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赫尔曼·J·曼凯维奇争分夺秒地完成奥逊·威尔斯的《公民凯恩》剧本,人们将通过这位尖刻的社会评论家兼嗜酒编剧的视角,重新审视 20 世纪 30 年代的好莱坞。
二零二零年是【矛盾】的一年,原本抽离而无具相的“社会”,因为巨大的苦难所撕扯,从奔赴前行的惯性里猛然爆发出一个粘滞的停顿。
对于悠长绵延的光阴洪流来说,这个须臾的停顿几乎接近静止。
然而仿佛是不约而同的灵犀,人们以各自的方式,在亘古不变奔赴至未来的那种力量的骤然放缓的这个时刻,以属于个体的性灵与敏感,回应这不寻常的“意外”——正因为这个【大】的“速度”的骤停,而被裹挟在【大】中拼命奔跑的【个体】突然被踩下刹车的时代远远抛开而觉察“格格不入”的突兀感——人得以喘息:感受自身生命的“自重”
——通过一种“无意识的预谋”的实现——是经验推断“到某个时期必然会出现”的实现。
那些天赋异禀的人们,他们如同条件反射般的回应——对时代敏感的把握,对抽象的自身生命的力量的实现和刻印的总结。
前有张艺谋导演的《一秒钟》(//movie.douban.com/review/13001586/),后有大卫芬奇导演的《曼克》。
张艺谋的《一秒钟》,是很模糊的,是重叠的,是禅意的,是东方化的,是政治和帮带后人的味道。
而大卫芬奇的《曼克》,是具体的,清晰形式的,是工具的,是冷酷精准的,是浪漫和矛盾的个人的味道。
二者的共同点:都是从导演个人经验和感受的角度出发,从对时代细节的“(艺术性)还原”过程中,通过对银幕世界个人认识的阐述传达一种“人生的感悟”,或者说“生命的重量”。
然而较之于螺狮壳道场里做法的张艺谋来说,大卫芬奇则因为东家的支持和对手的“羸弱”,得以“任性而大胆”的抒发自己的“反叛”和“自由”激情。
这也使大卫芬奇的电影完整度表现出大于张艺谋导演的作品的结果——非艺术性的胜利。
在叙事镜头上,大卫芬奇刻意采用那些教科书中的镜头手段,这并非说大卫芬奇在电影镜头的运用和把握拘泥于形式。
因而以黑白有声电影表现——从感觉接近《公民凯恩》,情感上是以70年前的电影表现方式致敬70年前的电影故事。
大卫芬奇在影片中运用诸多细节或明示,或暗示的引导观众无意识回溯那个年代的电影表现形式
【(举例如)
第一次聚会中,在威廉赫斯特家聚会我们可见在聚会中有钢琴师伴奏——早期无声电影在电影院播放是需要有专门的配音(音效)师在影院随电影伴奏。
倒序叙述以回忆方式插入影片正序叙事过程。在插入时候会专门配合解说,解说注意备注为
1时间——某年日
2地点——某地点
3事件——某聚会
4表述形式——倒序
或如电影转场——以黑幕淡出。
外景少而室内镜头多(摄影棚拍摄)
还有特效镜头和镜头剪辑的配合等。】
值得注意的是,这段米高梅影视公司总裁路易斯梅耶的自白堪称经典,很有可能成为电影萤幕史的重要构成部分:
【如何拉动投资商投资,关于文艺作品的创作三要素:思想,精神,欲望】
可以说是资本家的独特视角:对缪斯女神最的赤裸的强暴。
补充:米高梅公司就是我们经常在影片开场看到的狮子头公司
影片历史背景,主要分几条线。
一是美国经济大萧条时期【经济危机】至罗斯福政府【国家干预市场】实施新政。
二是州内社会主义活动家
民主党对共和党竞选
三是娱乐公司米高梅第二代掌门促成被报业大亨的融资控股
四是报业大亨威廉赫斯特对竞选的控制
五是新时代,新闻媒体对银幕编辑权利的渗透(资本)——舆论宣传的需求使传统纸媒(新闻人)对传统电影的艺术阵地的侵蚀。
六好莱坞罢工潮事件,反映出当时社会矛盾中,美政面对阶级矛盾那种看似不可调节的坚决表现,背后软化,瓦解和分化矛盾。(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的廓清等,改良主义者和布尔什维克之间的模糊,罗斯福
对有工人娬庄暴鬥苗头的镇压)
七是美国资本对欧洲战场的渗透和影响(欧文考察德国,资本家们往来起初压注德国),反应一个时期美国资本家对欧洲的态度,轻蔑而嘲讽,一种年轻生命力对眼中耄耋老者频频亮拳的鲁莽和傲慢的剽窃。
八英国在战场的败退——英国海权进入暮年时期——面对德国人的潜艇和舰炮的无能为力。
故事名字即以主角名字的形式,是作者的点题。
《曼克》对标《唐吉诃德》,这里是通过作品我们可以看出导演的倾向。
影片讲述一个好莱坞制作人的故事,其作为一种“美国梦”的【典型】:酗酒,任性,自我,滥情,狂妄,背约毁誓,清教徒式的道德,才华横溢,执着坚韧,贪婪于成功,甚至为其目的不择手段。
他自恃天才,周旋于好莱坞寡头们的办公室和酒会,帮带新人且乐善好施,广结善缘。
在某个时期,他颇受米高梅掌舵者路易斯梅耶的喜爱,他善解人意的扣住公司的脉门,知道创作什么样的作品,怎么刺激观众的兴奋点,回应观众的期待。作为被老板宠爱的自己,甚至能够对老板的幕后金主赫斯特谈及政治,时出言讥讽。他幽默风趣强辩,博征旁引的聪明劲儿博得满堂喝彩。
然而在事业巅峰,人生得意之际,因为不能苟同新闻媒体对于大银幕的渗透,对于通过剪辑手段引导民众舆论的政客手段嗤之以鼻,致使其站在了自己东家的对立面。
这种矛盾在选举现场,因为社会活动家-作家辛克莱的州长竞争落选而爆发。
而参与编纂,拍摄新闻片,作为曼克的朋友的导演,亦因为抑郁症于此时自杀。
这使得曼克对东家梅耶,以及其背后的金主:传媒大亨威廉赫斯特愈加不满。
这种不满,在梅耶参加他们共同朋友欧文的葬礼之后的冷漠表现那种无声的,对曼克“反叛失败”的嘲弄而攀附顶峰。
最终在一次赫斯特主持的宴会中爆发:醉酒的曼克不请自来的闯入这场聚会,在满堂宾客面前羞辱与嘲讽了赫斯特的资本家嘴脸:在政治上的无能和退守占据光影世界的作为独裁者的意淫。
在慷慨激昂演讲后汹涌的呕吐结束后,赫斯特将曼克请出了大门这座富丽堂皇的宅邸自此对他关上了大门——而他的职业,好莱坞也因为赫斯特的影响力而冷落疏远了这位才华横溢的编剧。
在病床上,因为车祸腿部骨折的他接受了奥森威尔斯的雇佣,为其创作剧本。在创作的间隙,他回忆往昔,最终以赫斯特作为艺术原型,用激昂的笔触创作剧本《守法公民》
以上是作品的表层叙事。
深层次我们要理解美国文化的形成历史中,因为移民国家而对诸如西班牙文学和英国戏剧作品的吸收,《唐吉诃德》作为理想与浪漫主义的化身,而《莎士比亚》戏剧中古典和思辨构成的矛盾性。还有作为犹太人带来的价值观念和更为极端的个人功利性道德观念等等复杂的因素。
在片尾,威廉赫立特对曼克讲了一个猴子的寓言:被老奶奶伺候,衣着华丽的猴子,每天带着套在脖子上的音乐盒,同养猴人上街。——它【认为】只有自己摇动胸口的音乐盒,养猴人才有饭吃。
曼克的哑然之处即在于,一直以来被其刻意忽视的现实,被一把撕下了伪装。
他如同一个宫廷弄臣,一次次用言语上的锋芒,嘲讽贵族愚蠢,嘲讽王上昏聩,他在王上的情人的裙摆处周旋,坐着一亲芳泽的幻梦而妄图对王上的权臣们指手画脚。
人们赞誉他的才华却怜悯他的短视,在欢言巧语里倒出的智慧因为没有节制和不懂得谦卑而变得轻浮。他不懂得收敛自己的狂傲和过于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很重要。他忽略在欧文面前的碰壁和对他人提出要求时候回应的委婉的拒绝时那个无措的自己——色厉内荏的本质。
他甚至不如那个看似肤浅的,愿意以妙龄娇躯侍奉半截身躯入土的赫斯特的小情人。
他鄙夷欧文的劝诫和惟命是从,砸碎了资本家对他的微薄的怜悯,挥霍将酗酒无度的他搬回床上的发妻的感情。
极度的骄傲让他目空一切,自视“毒舌”,以“击短”为“睿智明晰”,却不知早就沦为了表演着滑稽剧的宫廷弄臣。
在曼克的眼中,自己是唐吉诃德,是没落的道德捍卫者,是举着矛面对风车的高贵灵魂。他面对腐朽和强大的敌人的唾弃,他的愤怒和正义感是他自认的高尚的证明。
然而他的尊严被梅耶以无情的事实击碎:他丰厚的收入,优越的生活,全都赖以赫斯特的薪资得以维持。
猛然意识到“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曼克,讪讪的呆滞在刚刚还回荡他愤怒咆哮声的,赫斯特的豪华会客厅。
他想象中:【看呐!这就是资本主义社会对人的物化,这群奴仆围绕在这最后的餐桌前,配合他完成这出大戏的表演,众多俊男靓女身着奇装异服,团团簇拥在衰老的梅耶和威廉身边,他们用娴熟的奉承和谄媚,维持这脆弱的优雅和亲切的氛围。
当我愤怒勇武的发起对威廉的反抗,在抑扬顿挫的陈词中他们逐个识趣的退场,他们用行为证明!在过往的经历中,他们贪婪的如同蜷缩在主人脚边的哈巴狗,为了一点名利金钱是如何对资本之恶的充耳不闻,摇尾乞怜。我势必击垮他们那麻木不仁的灵魂!踏碎他们困囿在自己编制的欲网中挣扎嘶嚎的良心!】
并未实现。
事实是,曼克的确如同唐吉诃德,然而确是那个昏聩的疯癫的唐吉诃德,他看不到笼罩在自己头顶的迷雾,他以为是对一个【具体的】“风车”发动一次冲锋,却不知自己只是音乐盒里跳舞的小丑,他的才华是他的原罪,众人让位舞台于他,这种妥协构成了囚禁他的盒子,缪斯女神的微笑只是徒留在心底的幻想,他一次又一次的回忆那种印象,却徒劳的抓不住痕迹。(这是片尾字幕,曼克自述关于自我囚禁的真相)他被自己的困在地狱中——他的每一次奋力一击都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堕入更深层,自我困囿的尴尬境地。
这种结局构成的抽象牢笼,又对应了一种抽象的荧幕原罪。
被永恒固定在故事里的曼克,我们从他结局的狼狈中,对仗之前意得志满的台词,那些飞扬跋扈的,接受欢呼的,被人们热爱和尊敬的,通通变了样子——仿佛满桌的佳肴,突然褪去美味,变成了陈腐的审视和酸涩的嘲笑。
而倒序这一切的曼克,却又将那个倒序的自己变成了一个新的怪咖,那个碰着奖杯露出不自然甚至有些卑微滑稽的丑态——他通过这个故事来取悦观众,兑换那种同情和欣赏,用苍老肥胖而臃肿的脸故作孩子的讨巧:那种尴尬隐藏在看似自然的采访镜头中:导演以拍摄者之口邀请式命令曼克摆拍。
这使曼克看似报复赫斯特的创作行为(复仇的正义性),从唐吉诃德的精神中积极的一部分回退出来了。
这无疑是导演传达的另一层意思:我们可以把大卫芬奇视作那个矛盾的个体,努力讨好却不能满足所有观众,难以遏止谩骂的刺耳呼啸,背后是制片人和投资方挥舞的皮鞭,金钱和名利使他又不能放弃市场而彻底献身艺术,骄傲的他深陷自我批判却无力回天的纠结灵魂,那些旺盛到溢出的才华舒展着带着锯齿的叶片——他无法避免的步入了对抗和伤害的道路。
在一片荒芜的沙漠中,他幻想自己成为对巨龙吐露牙齿的雄狮,却为负重和干瘪的驼峰所累——精疲力尽的遇见绿洲的水塘,俯身吞下水中的明月,聊以自慰。
这,就是与张艺谋的《一秒钟》的区别。那种东方式的和解,淡定与坦然,适时的放弃和对后来者的寄望——中华文明五千年来薪火相传,绵延不绝的守望相助之情——仁的精神。
《曼克》作为一部讲述《公民凯恩》制作过程的网飞剧情片,人物以好莱坞编剧、制片厂高管等为原型。以下是他们的真实面貌。
作者:Nicolas Rapold
来源:《纽约时报》
2020年12月4日
虽然片名只是一个名字,但大卫·芬奇的《曼克》却囊括了好莱坞黄金时代的一众风云人物。这部深入好莱坞幕后的剧情片以20世纪30年代和40年代为背景,讲述了赫曼·J·曼凯维奇(加里·奥德曼饰)创作《公民凯恩》的狂飙历程。
这个任务对曼凯维奇来说是一个很大的突破,而编剧导演主演奥森·威尔斯(影片中由汤姆·伯克饰演)也凭借他电影处女作的艺术性,摇身一变成为电影制作人的第一梯队。正如《泰晤士报》在1941年首映时对《公民凯恩》的赞誉。"它差不多是好莱坞有史以来最轰动的电影"
《曼克》将《公民凯恩》与其在好莱坞和政治上的灵感联系在一起。闪回追溯了这位傲慢的作家在片厂写作室和媒体大亨威廉·兰道夫·赫斯特的庄园里聚会的步伐。
曼凯维奇是一个来自纽约的酒鬼移民,他曾是一名记者,也是阿冈昆圆桌会议的成员,但他在片厂的社交圈里活动,与编剧、制片人和高管们交换意见和赌债。赫斯特和他的情妇、女明星玛丽昂·戴维斯也享受着曼凯维奇的犀利陪同,但这位千万富翁的财富和影响力让作家的脑子里有了创作灵感,友情就此泡汤。
《曼克》中的故事就是如此,它还补充了一些关键的政治背景:1934年历史性的加州州长竞选,涉及社会主义作家厄普顿·辛克莱。以下是影片中一些真实的角色:
威廉·兰道夫·赫斯特
赫斯特(查尔斯·丹斯饰演)将家族在采矿业的财产转化为一个横跨美国的媒体帝国。到了20世纪初,他的流行报纸以黄色新闻(并非色情报道,指夸大其词耸动性的报道)著称,影响了西班牙和美国战争等世界性事件。赫斯特还参加过竞选,在国会中代表纽约州,但在纽约市长、州长和民主党总统提名的竞选中失败。《公民凯恩》中威尔斯饰演的查尔斯·福斯特·凯恩的崛起和孤独的堕落,借鉴了赫斯特巨大野心和财富的故事,包括他在加州圣西门尚都般的庄园——这是《曼克》的一个关键地点。当雷电华试图发行《公民凯恩》时,赫斯特(当时他已经转变为更保守的观点)在他的代理人的帮助下,展开了一场残酷的运动,以阻挠其广泛发行。
玛丽恩·戴维斯
戴维斯(阿曼达·塞弗里德饰演)至今仍鲜为人知,她一直被认为是《公民凯恩》中查尔斯·福斯特·凯恩的音痴二太太的原型。事实上,戴维斯是一个迷人的喜剧演员(作品有《戏子人生》、《小可爱》),她热衷社交活动,赫斯特虽然在经济上通过他的新闻帝国狂热地支持她,却固执地想让她出演严肃剧情片。戴维斯在1937年(40岁时)选择了退休,不久后在赫斯特的财富下降时帮助对方,两人一直在一起,直到赫斯特1951年去世。戴维斯与曼凯维奇之间的关系非常愉快,并没有因为《公民凯恩》而破坏两人的友谊。
约翰·豪斯曼
在纽约,豪斯曼(Sam Troughton饰演)曾将威尔斯的创造性作品作为联邦剧院项目的一部分上演。后来两人共同创办了水星剧院。豪斯曼为水星剧院的广播节目接受了做曼凯维奇编辑的委托,在《曼克》中,豪斯曼与威尔斯合作为曼凯维奇创作《公民凯恩》提供住所和补给。豪斯曼因此成为了长达数十年的剧本功劳拉锯战中的明星证人,曼凯维奇和威尔斯都因为《公民凯恩》获得了奥斯卡奖。与威尔斯合作后,豪斯曼制作了尼古拉斯·雷、文森特·明奈利和约瑟夫·L·曼凯维奇(赫曼的弟弟)的电影。后来,豪斯曼又因为表演获得了新的名声,他在1973年的电视剧《力争上游》中饰演一位法学院教授,获得了自己的奥斯卡男配角奖,在随后改编的电视剧中他同样扮演了这个角色。(是的,他就是史密斯·巴尼广告中那个称赞用老式方法赚钱的人)。
路易斯·B·梅耶
梅耶(阿利斯·霍华德)在一个冷酷无情的制片厂领袖时代统治了米高梅。从卑微的游乐场起步,梅耶帮助好莱坞创造了一个黄金时代,拥有葛丽泰·嘉宝和克拉克·盖博这样的明星,以及《绿野仙踪》和《雨中曲》这样的经典作品。曼凯维奇以编剧的身份进入米高梅公司工作,却因戒赌失败而失去了这份工作。据说,他在一次赌博中靠前下注时抬起头来,与他即将成为前任的老板隔空对视。在《曼克》中,这位威风凛凛的米高梅掌门人对他的数千名员工扮演着仁慈的元老,并在赫斯特和弗兰克·梅里安(1934年共和党州长候选人,反对厄普顿·辛克莱)的背后投入了他的支持。来自乌克兰移民家庭的梅耶堂而皇之地宣称7月4日(美国国庆日)是他的生日,这个细节包含在《曼克》中。
本·赫特
赫特(杰夫·哈姆斯饰演)为《美人计》和《疤面煞星》写了剧本,还与人合写了剧本《满城风雨》(还有包括《女友礼拜五》在内的多部改编作品)。赫特来自曼凯维奇曾经经常光顾的纽约社交圈,曼凯维奇给他的朋友发去电报,发出了一个经常被引用的好莱坞邀请:"这里有上百万美元等着人去抢,而你唯一的竞争对手是一群白痴。"在《曼克》的一个群戏场景中,赫特和曼凯维奇加入了一个由合同编剧组成的编剧会议:百老汇喜剧天才乔治·S·考夫曼、幽默家S·J·佩雷尔曼,以及两位赫特的合作者,他的《满城风雨》合作编剧查尔斯·麦克阿瑟和年轻的查尔斯·勒德勒,他是玛里恩·戴维斯的侄子。这群人向派拉蒙制片人大卫·O·塞尔兹尼克和"乔"·冯·斯特恩伯格献计献策——本·赫特为其创作了先锋黑帮故事《地下世界》的导演。
约瑟夫·L·曼凯维奇
约瑟夫·曼凯维奇(汤姆·佩尔菲饰演)导演了《彗星美人》、《赤足天使》和《埃及艳后》,以及其他无数的编剧或制片人作品(包括《费城故事》)。他也恰好是赫曼的弟弟,虽然赫曼帮助他在好莱坞起步,却是约瑟夫在好莱坞的星空中获得更大更稳定的名声。他后来获得了四项奥斯卡奖——《三妻艳史》和《彗星美人》的导演和编剧各获得两项。然而,曼凯维奇兄弟却有着共同的成长经历,他们的父亲弗兰茨是一位哥伦比亚大学的教授,是一位严谨的父亲。
欧文·G·塔尔伯格
塔尔伯格(费迪南德·金斯利饰演)在24岁时与路易斯·梅耶共同创立了米高梅公司(20岁时经营环球影业公司)。他被恰当地称为好莱坞的"男孩奇迹",于1936年英年早逝,他监制了数百部电影,并取得了令人敬仰的成功。在《曼克》中,他与梅耶一起挥舞着权力,并冷酷地试图迫使曼凯维奇与电影公司支持梅里安竞选州长的做法保持一致,而作家则抵制这种努力。塔尔伯格确实制作了假新闻片,声称要塑造反对梅里安的社会主义对手厄普顿·辛克莱的普通人形象。奥斯卡影迷都知道,后来学院设立了"欧文·G·塔尔伯格纪念奖"来表彰后来表现卓越的电影制作人。
厄普顿·辛克莱
辛克莱(比尔·奈饰演)是著名的肉类包装揭露书《屠场》的作者。(他的书《石油》被改编成电影《黑金企业》)。此外辛克莱还竞选州长,在他的“终结加州贫穷”的平台上进行竞选,提出的建议包括建立合作社网络。在1926年和1930年的竞选热身失败后,这位畅销书作家在1934年的第三次尝试中获得了80多万张选票,在一个从大萧条中挣扎的州里倡导社会主义政策。最终他输给了梅里安,梅里安得到了部分由梅耶协调的负面竞选活动的帮助。《曼克》聚焦辛克莱发表的一次立场演说,甚至吸引了曼凯维奇的注意,他有一瞬间被震撼得沉默不语。
这个条目下目前真的有影评吗?
周末去影院看的电影,作为一个老电影爱好者看得还是挺开心的,因为里面对制片厂时代的细节塑造出色,可以说是这十年来各种相似时代背景的“申奥”电影中最佳。
不过我真的很怀疑,这个电影对现代观众是不是毫无看点?
列一下我能记起来的点,等着Netflix上线后各大迷影公众号出长文(据说诺兰今年出新片时已经让影评人们赚上好几篇稿费,芬奇出手应该也能开张管到跨年吧?)
- MGM & Mayer: 拍那个时代的好莱坞怎么可能没有MGM和Mayer,虽然名字在公司里,但Mayer其实不是MGM所有人。
- Thalberg的政治立场:天才制片人他在1934年州长选举时做的不光彩事之前就有所了解,没想到这部分剧情在Mank比《公民凯恩》重要多了。最早是在哪个纪录片或者哪本传记里看到的不记得了,但是这部纪录片里应该有讲。一句无关八卦,据说March夫妇经常在Thalberg家的聚会上试图安利socialism,但被婉拒。March夫妇绝对是另类,毕竟当时的好莱坞明星铁杆GOP支持者不要太多,可惜这并没有让他们在中文互联网上知名度更高一点。
- Marion Davies:可以看一下这部关于她的纪录片
她还有一本回忆录,里面说Hearst和她从来没有看过《公民凯恩》,这部分内容搜一下可以在Orson网站上找到原文。
我个人很推荐Marion Davie在 Blondie of the Follies 里模仿《大饭店》中的嘉宝那段,不过也不指望有公众号做cut了。
Davies侄子(还是外甥?我没考据)Charles Lederer 是位编剧(《女友礼拜五》),也是这部电影里重要的配角之一。Lederer第一任妻子是Orson的前妻,希望有公众号到时候好好八卦一下。
- Ben Hecht:Lederer到派拉蒙见到Mankiewicz兄弟的那场戏简直就是好莱坞三十年代知名编剧一览。不过这种可以做一个剧集主题的编剧在里面过于背景板了。Herman的孙子(就是现在TCM的主持人)说起Hecht在他爷爷去世后给他家人写的信都对文笔赞不绝口。
- Joseph L. Mankiewicz:得到了当事人女儿认可的英俊演员。感觉Mankiewicz在编剧工会和导演工会的经历很有趣,打算补一下他的纪录片。电影时间线里他还没有开始当导演,后来做了导演,拿了很多很多奥斯卡。
- David O. Selznick:DOS的成功体现在就在这么一个理论上和他没什么关系的时间线里,几句对白里依然透露出了他六年里至少效力了三家公司(派拉蒙-米高梅-他自己的SIP,RKO好像没有出境)。“派拉蒙不拍恐怖片,我们不是环球”那段还有Sternberg出镜,虽然DOS在派拉蒙时并没有监制过JVS的电影。
我本来就想随便写写,结果还是超了字数,期待各大公众号的考据文。
《曼克》不算是一部传统意义上的好片。虽然很多地方都让处理得不尽人意,但足够迷幻,而因此异乎强烈的摧残能力。
这种迷幻一方面归功于影片的黑白摄影。导演芬奇多次表明本片黑白摄影是对奥逊·威尔斯喜爱的表现主义风格的有意致敬。个人看来,这次致敬确实成功,但不仅仅在于表面上相似,更重要的是复制出了一种灵韵。影片的黑白捕捉到了个人眼中那个时代的摄影最迷人的一面 —— 失真。黑白让影片得以彻底飞离现实,毫无歉意地落入迷幻甚至梦幻。所有夸张的明暗对比,或是过于讲究的光源设计,都在搭建着影片自给自足的世界。
另一方面,迷幻诞生于演员的语气。我还没有证实过演员的表演是否有借鉴奥逊·威尔斯本人的表演风格,但所有角色说话都莫名非常有他本人的神韵——有气无力,却莫名傲慢。我愿称这种表演语气为“水星风格”,因为最初似乎威尔斯水星剧团的演员最喜欢用这种奇特的语气(《阿卡丁先生》是绝佳范例)。这种语气最绝妙的地方在于它的梦游感。单个角色这么说话,影响不大。但当所有角色开始同等的慵懒做作时,表演感被空前强调,影片突然扭曲成一场精心排演的梦境。而影片传记的性质让这场梦境注定停留在过去。所有情节的推进,都只是徒增“还未建成就已衰落”式的感伤。
你坞这两年拍了不少自己黄金时代的传记片了。难说《曼克》是其中最好的,但它确实最完美地捕捉到了那个时代的迷幻。
去年这个时候马丁·斯科塞斯的《爱尔兰人》成为了热门的话题谈资,最终拿了10多项奥斯卡提名,风光一时,尽管最后输给了《寄生虫》。不过,今年Netflix的王牌没有去年压得好,显然,大卫·芬奇和马丁·斯科塞斯都不属于奥斯卡青睐的导演,从他俩在奥斯卡获奖的情况来看,他们的作品更受影评人所喜欢。如果说去年的《爱尔兰人》保持着老导演创新求变的技术尝试,那么今年这部《曼克》则属于模糊了导演本色的老气横秋之作。
电影讲述的是影史经典之作《公民凯恩》的诞生过程,借传奇编剧赫尔曼·曼凯维奇的目光,展现了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众生相,同时对好莱坞明星和片场制度进行一番讽刺和批判。首先,这个出自芬奇父亲之手的剧本相当老派,就是经典好莱坞年代那种一板一眼的人物刻画。没想到的是芬奇选择用同样老气横秋的方式拍出来,不免令人哈欠连连。没有了芬奇以往那些炫目的视听风格,只剩下枯燥的打字机声响营造创作的焦虑感,以及工整无趣的闪回设计扰乱叙事时空,这远远逊色于芬奇巅峰期的美学魅力,越看越像是熟手工匠的行货。
除了这个不适合芬奇风格发挥的剧本外,影帝加里·奥德曼的演绎也没有太多惊喜可言,全是他过去演绎人物时用过的表演方式,在这个玩世不恭的人物身上看不到突破,从他今年在颁奖季的战绩来看尤为明显。最让人着迷的是极力模仿出好莱坞黄金时期的美学风格,美术、灯光、布景设计还原出一派梦幻色彩。选择用黑白影像来呈现大萧条时期的洛杉矶风貌,不失为一种有效而精炼的手段。而剧中关于州长选举的情节恰好碰上今年美国总统大选的形势,民主、共和两个党派的争斗、候选人和选民的趋炎附势,不免嗅出影射当下的现实意味。而对主人公理想主义一面的刻画,更代表着好莱坞左翼精英的一贯立场和观点,在眼下这个政治分歧空前对立的年代里,不免令人有唏嘘的感慨。
《曼克》电影剧本
文/〔美国〕杰克·芬奇
译/吉晓倩
开场白:
1940年,年仅24岁的奥逊·威尔斯被挣扎求生的雷电华影业用一纸合约引诱至好莱坞。这份合约配得上他讲故事的惊人天赋。他被赋予了绝对的创作自主权,不受监管,可以随心所欲地拍摄电影,决定主题,选择合作者。
(淡入)
1.外景,莫哈维沙漠,日
挂绳上悬着一块粗糙的指示牌,上面写着“北佛得牧场”。天地俱寂,唯有远处传来嗡鸣声,地平线上腾起尘埃,随着嗡鸣声转为轰响,腾起的尘埃越来越大,直至显出一辆汽车,从指示牌下飞驰而过,荡起挂绳。挂绳刚刚稳定下来,又一辆车呼啸而至,让挂绳又摇晃起来。
2.外景,维克多维尔,平房,日
汽车停在一栋被太阳晒褪色的小房子前。
叠印字幕:“外景,维克多维尔,客居牧场,日,1940年”
两辆车里的人都下了车。第一辆车的司机是约翰·豪斯曼,一个皮肤黝黑、爱操心的年轻人,不过也即将步入中年了。他的乘客是丽塔·亚历山大,一个干练利落的年轻女子,神色淡定。她跟在他身后,走向平房。驾驶第二辆车的是一位专职司机,他跟护士一起,小心翼翼地从后座上搬下一个人,此人的下半身被包在石膏模中,他们架着他的双臂,帮着他缓慢地挪向那栋将要入住的平房。
打着石膏的那位出言安慰他们,也是安慰自己。
打石膏的人:没关系,我……我能搞定。我……我没事。
他搞不定。他有事。
3.内景,维克多维尔,平房,日
豪斯曼摸到一手灰,开始大惊小怪地抱怨。丽塔打开窗户,启动风扇。门砰的一声开了,护士和司机扶着打石膏的人,蹒跚着穿越画面,把他送到床上。
豪斯曼的视角。他走到床边。护士把枕头塞到那人颈下。
豪斯曼:这儿……(擦拭手上的灰)嗯,我让他们把你安顿在这儿,以免你觉得憋闷。卧室归这两位女士住,就等着听邻居们嚼舌根吧。
没有回应。那人正在适应新环境。
豪斯曼:我会待在城里一个田园风情的温泉旅馆,名字居然叫作“从军记”,真是难以置信。我会在那里编辑文稿。
打石膏的人仍然默不作声。
豪斯曼:你知道的,弗蕾达小姐不仅是护士兼理疗师,她还在祖国学习过营养学。(德语)是吗,亲爱的小姐?
弗蕾达小姐(德语):是的,豪斯曼先生。
豪斯曼:这房子禁酒。牧场主人不让喝。不过你来自宾夕法尼亚州,肯定已经习惯了……
打石膏的人挣扎着起床。两位女士赶忙上前阻止,却管不住他。司机吃力地搬着一个沉重的小柜子,走进房间。
豪斯曼:救星来了。(对司机)放在这里好吗?当心,当心……
司机依言放下沉重的柜子。
豪斯曼:谢谢。
司机摆好柜子,离去,豪斯曼走向柜子。
豪斯曼:瞧着……
他揿下按钮,一扇暗门弹开,露出一组排列整齐的迷你酒瓶,让人眼花缭乱。
豪斯曼:嗯,当然,要够到它,你得拼尽全力。等你写完初稿,也就是说九十天之后,保你彻底康复,追得上世界级短跑运动员。
豪斯曼啪地关上柜门。
豪斯曼:丽塔,过来一下,好吗?
丽塔走到床边,她的一举一动都显出职业妇女风范。
豪斯曼:这位是亚历山大太太,她打字飞快,每分钟足足一百个单词,做口授记录时,仿佛能事先看透你心里想什么。丽塔·亚历山大。赫尔曼·曼凯维奇。
丽塔(纯正的英伦腔):您好,曼凯维奇先生。
曼克:不好,说来话长。
曼克的特写——这是我们首次目睹他的尊容。
一个43岁的酒鬼的脸,憔悴疲惫,苍白浮肿,眼窝凹陷——仿佛皱纹环绕的伤口。但是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睿智而邪恶的光芒,他可能又喝过头了……
豪斯曼:嗯,既然你喜欢夜里工作——丽塔就按伦敦时间来吧。她丈夫在英国皇家空军服役,勇敢的小伙子。飞的是——什么来着,丽塔?喷火式战斗机?
丽塔:飓风。
曼克:我深感同情并且衷心祈祷。
丽塔:请问您说什么?
曼克:考虑到梅塞施密特BF109战斗机的飞行速度、爬升性能和转弯半径。
丽塔:我希望我们不需要您的同情,曼凯维奇先生。我们自己会祈祷。也会战斗。
豪斯曼:我每周跟奥逊碰一次头。也好让他对我们的进展做到心中有数。我们期待伟大的作品。有个作家是怎么说的?“讲述你知道的故事”?
电话铃声响起,丽塔接电话。
曼克:我不知道哪个作家说过这话。
丽塔:您好,是的……是的,他就在这里。
豪斯曼:唔,你这里应该什么都不缺。要是有疏漏之处,可以拿笔记本写下来。
她把听筒交给豪斯曼。
豪斯曼(对威尔斯):喂?你好?
丽塔:他们去叫他了……
豪斯曼:我们的少年天才确实有踩准戏剧时间节点的天赋。
他等对方来接听电话,其他人也跟着等……
4.内景,维克多维尔,平房,日
豪斯曼:奥逊,你好。我们刚到,唔?
他听着电话,咕哝了两句,然后把听筒递给曼克。
镜头拍摄曼克。
曼克:喂?
威尔斯(画外):曼克!豪斯曼告诉我,你现在老实了。
曼克:我真幸运。
威尔斯(画外):腿怎么样了?
曼克:大腿骨与髋骨接起来了。
威尔斯(画外):好极了。准备好去猎杀白鲸了吧?
曼克:请叫我亚哈。我明白,我们总共有九十天。
威尔斯(画外):我们不妨把目标定为六十天。
曼克用手捂住听筒。
曼克:他把时间砍了一个月。(对电话)以前在水星剧团,我曾经五天搞定一个剧本。这期限挺宽松的。
威尔斯(画外):六十天,然后我们再好好打磨剧本。
曼克:是得好好打磨。所以你砍掉三十天就为了让它走雷电华的法务?
威尔斯笑了,他的男中音笑起来很有感染力。
威尔斯(画外):我想我告诉过你,曼克。我有终剪权,可以最后拍板定音。不受制片厂管辖。有事我们只能自己扛。
曼克:六十天,然后再打磨。
威尔斯(画外):我得走了……我要给《黑暗之心》试镜。
曼克:哦,那个小东西。得去掉点儿康拉德特色。
威尔斯(画外):如果有人问起来,跟他们说你在改编剧本。
曼克:哦,你显然不知道这个阳光普照的阴沟地儿是什么德行,我的朋友。你朝好莱坞放个屁,圣莫尼卡的制片人都敢说是主管道爆裂。
威尔斯(画外):确实,我不了解这个地方,现在还不了解。我精神上与你同在,曼克。我没听到打字的动静啊。
他挂了电话,曼克把听筒还给豪斯曼。
曼克:不受管辖。他才24岁。
曼克躺下。
曼克:我是被困住了。
5.内景,曼凯维奇家,数周前,夜
黑场。
叠印字幕:“内景,曼凯维奇家,数周前,夜”
一扇门砰的一声被推开。灯光照进卧室。曼克和他妻子萨拉的身影映在门口。她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拖着他来到床边。
曼克(咕哝):唔,唔。
萨拉:我给你把衣服脱掉。
她动手脱衣服。
曼克:我刚喝到妙处,他们就让我走人了。刚才在场的那些制片人里,一半是我不会跟他们合作,另一半是不愿意跟我合作。
萨拉:这是什么?赛马消息?
曼克:嗯,你别看。别学这玩意儿。
萨拉:别动,躺下……
曼克:唔……请给我一支烟。
萨拉:赫米,如果这会儿点根火柴凑到你嘴唇前,你呼出的酒气能直接烧起来。
曼克:甚至连那条狗的名字都很难听。跟个日本男仆似的。记着我的话,萨拉,《绿野仙踪》肯定会把制片厂拖下泥潭。
萨拉:睡吧,你明天还要开车去纽约。
曼克(忧伤地):还记得吗?你以前坐火车从东部回来,我从阿尔伯克基偷偷上车,赤身裸体爬进你的卧车隔间。
萨拉:我还记得我们在柏林度蜜月,妓女们整晚在楼梯间跑上跑下……
他笑了。
萨拉:……因为我那位风流倜傥的记者先生住不起像样的酒店。
曼克:那些日子不就是那样吗?
萨拉(附和):是啊,是啊,“那些夜晚也不错”。
曼克(德语):小疯子?
萨拉:最后一次搭理你。什么事?
曼克:那是哪一年?
萨拉:赫尔曼……
曼克:我本该有一番成就的。
萨拉:赫米……
曼克:请给我指引,哦,上帝,我就像您的仆人摩西——虽然我的工资要比他高一倍。
萨拉(吻他):睡吧,傻瓜。
她走过去开门。关灯。
曼克(德语):小疯子?
萨拉:又有什么事啊?!
曼克:你为什么肯容忍我?
她看着他黑暗中的身影。
萨拉(诚实地):我不知道。
她动手关门。
曼克(从黑暗中):前院那片灌木丛。要是它今晚着了火——你能告诉我一声吗?
6.外景,莫哈维沙漠(1939年),翌日
一辆飞驰的敞篷车。曼克是乘客,坐在前排座位上。开车的是一个名叫汤米的年轻人。他很激动,连说带比划。
汤米:……我是说,你什么都懂——抑扬格五音步,大诗人的名言名句……她的落款,“永远的埃塞尔”,你能琢磨出是什么意思吗?不是单单就写个“埃塞尔”,而是“永远的埃塞尔”。
曼克:汤米,要是我们能在日落前找到文明世界,我希望能从这个箱子里爬出去,喝一杯冰过的马提尼。
汤米:如果她没这个心思,她不会说“永远”。如果她只想说“埃塞尔”,她就会只写“埃塞尔”,而不是加上“永远”这个词儿。你觉得呢?
曼克:看路,汤米。
汤米:我知道——你看看信……一看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汤米从口袋里往外掏信,风把信卷走了,往车的侧后方飘去。汤米扑过去想抓住信,松开了方向盘。
7.外景,车祸现场,夜
车头灯照亮了救护车工作人员,他们在忙着把卡住的曼克松开,汤米站在他们身边,头晕目眩,却毫发无伤。
汤米(画外):她爱我,你不觉得吗?
8.内景,医院,日
曼克的特写——
他埋在医院的被单里,头上缠着绷带。
他听到了远远传来的脚步声。虚弱地转过头,朝走廊看去。
曼克的视角——
在麻醉药的作用下,他影影绰绰地看到一个穿着黑色斗篷、戴着牧羊帽的幽灵。它来到曼克身边,却从他视线中消失了(实则是自己坐下了),然后再次出现,化为一张空洞的脸——巨大,扭曲,漂浮在空中,像月亮一样。
威尔斯:曼克?我是奥逊·威尔斯。
曼克(麻醉劲儿还没过):没错。
威尔斯:我想,正好借这个机会跟你谈谈。
曼克:洗耳恭听。
9.内景,维克多维尔,平房(1940年),夜
我们看到这些天(夜晚)工作的成果——一小叠笔记本。曼克穿着睡衣,倚靠在床头,说话的时候眯起眼睛盯着暗处。丽塔坐在旁边,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
曼克(口述):昔日坐落在山上的城堡,如今已成回忆……孑然一身,在尚未完工便已开始倾圮的安乐宫中……离群索居,罕有访客,从不拍照。(思索)我们看到一个身着长袍的老人,抽着烟斗,独自坐在水池旁,脚下散落着废弃的纸页。旁白:新闻业的帝王继续统领着他分崩离析的帝国……试图如往昔那样左右国家的命运,却是枉费心机,这个国家早就不再听从他——不,改成不再信任他——(稍顿)我们透过树木看到,助手推着轮椅上的老人穿越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坪。
曼克一边思索,一边拿起苍蝇拍,漫不经心地瞄准一只苍蝇。
曼克:旁白:上个月,一如所有人的命运,死亡来临了……(啪!苍蝇被击中)我们喝杯茶好吗,A太太。
丽塔起身去端茶。
丽塔:哦……我知道写的是谁,或者说原型是谁……
曼克:是什么让你觉得人物有原型呢?
丽塔:哦,得了吧,英语国家里随便哪个人都能一眼认出他来。(端着杯子回来)
曼克:倒是与他的自我认知不谋而合。
丽塔(倒茶):你认识那个人吗?
曼克:算是吧,以前打过交道。
丽塔:你给他的报纸撰过稿?
曼克(舀糖):哦,没有。感谢上帝。我是在他给女友投资拍电影之后才认识他的。
丽塔(什么都不加,直接喝茶):你认识玛丽恩·戴维斯?
曼克(耸肩):当然了。
丽塔:真的?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曼克:你原本像个古板拘谨的英国女学生,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神魂颠倒的影迷,连课堂上学过的黑斯廷斯之战都忘记了?
丽塔(微笑):黑斯廷斯,1066年10月14日,气温10摄氏度……
一封电报的特写占据了整个屏幕:“查理:速来。能赚几百万。竞争对手只有白痴。——曼克”
电报放低了,露出了莱德勒。
莱德勒的视角——
10.外景,派拉蒙电影公司,日(闪回)
牵引车拉着灯前行,人们展开布景,各自忙碌。查尔斯·莱德勒,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横穿过停车场。
叠印字幕:“外景,派拉蒙停车场,日,1930年(闪回)”
莱德勒拦住一个步履匆忙的路人,比手画脚地问了一个问题。
路人指了指一扇门,旋即走开。
11.内景,男洗手间
从一个隔间门下方,莱德勒看到两条汗毛浓密的腿从褪到半截的花哨的格子四角短裤中露出来。
莱德勒:曼克?
乔·曼凯维奇一阵风似的卷了出来,提好裤子。他容光焕发,曼克在春风得意的时候应该也有一张这样的脸。他放水洗手。
莱德勒:抱歉,有人告诉我曼凯维奇在这里。
乔:没错……我是他“前途无量的”弟弟,乔。
莱德勒:我不知道赫尔曼有个弟弟。
乔:其他人也不知道。(擦干手)让我猜猜。“能赚几百万。竞争对手只有白痴。”
莱德勒:你怎么知道的?
乔:怎么说呢,任何人拿这三个词造句,结果都是这句话。来吧……
摄影机跟随他们来到走廊尽头,上楼梯——经过一群目不转睛的女打字员……他们走进一扇门,门上写着“天才在嬉戏——禁止入内”。
乔:现在是午饭后,我们在赶最后期限——他可能很忙……
莱德勒:哦,我保证不会打扰你们的。
乔:我不是这个意思……
12.内景,编剧室,日
愚人天堂。一张会议桌摆在正中,上面摊着吃剩下的定制午餐和乱糟糟的扑克牌。编剧们吵吵闹闹地簇拥在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四周。乔给莱德勒指了指,然后坐下,接续自己刚才中断的口述,没错,做记录的是一个裸体秘书。
镜头反打——
编剧们正在围观曼克和喜剧演员埃迪·坎托掷硬币。摄影师谢利·梅特卡夫站在一旁。
曼克:来吧!你知道我说话算话。
曼克冷酷地点点头。坎托把硬币高高地抛向空中……我们看到年轻的查理·莱德勒置身于这些人当中,神情自若。
莱德勒:伙计们——
赫克特:嘘——这可是一掷千金的豪赌……
坎托:走……(接住硬币,稍顿,亮出来)哦,背面,我赢了!
曼克:见鬼,再来,输了翻倍赢了勾销。这一回,你个狗娘养的金鱼眼,得让硬币落在地上。
乔:金鱼眼。
赫克特(悄声,对莱德勒):曼克有一次跟我赌了五个点,想看看叶子落到地面需要多长时间。最后闹到管理层那儿才了结此事。
莱德勒:就为了五块钱?
赫克特(仿佛他来自火星):五千。
曼克:快点,快点,我押正面朝上,你这个混蛋!
坎托抛起硬币。硬币落到地板上——编剧们唉声叹气。曼克又输了。坎托鼓掌,得意地咯咯笑,然后像个孩子一样蹦出了门。观战的编剧们咕哝着回去打扑克了。只有莱德勒留在原地。曼克这才注意到他。
坎托:哇哦!很高兴和你们做生意,先生们。
曼克:嗨,查理!你们还记得阿冈昆里那个小家伙吧,查理·莱德勒,杂志作家,贫穷但是不乏才华,他来西海岸加入我们这个快乐团伙了。(对查理)嗯……这里的人你差不多都认识吧。
莱德勒(对每个人都毕恭毕敬):考夫曼先生。
考夫曼:叫我乔治就可以,孩子。
莱德勒:佩雷尔曼先生。
佩雷尔曼:很高兴见到你,小子。
莱德勒:你更喜欢别人怎么称呼你,西德尼还是S.J.?
曼克:噢,随你怎么称呼都行,他无所谓。呃,了不起的查尔斯·麦克阿瑟。
麦克阿瑟挥手。
莱德勒:很高兴再次见到你,麦克阿瑟先生。
曼克(指了指谢利):我的万事通先生,谢利·梅特卡夫。
谢利:嗨,孩子。
莱德勒:梅特卡夫先生。
曼克:哦,“先生”这个尊称还是省省吧,可以留给天选之子……他不跟他们扎堆,就是我的弟弟乔……
乔:……让旋风说:“我不在乎炎热,我只在乎人性。”
曼克:还有独一无二的本·赫克特。
赫克特大笑。
赫克特(对查理):你安顿好了吗?
佩雷尔曼(镜外):这事归你管吗?
电话响起,考夫曼接听。
考夫曼:您好,是的,马上……
考夫曼看手表,挂断电话。
考夫曼:诸位,是塞尔兹尼克。还有五分钟。
众人都跳了起来。
曼克:你来到了这所大名鼎鼎的监狱,查理。刚好赶上和伟大的大卫·O.一起开故事会议。
牌戏告一段落,椅子被拖来拖去,发出一阵刮擦声。
佩雷尔曼:让我们共赴战场——
考夫曼:战场个鬼,是绝境求——
麦克阿瑟:——没有生。
赫克特(对摸不着头脑的莱德勒):闭紧嘴,让你搭话的时候再搭话,好吗?
莱德勒:搭话?
除了乔,其他人都出去了。曼克总算注意到了裸体的秘书。
曼克:穿件紧身毛衣吧,只要你肯穿,随你开价。
乔(在他身后叫):赫尔曼?这话我能用在剧本里吗?
13.内景,塞尔兹尼克的办公室
编剧们鱼贯而入,各自就座,依次从一个精美的雪茄盒里摸出雪茄。他们一仍旧贯,剪掉雪茄头,点火,享受优质的哈瓦那雪茄。
塞尔兹尼克身材高大,举止有些笨拙,脸上笑容灿烂。在他身边站着一个瘦弱的男人,头发鬈曲,穿着闪亮的军靴,手持短马鞭。
塞尔兹尼克:小伙子们,进来吧。哦,别拘束。你们想必都认识乔·冯·斯登堡吧。
曼克(指指赫克特,唇语):他喜欢《蓝天使》。
冯·斯登堡咕哝了一声。
塞尔兹尼克:你们想要七十二小时,于是给了你们七十二小时。现在跟我们说说,你们有了什么成果。本,就从你开始吧。
赫克特从唇间拿下雪茄,发言,然后把雪茄塞回嘴里,示意轮到下一位拿开雪茄,接着讲述了。就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实心球被来回抛接——所有人都是在极端的压力下即兴创作。
赫克特:好吧,这事儿可不容易——大卫,起初我们各执己见……
塞尔兹尼克:真的吗?怎么会这样?
赫克特:唔,我们想出了——一部与众不同的派拉蒙电影。
塞尔兹尼克:怎么与众不同?
麦克阿瑟:弗兰肯斯坦和狼人,合二为一,只不过……
塞尔兹尼克(叫停):我不拍低级的恐怖片,那是环球公司的业务……
曼克:这个不一样,它有深度。
塞尔兹尼克的怀疑态度逐渐消散了。
塞尔兹尼克:好吧……
曼克:西德尼……
佩雷尔曼:想象一下,一个疯狂的科学家带着一个机械怪物在郊野中漫游,这个怪物是他一手“打造的”。
塞尔兹尼克:他说“打造的”是什么意思?
曼克:……然后装在一口大棺材内,底下衬着丝绸,展览给迷信的乡巴佬看。
塞尔兹尼克咕哝一声。
考夫曼:……但是每逢满月,怪物会苏醒,给村民们带来血雨腥风。
麦克阿瑟:把片子设置成东欧风格,男人穿皮短裤,女人穿破破烂烂的农夫短衫。
塞尔兹尼克:让我猜猜,他们认为这东西是恶魔?
冯·斯登堡:村民们一向认为这种东西是恶魔。
麦克阿瑟(不受干扰):科学家和他的造物被迫在电闪雷鸣的滂沱暴雨中逃离——
佩雷尔曼:——逃离愤怒的农人。
考夫曼:——他们举着火把追赶两人——
佩雷尔曼:——推翻了他们的破马车——
曼克:——还纵火焚烧车辆。
意味深长的停歇。曼克拿雪茄指了指莱德勒。
曼克:给他讲讲大结局,查理。
莱德勒(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哦,好吧……
莱德勒:雨水变成冰霰,浇熄了火焰,把怪物埋在了坚冰里……不远处,一位老神父潸然泪下。
塞尔兹尼克态度略微有些软化。
塞尔兹尼克:唔!哭泣的神父?
曼克(呼吸急促,故作夸张):响雷、闪电、鲜血、火焰、宗教……
塞尔兹尼克:全都塞进一部电影里?
曼克:……还有……悖逆天时的解冻……可以拍续集。
塞尔兹尼克:你不是说有深度吗?不是说与众不同吗?
他们都转头看向编剧圣手本·赫克特,向他求助。
赫克特:人类徒劳地试图扮演上帝,反而招致不祥——
考夫曼:——浮士德式的交易,追求永生——
佩雷尔曼:——还有,虽然在这太过坚实的肉体中隐伏着兽性,但人类的精神终将战胜它。
曼克(深吸一口雪茄):它是证明导演本事的力作。
冯·斯登堡面色不善。
塞尔兹尼克(对冯·斯登堡):乔?
冯·斯登堡:B级片。
塞尔兹尼克:乔不看好……(摇头)小伙子们,这是大事,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我们得把人弄进电影院,可是,该怎么做呢?
鸦雀无声。然后——
曼克:在街上放电影?
14.外景,派拉蒙停车场,日
曼克和莱德勒走向大门。
曼克:你都安顿好了,查理?这个周末有计划吗?
莱德勒:我要去看我姨妈。
曼克:哦,听起来很有趣。
莱德勒:你显然不知道我姨妈是谁,要是有空的话,跟我去吧。
曼克(跟莱德勒分开,各走各路):你自己当心,我说不准……
莱德勒:格伦代尔站,7点。(在他身后喊道)可以带萨拉一起来!
曼克:谁?
莱德勒:萨拉,你妻子不是叫这个名字吗?
曼克:哦,你是说“可怜的萨拉”。(转身离开)不啦,她和孩子们回东部了。
15.外景,洛杉矶,格伦代尔站,向晚时分
莱德勒拎着一个旅行袋,在人行道上踱来踱去。他瞥了一眼手表。突然,四周起了骚动。
他的视角——
一辆闪闪发光的白色敞篷车缓缓驶入视野,有警车为它开路。
大众偶像约翰·吉尔伯特开车,他的情人葛丽泰·嘉宝悠然地坐在他身旁,向那些慢跑着跟在他们身后的粉丝惠赐微笑。曼克倚靠在后座上,醉得晕头转向,朝围观者抛飞吻,然而他们对他视而不见。
劳斯莱斯慢慢停了下来,随即被仰慕者围得水泄不通。吉尔伯特和嘉宝签名。曼克连滚带爬地下了车。他只拿了一个剃须包。他一言不发,亲吻嘉宝的脸颊。嘉宝绽放她那招牌式的笑容。吉尔伯特旋过身来,冲曼克咆哮。
莱德勒领着两腿发软的曼克向他们的车厢走去。
莱德勒:赫尔曼……赫尔曼。
曼克像个惊叹号一样,直挺挺地倒在了行李推车上。搬运工一刻都不停顿,直接推着他奔向火车。
曼克:查理!
16.内景,富丽堂皇的卧室,下午
曼克规规矩矩地躺着。一声尖叫惊得他坐了起来。他打了个呵欠,抓了抓痒,然后起床。宿醉未消,没精打采。
17.内景,走廊
曼克漫步进入一个由镀金双联画、东方地毯、哥布林挂毯、插图手稿、中世纪铠甲套装、羊皮纸灯罩堆砌而成的世界……仿佛是上帝的道具室。
18.外景,庭院
辽阔的草坪上点缀着几顶帐篷,仆人们穿梭于名流富豪中间。荒唐的是,草坪上摞起一个巨大的柴堆,看着像维京人的火葬仪式,一个尖叫的女人被印第安人胁迫着绑在上面。她姿态诱人,正在拍电影。
两个身穿骑装的男人坐在帐篷下吃点心。年轻些的那位是欧文·萨尔伯格,米高梅的制片总监,肤色偏黑,轮廓优美,是一个不安分的情场浪子。他身旁是制片厂总裁,路易·B.梅耶,一个身形矮胖、油头滑脑、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戴着银色的眼镜。
萨尔伯格(发现了曼克):曼克在这里做什么?
梅耶:谁?
萨尔伯格:赫尔曼·曼凯维奇。
梅耶:我应该认识他吗?
萨尔伯格:他给我们写过一部朗·钱尼的电影。
梅耶:哦。
萨尔伯格:曼克!
曼克:萨尔伯格!天才少年……
萨尔伯格:我很吃惊,居然在这里看到你。
曼克(微笑):我也很吃惊,自己居然在这里,欧文……但愿我知道这是哪里。
梅耶:你给我们写过一部朗·钱尼的电影。
曼克:岂止。多着呢。
梅耶:电影?
曼克:编剧。
萨尔伯格:在米高梅,电影是团队运动,曼克。
曼克:所以我如今去了派拉蒙。
梅耶:难道派拉蒙写剧本不是动用一群人手?
曼克:他们是一起上,不搞接力赛。有利于推卸责任。
萨尔伯格:你还记得我们的总裁路易·B.梅耶吧?
曼克:久仰,不过缘悭一面……
梅耶:昨晚花天酒地了?
曼克:谈不上。是被“鬼魂”缠身了,伙计们,这安息日过得真是糟透了。
梅耶:我们来这儿是给一个朋友捧场。
萨尔伯格:他的女主角走到职业生涯的半途,想转型。
曼克看到了谢利·梅特卡夫。这位身材瘦削、博学多才的摄影师正在装胶卷。
曼克:哦,我去那边看看,总监有什么指示要传达吗?
他走开。
梅耶:他叫什么来着?
萨尔伯格:区区编剧而已。
镜头跟着曼克。
掠过电影制作的种种幕后手段。化装师在扮演美洲原住民的高加索演员脸上涂抹油彩……拍摄电影的精巧设备,带有米高梅的商标……他走到谢利身旁。
曼克:是星期六来贫民窟体验生活吗,梅特卡夫先生?
谢利(见到他很高兴):曼克!不,先生,我是来搭把手,做副摄影——这是一部家庭电影——不过必须是他心目中的家庭电影。
玛丽恩(画外):我认识你。
曼克抬起头,看到了站在葬礼柴堆顶上的金发女演员玛丽恩·戴维斯。化装师和发型师刚从她身边离开。
曼克:唔,赌一把?
玛丽恩:我们在约翰·吉尔伯特的生日派对上见过面。你是赫尔曼·曼凯维奇。
曼克:惭愧。我记得你,戴维斯小姐,承蒙青目,给我们讲过在布鲁克林躲电车的故事。
她不由莞尔。
曼克:把弗拉特布什风情演绎得活灵活现。
她笑得更开心了。
玛丽恩:哦,哦!你在印第安式摔跤比赛中弄折了沃利·比尔利的手腕。
曼克:实话说,纯属侥幸。
玛丽恩:天哪——他很惊讶。你其实比外表看起来更强壮。
曼克:就我所知,你比看起来更聪明。
她斜扫他一眼。
玛丽恩:就当是恭维了。
两人相视一笑。
曼克:明白我的意思?
玛丽恩:你很有趣。(悄声)我需要你帮个忙,不过你得向我保证,不能笑。
曼克:考虑到世界的现状,这要求未免高了些。
玛丽恩:你能做到,我知道你能。
曼克:我现在宿醉未消。可能性不大,但不妨一试。
玛丽恩(悄声):我这是绑在火刑柱上等着被烧死,可我想抽根烟。
曼克失笑,然后皱起眉头。
玛丽恩:哈!瞧——上帝在惩罚你。爬木梯时当心,它歪歪斜斜的。
曼克(拾级而上):我生命中的每一步都歪歪斜斜的。
玛丽恩从他的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
曼克:有什么遗言吗?
玛丽恩:“欢迎来到圣西米恩。”
她把烟塞进嘴里,曼克为她点火。玛丽恩深吸了一口,示意他把烟拿走。
曼克(“说得好”):我写过更糟的台词。
玛丽恩:你从没来过这里?
曼克:没有。乔治·萧伯纳言之有理……
玛丽恩:他说什么了?
曼克:“如果上帝有钱的话,他可能会建造这种……”
玛丽恩:好吧,就像布朗克斯人常说的,“不必拘礼”,曼凯维奇先生。或者我该叫你赫尔曼?
曼克:不,请叫我曼克。
莱德勒冒了出来。
玛丽恩:早上好,查尔斯。
曼克:查理。
莱德勒:玛丽恩姨妈……曼克。
曼克扬眉,显然诧异于两人的关系。
玛丽恩:睡得好吗?
莱德勒:一直睡到被你戏剧性的“唤醒”方式叫起来。
玛丽恩:这都是老爹的主意。他想让我做好准备,“迎接有声电影的挑战”。
助理导演(画外):请就位!
众人散开。曼克和莱德勒闪到一旁。玛丽恩做出受折磨的样子。美洲原住民准备作恶。
助理导演:骑手准备,开始!
摄影师(画外):收音!
助理导演:开拍!
我们看到四个骑手身穿鹿皮服,枪口闪着火光,纵马去救玛丽恩。
一辆摄影车驶在骑手前面,拍摄骑手。摄影车里是导演和一个年逾花甲、气度不凡的男人,淡定、自信、优雅。威廉·伦道夫·赫斯特。
玛丽恩:救命!拜托!谁来救救我!
骑手们在千钧一发之际冲到柴堆前——
助理导演:停!
玛丽恩(高喊):老爹,这位是赫尔曼·曼凯维奇,但我们可以叫他曼克。
赫斯特(从车里):曼凯维奇?赫尔曼·曼凯维奇?纽约那位剧作家兼戏剧评论家?
曼克走近摄影车……
曼克(鞠躬):后来成了卑微的编剧。赫斯特先生。
赫斯特:何出此言?不必这么谦虚,曼凯维奇先生。会说话的电影才是未来。需要尊重语言的人给电影加上声音。黄金时代即将来临,整个世界都将成为一个舞台——而你,或许能成为他们的莎士比亚。
曼克:哦,我没想到您如此尊重语言。
曼克微笑。玛丽恩忍俊不禁,赫斯特的高谈阔论很少遭遇这种态度。
赫斯特:有什么好笑的?
曼克:我只是很惊讶。你一向夸口以揭发丑闻为己任,居然认为好莱坞将走向辉煌。
助理导演(对司机):倒回一开始那个位置……
司机为了不影响曼克和赫斯特的谈话,极为缓慢地把汽车开回起点。
曼克跟在车旁边。
赫斯特:时代在变化,曼凯维奇先生。我说的不只是这次大萧条。
曼克:哦,真是麻烦。
赫斯特:当这一切结束后,电影人不得不致力于这个新兴的娱乐项目。我打算借助真正的文学头脑来拍电影。
曼克:我支持。
赫斯特:而大多数制片厂给我们看的是什么?黑帮!小丑!
曼克:太对了。
赫斯特:现而今,美国人一生能碰到几个黑帮分子?又有几个家庭像马克斯兄弟一样?
曼克:除了我自己的家庭?
赫斯特:哈!好极了。
赫斯特对助理导演耳语。载着威廉·伦道夫·赫斯特的摄影车驶向起点。
助理导演(通过扩音器):戴维斯小姐,赫斯特先生希望曼凯维奇先生用餐时坐在他的左侧。
玛丽恩(倒吸一口气,向曼克):哦,老爹喜欢你。
(叠化)
19.内景,维克多维尔,平房(1940年),曼克的床,夜
弗蕾达小姐走进来,一手拿药瓶,一手拿信。她把信递给丽塔,然后轻拍曼克的胳膊,给他搽药。他仰面躺着,删改丽塔校对过的文稿。
曼克:为什么,为什么经豪斯曼之手改过的稿子,每个人说话都像便秘的牛津大学教授?
丽塔正在拆信,此时电话铃响了。她接听。
丽塔:喂?……是的,他在,不,一点儿都不。……请稍等。(对曼克)是“可怜的萨……”,对不起,是您妻子。
她把听筒递给曼克。
曼克:小疯子。
萨拉(画外):我听到了……赫米,乔这三天接连打了四次电话,他想要你的号码。
曼克:那就给他吧。
萨拉(画外,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住手!(对曼克)孩子们在拆家。乔似乎有些担忧,没出什么事吧?
曼克:我要是能溜走,肯定跑了。不用为乔操心,他生性像个老太太,整天担心这担心那的。
萨拉(画外):唔,他想给你找份工作。
曼克:小乔要给我找工作?好吧,如果他再打电话来,给他这个号码,小疯子。我——我还有事。替我亲亲孩子们。
曼克挂断了电话。弗蕾达继续给他按摩肩膀。曼克看到丽塔正在读信。
曼克(英国口音):我说,是来自英雄中尉的信?(转回美国口音)希望不像上一封那么扯淡。战机从航母甲板上起飞。不管是谁想出的这个主意……
弗蕾达小姐:这不好吗?
曼克:岂止是不好。下有德国U型潜艇成群结队地围攻,上有斯图卡轰炸机从五百英尺高空往下投弹。(对丽塔)我们勇敢的小伙子对此有什么说的?
丽塔默然不语,只管读她的信。最后,她把信揉成一团抛掉,起身离开。曼克示意弗蕾达小姐把信递给他。
弗蕾达小姐:不是她丈夫的信……他的船在挪威附近海域沉没了……据推测已葬身大海。
曼克望向窗外的沙漠……
曼克(自言自语):总是自作聪明。
20.内景,维克多维尔,平房,夜
我们听到脚步声走近。曼克的床笼罩在黑暗中。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前门慢慢打开,丽塔走了进来,她的脚步有些踟蹰。
丽塔:当然,你说得很对。航空母舰这东西糟透了。但我不喜欢你的冷酷无情。我对你抱有更高的期望。
静默。
丽塔(态度坚决,不肯接受):推测意味着他们并不确知。所以我选择相信他还活着,直到……(注意到他毫无动静)曼克?……曼克?……曼凯维奇先生?!
(插入镜头)
曼克的手松开,一个迷你苏格兰威士忌酒瓶滚了出来,就像《公民凯恩》中旋转的雪景玻璃球。
21.外景,维克多维尔,平房,夜
豪斯曼的出租车到了,他疾步进屋。
22.内景,维克多维尔,平房,当夜晚些时候
丽塔和弗蕾达在曼克身边忙碌,医生收拾器械准备离开。豪斯曼来到床边。
医生:他没事,只是睡着了。
豪斯曼:好吧,我不应该胡思乱想。这些小瓶子里是安眠药,足以放倒一头发情的公象。(别人都盯着他看)小奥逊做事总希望有十成的把握。
23.内景,维克多维尔,平房,翌日
特写镜头:曼克。
他偎在枕头上,睁开了眼睛。
他的视角——
家庭气氛十足的田园牧歌场景。丽塔和豪斯曼整理稿纸。
曼克(凝视天花板):豪斯曼,鬼东西,你这是给了我一瓶蒙汗药啊。
豪斯曼:没错。可我没料到,你还没康复就摸到了那里。怎么回事——离不了?
曼克:反正比啥都喝不着强吧。我打算拿它当睡前酒。
丽塔:按照你们美国人的说法,他“沾枕就着”。
曼克抓住床上的把杆,起身。
曼克:我自己都想不出比这更绝的形容了,A太太。所以我才来写电影。
丽塔:打住,好吗?你写电影是因为你擅长写电影。失陪,两位,我还有很多字要打。
丽塔继续打字。两个男人交换眼神。
豪斯曼(把稿子按顺序理好):七十六张……等她把你鸡爪子式的手稿都打出来,肯定不够四十页。照这个速度,你可没法完工……
曼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豪斯曼(稍顿):当然,创作手法是一流的,这一点你自己心里有数。他追逐权力。人们畏惧他邪恶的内心,他却渴望获得真爱,相当巧妙。可是——
曼克:令人生畏,然而合乎情理,不过……
弗蕾达小姐用托盘端来曼克的餐点。他开始吃饭。
豪斯曼:你对电影观众的要求太高了。总体来说故事线有点零落。
曼克:你说的是零落还是凌弱?
豪斯曼:对话场景像一锅大杂烩。各个片段在时间中来回跳跃,跟墨西哥跳豆似的。
曼克:欢迎来到我的大脑,老伙计。
豪斯曼:这个故事过于零散,恐怕我们需要一份路线图。
曼克:你的意思是它一团糟。
豪斯曼:你可否考虑一下简化故事线?
曼克:正如帕斯卡尔所言,“如果我时间更充裕,我会把信写得更简短”。
豪斯曼:我想说的是,没人能那样写。
曼克:但我能那样写。豪斯曼。我已经那样写了。叙事是一个大圆圈,就像肉桂卷。不是一条直线,直通最近的出口。你无法把某人的整个人生囊括进两小时,只能期望给观众留下对于这个人的印象。
豪斯曼:没人指望出个莎士比亚。观众挣钱不容易,不可能花给《麦克白》。
曼克:那位大师,那个“狗脸小子”,搞过麦克白。
豪斯曼:是“伏都麦克白”。别傻了。他就是个玩杂耍的,整点花活儿街头卖艺。别给自己找麻烦,六十天之内搞定……
曼克:他会看懂,观众也能。别担心。吃块腌黄瓜。
豪斯曼:不,谢谢,我不饿。打从来到这里我就没饿过。(收起手稿)加油,全力写作,放低目标。
豪斯曼离开。
丽塔拿起便笺本,来到曼克的床边。
曼克: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老大?
丽塔:你打算怎么办?
曼克:什么怎么办?
丽塔:他说的对,你也明白,你这样圣诞节前完不了工。
曼克:什么?
丽塔:你做过承诺的。
曼克:我做过什么?
丽塔:再过两周就满六十天了。
他不搭茬……有些恼火。
曼克: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丽塔(查阅笔记):伯恩斯坦的台词……渡船上的年轻女人。
曼克:请再读一遍。
伴着她的朗读——
24.外景,渡船甲板,日
一个年轻的白衣女子在渡轮的甲板上闲逛。是萨拉。
丽塔(画外):惊鸿一瞥。她穿着白色的裙子,拿着一柄白色阳伞。她压根儿就没看见我。但是我敢说,在那之后的一个月里,我一直想着那姑娘。
25.内景,维克多维尔,平房,日
丽塔抬头看向曼克,笑容温暖。
丽塔:这是曼凯维奇家庭相册中的一张抓拍?
曼克:可以这么说吧。
丽塔:这真是美好的——
曼克(不等她说完便开口):——节点,卡在这里写不下去了。
曼克失去了动力,被豪斯曼的告诫打蔫了。
丽塔:伯恩斯坦原型是路易·梅耶?
曼克:如果形式服从于功能……
丽塔:梅耶也是查尔斯·福斯特的哈巴狗吗?真够可悲的。
曼克:伯恩斯坦这个角色要好得多。
丽塔:你不怎么喜欢梅耶。
他的脸瞬间变得冷硬。
曼克:如果我上了电椅,我希望他能坐在我腿上。
26.外景,华盛顿门,米高梅拱门,日
叠印字幕:“外景,米高梅制片厂,日,1933年(闪回)”
曼克和他的弟弟乔大步走向梅耶的办公室。
乔:一周三百五?才是你薪水的一半,赫尔曼。
曼克:你只是个初级编剧,乔。
乔:那又怎样?
曼克:那就意味着你只有你哥哥一半聪明。有几个脑子不够使的人能挣三百五?
乔(讥诮地):哈,赫尔姆,我看起来怎么样?
曼克:你看起来很像你——不错。
乔:他会怎么看我?
曼克:你和我是亲兄弟。他已经认定你是个天才了。
乔:够了……
曼克:只要你做到两点,就能把这份工作弄到手。第一,别转眼珠;第二,尽量别睡着。
27.内景,梅耶办公室外间,日
梅耶的秘书和另外两名助理坐在办公桌前忙碌着。梅耶办公室内间房门大敞,里面传来激烈的争执声。她们却充耳不闻,面无表情。
梅耶(镜外):这里不是高尔峡谷。你居然想让我们拍一部讲妓女的电影?
男声(镜外):嗯,有什么问题吗?我妈就是个婊子。
撞击的声音,约翰·吉尔伯特夺门而出。梅耶冲出来扑向他,双拳紧握,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
梅耶:你就这样谈论你的母亲?那个给你生命的女人?你这忘恩负义的混蛋!我就该阉了你!
吉尔伯特:动手啊,该死的废品贩子!我比你强得多。
梅耶决定就此打住,别脏了自己的手……吉尔伯特擦着下巴走了……曼克把乔领过来。
曼克:L.B.,这是我弟弟,乔。
梅耶:很高兴认识你,约瑟夫,我是路易·梅耶。
曼克:他对你的仰慕非言语所能表达,路易。
乔扫了他一眼。
梅耶的秘书:他们都到齐了,梅耶先生。
梅耶:我这就过去,乔,跟我来。
他沿着走廊快步前行,乔和曼克跟在他身旁。
梅耶:孩子们,本制片厂有三条铁律。一、为艺术而艺术。
一个男人经过,冲梅耶忧心忡忡地挥挥手。
梅耶(对员工):你好。(对乔)我们每年在故事开发上花一百万,却不拿它们拍电影。
他放慢脚步,在塞过来的文件上签字,然后继续健步如飞。
梅耶:为什么不拍呢?听我来告诉你。这些故事没法让我落泪。什么能让我落泪呢?情感。我在哪里体会情感呢?这里(他敲了敲额头)。这里(他轻拍胸口)。还有这里(他抓了抓裤裆)。
他们像赛车手一样呼地转了个弯。
梅耶:铁律二,你可能听说过,米高梅的明星比天上的星辰还要多。别信这话。
一个女人走过,犹豫地挥了挥手。
梅耶:嗨,你好。(继续往前走)我们只有一颗明星,就是那狮子。永远别忘了这一点。是有过许多明星,如今他们到别处去闪闪发光了。铁律三,人们认为米高梅的“梅”指代梅耶,其实不然。它代表的是梅耶全家。千万别忘了。有问题,找老爸。在电影这个行当里头,买家花了钱,买到的只是回忆。他买的东西依然归卖家所有。这才是电影真正的魔法。别听人跟你瞎扯。
梅耶急步走向摄影棚大门。
一个战战兢兢的助理在那里等着迎接梅耶。
梅耶垂眸,盯着地面看了一瞬,做好准备,然后抬头看着助手,点点头。他打起精神,眼里闪烁着泪光。他走了进去。曼克和乔紧随其后。
28.内景,摄影棚,日
摄影棚里设有看台,所有高居云端的明星都坐在那里恭候他登场,他们是好莱坞最迷人最强大的制片厂的代表。米高梅家族的其他成员,那些普通员工,则挤挤挨挨地站在摄影棚里。
看到他,全场掌声雷动,曼克和乔找了个靠墙的空地,看得入迷。
他们的视角——
梅耶站着,“谦卑地”低下头,接受他们的掌声。他举起双手,好像在说:“这太过分了……”当掌声消停下来——
梅耶:我发现自己处境艰难……我来到诸位面前,屈膝下跪……
他停下来,让人们心灵震颤——大权在握的L.B.梅耶居然如此低声下气……
梅耶:由于我国可怕的经济危机,我们和所有美国人一道,在痛苦中煎熬。善良的人们——普通观众无力承担电影票的费用,就连我们这个杰出的梦工厂也深陷财务困境。
念及此事,他不由得垂下了头。
梅耶(昂起头,装出气势凛然的模样):我恳请米高梅大家庭的所有成员都迈出痛苦的一步。我的请求是降薪。
他看着台下的每一张脸。
梅耶:此举并非我的本意,但是为了这个神圣之地的存续,我不得不这么做。我决不允许这个大家庭因为金钱的缘故而星飞云散。
他在台上说了不得不说的话……他站着不动,好像被击中了心脏。一旦他们听明白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画外):降薪要持续多久?
梅耶:不会太久的。
另一个男人:要降多少?
梅耶:一半……
另一个男人:一半?
梅耶:可以少降一点……
另一个男人:是不是人人“有份”?你降不降薪,梅耶先生?
梅耶:真正的家人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年长些的男人:我们支持你,L.B.。
愿意风雨同舟的明星们愈发光彩照人……然而此时响起一个孤零零的、不合群的声音。
年轻些的男人:你也许没问题,巴里摩尔先生,但是给舞台工作人员和电工薪水减半会怎样?
明星们轻蔑地看着这个年轻人,窃窃私语。
梅耶:八周,我的朋友们!仅需短短八周!只要罗斯福总统重新开启银行……你们就能把每一分钱都拿回来,L.B.梅耶为此庄严发誓。
年长些的女明星(慢悠悠地站起来):好吧,我投赞成票。
电影明星乙:我也是。
童星(跳起来,说话仿佛提线木偶):我也是!
他们为此起立欢呼。梅耶匆匆出门,似乎无法控制澎湃的情绪。曼克和乔面面相觑……
29.内景,摄影棚,日
梅耶(轻声):我表现如何,本?
本:棒极了,梅耶先生。
曼克和乔看着梅耶和助理昂首阔步地离开。
曼克(摇头):这甚至还不是我见过的最无耻的行为。
30.外景,维克多维尔,平房(1940年),夜
摄影机穿过阴影,伴着压抑的呻吟和急切的耳语,推向曼克的床:“你喜欢那样?”“嗯……太舒服了。”“试着再往左一点。”“对。”弗蕾达小姐把痒痒挠伸进石膏模里面给曼克抓痒。曼克拧来拧去,丽塔匆匆走进来。
丽塔:我得赶去镇上买打字机色带。这些是上午打的。
曼克:垃圾,全都是垃圾!
丽塔:别太苛求,至少你又开始写作了。
曼克(沮丧):没有能唱出来的。一句能唱的都没有。连一句都没有。
丽塔(走开):你又不是写歌剧。
此时,电话响了。
弗蕾达小姐(接听):喂?
曼克(自言自语):但我现在写的是歌剧啊。
弗蕾达小姐:找你的。
曼克接听电话。
曼克:喂?
乔(画外):赫尔曼,我是乔。
曼克:嘿,嘿,小子……怎么了?
乔(画外):正在办理入住。你现在怎么样了?
曼克:得轻拿轻放。
乔(画外):睡得好吗?
曼克:就没见过日出。
乔(画外):你本来也没见过日出。
曼克:萨拉说你想要这个号码。
乔(画外):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曼克:哦,她说你有什么工作的事儿想跟我谈……
乔(画外):啊,我想起了那部老戏,《婆罗洲的野蛮人》。你在冰河时代写的。
曼克:没人会记得自己的滑铁卢。这部剧口碑很差。
乔(画外):戏剧谈不上滑铁卢,除非改编成电影依然不卖座。我把它拿给制片厂里我那组人看了。我们想请W.C.菲尔兹主演,请你来改编……
曼克:呃,我现在手头有事。
乔(画外):我可以帮你拿到剧本版权费和改编费。
曼克:听起来不错……不过我得考虑一下。
乔(画外):你知道时不可失吧。
曼克:所以这不是提议,而是一个婉转的最后通牒。
乔(画外):没人能命令你做事。
曼克:是萨拉让你这么做的吗?
乔(画外):当然不是。但我知道是怎么个情况……从她的语气我就能听出来。
曼克:情况有多糟,小弟弟?
乔(画外):有多糟?我昨天晚上去了一个派对,斯科特·菲茨杰拉德提起你的时候,说你“已经完蛋了”。情况就是这么糟糕。
曼克(笑):很好,我可能会把这段用在剧本里。
乔(画外):赫尔曼——
曼克:打住,拜托。乔伊,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乔(画外):我听说你在捕杀危险的猎物。外头有传言,雷电华的金童想跟威利·赫斯特正面杠一把,而你是打下手的。
曼克:哦?然后呢?
乔(画外):然后呢?赫尔曼,然后呢?
曼克:我真蠢,我还以为自己拒绝的是嗟来食,原来是封口费。
乔(画外):很遗憾,是我多管闲事了。
电话啪嗒一声挂掉。声音刺耳。
曼克:唉。
他放下听筒,心里很不舒服。
31.内景,圣西米恩,夜(闪回)
叠印字幕:“内景,圣西米恩宴会厅,夜,1933年(闪回)”
摄影机升到高处,透过高悬在空中的巨大的枝形吊灯,俯视宴会厅。一个滋着烟花的生日蛋糕(纪念7月4日)被推向L.B.梅耶。蛋糕上写着“L.B.生日快乐”,还塑了一个自由女神像。梅耶站在人群前方,身后有制片厂巨头,最著名的是欧文·萨尔伯格和大卫·O.塞尔兹尼克,还有卓别林、隆巴德、嘉宝等大明星……名媛贵妇们聚在一起,找奖品的年轻人也扎堆。玛丽恩在一群女演员中。我们看到曼克在两个世界之间穿梭。萨拉保护人一般待在曼克近旁。为了获得勇气和安慰,曼克从服务员递过来的托盘上拿了两杯酒。
蛋糕送到梅耶面前,人们围拢过来,齐唱“生日快乐”,梅耶沐浴在烟花的光芒中……他试着把烟花吹灭,然而从物理角度讲,这是不可能的。蛋糕被端走分切。汤勺敲击玻璃杯的声音响起——是男主人威廉·伦道夫·赫斯特要发号施令。
赫斯特:玛丽恩和我很高兴诸位留下来过周末。希望火车旅行并不是很辛苦。
他们知趣地笑了。赫斯特举起酒杯。
赫斯特:今晚,我们在山坡上的小屋里,为我们伟大的朋友庆贺生日。查理——
闻言,房间里的人为梅耶唱起了“生日快乐”。
赫斯特:路易,你应该高兴才对,你看起来没超过48岁。
梅耶:我觉得自己像35岁。
掌声如雷。
梅耶:赫斯特先生,玛丽恩,诸位,我的心脏激动得都要爆炸了,我简直无法用语言表达……
曼克(自言自语):请不要尝试。
梅耶:W.R.,对我来说,最可宝贵的就是你的友谊和睿智的建议。有你做我的朋友,是我的幸运。上帝保佑威廉·伦道夫·赫斯特。
众人纷纷称是……
曼克(模仿“小提姆”):愿上帝保佑我们每个人。
他们热烈鼓掌。
曼克:祝路易生日快乐。你选择国庆日做你的生日,这个国家理应感到荣幸。我们其他人也应该对自己生于何日感到满意。
萨拉:曼克——
曼克(调侃着敬酒):这杯敬你丰富的加拿大式想象力。
众人重复“丰富的加拿大式想象力……”,随后鼓掌。萨拉抬手,不让曼克再往下说。
镜头拍摄梅耶。
嘴里塞着蛋糕,神情僵硬……赫斯特,仿佛刚刚听到曼克的评论,高声表达他对曼克的赞赏之情……萨尔伯格举杯敬酒,想把这尴尬的一刻混过去……
萨尔伯格:祝银行重新开业!
所有人都为此欢呼。
赫斯特(举起酒杯):敬自由!
众人响应:“敬自由。”然后捧场地一饮而尽。
赫斯特:我相信诸位已经见过我们尊贵的客人,雷克斯福德·特格韦尔先生。雷克斯是罗斯福总统的特别助理。我们对于您将与我们分享的东西很感兴趣。
政客的酬酢和欢迎特别助理的掌声中,夹杂着突兀的笑声。
赫斯特:还有……我们要欢迎萨尔伯格夫妇在欧洲休养一段时间之后重返家园。
掌声更热烈。
萨尔伯格:谢谢你,W.R.。
赫斯特:很高兴见到你,欧文。
瑙玛·希拉·萨尔伯格:谢谢你,赫斯特先生。
赫斯特:瑙玛。
晚宴的“仪式”部分到此结束,开始进入——
查理·卓别林(在钢琴前,突然开始演奏):近期有谁看了什么好片子?
玛丽恩(热情地):我刚刚看了《42街》。(布鲁克林腔)太上头了。
曼克:还是把那姑娘从贝德斯泰带出来吧……
赫斯特(对玛丽恩):什么时候看的?
玛丽恩:周末——你当时在华盛顿。我就去圣巴巴拉看电影了。
赫斯特:我们这里有一个很不错的放映室——
梅耶:华纳的电影——干吗给它浪费钱?
赫斯特:下次我跟你一起去。
玛丽恩:当然好啦。我迷《电影新闻》迷疯了,我喜欢洛厄尔·托马斯的声音……
女演员甲:哇!他是单身吗?
女演员乙:有一次在布朗·德比餐厅,我坐在他对面,他请我喝了一杯。
女演员丙:不会吧!
女演员乙:没有——确切说并没有。但我敢担保,后来我在停车场碰到了他。我问他:“需要搭便车吗?”
女演员丙:不会吧!他怎么说?
女演员乙:我绝不透露。
她偷笑……众人哄堂大笑,玛丽恩也笑了。
赫斯特(泛泛地问了一句):新闻片里有什么可说的,亲爱的?
玛丽恩:哦有的,他们放映了希特勒的演讲……亲吻小婴儿……他(打了个寒战)令人毛骨悚然……
曼克:皮短裤加吊裤带,太可怕了。
查理·卓别林:哦,不,是那撮小胡子太恐怖了……
赫斯特:别紧张,玛丽恩。他蹦跶不了多久的。德国人向来体贴周到。别再提纳粹了。欧文,跟我们说说你的旅行。你去了哪儿?
萨尔伯格:呃,事实上,是柏林。
能听到有人唉声叹气。
萨尔伯格:不过那里很有趣——
瑙玛·希拉·萨尔伯格:穿着褐色衬衫的暴徒大吼大叫——整晚都在我们酒店附近走来走去,呼喊反犹太口号……我一直提心吊胆。
玛丽恩:这个希特勒听起来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难道美国不应该做点什么吗,特格韦尔先生?
特格韦尔:我们正在权衡各种选择。
萨尔伯格:他撑不了多久,谁会把这种疯子当回事?
曼克:我上次看到,是四千万德国人。
萨拉:亲爱的——
赫斯特(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曼克,你总是唱反调!
玛丽恩(咯咯笑,凑趣):四千万纳粹分子会不会都错了?
这个笑话遇冷,只有曼克出于礼貌笑了一下。
曼克:我刚听说他们已经设立了第一个集中营,开始焚烧书籍,接下来会是什么,电影?
萨拉(轻声):够了。
梅耶:是真的吗,欧文?
萨尔伯格:是的,L.B.。
梅耶:希特勒也罢,施密特勒也罢。你不能放弃那么大一个德国市场。(轻声问萨尔伯格)什么是集中营?
赫斯特:拜托,玛丽恩看新闻短片就已经被那个男人烦透了。
玛丽恩:真是太有趣了。那些人崇拜他。(意识到自己失言)我可能是在胡言乱语。
曼克:你是今晚第一个没有胡言乱语的。
赫斯特被逗笑了,换了个话题。
塞尔兹尼克:说到社会主义者,厄普顿·辛克莱的新书写的什么?
赫斯特(未等他说完便开口):不……
塞尔兹尼克:他想把私人企业转让给加利福尼亚州。
梅耶:我们肯定不采用——呃,欧文?
瑙玛·希拉·萨尔伯格:哦,这书卖疯了。
艾琳·塞尔兹尼克:沃尔特·温切尔说辛克莱可能会参加下一届州长竞选。
梅耶:不必搭理他。
特格韦尔:我们私下说,别外传。总统说这个人值得关注。尤其是现在共和党人似乎也决心参选……(看向梅耶)还是弗兰克·梅里亚姆。
其他人嘲弄地笑了。梅耶咕哝了一句。
萨尔伯格:辛克莱之前两次参选,拿到了——百分之二的选票?
赫斯特(明褒暗贬):人们会善意地想,这人是个作家。
众人纷纷附和……除了——
曼克:托马斯·杰斐逊也是作家。
赫斯特:得了吧,曼克,把厄普顿·辛克莱跟托马斯·杰斐逊相提并论?
曼克:是不能,你说得对。杰斐逊从来没有立法禁止石油垄断企业和铁路托拉斯,也没有收拾过畜牧场。
萨尔伯格:他是个愤愤不平的作家——有煽动性。
曼克:因为他能促使人们思考。
萨尔伯格:你总是站在“作家”一边,曼克。可怜的作家们在这大萧条的时候每周也挣五千美元呢。
曼克:欧文,厄普顿只是想让你把圣诞奖金拿点儿出来,分给打扫卫生的人。
赫斯特(听得津津有味):所以说我才希望有曼克陪在身边!
玛丽恩:我也是!
萨尔伯格(讥诮地):“厄普顿”,曼克,没人想听你唱《国际歌》。
玛丽恩:那是什么?
赫斯特:共产主义者的国歌,亲爱的。
玛丽恩(仅从字面上去理解):我想听。你唱吗?
曼克:听我唱歌是受罪,对吧,萨拉?
萨拉:的确。
梅耶:作为本州共和党主席,我告诉你,这里保证风平浪静。在加州说话算数的人绝不允许出这种事。别扯淡了。
曼克:说得好。
梅耶夫人努力挤出一个惊恐而紧张的微笑。
在赫斯特眼里,这场争执是玛丽恩引起的。玛丽恩想弥补自己的过失。
玛丽恩:我听到老爹在电话里帮总统挑选内阁成员,就像给电影选角一样。他们能阻止辛克莱这种人。是吗,老爹?
一片死寂。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玛丽恩: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些什么。
她摇摇晃晃地起身离开。曼克注视着她的背影。他看看萨拉。
萨拉:去吧。
曼克离开。
镜头拍摄萨拉。她的神色在悲伤、不确定和迷茫中挣扎。
32.外景,圣西米恩,夜
曼克跟了上去……他看见玛丽恩在一座绿草如茵的小山上停住脚步,扑通一声坐了下来,在一张大理石长椅的底座上摸索着什么。曼克坐下,看着她把东西拿出来,是一部无线电话。她咯咯地笑个不停。
玛丽恩:喂,东京?伦敦,你好?啐!
曼克:那是什么?
玛丽恩:老爹的无线电话。绝对,绝对不要跟你的帝国失去联系!
曼克:不,不,“啐”是什么?
玛丽恩:布鲁克林人说“啐”就是“呸”的意思。
曼克:天啊。
她又一次精神崩溃,把电话放了回去……翻出了还剩半瓶的杜松子酒。他们坐在长椅上。
玛丽恩:我闯了什么祸?我不该当着特格韦尔的面说内阁什么的。可什么时候有人拿我说的话当回事了?我就是随口一说。他们居然还真听,我觉得……
曼克:就好像你在床上被“抓了现行”……
玛丽恩(倒吸一口冷气):不!……好吧……你是不是一直这么心直口快?
曼克:你脸红了。
玛丽恩:我没有。
曼克:你有。
玛丽恩:我没有。
曼克:你有。我能看见——哪怕这么黑……
玛丽恩:听我说,曼克。玛丽恩·杜拉斯上的可是教会学校。
曼克:海达呢?卢埃拉呢?当你需要八卦专栏作家的时候,他们偏偏不在。
他们一起大笑。
玛丽恩:我讨厌谈正事!我从来不关心他们在做什么。(推心置腹)他们讳莫如深的一个话题,就是厄普顿·辛克莱。
曼克:我注意到了,一提到他,晚会就变了味。
玛丽恩:这话题让人头疼。
曼克拉着她站起来。
曼克:真的吗?说来听听。
33.外景,动物园,夜
他们走过坡地上的台阶——身侧是熟铁栅栏,栅栏后传来各种灵长类动物的尖叫。
玛丽恩:我甚至不知道这位辛克莱先生是谁……但他写过一本书,是关
你坞这优越感到底哪来的…芬奇和昆汀是不是私底下换过梗😅关于产业本身的作品反而需要更高门槛这事不是挺讽刺吗。
昆汀拍的其实是新好莱坞往事,芬奇这部是老好莱坞往事。和预期不同,故事没有纠结于《公民凯恩》的署名公案(芬奇父子当然是宝琳·凯尔论派的支持者),奥逊·威尔斯完全被简化为功能性角色。整部电影是由果推因的过程,即Mank为什么要创作《公民凯恩》——导火索追溯到1934年媒体寡头赫斯特为支持共和党竞选州长,授意路易·梅耶的米高梅来制作假新闻——这可能才是网飞给这个项目开绿灯的真正原因,别看现在好莱坞是讲pc的左派大本营,当年也是靠干脏活起家的。台词密度确实够高,但还是不如阿伦·索金尖刻,芬奇找了《阿甘正传》的编剧修改,但署名还是留给了过世多年的父亲,也算一偿夙愿。另外还挪用《安妮霍尔》里著名的俱乐部笑话来揶揄了一把编剧公会,并正本清源,这个段子是Groucho Marx讲的,可不是伍迪·艾伦原创。
大卫·芬奇选择在这个时候做《曼克》并不是一个巧合,曼凯维奇对犹太人的保护、对民主党州长候选人的声援,其实都跟当今美国政治密不可分,与其说《曼克》在形式和内容上映射《公民凯恩》,不如说特朗普时代就和经济大萧条之后右翼崛起的世界和中产阶级萎缩的美国异曲同工,而好莱坞就是一个阶级分明的小社会,曼凯维奇的挣扎在于他异质的知识分子身份。令人遗憾的是《曼克》的出现无非也只是再度证明《公民凯恩》的伟大,甚至可以说前者离后者实在太远
既有满足又有失望。对于熟悉好莱坞黄金时代的影迷来说,本片不啻是一场闪溢着流光的时空之旅,故此依然值得四星。但对于普通观众来说十分不友好,琐碎庞杂的信息洪流足以让人晕眩失神。不过,最主要的缺憾是,与昆汀恣肆动人、戏谑饱满的[好莱坞往事]相比,[曼克]显得更像是一部仍旧停留在执迷于模仿与再现之渊潭里的平庸之作,技术水平无可指摘,但终究缺乏创意与灵气——同样的问题在大卫·芬奇作品里早已呈露过,但这一回,承袭自父亲和旧好莱坞时期的沉重枷锁,以及强烈的执念,明显束缚住了他的手脚。(8.0/10)
成也视觉,败也剧作,线索和背景资料太繁杂,基本都是交代背景,多数观众无法代入,只能服务于一小撮对那段历史了解,且喜欢《公民凯恩》电影的观众。但是用相同的视觉基调去呈现还是很带感的。芬奇主要是完成他老爷子的一个心愿吧,老芬奇应该也是个十足对的戏痴,不仅着眼于这部经典电影的创作以及曼凯维奇的迷人个性,还把我们带回到1930-1940年代好莱坞微妙的社会政治环境中。电影更多的是关于权力,创造故事以及由谁来控制故事的电影。与其说是“电影的魅力”,不如说是媒体的力量才更准确。
观影门槛太高了,完全垮不进去。
看醉了!难以想象Netflix对芬奇的任用和放纵竟到了如此肆无忌惮的地步,如今的好莱坞传统大片厂们绝无可能批准生产的作品,它的自我与隐秘程度甚至注定了其悲伤的结局,却又是扛起了某种既属于私人又属于集体的记忆中的荣耀。“曼克”从芬奇父亲的剧本上还魂游荡在历史的阴影中,于是我们看到了一部现代发掘的古典好莱坞失传电影,一段父子间深切情感搭建起的纽带与怀念,亲人间的“同时”制作,剧本字幕伴随着影像还原,圆满了念想,又是对创作本心与风云代际的自觉。昔日好莱坞的一首忧愁的诗歌,的确如此,曼克身上才华横溢的骑士精神和看透一切的叛逆自毁因所处的右倾年代而倍感崇高与惋惜,然如今的好莱坞乃至整个美国,“曼克”却不见踪影,并非不再需要,而是人人不愿再背负原罪畅所欲言,一切是否真的更加自由——仍有牺牲,但无人来告。
重现“公民凯恩”的诞生也充满着公民凯恩式的影子,既然荣耀归于曼凯,曼凯又是个酒鬼,那么映射真实的赫斯特、光影交错被模糊成梦一样的蒙太奇、无序却被编号记录的片段、喃喃自语醉话即兴的思维跳脱都指向了生活和作品的联系,芬奇-黑白片-伟大好莱坞时代的复活终于成真了
困乏的还魂,待黑白漫溢为“陈旧的再建构”。也不再需要理由去相信影像:角落的黑暗被逐渐抽空,遗忘不仅存在于每一个过曝的灰白面孔。视线也随之模糊,语言从未如此无力,仿佛临时地将强力的能量抛掷给仍在迷糊对话中的“他”——(被)离场的作者假装把心底里的光从脸上撕走。既而进入这消逝的光影中厌倦的 沉醉的在场者。
看这片需要做的功课恐怕要比去年《好莱坞往事》更多。相比于当下的一言堂,黄金年代好莱坞与政治的参杂确实是很有意思的题材,而《公民凯恩》原作本身也具有相当浓的政治意味(甚至还是大D的个人最爱)。但既然原作已经完成了对赫斯特与政界的讽喻,如今拍幕后故事却仍然聚焦于此未免有些画蛇添足。老芬奇所注入的心血有目共睹,但对于Mank这么一个具有严重自毁倾向但又保有着一丝理想主义情怀的编剧,索金显然才是最理想的执笔,而芬奇与索金合作的《社交网络》才是对《公民凯恩》的最佳致敬
电影院里粗看了一遍,值得上线之后再细看或者跟《公民凯恩》一起拉片。建议网飞直接让大卫芬奇和艾伦索金拍社交网络2,今年他俩这两部电影,《芝加哥7》是镜头和场面过渡较弱,《曼克》是剧本还差那么一口气……作为一部探讨电影与政治的关系、同时展现好莱坞所具有的输出主流价值观功能的电影,《曼克》最成功的一点是通过The Organ Grinder's Monkey的故事建立起了一种对好莱坞大片场制度的批判。手风琴艺人的猴子不仅指向明星制度,也指向那些自诩为行业顶梁柱的幕后大老板,甚至进一步也指向更加位居幕后的政治野心家。《曼克》真正嘲讽的对象是所有那些在电影这门生意中,自以为掌控一切的大人物。
抱歉,进入不了,电影和人都是。
很害怕大卫·芬奇去复刻《公民凯恩》,会在视听技巧上也复制奥逊·威尔斯,还好是我想多了,芬奇只是在技术的层面上做成了那个时代的复古感,拿到电视上观看,也还是一部新电影,视听语言还是很芬奇,很现代。看着密集的台词,简单的几组镜头被精准的剪辑,还是芬奇一贯的风格,包括这个故事本身也还有《社交网络》的影子,如果是索金来写剧本,台词会辛辣的多吧。
其实《曼克》真的不是有观影门槛的问题,而是任何人物传记电影,都不应该只是拍给熟悉的观众,更何况是在Netflix这样的平台上,就更需要给不熟悉的观众们一个观影理由。而看完电影以后还是很模糊。再比如,芬奇在做各种尝试去还原,或者用他的话说去重现《公民凯恩》,那为什么不用1.37:1,而要用2.20:1呢,为什么要用单色数码后期去牺牲分辨率之类的。摒弃了他独特的视觉风格,去尝试黑白,但这次的复古美学恕我觉得并不成功,奇怪的风格混合体。的确艺术家要表达真实的自己,而非沦为凯恩,这点很认同。电影在这个时候上线,蛮巧合的是,1934电影业拼命想让观众回到影院,当时是大萧条,而现在是新冠肺炎。
【B】字面意思上属于芬奇的“好莱坞往事”,更准确讲,是属于芬奇父亲的。在双线同时序的叙述模式下,芬奇将电影本身的“形式感”做到了极致:直接用“闪回镜头”来理顺时间线的字幕演出;淡入淡出的转场总是用定点光源的滞后作为衔接;酒店等待投票结果一段高调的使用了表现主义加持的蒙太奇;以及多次出现的胶片做旧图案(几乎是在屏幕上的同一位置以同一形状反复出现)。用现代技术去实现复古拍摄手法,用于接近那个时代,思路与执行都是无可挑剔的。但文本层面却又只剩下了事件与场景的堆叠,处理信息是粗暴的「加法」而非「乘法」,回忆?漫游?亦或是政治背景与好莱坞的缝合展现?而最终效果只能称之为“四不像”。芬奇在致敬《公民凯恩》的过程中,是否又真正失去了其内核所在?
结束了海南节及环岛游回到北京家里,又可以开始看自己想看的电影了。学电影的人对影史经典《公民凯恩》是无人不知,但大多对其编剧之一赫尔曼.曼凯维奇的为人及功劳,却知之甚少。本片正是他(简称曼克)写作《公民凯恩》剧本过程的传记片,学习和讲授电影的人值得一看。黑白摄影,三十年代风范,导演大卫芬奇完成了他再现这一人物的多年心愿。对好莱坞时代人物历史了解不多的观众会觉得乏味,这也和主人公人性部分开掘不够的缺点有关。
8.9 my guilty pleasure,大卫·芬奇的《小丑》, 夹在在一片迂腐与肮脏之间理想主义的光辉,很可爱。
剧本的问题不小,相对于《公民凯恩》和《社交网络》似的交织叙事,这里显得太过割裂,没能实现这种结构应该能带来的效果。涉及人物太多,又没有写好群戏的功力,导致废笔不少,让人不知所云。场景功能性单一且生硬,恨不得直接告诉观众这一场是想表达什么。此外芬奇的黑白长片首秀也让人有些惊讶,主光大部分时间都不是正面光,且经常刻意在背景设置亮瞎眼的光源,黑白片采用这种布光方案实属罕见。芬奇也没有在本作重现以往的调度水平,甚至一度被剧本拖累得倒退回干巴巴炫技的程度。
从布景到表演都很老派,加上刻意做旧的质感,“曼克”可以以假乱真的嵌入“公民凯恩”的时空。它讲述的不只是这部经典以文字形式诞生的过程,还有好莱坞片厂政治的无情,从生活中提炼艺术的代价,以及编和导之间的角力。由于是芬奇老爸的剧本,可能是最不大卫·芬奇的一部电影,但就技术性而言它是完美的,无论变焦、蒙太奇、无序剪辑还是闪回戏,无不看出芬奇对“公民凯恩”的致敬——哪怕奥逊·威尔斯形象受损…
别碰瓷《好莱坞往事》,大卫芬奇比昆汀差一百个诺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