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伦斯·戴维斯典雅的艺术杰作,一部能体现出鲜明的英国风格的影片。剧情围绕在二战结束后不久,一个利物浦的工人阶级家庭的一桩婚事展开,并由一位有时而显得残酷的父亲穿插于各种情节中。这部电影的魅力由那些具有深刻艺术性的镜头构成,并结合了导演本身和演员对角色的把握,特别是精彩地演绎了父亲这一角色的皮特·波斯尔思韦特。
不是常规拍法,每隔一会,导演就用镜头扫过这个房子:前廊、窗户、帘子、相框、屋内摆设等等。他拍摄房子的灵魂,也就拍出了人在家庭里压抑的灵魂。(房子的灵魂由家人长期相处的时间组成)
导演还常常去捕捉穿透延展于这个房子的光线。借着这光线在穿过人的感情通道时所留下的痕迹呈现了一种深厚的使人无法自拔的时间感与空间感。
台词方面,是稀松平常的对话,是屋内,家庭成员之间,多年以来只言片语的截取。
虽然台词稀少,但情绪丰富,且尤为真实,意味深长。也许这部家庭电影呈现出来的状况可以被称为某种典型,典型的家庭缩影或者家庭阴影,包括受影响之下的人的性格,还有那甚至可以提前宣告为一生都无法摆脱的创伤:对父亲的怨恨,对母亲的不解与同情,对自我的苦痛根源的无能为力和愤怒。而这些,导致着这三个孩子的成长岁月里不断交叉出现着这样的句子:我想献出我所有的爱;我后悔来不及献出我所有的爱;我没有能力献出我所有的爱。然而父母却总认为这是错误的心理,因为他们自认为给我们的爱是完全没有缺陷的。可能是吧,但是啊,这爱的河流太宽,这爱的河流太汹涌,我无法过去。
我只好在河对岸和你们说一句:“上帝,保佑妈妈,保佑爸爸,保佑他们安然无恙。”
从小孩到青年,从爱情到家庭,从孩子到家长,身份在蜕变,一个人与下一个人的生命在延续,一个时代与下一个时代也在发生巨大的变化,这一切的延续都酝酿于家庭内部。也正因如此,在大部分不快乐的家庭里(其实又有哪个家庭是完全健康的?),个人缺陷与父母造成的心理影响也将会延续下来。
成年后,这些困境可能会被突破,但保持停滞,形成新的缺陷带给下一代(父母也是他们父母的孩子)的可能性更大。因此,也可以说,一个人的命运与另一个人的命运何其相同。人类活了这么多个时代,在本质上又真的有多少改变呢?家庭是普遍性的家庭问题,人类是普遍意义上的人类困境。
全片没有连贯的剧情,而是一个个生命片段在闪回,也不必紧跟时间线索,这个特点在电影的前半特别明显:开场是插叙的出殡,中途穿插婚礼,儿子当兵等等场景,而这些场景仅仅通过拍摄一道门便完成,他们各自在不同的时间穿过那道门去完成生命中的不同经历。外出又归来,这样的重复展示了家庭的原生性,无法摆脱的特质。从出生到婚嫁到葬礼,岁月呼啸穿过,生命原来很快就过去了。只有光线还在不停穿过家中的前廊,一切由此显得意犹未尽。
后半段,视觉从原本的五口之家转移到长女婚后的家庭生活。
题外话一说,她有一个Mick这样的朋友真是幸运。但是在婚后,她却因为受限于丈夫的想法(所谓家庭的局限)而丧失了作为一个女性,或者准确点说,作为一个人应该有的自由(去争取自由的自由)。于是,她逐渐和Mick变得陌生,她也足够坦白这一点,而Mick心里也明白,在一次聚会后,两人轻言几句说再见,便不再像从前那般回头。接下来,迎接她们的则是自己组建的新家庭里的漫漫长夜。
从前她所期待的新女性形象并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啊,婚后,她变得像她的母亲(内心的悲痛台词:我相信我生来就是来受罪的。/ 我不知道该就此接受沉没还是继续奋力地往前游。)但是,也不全然是绝望的,在长女这个人物身上还是能察觉到时代变更所带来的积极影响,虽然并不明显,只给人一种隐约的冲动之感。(电影以外,现实世界里的那个时期,大量女性主义运动风潮好像也快出现了)所以,我想,也许会变得更有希望吧。
到此,导演没有再接着拍下去了。镜头停留在儿子的婚礼上,在家的门口,结婚当晚,他止不住地哭泣。和家人告别后,长女和丈夫坐上计程车离开,母亲也随着另一个女儿离开,只留下他,他继承了这所房子,他会是一个新的父亲吗?留下疑问,电影到这里结束。
看完还是有些感慨的,再一次,我向家庭电影投降,向自己的家庭投降。时间过得太慢了啊,家庭生活实在太长,而远方的声音到底是什么声音呢?真的是希望的声音吗?我不知道。因为这种声音从没来到过我的身边。不过如果真的是这个答案,或许我应该鼓起勇气换种说法:我只知道,它尚未到来。
光的运用像伦勃朗的油画,将空间切割出丰富的内涵;许多静止镜头或平移镜头,有点类似舞台布景;带有浓重口音的日常对话与个人独白一般纯净的歌声交织在一起;人物虽在说话,却都近乎沉默,只能从表象和歌声中隐约感到他们的情绪。
故事是以回忆片段穿插的形式展开的,如同翻阅一本家庭相册——将全家福放大到能够看见诸多细枝末节,再在每一个蹙眉和微笑、每一次对视之间建立联系,令平静的表象与潜藏其下的情感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翻阅家庭相册时最深刻的体验在于遥远回忆逐渐显现——那些片段已经发生、无法改变,只在此时、作为旁观者才发现昭然若揭的命运。而当时那些偶然的相遇、说过的某句话、突然爆发的情绪,对结果的影响有多大呢?
因而每次告别都显得特别痛彻心扉——比如挚友从酒吧离开的时候,比如婚礼结束后家人返回。在彼时或许只是稀松平常的告别,但此时看却带有强烈的象征意义——他们都背对着镜头一直朝前走,没有回头。
《远距离声音,静照生活》电影剧本
文/〔英国〕特伦西·戴维斯
译/田风
《远距离声音》关乎于记忆与记忆的拼贴。母亲、艾琳、麦茜与托尼都以父亲这个人物为中心发散出同等的戏剧力量。
记忆并非按照线性的或者说时间前后的顺序排列,而是按照环形的模式铺展开来。它不按自然的或者真实的顺序排列事件,而是回想着这些事件在情感上的重要性。
记忆因其本身而可信。任何包含回忆的“故事”都不像传统意义上的叙事,而是更加发散与晦涩。所以,这个故事将与传统叙事大相径庭,我请求你们在阅读它的时候记住这一点。我试图创造的是一种“永恒瞬间的模式”。
——特伦西·戴维斯
黑幕
淡入标题
“远距离声音”。雨声和雷鸣。
标题淡出。
淡入至:
外景,早晨,1950年代中期
一户筑有台面的房子。雨水与雷鸣。
画外音(1950年代英国广播公司广播员):法罗群岛、克罗马蒂港、福斯河、泰恩河……
母亲打开大门,拿起牛奶,看了看天空和街道,然后关上门。(切换)
内景,早晨,1950年代中期
从门口看过去的走廊与楼梯。
母亲朝着与摄影机相反的方向走过走廊,然后站在楼梯口。
母亲(轻声呼唤):你们三个,己经七点了!
接着她离开,向厨房走去。
画外音(1950年代英国广播公司广播员):道格滩、德国湾、罗科尔岛、马琳村、赫布里底群岛、法斯内特岛……
母亲回到走廊,来到楼梯口。
母亲:艾琳!托尼!麦茜!你们最好快一点!
她离开走廊。
镜头停留在空荡的走廊与楼梯上。
母亲在画外唱起《下雨使我忧伤》。
英国广播公司电台播放《高抬你的心》。
空荡的楼梯回响着脚步声。
托尼(画外音):早上好,妈妈。
母亲(画外音):你两个姐妹们起来了吗,托尼?
托尼(画外音):是——她们快下来了。
麦茜(画外音):嗨,下来了,妈妈。
母亲(画外音):早上好,麦茜。
艾琳(画外音):早安,妈妈。
母亲(画外音):早上好,艾琳。紧张吗,亲爱的?
艾琳(画外音):有一点儿。
母亲(画外音):喝杯茶,抽根烟。
摄影机推进并环摇180度,在此位置升高,直到关闭的大门入画。
我们可从楼梯的位置看到走廊与大门。母亲在画外继续唱起《下雨使我忧伤》。
静默,叠化至大门打开。
阳光明媚。一辆灵车从右至左出现,停在门口,这是1950年代早期。
画外,杰西·诺曼演唱的音乐《有个人四处转游,收集名字》在背景响起。
叠化至:
客厅,1950年代早期,早晨,葬礼
一家人,母亲与托尼在一侧,艾琳与麦茜在另一侧,如同一张家庭大照片。他们都身着黑色衣服。他们上方的墙上挂着父亲的照片。托尼与麦茜一脸冷漠,母亲与艾琳噙着泪水。
背景音乐,杰西·诺曼演唱《有个人四处转游,收集名字》的歌声继续。
他们都站立着,镜头推向他们。他们一起走向摄影机并离开画面。
镜头继续推进,直至变为父亲那张照片的特写。照片上,他笑着搂着一匹马。
静默。叠化至:
内景,早晨,1950年代早期,葬礼
摄影机位置与开场一样——从门口看向走廊与楼梯。
一家人入画。
他们站定了一会儿。
叠化至从楼梯栏杆处拍摄的一家人。
他们经过走廊,走向门口。
摄影机跟随他们摇动。
背景音乐,杰西·诺曼《有个人四处转游,收集名字》的歌声继续。
大门关闭。
静默。叠化至:
内景,客厅,下午,婚礼中的一家人
全家福。艾琳(新娘)与托尼(在她右侧)在一起,母亲与麦茜在他们身后。
他们都戴着胸花,局促地笑着。
背景音乐杰西·诺曼演唱《有个人四处转游,收集名字》的歌声依旧。
镜头推进,直至变为艾琳与托尼的双人特写镜头。
艾琳(对苦笑的托尼):真希望爸爸在。
镜头停住,后摇至麦茜冷漠神情的特写。
麦茜(画外音):我不希望。他是个混蛋,我恨死他了!
切至:
内景,医院病房,白天,1950年代早期
远景。母亲,艾琳,麦茜与托尼(穿着军装)走向父亲的病床。
母亲(画外音):他们不得不撑开他的食道。
他们停在父亲床边看着他。镜头偏重麦茜。
切至他们主观视点中床上的父亲。他病重而憔悴。
麦茜(画外音):能给我点儿钱去跳舞吗,爸爸?
父亲(画外音):你把地窖打扫干净,该死的舞会先别想!
麦茜(画外音):但是地害里有老鼠,爸爸。我怕老鼠。
父亲(画外音):不打扫完就不准去跳舞!
切至:
内景,舞会,下午,1950年代早期
中远景。铺满石子的地窖。麦茜正跪在地上擦洗着地面。
父亲从她跪着的身体后面走过。
麦茜停了下来。
麦茜:我能去跳舞了吗,爸爸?
父亲就这么把钱扔在了地上,麦茜过去捡起钱。
麦茜(极度挖苦地):谢谢。
切至麦茜视角中的父亲。
他暴怒地抓起擦地用的刷子朝麦茜打去。
父亲:你跟你婶婶梅一个德性,都糟糕透了!
刷子像雨点一样密集地落在麦茜身上。她尖叫着。
麦茜的叫声持续至下一个镜头。切回至:
内景,客厅,白天,1950年代中期,婚礼中的一家人
艾琳与托尼的双人特写。
艾琳:真希望爸爸在。
镜头摇向托尼的特写,他看着她。
静默。
切至:
内景,客厅,晚上,1950年代早期
窗户的近景。
突然窗户从外被打碎——托尼正赤手空拳一下一下地击打着窗户。穿着军装的他站在破碎的窗户外,因愤怒与多年的伤痛而突然狂吼着。
托尼:出来打一架,混蛋!出来啊混蛋,和我打一架!
他因愤怒而哭泣着,声音也嘶哑了。
混蛋,出来和我打一架——这句话一直重复着。
切至身着军装的托尼的中景特写。
托尼(恳求地):能和我喝一杯吗,爸爸?
切至炉火旁的父亲的中景特写。
父亲(不为所动地):不。
切至母亲的中景特写。
母亲(哀求地):和他喝一杯吧,汤米……求你了。
切至中景双人镜头,托尼站在画面左侧,父亲坐在右侧的炉火边。
托尼的手上都是血。他拿着两瓶双钻牌淡啤酒。
父亲(生气地):我说了不要。
托尼(从口袋里拿出两便士丢进火里):两便士,我只有这么多。
被丢进火中的硬币。
托尼:但我不会让你好受的。
切至炉火旁父亲的中景(侧面)。
他拿起拨火棍,将硬币往火里推。
切至:
外景,街道,晚上,1950年代早期
托尼正要被几个宪兵绑上一辆货车。
他开始反抗,然后打他们。
宪兵于是开始对他动了真格,粗暴地将他弄进车里。
切至:
内景,宪兵拘留室的走廊,晚上,1950年代早期
俯拍走廊,两边都是囚室,被铁栅栏拦着。
一张脸从走廊右侧的栅栏探过来。
男人(从囚室的栅栏处):利物浦人,吹一首《舞台春秋》(注1)吧。
切至:
内景,托尼的囚室,晚上,1950年代早期
托尼坐在一张床上(没有床垫)。他把他的口琴在大腿上敲了敲,然后开始轻柔地吹奏《舞台春秋》。
切至:
内景,宪兵拘留室的走廊,晚上,1950年代早期
俯拍。
口琴的音乐。
另一个男人(画外音):利物浦人,继续吹……给咱们来一曲。
口琴的声音延续至下一个镜头。
切至:
内景,火车,白天,1950年代早期
火车从画右至左行驶着。
托尼与另一个士兵的双人镜头。
口琴的音乐叠化至托尼的声音。他正在历数早期至今的重量级拳王的名单。
士兵:应该是施梅琳,利物浦人。
托尼:不对——施梅琳没拿过冠军……拿过重量级冠军的是杰克·沙基、普利莫·卡尔内拉、布拉道克、贝尔——不对,我说错了——先是贝尔,然后是布拉道克,接着是从1937年到1948年一直称霸的乔·路易斯……
另一个士兵:唱一首吧,利物浦人。
这个士兵开始唱起《烦恼的人唱烦恼的歌》。他们都唱起来。
切至:
内景,客厅,晚上,1950年代早期
母亲与托尼的双人特写镜头,侧脸。
母亲:谢谢你能回来,儿子。
托尼:他们准了我的慰唁假,妈妈。
切至:
内景,医院病房,白天,1950年代早期
病重父亲的特写。
父亲:孩子,我错了。
切至托尼的特写。他身着军装站在床尾。
托尼:没事,爸爸。没事。
叠化至:
外景,街道,白天,1950年代早期,葬礼
门厅与门阶的中景。
一家人行至门阶,站在那里。母亲与托尼在前面,艾琳和麦茜在后面。
门两边各有些许邻居看着他们。
一辆小客车停在他们面前。他们从左至右依次准备上车。
切至:
内景,走廊,白天,1950年代早期,葬礼
一家人走下门阶,然后上了车。车子从右至左缓缓驶离。
切至:
内景,客厅,下午,1950年代中期,婚礼中的一家人
托尼:准备好了吗,姐姐?
艾琳:来吧。
切至:
内景,教堂,白天,1950年代中期
两双手的特写镜头,一双是艾琳的,另一双是新郎的。他把戒指戴在艾琳的手上。
神父在画外说着婚礼的誓词。
切至:
内景,厨房,初夏的晚上,1950年代中期
艾琳的侧脸特写。
艾琳(不敢相信地):看他给我买了什么。
切至金格丝的侧脸特写。
金格丝(惊叹地):香奈儿5号!
艾琳(画外音):是啊。
切至莫妮卡四分之三侧脸的特写。
莫妮卡(感动得把胳膊撑在桌子上,用手支着脑袋直摇头):噢……浪漫死了!
切至三个姑娘的全景镜头,她们看着厨房桌子上的香奈儿香水瓶。
切至:
内景,走廊,白天,1950年代中期,艾琳的婚礼
中远景镜头,透过打开的大门拍摄到街道。小客车从左至右慢慢停下。
艾琳和戴夫下了车,走进屋子里。
邻居们抛着彩色的纸片。
艾琳与戴夫笑着进了门,身后跟着母亲、麦茜、托尼和其他的亲朋好友。
切至:
内景,客厅,白天,1950年代中期,艾琳的婚礼
中全景镜头,窗前的桌子。
艾琳和戴夫处在中间,他们的前面是结婚蛋糕。母亲与麦茜在他们的右边,托尼在左边。艾琳与戴夫站着,摆出切蛋糕的姿势。大家都保持不动。
静默。
摄影师用闪光灯拍完照片。大家都放松下来。掌声与笑声。
叠化至:
内景,酒吧,晚上,1950年代中期,艾琳的婚礼
镜头从左至右摇摄,拍下人们欢笑着唱歌的面庞。
一首歌唱完了,他们开始唱《如果你认识苏西》。
镜头摇至麦茜的时候停住,她开始唱起《我的犹太妈妈》。
切至艾琳与托尼的双人镜头。
艾琳(哭泣着,像动物一样嘶吼):我要我的爸爸!
托尼抱着她。他们都在流泪。
艾琳:我要我爸爸……
她哭喊着。托尼也哭着。
麦茜在画外唱着《我的犹太妈妈》。
声音叠化至:
唱诗班(画外音,歌唱):在荒芜的仲冬,呼啸而寒冷的风,土地坚硬得与钢铁相同,水冻成了石头的模样……
镜头从右向左移动,慢慢离去的艾琳与托尼,来到漆黑的街道。
天开始下雪了。
艾琳(画外音):我知道爸爸不好——我知道——但是我总是试着去回想好一点的时光——比如圣诞节。
唱诗班(画外音,歌唱):雪花片片落下,层层叠盖。在荒芜的仲冬,很久以前……
叠化至:
内景,卧室,晚上,1940年代早期
镜头继续从右向左移动,在黑暗中展现出一个家里供奉的耶稣诞生祭坛的侧面。
五双手点亮了蜡烛与房间里的夜灯。
镜头继续移动,还是孩子的艾琳、托尼、麦茜以及父母(跪在他们身后)出现。他们正在点蜡烛。一切明亮温暖。
唱诗班(画外音,歌唱):我们的主,天地也无法将他留住;当他到来之际,天地也将逃离……
叠化至:
外景,街道,晚上,1940年代早期
镜头继续从右至左,移过房子的外部。透过窗户,我们看到客厅己经为了圣诞节而装饰起来。
艾琳、麦茜与托尼(他们童声的画外音):如果我将在醒来以前死去,我祈求上帝将我的灵魂带走。愿上帝保佑妈妈,愿上帝保佑爸爸,并使他们平平安安。
唱诗班(画外音,歌唱):在荒芜的仲冬,一处坚实的驻足之地。全能的主,耶稣基督……
摄影机停在第三块窗户处。
背对着镜头的父亲正在装饰餐柜上一棵小小的圣诞树。
唱诗班(画外音,歌唱):对于智天使(注2)日夜崇拜的他来说,这就足够了。充盈的乳汁与堆满干草的马厩;对于天使们跪拜的他来说,这就足够了。对他充满敬爱的牛、驴子和骆驼……
叠化至父亲(仍背对着镜头),他刚刚把圣诞树装扮好。
母亲(画外音):和爸爸说晚安。
父亲转过身来,微笑着。
切至母亲与艾琳、托尼与麦茜的镜头,他们快要上床了。
还是孩子的艾琳、托尼与麦茜:晚安,爸爸。
父亲(画外音):晚安,孩子们。
母亲与孩子们离开。
唱诗班(画外音,歌唱):天使们与大天使们,也许已经聚集在那儿了。智天使和炽天使(注3)也挥翅而来……
切至餐柜旁的父亲转向圣诞树。
母亲(画外音):上楼去睡吧!
孩子们咯咯笑着上楼了。
切至:
内景,孩子们的卧室,晚上,1940年代早期
摄影机摇拍悄声走进卧室的父亲。
切至睡在床上的孩子们,摇拍。
唱诗班(画外音,歌唱):但只有他的妈妈,沉浸在少女的幸福中,充满敬意地给与他一个吻……
父亲将三个圣诞袜挂在床尾。
切至父亲的特写,他充满爱意地看着熟睡的孩子,眼里满含热泪。
父亲(轻声的):上帝保佑。
唱诗班(画外音,歌唱):贫穷如我,能给他什么呢?如果我是一个牧羊人,我会献上一只羔羊……
切至:
内景,厨房,晚上,1940年代早期
餐桌。父亲坐在主座,麦茜坐在他的右边,托尼和艾琳在左边。他们还是小孩子。
颂歌的音乐到达高潮。
唱诗班(画外音,歌唱):如果我是个有智慧的人,我会尽我所能。但我能给他什么呢——给他我的心。
父亲暴怒地站起来。
桌上放满了圣诞节的食物。
父亲突然抓起桌布,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拽了下去。
父亲(愤怒地):奈莉!收拾干净!
切至:
内景,卧室,晚上,1940年代早期
一片漆黑。
艾琳(还是个孩子,病重):猩红热是什么,妈妈?
母亲(轻声地):是丹痧,宝贝,丹痧。
我们慢慢看到了前景处躺在床上的艾琳。
母亲(在卧室门处):你感觉怎么样了?
艾琳(虚弱地):我没事的,妈妈。
母亲来到床边坐下。
她开始用手轻抚艾琳的头发。
显然,她很低落。
沉默。
艾琳:小托尼在哪儿,妈妈?
切至:
外景,街道,晚上,1940年代早期
儿时托尼的背影。
大门打开了。
父亲站在门口。
托尼(还是个孩子):为什么不准我进来,爸爸?
父亲:这儿没你的地方,滚开!
父亲摔门离去。
切至儿时托尼的侧面特写。
他站在那儿,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抬头看着卧室的窗户。
切至托尼视角中,站在窗边的母亲。
她含泪站着,一直摇头。
切至儿时托尼的背影。
停顿了一会儿。
他退离大门,然后往左边离去。摄影机摇摄托尼,他沿着街道走着,把手插在口袋里,然后小步跑起来。
托尼(童声的画外音):我可以待在这儿吗,奶奶?
奶奶(画外音):你可以睡在沙发上。
切至:
内景,客厅,晚上,1950年代中期,艾琳的婚礼
姑妈内尔的特写,她正唱着《滚动吧,肯塔基的月亮》。
姑妈内尔:接着唱!
摄影机从她摇开,从左至右。
奶奶(画外音):好嘞!
摇至奶奶的特写。
奶奶唱了《来一点黄瓜》。
姑妈内尔(画外音):再来一首!
摄影机从左至右摇至莫妮卡的特写。
莫妮卡:你奶奶精神不错。
继续摇至艾琳的特写。
艾琳:嗯——她刚从曼岛回来。
继续摇至麦茜的特写。
麦茜:她就该待在那儿——这头老奶牛——她和我爸一个德性,我恨死她了。
切至:
内景,晚上,1940年代
儿时艾琳、麦茜和托尼的中景特写。他们背对镜头,但是一块镜子反射出他们的脸。他们的四周是一片漆黑。
镜子前仅有的一盏小夜灯照亮着他们。
奶奶(画外音):如果你在午夜盯着镜子看——你就会看到魔鬼。
她的脸在黑暗中若隐若现,镜子里的她就像一个幽灵浮在他们上空。他们都很害怕。
奶奶忍不住地笑。
切至:
内景,白天,马厩,1940年代晚期
父亲的特写。他正站在一匹马的身后给它梳毛。
切至儿时的艾琳、麦茜和托尼,他们正小心翼翼地在梯子上,悄悄爬向堆放干草的阁楼。摄影机随着他们升高。他们来到堆满干草的阁楼,然后如突击队员一般匍匐前进。
父亲(画外音,又吹口哨又唱地):爱尔兰的眼眸……
三个孩子来到阁楼另一边,摄影机跟随他们推进,再越过他们。
俯视一边吹口哨唱歌,一边给马梳毛的父亲。
切至楼下马厩(从父亲位置看去)的干草阁楼。
慢慢地——非常慢地——三个小脑袋从干草阁楼的边缘探出来。
他们听着看着,父亲则一直半吹半唱那首《爱尔兰眼眸》。
切至:
外景,街道,白天,1940年代晚期
从街道仰拍清洁卧室窗户的母亲。
她坐在窗台上,身子在窗外,腿在房间内。
切至从母亲位置俯拍的麦茜,她朝镜头走来,盯着卧室的窗户望。
麦茜(童声的画外音):可别掉下来,妈妈——千万别掉下来。
叠化至:
内景,楼梯的平台,白天,1940年代晚期
中景,低角度,儿时的艾琳和托尼在扶手处把脸探出来,看向摄影机。
内景,卧室,白天,1940年代晚期
卧室窗户的远景镜头,除了一两件反光的东西:床的某一角、一个小小的五斗柜……房间到处都很暗。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窗帘轻轻飘动。
窗户右边的地板上有一个水桶。
母亲坐在窗户外面擦洗窗户,我们只能看见她的腿和脚。如此,她就像被阳光遮蔽了一样。
摄影机非常缓慢地向她推进。
麦茜(成人的画外音):你为什么嫁给他,妈妈?
母亲(画外音):他那时候挺好的,舞跳得也棒。
艾拉·菲茨杰拉德的《为爱冒一次险》在画外响起。
叠化/切至:
内景,客厅和走廊,白天,1950年代早期
摄影机跟拍父亲与母亲的双人镜头,从客厅一直到走廊。
他无情地暴打着她,后者一直在哀嚎。
母亲:汤姆!汤姆!别打了!汤姆!
艾拉·菲茨杰拉德唱着《为爱冒一次险》的画外音。
父亲从走廊走回了客厅,母亲瘫倒在地板上。
静默。
只有她痛苦的呻吟。
艾拉·菲茨杰拉德唱着《为爱冒一次险》的画外音。
切至:
内景,客厅,白天,1950年代早期
母亲侧脸的特写。这是一张我们认不出的脸——就像经历过一场残酷的拳击。她强忍住泪水,但是显然极度痛苦。她给餐柜打着蜡,鼻子和嘴里流出的血滴在餐柜上。镜头摇到餐柜的上部。母亲缓缓地将滴在上面的血与蜡一点点擦在木头的表面。
切至:
内景,地窖的煤库,白天,1950年代早期
成年的麦茜在煤库里,正把煤往一个桶里铲。唯有从煤库顶盖漏下的点点光亮,从上面照亮她。
她停下活计,往上看着光亮处。
麦茜(用充满于事无补的愤怒与强烈的仇恨):如果我妈有什么事,我一定杀了你!
托尼(画外音):妈妈,来吧——给我们唱首《赤脚的日子》吧。
内景,客厅,晚上,1950年代中期,艾琳的婚礼
特写母亲的手。她开始唱《赤脚的日子》,手在膝盖上打着节拍。
慢慢摇到她笑着的脸庞,她继续唱着。
此刻是她的特写。
客人们都和她一起唱起来。
摄影机从左至右慢慢摇过一张张快乐的笑脸,直至艾琳、托尼与麦茜。他们也在唱着。
叠化至:
内景,地窖,白天,1940年
镜头继续从左至右摇拍。
父亲、母亲与三个孩子正一边砍柴,一边把柴火按捆放好。
《赤脚的日子》的歌声在画外继续。
摇摄停止。
切至一家人的群像。
《赤脚的日子》的歌声继续。
静默。
他们继续劈柴,并一捆捆放好。
切至:
外景,小巷,白天,1940年
儿时的艾琳、麦茜和托尼推着装满柴火的手推车。
空袭警报响起。他们推着车快跑起来。
警报声变大,他们停下来,躲在车底。
切至车底三个小孩的特写。
远方传来飞机、警报与爆炸的声音。
切至:
内景,防空洞,白天,1940年
警报与远处的爆炸声乱作一团。
近景:父亲与母亲在人群中,人潮将他们往防空洞推着。
母亲(情绪失控地):孩子们呢,汤姆?孩子们去哪儿了?
切至:
外景,街道,白天,1940年
俯拍,商业街上全是商店。
儿时的艾琳、麦茜和托尼从左到右,跑过这些商店。他们身后跟着一个防空管理员。
声音:爆炸声,飞机急速俯冲的呼啸。
切至飞机的视角,向下俯冲,用曳光弹炸碎商店的玻璃。
切至:
外景,商店门口,白天,1940年
孩子们和防空管理员扑倒在商店门口的地上,四周都是玻璃的碎片。
声音:爆炸声,飞机的轰鸣远去。
切至:
防空洞,白天,1940年
父亲的特写。
声音:爆炸声变得更响更近了。
父亲(愤怒地):你们该死的去哪儿了?
切至孩子们的三人镜头,艾琳站在前面,托尼和麦茜站在后面。父亲打了艾琳一巴掌。她与其说疼痛,倒不如说是被吓到了。
声音:爆炸声震耳欲聋。人们开始恐慌。
画外音甲:他们来了。
画外音乙:我们要被炸死了。
切至一个四人镜头。父亲面对镜头,三个孩子背对镜头。父亲将艾琳抱起来。
切至中景,父亲抱起艾琳。
父亲:唱,艾琳,唱首歌吧。
艾琳试探性地唱起《滚起酒桶来》。
父亲跟着唱。
切至全景,或者从右至左摇摄。
人们陆续跟着唱起来,轻轻的歌声里充满恐惧。
声音:爆炸声响彻四周。
大家都在唱着《滚起酒桶来》。
切至:
内景,厨房,初夏的晚上,1950年代早期
艾琳、莫妮卡与金格丝的三人中景镜头,她们盯着镜头,就如同在镜子前一样。她们正在化妆。
金格丝:哦,今天是星期六!没错儿,星——期——六!(注4)
此时的广播里,盖·米歇尔和辛迪·卡森唱着《我爱你,这就是原因》。
艾琳、莫妮卡与金格丝化完妆,正在嘟着嘴巴擦口红。
莫妮卡(蘸湿食指,在眉毛上划过):噢,吻我吧,宝贝。
她们都笑了。
有人敲大门。
切至:
艾琳(几分紧张地收拾好情绪):他来了。
金格丝:我赌他是坐的士来的。
莫妮卡:这些做海员的有的是钱。
艾琳离开。
切至:
外景,大门,初夏的晚上,1950年代早期
特写艾琳。她打开门,被她所见的给吓到了。
艾琳(更多是对自己):是我爸爸。
切至:
内景,走廊,初夏的晚上,1950年代早期
艾琳视角中的父亲。
他摇摇晃晃地站在门阶上,气色极差,就像贝尔森(注5)的幸存者。
父亲:我自己登记出院了。我走回来的。
他倒在了走廊处。
切至:
内景,客厅,晩上,1950年代早期
奶奶的特写。
奶奶(哭着):他走了,我的汤姆走了……
切至母亲、艾琳、麦茜与托尼的镜头。
母亲坐在一把椅子上。
艾琳和麦茜走过去,站在她身后。
托尼坐在炉火旁的椅子上,手肘撑在膝盖上,低着头。
他们看起来精疲力尽——与其说是伤心,不如说是感到解脱。
切至床上父亲的侧脸,低角度。
他的眼睛上各有一个便士。
静默。
莫妮卡(画外音):呃一-你爸爸人还不错。
艾琳(画外音):你是唯一一个能应付他的人。
切至餐柜上一双靴子的特写。
莫妮卡(画外音):这双靴子能从你这儿换到什么,D先生?(注6)
切至父亲的特写。
父亲(笑着喊道):米琪,这是你爸的工装靴!
切至莫妮卡的特写。
莫妮卡:但是我们得弄到5先令。
切至父亲的特写。
父亲(狐疑地):用来干嘛?
切至艾琳的特写。
艾琳:噢,爸爸,我们想去跳舞。
切至父亲的特写。
父亲(不相信地):我没搞懂——你俩真是想跳舞想疯了。
切至莫妮卡的特写。
莫妮卡(央求地):噢,别这样嘛,D先生。5先令而己——别挖苦我们啦。
切至父亲的特写。
父亲:好吧——我借你们钱——但是记得把靴子带回家——可以吗?
父亲将硬币扔给她们。
切至艾琳与莫妮卡二人的中景镜头,莫妮卡接住了硬币。
莫妮卡:噢——你人真好,D先生。
艾琳:谢谢爸爸!
摇摄她们赶忙离开。
父亲(画外音):十一点前要回来!
切至父亲的特写。
父亲(仍旧狐疑地):真是想跳舞想疯了!
切至客厅门旁的莫妮卡的特写。
莫妮卡:我们抽会儿烟怎么样,D先生?
切至父亲的特写。
父亲(装作生气地):滚!
切至:
外景,街道,晚上,1950年代早期
艾琳与莫妮卡穿着她们最好的衣服,坐在门阶上。
父亲(屋里传来的画外音):艾琳——十一点要到了!
艾琳:好的,爸爸。
莫妮卡(哄道):再抽最后一根烟,D先生。
艾琳:几分钟就好,爸爸。(对莫妮卡)你会把我害死的。
莫妮卡给艾琳和自己都点上了一根烟。片刻后。
父亲(画外音):艾琳——我不会再说第二遍的。
莫妮卡(对着里屋哄道):就几分钟,她一会儿就进来了——真的。
父亲(画外音):说话要算数,就几分钟。
她们静静地品着自己的烟。
莫妮卡:我肯定得了脑瘤了。
艾琳:噢,莫妮卡,正经点!你身体比我好。
莫妮卡:不——说真的,孩子——我的头已经疼了好几天了——
父亲(画外音,咆哮地):艾琳!你告诉我现在几点了!
艾琳与莫妮卡吓坏了。
艾琳(被烟呛到):噢,老天爷啊。(朝里屋喊)我来了,爸爸!我来了!
莫妮卡:必须十一点前回来这件事真是糟糕,不是吗?
艾琳:对,这比恶魔岛(注7)还恐怖,对吧?
艾琳/莫妮卡:再见啦,乖乖!
切至:
外景,街道,晚上,1950年代中期,艾琳的婚礼
艾琳与莫妮卡脚的特写。
随着她俩在画外唱着《破拖把》,她们的脚步踩着节拍跳舞,摄影机从左至右跟拍。
切至莫妮卡与艾琳的双人特写镜头。
跟拍她们从右至左跳回来。
艾琳/莫妮卡(唱着):破——拖——把——破拖把!
她们笑着,一屁股坐在门阶上。
摄影机跟着她们摇下。屋内,婚礼的庆典仍在继续。她们用手给自己扇风。
莫妮卡:天哪,太热了。我流了一身汗。
片刻。
艾琳:瑞德·多纳利来了。
莫妮卡:真是讨厌。
艾琳:噢,他人不坏的。
切至艾琳和莫妮卡视角里的瑞德·多纳利。
摇摄他走向门阶。
他在她们面前站住。
瑞德(朝莫妮卡眨眼):你好呀,米琪!
切至门阶上艾琳与莫妮卡的二人镜头。
莫妮卡(用两根食指指着他):死开!
瑞德从她们中间穿过,朝屋子走去。
瑞德(朝屋子去的时候):唉,你真是不识货。
艾琳笑。
莫妮卡(对艾琳):求上帝帮帮这个可怜的蠢蛋吧。
停顿。
艾琳(笑着):你还记得丰比吗?还有那个帐篷?
莫妮卡(尴尬地):天哪。
切至:
外景,海滩,白天,1950年代早期
中景三人镜头。一个帐篷正被支起。
艾琳在画面的左边,抓着支撑中心的杆子。
莫妮卡在画面右边,跪在地上,用锤子把钉子敲进沙子里。
金格丝在帐篷里边。
莫妮卡:我没有。
金格丝(把头从门帘探出来):你有。
莫妮卡:我没有。
切至金格丝的特写。
金格丝(坚决地):你有。
莫妮卡站起来,入画。
莫妮卡(坚决地):我没有!
金格丝:你就是放屁了!
她把头缩进帐篷里。
片刻的停顿。
莫妮卡用锤子在金格丝头上打了一下。
金格丝哼哼着,倒了下来。
莫妮卡(轻轻地):我真的没有。
切至:
外景,街道,晚上,1950年代中期,艾琳的婚礼
艾琳:我当时以为你要闹出人命了,米琪。
莫妮卡:我知道——我也是。现在想起来,我就像个拿着锤子的泼妇,不是吗?(停顿)你碰见过她吗?
艾琳:没有——她嫁给莱斯·肖恩之后就没见过了。
静默。
切至金格丝的中景。
金格丝(将手臂挥开,唱着格什温的《如此奇妙》的调子):如此奇妙!
切至门阶上的艾琳与莫妮卡。
艾琳/莫妮卡(唱着):如此神奇。
她们站起来,跑向金格丝。摄影机摇摄至三人抱在一起。
艾琳:金格丝!你来啦!
艾琳、莫妮卡与金格丝(唱着《太过年少》的调子):他们试着把芙蓉蛋(注8)卖给我们!
艾琳:姑娘你怎么样?
金格丝:还不错。
莫妮卡:还没离婚呢?
金格丝:天哪,没呢!我现在和两个孩子,一个收音电唱两用机过日子,你懂吗?
笑声。摇摄他们向屋子走去。
叠化至房屋的中景。她们进去了。
金格丝(画外音):你没怎么变,艾琳——还是没什么肉。
艾琳(画外音):是啊——还是不到八英石。(注9)
她们进去之后,一些参加婚礼的客人走了出来,来到门阶上。
金格丝(画外音):你怎么做到的?
艾琳(画外音):我会魔法。
笑声。
金格丝(画外音):米琪,你看起来很不错。
莫妮卡(画外音):噢,但是和我的金格丝一比,我的身子骨比俄罗斯还大呢。
金格丝(画外音):你们知道我上个星期在“天鹅”见到谁了吗?
艾琳(画外音):不知道,谁?
金格丝(画外音):杰基·迈克高利。
艾琳(画外音):真的吗?哎呀,还记得我们以前觉得他活像博特·兰卡斯特(注10)吗?
金格丝(画外音):是呀。
艾琳(画外音):唉,可怜的杰基。
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
切至:
内景,火车的隔间,白天,1950年代早期
火车从左至右行驶。
艾琳与金格丝在窗边的双人镜头。
她俩对着坐,艾琳在左,金格丝在右。
莫妮卡在画外唱着“哔,哔,哔,忙线中”(注11)。
她俩转过头来,笑着看着她。
切至艾琳与金格丝视角中的莫妮卡。
她站在隔间与走廊之间的门口。
切至艾琳。她虽笑着,但是忍着眼泪。
她转过头看向窗外。
切至:
内景,客厅,白天,1950年代早期
艾琳侧脸的特写。
艾琳(和气地):你不说再见吗,爸爸?
沉默。
艾琳:我只不过去几个月。
切至二人的中景。
艾琳站在画右餐柜的前面,父亲在画左的炉火旁。他只是前倾着身子,看着炉火。
艾琳(看着他):你知道吗?我要是有一把枪,我就崩了你的脑袋!
外景,街道,白天,1950年代早期
的士车内,艾琳的特写。
艾琳(强装无畏地):再见,妈妈!
摇摄,的士从左至右离开。
艾琳挥着手。
切至:
内景,的士,白天,1950年代早期
车子移动着,艾琳视角中的母亲的镜头。
她站在门阶处。
母亲(噙着泪):再见,亲爱的——记得尽快写信。
挥着手的母亲逐渐远去。
切至:
内景,假日酒店的餐厅,早晨,1950年代早期
中景。
艾琳、莫妮卡与金格丝穿着黑白两色的侍者服,紧张地站在她们各自负责的餐桌前。
沉默。
切至:此刻她们眼前的桌子上坐满了音乐家,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用手和餐具打着节拍,唱着“破——拖——把——破拖把”。
她们仨忙着服务,还要收拾。
音乐家们的声音褪去。
母亲(画外音):快些回来吧,艾琳。爸爸病得很重。
切至:
内景,客厅,白天,1950年代早期
从大门拍摄到的街道。的士从右边驶来,停下。
艾琳下了车。
母亲(画外音):一直到最后,他还以为是溃疡。
艾琳看着房子,然后进去了。
切至:
内景,艾琳和戴夫的公离,晚上,1950年代晚期
火光。
艾琳看着炉火的背影,近景。
片刻后,她看向画面的右侧。
戴夫(画外音):你已经结婚了——我是你男人——除了我,其他人已经和你没关系了。莫妮卡、金格丝,这些都已经翻篇了。
她又转头看向炉火。
切至:
内景,客厅,晚上,1950年代早期,艾琳的婚礼
莫妮卡侧脸的特写,她坐在一架立式钢琴旁。
她唱着《纽扣与蝴蝶结》(注12)。
客人(画外音):继续,米琪!
她继续唱着,放下钢琴琴盖然后坐了上去。
艾琳与金格丝在钢琴的后面。
切至她们三人唱着歌的镜头。
切至:
外景,街道,1950年代中期,艾琳的婚礼
门阶处的近景。
艾琳在画左,麦茜在画右,而托尼醉醺醺的,坐在她们身后,他的位置刚好与她俩形成一个直角。
画外,艾琳、莫妮卡与金格丝唱着那首《纽扣与蝴蝶结》的尾声。
麦茜:好吧,艾琳——你现在真真正正地嫁出去了。
艾琳:嗯——但是我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麦茜……没什么不一样的。
片刻后。
托尼(又醉又困,不知是对谁说):不用担心,都会过去的……
叠化至一个稍稍松一点的门阶的镜头。正有人出来。
艾琳、麦茜与托尼已经不在那儿了。婚礼的庆典还在继续。
母亲(画外音):他们很快就长大了……麦茜和乔治·拉夫利订婚了,托尼和萝丝·福赛斯的婚礼也快了……
叠化至一个更开阔一点的视角拍摄房子,我们看到大门的门阶和客厅的窗户。大门关着,窗户也黑着。婚礼庆典结束了。
一切悄无声息。
静默。
母亲(画外音):我明早起来再收拾吧……
摄影机徐徐向上沿斜线升起,直到黑暗中的臣卜室窗户入画。
向窗户推进或变焦。
镜头运动时的声音:沃恩·威廉姆斯的《第三号田园交响曲》(注13)的终章。女高音唱着没有歌词的旋律。当窗户入画,音乐也结束了。
叠化至:
内景,卧室,白天
摄影机从窗户的特写慢慢拉回来。
阳光明媚。窗帘飘动着。静默。
母亲(画外音):我喜欢傍晚。
麦茜(成人的画外音):但现在快要天黑了,不是吗?
母亲(画外音):是的。
片刻后。
远方的雷鸣。
父亲(画外音):奈莉……奈莉……奈莉!
他的声音消逝。
雷声在背景处朦胧地轰鸣。
叠化至:
内景,厨房,初夏的晚上
摇摄餐柜上的镜子,前面散落着化妆品。
镜子入画之后,摄影机停住。
背景声音:
艾琳(成人的画外音):真抱歉,弄得一团糟,妈妈……
母亲(画外音):别管了——没事的——我来处理……
艾琳(画外音):谢谢妈妈……
莫妮卡(画外音):再见啦,D先生……
金格丝(画外音):再会……
他们的声音都离去了。
母亲(画外音,跟着他们身后喊道):玩得开心!
摄影机从镜子摇开。
叠化至一个摇镜头,烫衣板入画的时候就停止摇拍。
母亲正用杯子往手帕上撒水,然后用熨斗将它们熨平,叠好放在烫衣板的一边。
叠化至烫衣板旁的母亲的特写。
她拿起熨斗,靠近脸颊,试了试温度,然后往上吐了口吐沫,继续熨起来。
背景声音:
托尼(成人的画外音):晚安,妈妈。
母亲(画外音):晚安,孩子。
叠化至:
内景,客厅,晚上
客厅中火光闪耀。
母亲的中全景,她坐在椅子上,看着报纸。
儿时的艾琳、麦茜与托尼围着她坐在地板上。他们该睡觉了,正在喝可可。
静默。
麦茜(童声,悄悄地):妈妈,看——我的可可上有半个克朗(注14)……
母亲抬起头看,笑了。孩子们继续喝着可可。
母亲看着炉火,叹了一口气。
四周很安静。
叠化至摇摄客厅的镜头。
报纸在椅子上,壁炉前的地垫上散落着玩具。
火光。
母亲(画外音):上楼去睡吧,小舞蹈家们!
孩子们咯咯笑着上楼了。
母亲(画外音):你们有多爱我?
孩子们(画外音):一镑糖那么多!
欢笑。
他们的声音補去。
片刻后。
母亲(在画外摇晃着唱道):睡吧……睡吧……
她的声音弱了下去。
叠化至客厅里的母亲,火光照在她脸上。
摄影机朝她推进。
母亲在椅子上睡着了,垂着头,嘴巴张着。报纸滑落到了地板上。
母亲(画外音):沙人(注15)要来啦……
叠化至母亲坐在扶手椅上,阳光明亮。
她沐浴在阳光中,周围都是白光。慢慢的,她抬起头来,微笑着。
叠化至火光。
摇至炉火。
摄影机朝炉火推进。
母亲(画外音):你们有多爱我?
摄影机继续推进。
渐黑。
片尾演职人员名单。
静照生活
《静照生活》延续了《远距离声音》的故事,讲述的是1950年代后期的利物浦。
它以一个生命的诞生作为开始,以一场婚礼作为结束——这两场重大的仪式,把这个家庭微妙而缓慢的离散过程逐渐展现出来。
在绘画中,戏剧性不在于那些装满水果的碗或者插满鲜花的花瓶,而在于它们如何被感知,被呈现。事实上,它是以静态来彰显戏剧性。
《远距离声音》包含了这个家庭的全部历史。而在《静照生活》中,生活趋向更加平稳,然后悄悄流逝。
——特伦西·戴维斯
利物浦,1955-1959
黑幕
淡入标题“静照生活”。
标题淡出。
淡入至:
外景,晚上
水流的特写。黑暗中的默西河泛着涟漪。雨水落下。
摄影机推进并摇拍。
背景声音:唱诗班清唱着布里顿的《少女赞美诗》。
唱诗班:那如此美丽与明朗的,就像大海与星辰;比日光还要明亮,父母与女儿:我向你哭泣,这样你就能看到我,圣母,我向你的爱子祈祷,如此虔诚。我将来到你的身旁,玛利亚……
叠化至:
内景,医院产房,晚上
侧面特写,一双手紧紧抓着病床的栏杆。
叫声传来。
摄影机不动。
《少女赞美诗》的歌声继续着:罪恶的夏娃,使这个世界如此绝望,直到我们的主从圣母处降生……
摄影机从床移至麦茜的侧脸特写。
她出现了干产。(注16)
麦茜(呼喊着):噢,天哪!上帝啊!
《少女赞美诗》的歌声继续着:日夜更迭,向无上圣洁的汝致敬……
叠化至:
内景,医院,晚上
在黑色的背景上,一个新生的女婴,赤条条一无所有,哭喊着。一双戴着手套的手将她交给另一双手。
叠化至:
内景,教堂,星期日,第二天早晨
穿着洗礼袍的婴儿被交到神父手中。
叠化至神父臂弯中的婴儿。
神父(画外音):伊莱恩,我为你洗礼……(将水浇在婴儿头上,婴儿哭起来)以上帝、耶稣以及圣灵之名……
叠化至站在洗礼盆旁的麦茜与丈夫乔治,近景。
神父洗礼完毕,把孩子还给麦茜。麦茜轻轻摇动着她。
摄影机缓缓向后拉。
《少女赞美诗》的歌声继续着:圣母,万物之花,粉色的玫瑰,你生下了天国之王耶稣,感谢上帝……
摄影机后拉,直到麦茜、乔治、神父以及一家人都入画,一起站在洗礼盆旁。
《少女赞美诗》的歌声继续着:你向人们展示着珍宝,圣母,天国之母,神定之人,女仆温柔的注视中,她成为了母亲……
婴儿哭喊着,人们微笑着。
叠化至:
外景,街道,星期日,中午
母亲房间的中景。阳光明媚。麦茜的婴儿车停在门外。大门与窗户都打开着,窗帘飘动。
声音:《全家最爱》的旋律(《心中有一首歌》)响起。(注17)
英国广播公司广播员:这里是《全家最爱》节目,本期开场嘉宾为吉恩·梅特卡夫与比尔——
广播员的声音渐逝。
声音慢慢混为迪基·瓦伦泰纳唱的《怀疑的手指头》。
麦茜从屋子里出来,从婴儿车里抱起孩子,然后又走回屋里。
迪基·瓦伦泰纳的歌声继续着。
叠化至:
内景,母亲的房子,下午早些时候,星期日
客厅。乔治睡在扶手椅上的特写,侧脸。
比利·克顿(画外音):醒醒!醒一醒!(《比利·克顿乐队秀》的标志性声音)(注18)
英国广播公司广播员:这里是《比利·克顿乐队秀》的演出……
混音:先是比利·克顿乐队演奏的音乐响起,接着叠化至节目的画外音。
英国广播公司广播员:喂,你!坐在下边戴着眼镜的。我是不是认识你?
观众的笑声。
叠化至托尼侧脸的特写,他正听着广播里的《我们的肯》(注19)。
混音:声音变为《罗德尼与查尔斯》滑稽短剧,或者《仅为引用》的节目开头。
观众的笑声。
托尼也笑着。
掌声与欢笑声。
背景声音:
英国广播公司:这是由肯尼斯·霍恩、肯尼斯·威廉姆斯、休·帕迪克、贝蒂·马斯登以及比尔·帕特维演出的广播剧《我们的肯》,也许你刚刚正在听,也许你碰巧错过了。信不信由你,该剧的剧本……
声音淡出。
叠化至:
外景,母亲的房子,星期日的下午
摄影机从街上拍摄客厅窗户内的母亲,中景,特写。
窗户半开着,母亲坐在客厅里,把左手胳膊放在窗台上。她的脸和身子被厚厚的网眼帘挡住了,我们只能看到她的胳膊。
她看向街道。
母亲(画外音):你能给我们做一点柠檬汁吗,托尼?
叠化至:
内景,客厅,星期日的下午
麦茜轻轻摇着孩子,中景侧脸。
麦茜对着孩子轻轻唱着《小公主的生日》。孩子睡着了,麦茜把她放进婴儿床。
背景声音:混至艾琳在画外唱的《棕色皮肤的女孩》。
切至:
内景,酒吧,洗礼庆祝会,晚上
艾琳与戴夫的中景特写。
艾琳唱着《棕色皮肤的女孩》。
其他人都跟着唱起来,戴夫却默默喝着酒。
摄影机从右至左摇摄唱歌的人们,直至麦茜与母亲的中景特写。大伙一起唱完了这首歌。
欢笑与掌声。
摄影机升起,慢慢向着吧台与大厅间狭窄的过道拍去。那里挤满了人。
乔治的中景特写,他正在点酒。
客人们(画外音,唱着):天哪!多么烂的一首歌,多么烂的一首歌,多么烂的一首歌。天哪!多么烂的一首歌,多么烂的歌手!(注20)
欢笑与掌声。
乔治:我要杯朗姆酒加可乐,一杯黑加仑朗姆酒,一杯淡啤酒混黑啤酒,半杯姜汁啤酒,一品脱苦酒,一品脱淡啤酒,一杯淡啤酒混苦酒……
托尼在他的女友萝丝身后,两人一起走进来。
乔治:你好啊,萝丝——来为孩子的出生喝一杯吗?
萝丝:噢,那是肯定的。
托尼(对乔治):那么——当爸爸感觉怎么样?
乔治:噢——很棒!
托尼与萝丝走向大厅。
乔治(追问):你们喝什么?
母亲/麦茜(一起):萝丝好!孩子好!怎么样,托尼?
切至托尼与萝丝的双人特写,中景。
托尼:嗨,麦茜,感觉怎么样?
萝丝:D太太,最近好吗?麦茜,你好呀。
麦茜(画外音):好极啦!
母亲(画外音):还在英国电气公司上班吗,萝丝?
萝丝:谁说不是呢?我觉得我会在那待一辈子。
戴夫(画外音):一切都好吗,托尼?
艾琳(画外音):萝丝你好呀!
萝丝看向他们的方向。
萝丝:艾琳,戴夫,你们好。
切至艾琳与戴夫的双人中景特写。
戴夫:你好呀,姑娘。
艾琳:托尼,最近如何?
切至托尼与萝丝的双人中景特写。
托尼竖起大拇指。
切至桌上一个小酒杯的中景特写,桌上摆满了酒。
托尼(画外音):我们赌点小钱吧,怎么样?一人一磅?
大家把一磅的纸币放进小酒杯里,扔在桌子上。
切至麦茜与母亲的中景二人特写镜头。
画右的母亲正面对着我们,麦茜则是侧脸。
麦茜开始唱起《我的那帮老伙计》,大家也开始一起唱。
人们欢唱着,摄影机从左至右摇摄他们。
摄影机继续摇着,人们继续唱着,声音渐渐褪去。
海麵触(画外音,喊道):交租啦!
托尼(画外音,喊道):钱都花掉了!
画面渐白。
白茫茫中,声音响起。
母亲(画外音):别这样,托尼——他会觉得你是认真的。(喊)进来吧,海姆斯先生——钱放在餐柜上了。
从白色叠化至:
外景,街道,母亲房子外,星期五傍晚,夏天
天还亮着。保险销售员斯鲍尔先生正骑着车,拐过转角,来到母亲房子的门口。他将一只脚踩在一边的踏板上,任由车子自由滑行。摄影机从右至左摇摄他直至门口。
他将自行车靠在门前的矮墙上,走向大门口。
切至:
内景,走廊,母亲房子外,星期五傍晚,夏天
走廊直直地对着街道。
斯鲔尔先生来到门口。
斯鲔尔先生(朝着走廊里喊):皇家利物浦保险(注21)的!
母亲(从客厅里,画外音):请进,斯鲍尔先生。
他走过走廊,去往客厅。
切至:
内景,客厅,母亲的房子,星期五傍晚,夏天
母亲的特写。
母亲:我能把两个姑娘的保险退掉吗?
切至斯鲍尔先生的正脸,中景。他坐在门边的椅子上,他的左边是餐柜。
斯鲍尔先生(在本子上记着什么):当然,戴维斯太太。(看着保险单)这些保单您己经交了很久了,是吧?
切至母亲的特写。
母亲:嗯——姑娘们还是小孩的时候我就买了。刚买的时候一星期只要一便士——现在既然她们都结婚了,就不用再交了。她们都有自己的保险了。
斯鲍尔先生(画外音):好的,戴维斯太太。我来为你办这件事。
母亲:谢谢,斯鲍尔先生。下周见。
切至母亲视角中的斯鲍尔先生,中景特写。
斯鲍尔先生(起身欲走):再见。
切至餐柜的中景特写,上面放着租金簿、保险簿、俱乐部的书还有钱。
母亲(画外音):托尼!
托尼(画外音):怎么了?
画面渐白。
母亲(画外音):我赶着要去告解。如果俱乐部的人来了,你能帮我把钱给他吗?
托尼(画外音):好的,妈妈。
从白色叠化至:
内景,酒吧,洗礼庆祝会,晚上
摄影机缓缓摇摄客人们,从右至左。他们都在唱歌,但是没有声音传来。
母亲(画外音):我每个圣诞节都从借贷公司借25英镑,然后在下一年还掉——有点像联合养老金(注22)……
人们的歌声淡入。他们唱着,摄影机继续摇着,直至麦茜与玛吉的双人中景特写。
一曲结束。人们笑着鼓掌。
玛吉:她现在多重?
麦茜:刚刚过七磅。
玛吉:真是个大宝宝,不是吗?
麦茜:是的。
玛吉:是在米尔街生的她吗?
麦茜:对——在6号。
玛吉:给她取了什么名字?
麦茜:伊莱恩。
玛吉:啊,愿上帝宠爱她!(对母亲)当外婆感觉如何,D太太?
切至母亲的特写。
母亲:噢,我爱死她了——她是我第一个外孙女——又这么可爱!
切至麦茜与玛吉的双人中景特写。
玛吉:麦茜呀——我得回家了。
麦茜:谢谢你过来,玛吉。再会。
玛吉(起身):再会,麦茜。再见,D太太。(离开)
摇至麦茜与母亲的中景双人特写镜头。
母亲(对玛吉):再见,亲爱的。(对麦茜)你和玛吉认识了很多年了吧?
麦茜:对——我俩上学的时候就一起玩了。
画面渐白。
麦茜(画外音):玛吉,我,还有薇拉·拉奇……
母亲(画外音):薇拉是个好姑娘,不是吗?
麦茜(画外音):啊,她可好了。
母亲(画外音):她还在工作吗?
从白色淡入。
麦茜:对——她还在帕顿·卡文(注23)上班。
内景,走廊,母亲的房子,里期六傍晚,夏天
天色微亮。
多琳·玛瑟脸庞的中景特写,她站在门口。她是个精神有问题的姑娘,舌头不断地从紧闭的嘴唇中间伸出来,又缩回去。她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她就那样站着。
短暂的沉默。
多琳开始轻轻地自己唱起《梦中情人》。
多琳(朝着走廊喊):麦茜!
切至多琳视角里空空的走廊,中景。
静默。
切至从楼梯底部拍摄到的多琳,中景。
静默。
她就那么站着,往走廊里看。
接着,她在门阶上慢慢转了个圈,嘴里依旧轻声唱着。
最后,她不再唱了,只是站在那里。
麦茜(画外音):你是来照看孩子的吗,多琳?
多琳:是的。
麦茜(画外音):那就进来吧,亲爱的。
多琳缓慢而笨拙地进入走廊,走向摄影机。
画面渐白。
麦茜(画外音):露易丝……她在柯克比(注24)建了个庄园,在那儿定居了。
镜头从白色淡入。
内景,酒吧,洗礼庆祝会,晚上
麦茜与母亲的中景双人特写。
麦茜(对母亲):你还记得小露易丝吧——她过去住在基布尔街(注25)……以前她老是唱《深紫色》那首歌。
母亲:噢,是的!没错!
莫妮卡(画外音):麦茜·戴维斯——你这个浪蹄子!
麦茜(笑道):你好啊——米琪。
莫妮卡(画外音):嗨,D太太。
母亲(笑道):你看起来不错,米琪。
切至莫妮卡与他丈夫——瑞德的中景双人特写。
莫妮卡:那可不——我的美貌能让上千条船远航。
瑞德:才怪。
莫妮卡:你真讨厌——嫁给你,难怪我可怜的容颜不保。如果当初我加把劲,我现在己经在美国了。(对麦茜与母亲)D太太,还记得那个和我约会的美国佬吗?他说我的眼睛很漂亮呢……
莫妮卡/瑞德:不喜欢我其他部位但是喜欢我的眼睛!
大家都笑。
莫妮卡:我现在上了这个小矮子的贼船。老天真是不公平,不是吗?
切至麦茜与母亲的二人中景特写,她们笑着。
切至莫妮卡与瑞德的二人中景特写。瑞德把手从后面放在莫妮卡的腰上,搂着她。
瑞德(唱着):巧克力般的眼睛!这双巧克力般的大眼睛!
莫妮卡:把你的手拿开。
瑞德(仍搂着她):噢——虽然你只有一个扁桃体,但我还是一样爱你。
莫妮卡:不许开米琪的玩笑。(悄悄地)混蛋!
切至麦茜的中景特写。
麦茜:这下子——你知道自己是真的爱死他了。
切至莫妮卡与瑞德的二人中景特写。
莫妮卡:嗯——我嫁给他是因为他这个人太容易受伤了。他脑袋不灵光,下半身倒很敏感。
瑞德把她搂得更紧了。
瑞德:哎哟——噢!
莫妮卡(对麦茜和母亲,指瑞德):行走的荷尔蒙。(对瑞德笑)你个傻瓜!
莫妮卡走开,摄影机不动。
瑞德坐在了麦茜旁边。
摄影机摇向他。
瑞德(双手一拍,看着托尼):一人一磅,对吧?
切至艾琳与戴夫的中景双人特写。
戴夫(站起来,出画):来——米琪——坐这儿。
莫妮卡(入画,坐在艾琳旁边):谢谢,戴夫。
戴夫(画外音,对瑞德):看昨天的比赛了吗,瑞德?
艾琳:喂,戴夫——你怎么又谈起足球了?
切至艾琳视角中戴夫的特写,背影。
戴夫:你别插嘴!
戴夫走向瑞德。
切至艾琳与莫妮卡的中景双人特写。
艾琳:球痴。
莫妮卡:他们不都这样吗?看看我嫁的那玩意。他看到一套足球赛程表,比看到我的裸体还兴奋——我跟你说,要是我是个中锋就好了。
切至瑞德的中景特写,他早就站着了。
瑞德(对莫妮卡):你喝什么,美女?
戴夫入画。
切至艾琳与莫妮卡的双人中景特写。
莫妮卡:一杯朗姆加可乐,宝贝。
艾琳(对瑞德):那我就喝你吧!
莫妮卡:他可没这福分!
艾琳(对戴夫),?戴夫,能给我们弄点烟来吗?
戴夫(画外音):黑猫牌?
艾琳:公园路牌也行。
切至瑞德与戴夫的中景双人特写。
戴夫:(对艾琳)好的。(对瑞德)你喝什么,瑞德?
他们从过道走向吧台。
摄影机摇或跟着他们。
瑞德:一杯棕色苦啤,谢谢,戴夫。
切至托尼与萝丝的中景双人特写。
托尼唱起《我想要个姑娘》。所有人都一起唱起来。
慢慢地,他们仍唱着,声音慢慢逝去。
静默。
画面渐白。
母亲(画外音):你回来的挺早,孩子。进来吧。
托尼(画外音):噢,但是你刚刚才打扫了门厅,妈妈。
母亲(画外音):没事——来吧——没关系的。
托尼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
镜头从白色淡入。
内景,走廊,母亲的房子,星期五傍晚,夏天
天还亮着。
中景特写,俯拍母亲向着外面的街道看去。她跪在地上,擦拭着大门旁地面剩下的一部分。
母亲(抬起头):你的茶在炉子上,孩子。
托尼(画外音):好的,妈妈。
她接着擦拭着。
静默。
切至托尼的特写,他站在走廊尽头的厨房边。
他只穿着内裤和背心,刚刚洗完澡,正用一条毛巾擦着脸。他站着,看了母亲一会儿。
托尼:你来洗吧,妈妈?
母亲(画外音):马上就来,孩子。
托尼仍看着她,眼里都是泪水。
托尼:好吧,妈妈。
摄影机对着托尼。
画面渐白。
母亲(画外音):你的衬衫烫好了,孩子——就在放手帕的架子上。
托尼(画外音):谢谢你,妈妈。
从白色淡入。
内景,酒吧,洗礼庆祝会,晚上
托尼与萝丝的双人中景特写。大家都在唱歌,然而没有声音。慢慢的,托尼与大家唱着《我想要个姑娘》的歌声渐起。
切至麦茜与乔治的中景双人特写。
麦茜开始唱起《密西西比蜜月》,于是先是乔治,紧接着是其他人,都跟着唱起来。
从左至右摇摄,大家都在歌唱。
摇至莫妮卡与艾琳的中景特写。
外景,酒吧洗礼庆祝会外,晩上
金格丝与莱斯的双人镜头,他们迎面走着。
金格丝(哄着地):来吧,莱斯,就喝一杯。
酒吧里《密西西比蜜月》的歌声响着。
莱斯(忍着气):成,就一杯,仅仅是庆祝洗礼。我他妈不会在这儿待一晚上!
金格丝:行吧,莱斯,行。
他们走进酒吧——莱斯在前面。
切至:
内景,酒吧,洗礼庆祝会,晩上
中景,莱斯与金格丝走进吧台与客厅间的过道。莱斯与托尼、乔治、戴夫和瑞德站在吧台处。金格丝来到客厅。
艾琳(画外音):你的那位怎么啦?
金格丝(画外音):噢,你知道的,他就这样。
莫妮卡(画外音):看看他那张脸——真难看!
莱斯正在和其他男人谈笑。
托尼(对莱斯):你打算喝多少?
画面不动。
所有人(唱):我们都再次重聚,来到这里。我们都再次重聚,来到这里……
切至中远景镜头。
金格丝背对镜头坐在凳子上,面对着艾琳与莫妮卡。
所有人(唱):老天知道我们何时会再相聚。我们都再次重聚,来到这里。
艾琳与莫妮卡开始唱起《回到旧生活》。
大家都跟着唱,但这是三个姑娘的歌。
她们唱着,摄影机慢慢朝她们推进。
摄影机继续推进,并绕着金格丝移动,直至她的中景侧脸。
歌声使她越来越伤心。
等到最后一段唱完,她完全崩溃了。
艾琳与莫妮卡跪在金格丝的凳子边。
艾琳:噢,金格丝,别这么难过。
莫妮卡:噢——别这样。
金格丝(平复情绪):没事——我挺好的——真的。就是莱斯——你们知道他什么脾气。
艾琳:这个混蛋!我这就去跟他理论!
金格丝:不——别说了,艾琳。
莫妮卡:他们都一样——要是不用拳头就什么都不是——男人太可怕了,不是么?
切至:
内景,酒吧,通向客厅的过道,洗礼庆祝会,晚上
中景,莱斯独自站在过道处。
莱斯(盯着金格丝,示意她过去):喂!过来!
切至:
内景,酒吧,洗礼庆祝会,晚上
中景特写,金格丝的侧脸。
金格丝急忙看了一眼莱斯,赶快喝完了酒。
艾琳(画外音):噢,你不是真的要走吧,金格丝?
金格丝:我觉得莱斯是这个
今天看了戴维斯最早的几部短片和这第一部长片,才发现他拍了几十年其实拍的都是一件事:对暴力的父亲的恨(和悔),对温柔母亲的爱和不舍,对性向的迷惘,对旧时的不断回溯。拍处女作就能“想到哪就来一段”,感觉太好了
此泰伦斯(戴维斯)和彼泰伦斯(马利克)都是大胆、独特而精雕细琢的导演,此片也是如此。朦胧的复古画面配合固定镜头特地做旧成“老照片”的样貌,谱写了一首“回忆”之歌。不过从技术来看画质的模糊和色调的黄应该来自35mm摄影机(IMDB)和调色。电影有家庭内外日常的琐碎情感冲突,也有日复一日的酒馆时光,是英国人(利物浦人)的样子,也是回忆里最深刻的内容。说“伤痕”谈不上深刻,说“故事”又冠冕堂皇。一种看似淡如白水的美,却又有“岁月如歌”的煽情修辞。可以说是一种“纪录”,不过谁的艺术作品不是一种记录呢。作为80年代末英国电影,或“Kitchen sink drama”来看确实耳目一新,但内核并未看到任何改变。
Blimey, this is BEAUtiful! 一言不合就唱歌之充斥着清唱段落的非音乐剧影像记忆书写。前半部分相当有想法 通过对家这个空间不断的镜头探索诱发出记忆中的soundscape 穿插于父亲的葬礼和大家对父亲的回忆 对父亲暴力的处理通过同空间异时间的交错得以被融进更复杂的情感表达当中。说是记忆书写很关键的就在于影片的传记式叙述几乎是没有事件性故事情节的 多半是一些琐碎的记忆片段和情绪化的残篇。色彩处理上也很讲究 总体呈现出一种老照片的发黄的sepia质感,人物基本上以家庭照相的排列方式接近定格地穿插于具体的片段叙述当中,大量的正面背面直角侧面机位完成一系列对人物的profiling。很诗意 但也很私人
很奇怪的电影,对面相,口音和歌谣不断强调,最后沦为排他的“英国性”展示。
看了十来分钟觉得眼熟,一搜果然是Terence Davies的第一部长片。依然是从沉思的静态入画、过曝淡出、纯人声歌谣、唱诗、平移镜头的转场串连起来的叙事风格,不变的回忆录,风格浓重的情绪碎片呈现,却准确捕捉了飘忽的潜意识里那些未讲出的伤痛和欢乐。作为处女长片讲足够老成了,只是进步空间也显见。
一种精心计算的无趣 / SIFF第15场
几乎想打五星的片子。特伦斯戴维斯第一次拍长片就如此出手不凡,叙事NB到一定境界了(《长日将尽》就差了),能在“时间”这个题目上拍到如此高度真是少见。后半段“still life”控制力稍弱。色调讲究,声画关系特别有想法。场面调度上不给定场镜头,偏于舞台化调度。音乐虽好但是太多……
特伦斯·戴维斯处女作&代表作。1.前半部极佳,以婚礼与此前父亲的去世(父权的阴影与消逝)为核心建构了回忆空间,流转跳跃的时空中盈溢着恩典与神意,婚礼、丧礼与圣诞夜的歌曲极富感染力。2.后半部基本转为顺时线性叙事,以片段的方式展现三位子女之后的成家过程,遗憾的是歌曲太多,且并无充分唱歌动机,与前半部相比,割裂与不协调感明显。3.多用横移或横摇镜头,以对房屋局部与家庭物件的深情注视(如楼梯、窗户、壁炉与地上的玩具等)转场过渡。4.除闪回外,多以画外音(声画分离)中过去的对话来重构回忆空间,充分发挥了声音的作用。5.歌曲如何参与叙事和渲染情绪,歌词如何辅助与补充情节,本片是一大范例,只是稍有过头。(8.5/10)
我承认这是英式纯艺术电影,但是拍的太一般了
怀旧老电影。歌曲很多,可当歌舞片欣赏。
画面不对称会死、人物不居中会死、镜头不平移会死、每隔5分钟不唱首歌会死、每隔6分钟不转换时空会死...这导演太多“毛病”了,于是就形成了自己的影像风格。厉害!回忆时是恨,缺席时满是怀念。
导演访谈比正片好看。导演自称打死都不如芬尼与亚历山大,可是那个好难看啊。你比它好看一点,真的。
8.9;为了把破碎的情感拼装成完好无损的心脏
形式大于内容,不过震撼人心的东西还是在。每一帧画面都很美,光影做得特别好。
race memory of a family shadowed by patriarchy and domestic violence. a bit wide of a cultural barrier (with non-stop singing and British slangs) to be moved
重看。断裂的画面就像是记忆宇宙深处投射而来的光线,明明灭灭,跳跃在窗棂门楣,眼角唇间,扫过泛黄的相片,积灰的纸页,时而聚拢时而分离,最终乘着时间之河的波浪遁入空无,散失如朝露。与我们一起生活的人是永远无法读懂的秘密,那么近又那么远,令人不知所措却无法触碰,彼此刺伤又互相需要。所以即使痛苦,我们也可以忍耐和歌唱,然后不顾一切地去爱他们。正如Norman Maclean所写“We can love completely, without completely understanding.”
D+/ 声音如何在一部电影里死亡。假如说一开始声音还作为与画面分立的力量扰动着牵引着叙事,最后声音几乎完全被碎片化的情节拼贴所规训,成为强硬推动但实则附着于画面的卑微力量,太虚张声势了。
大量精致的屋内场景构图和打乱剪辑,一些地方巧妙地利用了声画分立,还有很多平移镜头和人脸特写,画面确实美。但80多分钟里塞了几十首歌吧,看到一个小时就开始哈欠连连了。
如同一串珍珠般被民谣歌咏串联而成的英国平民家庭编年史,每一段碎片记忆都饱含埋葬着深挚的情感,叙事不仅丝毫未见凌乱,反而如歌谣般悠远绵长,余音绕梁。戴维斯将声画不对位运用至登峰造极的神境,摄影、灯光与构图均极具艺术性,黯淡灰蒙的色调中散发出微明昏黄的光线,仿佛房间里时间积落的尘埃,其古朴典雅、细腻柔和、深沉内敛的气质与风格非常英国。
80s最佳之一。像是從遠方吐出一口聲音,傳進無人的建築空間,聲波振動塵埃,塵埃在陽光照射下發亮,再撞擊另一塵埃,不同塵埃反射的光,在名為記憶的宇宙裡互相映照,眾像環生;而後再聚集,光點朝著遠方,一邊哼著歌,一邊聚攏,遁入寂靜。對稱構圖。暈黃色調。光的漸曝。流行音樂與經典好萊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