晨的海邊,你爬上那些礁石是爲了什麽?
在電影的最後部分向我們詳細地說明了停拍的原因,並沒有象音樂帶來的懸疑,只是因爲拍一部黑白電影在商業運作上不被看好,所以製片人盜用了資金,也欠下高利貸,逃離在外,在一部大卡車上從一個城市開往另一個城市,擔驚受怕。我們看到他是一個胖胖的而且並不勇敢的人,但是他在片中說了許多的話,也許其中表明了他對藝術追求的無望感,他在完成他的第十一部電影的時候突然失卻了信心,他爲夭折的黑白電影流下眼淚,仿佛是一種重壓之下的無奈。可是我不能明白這是爲了什麽,難道有時候我們放棄一樣事情,只是爲了求得內心的安靜或者平衡感,但卻在未來深受折磨?
但是他很快就不用受到折磨了,“故事一旦開始,生命就脫離其中”。影片在後半部分用了爵士搖滾之類參雜的音樂,那麽流暢好聽,但如果早知道是爲了配合最後響起的槍聲,我也許不會跟著哼過幾遍,槍聲中斷了一切,一切安靜下來,好像全部人都在清晨的街頭停下來注目一隻鴿子飛離屋頂,那樣平常,卻花了很長時間回過神來。
他們在車上的交談仿佛是預言:“第一主題是死亡的預告,然後是愛情”。在這部電影裏,就是這樣平淡地表現了,死亡、愛情,我們生命的全部意義。無關乎黑白,也無關乎歲月的流逝。
攝像機緩緩地落到地上,旋轉地拍過街景,慢慢落幕。我虛脫一般地躺在床上,卻還明顯感覺到一種詩意,無從說起,也許在黑與白的交融中我對生命有了一種嚴肅的理解,嚴肅之中的孤獨和美感,所以竟然變成爲一種詩意。
http://mypaper.pchome.com.tw/news/chincai/welcome to my paper:单向意识
3 ) 《事物的状态》:持摄像机的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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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qh505.com/blog/post/3481.html他在左边,他在右边;他在激情歌唱,他在自言自语;他唱“好莱坞是个美好的地方”,他说“我知道该如何讲述故事”——弗里德里希和戈登,似乎都在各自的场景里,都沉浸在忘却外部事物的状态中,相别相异,彼此交叉,却又彼此独立。一个是制片人,一个是电影导演,似乎只有在这样相异的场景中,他们才脱离于同一个故事,才沿着各自的轨道叙述,才进入一种隔绝状态。
以及在疾驰的这一辆房车,分明是独立于外面的城市,外面的街道,甚至外面的红绿灯。洛杉矶,好莱坞,电影,甚至都不是他们被隔绝在彼此场景中的唯一背景。起先他们争论,他们质疑,关于一部电影如何投资,如何结束,关于戈登如何消失,如何躲避,关于在里斯本小镇的剧团演员如何生存如何继续,弗里德里希是告诉终于被找到的戈登:“我是在进行另一场战争。”这战争似乎并不仅仅在于如何拍好那一部电影,更在于给每个人一个交代。但是只抱着那只小狗的戈登却说,弗里德里希前辈子就是那一只小狗,小狗的生存是需要主人的存在,是需要主人的拥抱,但是这一种拥抱的意义是更无法脱离主人,一部电影是不是也像一只小狗的生存一样,是不能缺少制片人的?所以在电影陷入资金困难没有胶片继续拍摄的时候,弗里德里希的确像一只小狗渴望一种拥抱,但是戈登显然已经无力维持这一种状态,他不知道自己会走向何处,自己如何躲避困难,曾经他可以选择欧洲的25个导演,自主权在他那里,但是现在,连最后的镜头都无法继续,他只有在失踪的状态中,才让自己避开种种的困境,才让自己成为幸存者。
“他们在找幸存者。”似乎是电影本身的台词,却也是戈登自我生存的一种写照,“如果我有故事,我可以10万美元卖掉。”似乎整部电影缺少的一个故事,如果有故事,就会有长镜头,如果有故事,就会有探索者,如果有故事,当然也会有资金和投入,如果有故事,无论是弗里德里希还是戈登,都会是幸存者。但是,这个故事像是虚构的,是同样的故事,却也是不同的故事,“电影不是关于生活逝去的,谈谈现实吧。”为什么弗里德里希又将现实推到戈登面前,又用现实取代故事?或者只有在现实中解决问题才会变成真正的幸存者,那时候,戈登便唱起了“好莱坞是个美好的地方”,好莱坞的美好是关于电影的美好,是关于虚构的美好,但是这种美好对于戈登来说,却只是一种无奈和嘲讽,陷入到这样一种资金危机,美好的故事在现实面前已经变得支离破碎,而弗里德里希的自言自语却是对于这种无奈的解读,“我知道如何讲述这个故事,大多数故事会结于死亡——这是最后的归宿,首先是死亡,然后才是爱情。”
在不同的场景中,无论是对于好莱坞的讽刺,还是对于死亡归宿的解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车上,看起来他们都是幸存者,都能以旁观的方式看待危机,但是当他们在这个无法下车的城市转了一圈之后,再次回到上车的老地方的时候,看起来像是在循环中走出了困境,甚至戈登和弗里德里希打开了车门,他们拥抱、告别,“我们成了幸存者。”但是这个世界从来不是以这样的故事结局收场,一声枪响传来,戈登倒地,弗里德里希拿出摄像机,拍摄枪击的现场,而紧接着又一声枪响传来,摇晃的镜头里,只有那疾驰而走的车,只有不再平衡的世界,只有永远无法逃离的城市。
死亡是最后的归宿,这是预言?枪声之后的确是死亡,戈登的死亡,弗里德里希的死亡,似乎谁射出子弹并不重要,它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甚至是另一部电影的线索。而戈登和弗里德里希遭受袭击是一部电影的归宿,还是现实的归宿?在戈登倒地的时候,弗里德里希拿出的是摄像机,而这只摄像机不是为了获得现场的证据,在房车上他也曾拿出摄像机,对准戈登拍摄下镜头,摄像机对于一个导演来说,意味着工具,意味着影像,意味着故事,而只有摄像机存在,故事才会延续,也只有摄像机不关闭,摄像机后面的人才会成为幸存者。所以弗里德里希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以手持摄像机的方式,保留的是故事后面的幸存者。
摄像机让故事成为故事,让现实成为故事,也永远会有幸存者,所以在开场的那个《世界末日》电影里,当几个人深陷生存困境的时候,马克也是手持着摄像机,对着昏暗的阳光,对着废弃的世界,对着频于死亡的同行者,不停地拍摄。翻牌自罗杰·柯曼的名作《世界末日》,绝不仅仅是再现世界末日的恐怖,那些演员脸上蒙着厚厚的纱布,戴着过滤光线和空气的眼镜和口罩,这是一种隔绝式的生存方式,但是这无非也是一种电影需要,表现的是末日降临前的恐怖,那个男孩受到感染面部开始熔化,而女孩伸手去拿树上的树叶,手套也马上熔化了,他们像是世界末日里的幸存者,但是这种幸存随时可能会遭遇死亡,随时都会变成非幸存者,男孩就是因为熔化,最后窒息而死,大家只能抛弃他。但是在如此的场景里,马克却手持摄像机,摄录下寻找大海的每一步,所以只有马克才会成为真正的幸存者,只有镜头不死,摄像机后面的那个人才会不死。
一部电影,一个现实,当那幻化的滤镜去除,当一声“戏结束了”喊出口,世界末日又回到了现实,只是现实也还是另一部戏,一部弗里德里希和剧组35个人在一起的电影,一部关于“事物的状态”的电影。电影中的电影,现实中的现实,以及摄像机里面的摄像机,仿佛就是以这样戏中戏的方式包围住一个系统,而只有那摄像机才能打破这样的封闭,才会留出一个口子,才能制造最终的幸存者。所以当回归到一部电影的拍摄时,当剧组陷入到资金困难的时候,每个人都渴望寻找到突破的方式,而每个人几乎都以“摄像机化”来脱离电影返回现实。
马克总是泡在浴缸里,然后在上面架设一台摄像机,拍下浴室里自己的生活。他是摄像机里面的人,也是摄像机拍摄的主体;丹尼斯会打开收音机,听着音乐,或者打开地球仪,寻找剧组拍摄电影的这个里斯本小岛;拉小提琴的女子总是打开秒针节拍器,等赤裸入睡而失眠的时候,再次打开,听着那富有节奏的声音,寻找一种不死的象征;年迈的乔坐在床上吸烟,却打开那一台小小的收音机,即使总是反复播报着调频的波段却没有任何节目,乔也从来不打算关掉……所有人,在电影拍摄陷于困境的时候,似乎都陷入到“我在这里干什么”的疑惑,都会冒出明天何处去的焦虑,对于他们来说,这一个小小的岛,这一部没有结局的电影,都将他们和世界隔绝开来,仿佛世界就剩下发出巨响的大海,废弃的建筑,无聊的黑夜,没完没了的喝酒。
有人就当是自己的假期,忘掉现实中其他扰人的事物;有人在晚上做爱,寻找冷漠的感情里的自我存在;有人回忆自己13岁时因为下巴的毛病而被怀疑得了癌症,却欣喜地发现自己也是幸存者;母亲和孩子一起,在高高的山上俯视大海,发出“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由光和影构成的”的感慨;而安娜在阅读电影小说的时候,爱上了随时写随笔的习惯,在那间酒吧她写下关于时空的句子:“在里斯本又在哪里?今年又是哪一年?”哪里与何时,都是一种现代人迷惘的症候,在一个小岛,在一个剧组,在这像是隔绝的世界里,到底是现实进入了电影,还是电影取代了现实,而他们,是活生生的自己,还是被指挥的演员?
在那次晚宴上,弗里德里希对着迷惘的剧组人员说:“所有一切都是虚构的,故事只有在故事之中,所有的故事都有个结局。”赢得了掌声,似乎人们都在间离效果中暂时从《世界末日》的电影中脱离出来,从虚构的故事中脱离出来,所以大家都以“摄像机化”的生活让自己成为幸存者,无论是架在浴室里的摄像机,还是不停重复的收音机,无论是秒拍节拍器,还是地球仪,都变成一种幸存者的象征,以旁观的方式给另外的自己留出一个位置,也只有在这种暂时逃离的状态中,才能让自己成为幸存者。
而其实,本来以为他们被禁锢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上,但其实随着不断地摄影机化,不断地旁观化,世界却是慢慢地打开,开了门出了旅馆,其实是一个小镇,公交车,酒吧,电话亭,机场,火车站,一应俱全,或者只有在这开放的场景中,他们才是一群生活在现实里的人,也或者只有在这样的现实里,安娜才会有时空的焦虑。而当弗里德里希用梯子进入戈登在里斯本小岛上的居处的时候,发现丹尼斯就在里面,他似乎已经知道了戈登失踪的原因,知道了这部电影搁浅的原因,而那些戈登留在屋子里的电影预算和开支情况,似乎早就将这个故事带向了预设的结局里。故事返回现实,不是意味着问题的解决,而是变成了新的问题,戈登为什么要失踪?丹尼斯为什么会在里面?那部电影意味着什么?“日日夜夜,马克在爬上山丘……”那一张模糊的影像照片,似乎是关于电影的,却在弗里德里希那里,变成了一个重要的线索,在电影世界里,永远是用循环的镜头制造虚假的故事,用逃避现实的方式变成幸存者。
所以弗里德里希导演的这部电影,是他的第一部电影,也可能是最后一部电影,第一部是在电影意义上的,而最后一部却是在现实意义上的——现实就像那晚那根枯树,被海浪卷着抛向房间,然后击碎了玻璃。玻璃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隔绝,但是当玻璃在外力作用下破碎的时候,界限被打破,制造了新的危险,而新的危险也意味着新的可能。所以在这样现实的线索中,弗里德里希告别剧组,告别里斯本,告别欧洲,返回洛杉矶,寻找失踪却存在的戈登,并且以手持摄像机的方式让保留幸存者,并且告诉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
好莱坞是美好的,可是也是残酷的,世界末日不是一部电影,是现实的隐喻,所以戈登对于好莱坞虚构世界的嘲讽,无非是关于脱离现实的电影制作模式的一种感触,人被关闭,人被隔绝,人成为无法脱身的演员,人找不到现实的时空,对立而隔绝,世界被分成电影和现实,被分成房间里和房间外,被分成小镇外和小镇里,被分成欧洲和美国,就像是这一部黑白电影一样,在色彩的强烈反差中制造这一种孤独感。在这样的“事物的状态”中,也似乎只有在那手持摄像机的行为艺术中,才让自己成为幸存者,但是幸存其实是不幸的开始,所有的故事都会以死亡的方式找到它的归宿,当枪声响起的时候,倒下的是好莱坞的梦想,倒下的是虚构的故事制造者,倒下的也是那摄像机后面作为象征的幸存者,就像弗里德里希说过的那样:“有些电影不是脱离于现实的,它本身就是生活。”
4 ) 维姆文德斯 事物的状态——荒谬的、存在主义的、不完整的城堡
影片开端,世界是毫无预兆地出现的。因热度而扭曲晃动着的空气,贫瘠的土地,荒凉的海滩,恰如荒凉的人生一般,指向死亡。此处,已经埋下了一个种子——希望是不存在的。
影片的第一个主题,是世界的荒诞与人的孤独。导演四处寻找制片人,希望继续影片的拍摄却未果,成为影片的主线。这不得不让人联想到卡夫卡的城堡。城堡的主人公K想方设法去接近城堡,来完成自己的工作。那城堡就如同影片中的戈登一样,人们永远只能接触到它们的代理人。即使一次比一次靠近,戈登与城堡始终杳无踪迹。荒诞在此得到体现——人对世界的探索与世界对此报以的冷漠、无动于衷之间的对立。同样,两部作品中的代理人都劝说“探索者”,不要试图去寻找,那是不可接近的,是没有结果的。
面对这种荒诞,人有不同的反应。除了在寻找戈登的导演,还有拉小提琴的,阅读的,通过打字机进行某种无意义的写作的,不断寻找电台的,以及两个仍对生活充满好奇的小女孩——她们无疑代表着某种希望。这种种行为,可以抽象为人对荒诞世界的回避——通过某种意义来摆脱无聊,或是寻找希望。然而正如影片中的一句台词“雄心壮志什么都不是”,即希望是不存在的——人是被抛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意义是没有的。既然如此,人只有通过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来寻求安慰。但人又是孤独的。这在影片中有许多表现形式,人们在各自的房间里彼此独立地行动是一种孤独,男女间的无法互相理解是一种孤独,谈话交流中对方的心不在焉也是一种孤独。最后一种形式在影片里有两个镜头。一是晾衣服时一名演员絮絮叨叨地讲述自己的人生而另一人却不感兴趣,反倒是不相关的小女孩听得兴致勃勃;一是接近末尾,导演对于电影、生活有了新的领悟,谈话的另一人却始终无意义地重复唱着关于好莱坞的俗曲。
这种种对立引出了影片的另一个主题——死亡。面对一个荒诞的世界,孤独的人应该如何生存?被剥离了意义以及希望的安慰后,存在主义说,作出选择;荒诞派说,要义无反顾地生活。在影片最后,导演领悟到,不需要什么宏伟的目标,只是纯粹的生活,回到生活本身。正如加缪所说,“不抱任何希望地活着”。这无疑是对荒诞世界,对习俗的一种反抗。导演与人达成了和解,在拥抱中受到枪击,目睹他人的死亡。他端起摄影机,如同举着武器一般环顾四周。然后他也倒下了,只剩下眼中倾斜的世界。对于一个存在主义者来说, “要未曾和解地死,永不心甘情愿地死”。
结局就像卡夫卡的另一部作品《审判》中那样,突然的、荒谬的死亡。于是人也终于凭这死亡融入到荒谬的世界中去了。
5 ) 《事物的状态(Der Stand der Dinge)》:电影的两面【第38届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
《事物的状态(Der Stand der Dinge)》:电影的两面【第38届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
本片获得1982第38届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
影片讲述一个剧组拍摄电影的故事。一个剧组在拍摄一部黑白色的科幻电影,但是胶片用光了,大家就开始等待制片人出现提供胶片和发工资。等待期间,每个人都做着一些事,有拉琴的、有看书的、有逛街的、有闲聊的、有无所事事的,等等。等了一段时间后,导演发现制片人还不出现,只好回到美国去找他。回到美国后,导演发现制片人消失了,大概是在躲什么人。不过,聪明的导演通过制片人的狗,找到了他本人。两人聊了一段时间电影后,导演就要离开。这时,导演与制片人分别被从暗处的子弹射中,纷纷毙命。
这部电影很有趣,看似很深奥的主题,其实很明显。这通过导演与制片人的对话就可以清晰的理解——本片是在告诉观众们艺术电影与商业电影的区别:在片中的导演来看,只要事物存在状态,那么就可以拍成电影,他不会去考虑票房问题;但是制片人眼中的电影却应该有一个好故事,然后能够赚钱。因此,本片实质上是在表现本片导演自己的想法——他的电影只是拍事物的状态。
明白电影主题后,理解电影就很容易了。为什么容易呢?因为电影除去结尾部分,都是在描述“事物的状态”,洗澡、吃饭、洗衣服、看书、做爱、睡觉……,等等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存在。因此,可以说本片是百分百的在诠释导演意图,真可谓是完完全全的“状态”啊。
虽然导演的意图表现出来了,但是电影却变得很难看,这与制片人形容的一样:没有一个好故事,这样当然很难看了。此外,用黑白色拍摄科幻电影,这也是本片的一个幽默吧。在八十年代,谁还拍黑白片呢?总之,“事物的状态”出来了,电影却变得晦涩、乏味。
还要额外说一句,导演之死在片中没有任何意义。或者Wim Wenders在表达自己“愿为电影而死”的决心?
影片拍摄方面比较普通,不过使用的色彩和音乐却很独特。当然,黑白电影是没有“色彩”的,只是片中黑白色明暗对比和光线,显得与众不同,给人一种灰蒙蒙的感觉。影片音乐则是冰冷冷的电子音乐,很有“科幻”感觉。看得出,本片导演Wim Wenders在这两方面颇为用心,比起他的《德州巴黎》好多了。
本片演员都是名不见经传的演员,男主角Patrick Bauchau也是如此,不过他在片中的造型显得很硬朗,让我印象深刻。剧中两个露点的女演员Isabelle Weingarten、Rebecca Pauly也是查不到中文资料,即使照片都很难找到。所以,他们就不多说了。
总结一下。这是一部看似难懂、实则浅白的艺术电影,导演在拍摄自己的经历与想法。这样的电影,比最近看得其他金狮奖获奖影片强不少,还不算太差。
序列:0964
事物的状态.The.State.of.Things.1982.D9.MiniSD-TLF
2012-11-2
6 ) 事物的状态=事物的改变
柏格森说“改变就是事物的律法”,事物=事物的改变,在时间的绵延里没有不改变的事物,这就是《事物的状态》。
“有改变,但在改变之下并没有改变的东西:改变不需要支持物。有运动,但没有运动的惰性、不变东西:运动不含摄着可动物。” ----La pensée et le mouvant p.163
理解事物,不是凭借那些统治我们的不变的法则或形式——神、道德,世界就是世界的改变。
他們在房車上各說各話。導演想拍攝事物的狀態,製片高唱好萊塢多美好,好故事才能賣錢。完全無交集,可是他們卻要一起製作電影。還一同結束了,真是諷刺,拿起你的攝影機抵抗,即使最後也要記錄下來。 觀影時覺得導演很焦慮,對於這種落差,映後查了一下果然是。正逢當初柯波拉找他到美國拍"Hammett"
电影根本脆弱得不堪一击好不好(。//电影创作者和研究者的困惑往往也基于对电影的艺术性和商业性的思考 我们一方面强调电影独特的艺术表达和质感 另一方面也不得不承认电影作为大众传媒之一的娱乐性 二者之间的关系或不局限于失衡和平衡 但一定让人痛苦 因为想要得到其中之一必然要舍弃掉某些东西 这样看来 电影还是很公平的
故事本身已不重要,关键是生活随意抽出来的一段生活状态,那是百无聊赖,也是情趣盎然,人生貌似也是这么一回事,苦闷中的诗意还是需要光影+音乐
10/23/2022. 两种来处的不自洽。给我的感受就是”okay I get it but I’m not a fan of it.” 有很多思考和想法,但都没有融入电影的身体里,有形态无骨血。拍得挺“正确”,可没什么生命力和魅力。配乐突出。房车那场戏太让人难熬了。看的这几部他的电影都没有感受到很organic/refreshing/与众不同的东西。不太想去影院看他的retrospective了,以后有闲心在Criterion Channel上看看得了。
文德斯在类伯格曼的空间中,用安东尼奥尼的方式完成了自己的《八部半》,永远是空无的,以及暗流涌动的存在主义危机,一部无法完成的俄式科幻与《搜索者》形成了影片的两个套层。《事》最后三分之一,葡萄牙并不是“被放逐”的空间,“美国”才是疏离与终结旅行的终点,一个“电影已死”的枪击隐喻。
开心与难过的人都在酒馆里,大家都喝着同一个牌子的酒,大家来这里,都是为了喝酒。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们又是相同的。海风追逐海浪,海浪追逐海岸,海岸为有情人停留,而哪里有什么情真意切,事物的状态在开展之前都提前预知了自己的结局,我想,文德斯的“不知去向”兴许也只是一条伪命题罢了。
文德斯的黑白元电影,1982威尼斯金狮奖。1.探讨导演与制片人间的矛盾与欧洲艺术电影&美国商业电影间的对立。2.片头的戏中戏末世科幻片比随后的内容更引人入胜。文德斯在本片中花费大篇幅来呈现剧组及其亲友团中各色人等形色各异的无聊与疏离状态,此即为片名“事物的状态”的个中之意,亦彰显出一种对反情节、无情节的非叙事电影的追求。3.然而,意义稀零且陈旧老套的影像片段与大段看似哲理实则空洞的台词,令人全程昏昏欲睡。配乐虽好,但电影的空间并未得到充分利用。反观“安东尼奥尼式无聊”与路易·马勒同样探讨存在主义式无聊/荒诞人生的《鬼火》,本片显然与真正合适的电影化路径失之交臂。(6.5/10)
好惨一制片,因为拍黑白电影被杀了;好惨一导演,他只是想拍一黑白片
他们只想拍卖钱的故事片,事物与事物之间的静止关系就能制作出电影,人们去电影院不是去重复生活,现在我越来越会讲故事了,可是进入这些故事,却没有了生活,没有了生命……里斯本的海边,洛杉矶的公路上,都是疲沓无力的人,荒芜中荒凉孤寂,在寻找一种可能存在出口,而电影只是一种幻觉。
广州百丽宫百老汇—3.5生活是彩色的,但黑白更写实。事物都是由光影明暗组成的,他们之间互相的衬托构成了这个世界。电影挺抽象,也有涉及维姆在好莱坞拍《侦探故事》时的个人情绪感受这类镜子写照的元电影元素。电影开头《幸存者》将摄影机当作望远镜搜寻大海踪迹,结尾导演将摄影机当作手枪搜寻袭击者。电影的台词时时刻刻能透露维姆的思考与哲理,但整体节奏较沉闷。
“故事只存在于故事之中。”“当故事出现时,生活消失了。”“生活是彩色的,但黑白更符合现实。”论黑白电影对好莱坞的致命性
哇~太迷人了!这种茫然又无可奈何,上了好莱坞贼船下不来的痛苦,文德斯当时到底被逼成啥样了呢,看看这部就知道。。片子悬而未决的时候,都够时间再拍一部了。初涉好莱坞的德国导演(文德斯),和有艺术家念头的制片人(科波拉)被逼至悬崖尽头,拿起摄影机保护自己,还是被杀死了…
#资料馆留影##文德斯影展#在wenders作品里,属于上品之列,关于后现代神话破灭的超前表达,划破事物表象的影像实验。那个在海边滞留的影视剧组,那座矗立在海边孤岛一般的酒店,以及那个午夜徘徊的房车,不光可以看做独立导演与商业电影体系难以调和的矛盾显现,亦可以视为全人类都会遭遇的窘境,即追求自我表达与混沌世俗之间的二元对立,只要你还是一个心怀梦想的人,或者一位普通的文艺从业者,就不难理解这部电影的本意。而这也大概是wenders最大的困惑,掣肘与纠缠他一生电影道路的梦魇。
最后十五分钟相当精彩。制片人要戏剧,导演要reality,制片人觉得表现死亡好,因为那是俗套,导演觉得只要everything into drama就是事物的死亡了。两人最后死,导演拿摄像机当武器。7
我校有三种学生,sell out的,不sell out但天天纠结着要不要sell out的,还有做自己喜欢的事云淡风轻不care其他人的。只有第三种是真正的酷人,但拍这部片子时的文德斯局限在第二层。
好电影!俯视、介入与间离,虚无等待与孤岛隐喻,文德斯在强烈的现实性表意下仍然用极丰富的电影语言完成了艺术性的建立,末段与制片人的房车对白是多么真诚啊,我终于无法脱离陷阱,却看到你也跌入其中。原声审美极好,文老师绝不是言之无物的文艺青年。文德斯展@小西天
3.5;最具自传色彩的作品,完全是文德斯对艺术电影与商业类型片的对比考量,一部影片是否需要拥有情节化的“故事”,还是仅有创作者的情绪与状态就可开拍?本片以一种文德斯式的戏谑与调侃暗讽好莱坞的拍摄体制,可视为他对美国之行的失望。开场布景很赞,结尾具有自反意识。
影片有些类似于科恩兄弟的《巴顿芬克》,也是关于一个导演试图完成一部影片,然而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总是打断影片的正常拍摄。其主题依然是典型的西方不可知论,导演往往用这些突发的事件来探讨“偶然”的存在,影片亦因此带有浓厚的人文气息,经得住观众反复推敲。前面过于闷骚,后面才开始给力。
“电影”停止的时刻并不是胶卷耗尽的时刻,而是片中导演前往好莱坞的那一刻,于是,影片在报菜名式的迷影情结中消磨最后的时光;反倒是在此之前,拍摄的中断似乎让各种灵光闪现,各种迷人的人物让平凡的等待时光变得动人,也不必大谈创作困恼,却以那些私人的时间空间说尽电影之奥秘:当胶卷和资金耗尽,两个小女孩却拿着宝利来与超8相机乱拍,似乎永远不会耗尽,这也理所当然成为了最后举起的武器。
4.5 两年之后便是德州巴黎。此刻的文德斯对美国电影文化似乎还没有那么深刻和矛盾的看法,但他已经明确意识到了自己的欧洲电影认同在美国遭遇的挑战:空间还是时间,经典还是现代,彩色还是黑白,哪个更加本质、更加接近生活和心灵,他必须要做出抉择。制作人被杀死之后,导演必须独自面对这个世界,他只能拿起无法吐出弹药的摄像机进行最后的无力的防御。他甚至找不到一个明确的敌人,因为敌人就是这个空间。他必须进行这种堂吉诃德式的抗争,哪怕命运已经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