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娜(玛利亚•施奈德 Maria Schneider 饰)穿行大街而过,来到一个旅馆,怪诞的服务员给了她一串空房间的钥匙。她开门而入发现已经有个中年男人在那里。简单交流后两人目光如炽,在空荡的房间里激烈地亲热。结束后安娜来到火车站接男友汤姆,汤姆正在拍摄电影,准备记下与女友恋爱的发展过程。此后让娜经常到那间公寓与中年男人约会。中年男人保罗(马龙•白兰度 Marlon Brando 饰)来自巴黎,出轨的妻子在不久前自杀,他十分痛苦。让娜试图了解保罗,向他敞开心扉,而保罗却一再拒绝她的窥探亦不希望了解她。汤姆向让娜求婚,让娜答应了。两人在选择婚纱时,让娜因汤姆重视拍摄效果冷落自己,冲进大雨找到保罗……
导演对于自己拍这场戏的感受:balabalabala一堆废话。。。但是不后悔。。。
Bertolucci said he felt guilty about how he treated Schneider, but does not regret the scene.
等到女演员去世了,觉得自己没机会跟人家道歉了?!之前那么多年干嘛了呢?你觉得人家觉得被冒犯的点是xxx而不是xxx,什么叫你觉得?女演员自己说过了自己的感受,你非要在这里你觉得。。。
Bertolucci expressed roughly the same sentiment in a 2013 interview with The Telegraph: “No, I don’t feel guilty, but when she died I thought, God, I’m so sorry that I can’t apologize for what Marlon and I did with that scene and we decided not to tell her. Her sense of humiliation was very real, but I think what really offended her was that she didn’t feel she’d been allowed to prepare for the scene as an actress. But I wanted her reaction as a person, not as an actress.”
当事女演员的发言:
“I should have called my agent or had my lawyer come to the set because you can’t force someone to do something that isn’t in the script, but at the time, I didn’t know that,” Schneider said in a 2007 Daily Mail interview.
She continued, “Marlon said to me: ‘Maria, don’t worry, it’s just a movie,’ but during the scene, even though what Marlon was doing wasn’t real, I was crying real tears. … I felt very sad because I was treated like a sex symbol — I wanted to be recognized as an actress and the whole scandal and aftermath of the film turned me a little crazy and I had a breakdown.”
Schneider added, “I felt humiliated and to be honest, I felt a little raped, both by Marlon and by Bertolucci.”
这个导演真的太恶心。。。还有闪灵的那个导演。
《巴黎最后的探戈》电影剧本
文/〔意大利〕B·贝尔托卢奇、F·阿尔卡利
译/胡榕
1.外景,儒勒凡尔纳大街,白天
影片开始时,镜头跟随着一名男子移动。那男人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在一座华丽的大桥下。他四下环顾着,还冲着头顶上疾驶而过的火车骂了句脏话。
男子:……操你上帝!
这是一月的某个早晨,正是车来人往的交通高峰时间。然而,这条街上显得并不忙碌,甚至可以感觉到一股懒洋洋的气息。
一辆汽车驶过。这几乎是个例外。
那男子的目光在大街两旁的建筑物上匆匆掠过:石砌的凉台、垂挂着窗帘的窗户、漂亮的房屋的正面——全都是优美古老建筑的典型。
传来了脚步声,但是他前面的人行道空荡荡的,身后也没有人。这是他自己的脚步声。
在一座大城市里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是很奇怪的。
接着发生了一件相当正常的,甚至可以说非常一般的,但在此时此刻对于此人来说却是很特别的事情:一个幻象——一个女人的身影,别无其他。然而对于他——的确是个幻象。
她从一个角落拐出来,沿着同一边的人行道,迎面向他走来。她的目光四下探望着,因为好奇,也因为无聊。
这一男一女之间相隔约二十英尺。他们是这条大街上唯有的生命。他俩相互对视着。
她有一头浓密的浅色头发,超短裙下露出两条长腿。
他没系领带,也没有修面,大衣像一只袋子似的套在身上。
他俩之间的距离很快缩短。那个年轻的女人加快了脚步。她时而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时而抬头看左边的墙,似乎有些害羞,又有些恼火。为什么?
因为她知道,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因为她知道,他放慢了脚步,为的是更仔细地端祥她,并且继续不顾廉耻地研究她的身段和脸庞。
有什么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是贴在一座住宅门旁的一张告示。姑娘念道:“五楼住房出租。”
她犹豫着看了看手表,又向大街上张望了一下。那男人已经不见了。前面不远处有一间酒吧。姑娘走了进去。
2.内景。儒勒·凡尔纳大街上的一间酒吧,白天
姑娘沿着台阶走进地下室。
姑娘:我想用一下电话。
酒吧侍者:在下面,左边。
电话间里有人在用电话。她向女洗手间的侍者买了一个号牌,很不耐烦地等着。
电话间的门开了。里面站着的正是她在街上看见的那个男人。姑娘后退了一步,为的是给他让路,当然也是为了避开他的目光。但是,他俩之间的距离极近,他们的目光不可回避地必然要相遇。
他茫然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没有看见她,也没有认出她。但这只是瞬间。他上了台阶,接着便消失了。
电话间的门开着。我们可以听见她的声音。
姑娘:妈妈,你好。是我,珍妮。帕西那边有一套房子,我打算去看看,然后再去火车站接汤姆。我答应去接他的。还有……是的……我会回家的。一会儿见。吻你,再见。
3.内景。守门人的房间,楼梯口,白天
姑娘从暗处出来,向一座房子前的台阶走去。在铁笼式的老式电梯对面可以看见一个有四方透孔的木门。这是守门人的房间。
姑娘看见一个胖老太太。她有一头油光光的、很不整洁的灰色头发。她在看书?这真是不可理解。
姑娘:我是来看房子的。我看见了告示。
守门人微微转过头来。她戴着一副灰色镜框的眼镜,既无表情,也无兴趣地看着姑娘。她的头似乎埋进了双肩。
守门人:告示?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起过。
姑娘:我想看看那套房间。
守门人:您想租用?
姑娘:暂时还不知道。
种种迹象表明,这位老太太对姑娘没有任何兴趣。
守门人:他们出租、转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我总是到最后才知道这一切。您有烟吗?
姑娘打开小手提包,把一盒刚启封的烟从小窗口递进去。老太太接过那盒烟,点着了一支,抽了起来,剩下的烟则隐没在她的口袋里了。
守门人:从前没有这样的烟。如果您想上楼,那就请便吧,但您只能独自去,我怕耗子。
她转身面对一块木板。木板上面的钉子上挂着几把钥匙。她在找需要用的那一把。
守门人:钥匙不见了。这儿没有。怪事总是不断。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烟雾从她的鼻孔飘出。老大太神情木然,仿佛被困在这个深龛里已经有几个世纪了。
一扇门突然开了——这是楼梯旁的那扇门。出现了一个空瓶和一只手。老太太听见了瓶子碰着地板的声音,看也不看就把酒瓶拿起来。
守门人:他们每天喝六瓶。
姑娘已经等得太久了。她转过身准备离去。这时,老太太叫住了她。
守门人:请稍等一下,别走。这儿应该有一把备用的。
她打开了固定在墙上的一个长条凳下面的小柜子,像盲人似的在柜子里摸索着。
守门人:就是它。
她注视着掌心上的钥匙,并不把它交给姑娘。后来她终于把钥匙递了过来。在把钥匙交给姑娘时,老太太突然抓住了姑娘的手。这只是瞬间的动作。老太太随即猛地松了手。
守门人:您很年轻,对吗?
姑娘(自语):一个疯子。
4.内景。一套住宅。白天
为了看清阴暗的过道,姑娘让大门敞开着。她呆立在阴森森的前厅里,设想着客厅的位置。清晨的阳光透过几扇大窗射进屋里。百页窗半掩着。她向屋子中间走了几步。天气很好,宽敞的房间给人以愉快的印象。
她转过身来。她的目光扫视着窗子、明亮的墙壁、高高的天花板;随后,她又打量着屋子的四壁。
姑娘:谁在那儿?
她几乎喊叫起来。
与窗口相对的那面墙上隐约映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这就是在街上和电话间里的那个男人。她已经两次同他相遇了。他背靠着墙注视着她。姑娘站在他面前,身后的窗子把她的身影映衬得很明亮。
姑娘(微笑着):真把我吓坏了。您怎么进来的?
男子:从门口进的。
姑娘:瞧我多笨,把门敞开着,却没听见您进来。
男子:我已经在这里了。
姑娘:怎么?
男子:您来之前……我已经在这里了。
他把钥匙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终于明白了,但仍将信将疑。
姑娘:哦,钥匙。那么,是您拿走了。
她手里拿着自己的那把钥匙,后来她把钥匙放进手提包。
姑娘:看来我不得不向守门人行贿了……这种老房子实在迷人。
她认真地四下打量,以实用的眼光估摸着住宅的空间。
姑娘:壁炉旁可以放一把椅子。
男子:不,椅子还是放在窗户旁好。
他在另一间屋里。几张旧报纸散落在地上。地板上还放着几个空酒瓶。一张只剩三条腿的旧写字台摇摇晃晃地靠着墙。他想把它放得平稳些,当然,这只是一种暂时的平衡,但毕竟是一种平衡。他停止了这种游戏,写字台又恢复到原先的状态。它缺的那条腿从来就没有存在过,或者只存在于它留在地板上的痕迹里。白昼的光亮填满了墙上的缝隙。整套住宅里弥漫着昔日生活的气息,从前的居住者们的气息。
姑娘(画外、响亮地):您有美国口音……您想租这套房子吗?
男子:您呢?
姑娘:我不知道。
透过一个空画框,她同样也在设想这套住宅里过去的生活。
姑娘:您在干什么?
男子:这是房间的一部分……像一件礼物。
他把身子探出窗外,想看见映现在隔壁房间的窗上的姑娘的身影。他看见了她的影子。她静静地站着,揉搓着脖子。后来她的目光向他的影子移来。
姑娘:有意思,谁在这里住过?好像这套房子已经空了很久了。
他继续审视她。为了躲避他的目光,她走开了。
这套房子的地板上放着两部电话,还有一些从前的住户没能带走的东西。浴室里有两个古老的盥洗盆,一间很大的厨房里装有煤气管道。
那男子和姑娘在这套住宅里徘徊,沉浸在毫无成效的探寻中。他俩的路线不时地相互交叉着,从一间屋子到另一间屋子,相互间仿佛视而不见。
电话铃响了。她在卧室里,而他在客厅里,都拿起了听筒。
姑娘:我要不要回答?
男子:喂……不,已经晚了,租出去了。
对方说了声抱歉,便挂了电话。
姑娘的手里还拿着听筒。现在,当他俩之间只有一小段距离时,她很想跟他聊聊。然而她继续沉默着。他听见线路那头她那微微加剧的心跳声。她也同样感觉到了他的呼吸、他的存在。他小心翼翼地把听筒放在地上。然后他走进卧室的门,致使姑娘猝不及防。她还把听筒贴在耳朵上,蹲在地上。
一看见他,她立刻歉意地放下听筒。为了掩饰窘态,她急急地讲起话来。
姑娘:那么,您决定了?决定租下?
男子:是的……决定了……现在我不知道……您喜欢吗?
她想站起来。他拉住她的手,帮她站起来。他俩的手没有松开。这是一种接触,是在此之前他俩回避的一种接触。他俩的手指开始相互感知,并在这久久延续的瞬间相互倾诉着一切。后来他们各自把对方松开。
姑娘:我得考虑一下。
男子:请您快些考虑。
她的目光跟随着他,看着他消失在门外。她听见他穿过走廊的脚步声,然后是门关上了的声音。大概他走了。但是,当她准备离去时,突然又看见了他。
姑娘:我以为您已经走了。
男子:我是去关门的。
她承受不了他的目光,便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默默地站着。这仿佛是某种许诺,但同时又是拒绝。
那男人突然从身后抱住了她。他俩的躯体相互寻觅着倒在地上。他的肉体成了她的肉体的一部分。他俩的嘴唇轻柔地相互触及、结合,紧紧相咬,忽而紧张而不自然,忽而松驰而柔软。
他们疯狂地做爱,在衣服下寻找各种并不存在的可乘之机。他俩像狗似的不知所终地相互纠缠着。
后来,他们躺了一阵——因为被对方摆弄得精疲力竭。
她站起来。他看着她消失在盥洗室里。
他好不容易才把揉皱的衣服弄平,梳理了蓬乱的头发。他慢慢地整理着自己,倾听着从盥洗室传来的淋浴声。
5.内景/外景。楼梯口,大街,白天
现在姑娘站在楼梯口等电梯。那套房子的门开了,接着他走出来。当他关门时,电梯来了。他俩看来都很平静、谦恭。他沿着楼梯步行而下,她则乘坐电梯。他俩不可避免地在一层相见,但却相互视而不见地走出大楼。看来,他俩都明显地感到窘迫。
走下台阶,她向右去,他则向左。对于珍妮和保罗来说,这是两个方向,两条不同的道路。珍妮和保罗——这是他俩的名字。
6.外景。圣纳泽尔火车站,白天
珍妮急着赶路。在火车站的入口处,她从出租车里跳出来。车站大门旁有几架天桥通往月台。大约几分钟前有一辆火车已经到站。
珍妮挤在一堆迎面而来的人群中,在装卸工和箱子间推推搡搡。她察看着一张张脸,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她的神情是那么紧张专注,甚至没有发现紧跟其后的三个人。
那三人中的一个是摄影师。他的眼睛紧贴着一架16毫米的摄影机,另外一人是录音师,他正提着录音机,戴着耳机,拿着话筒,挤在人群中,要把车站上的喧闹声录下来;还有一名是助手。
珍妮突然站住了。她踮起脚飞快地向某人挥手致意,然而又弯弯曲曲地绕过人群向前跑去。我们看不清她在向谁挥手致意。现在,当她已经走到他面前时,我们还是看不见他的脸。他俩拥抱在一起。当珍妮微微睁开眼睛时,她看见的第一件东西是——16毫米摄影机的透镜。她不知该冲着镜头微笑,还是该避开那镜头,就把脸藏进那男人的肩头。
汤姆终于出现了——他挣脱了她的拥抱。他三十岁左右,黑黑的头发,一张稚气的脸上闪烁着一双灰色的眼睛。珍妮把那个小摄制组指给他看。
珍妮:他们是在拍我们,还是拍别的什么人?
汤姆转身看着摄影机,然后他微微一笑。
汤姆:注意……在给我们拍电影呢。现在……如果我吻你,那么,也许,这是为了电影。
珍妮不明白他的话。汤姆抚摸着她的头发。
汤姆:如果我抚摸你的头发,那么,也许,这是为了电影。
他提起自己的箱子,另一只手搀着珍妮的手臂。镜头跟随着他俩。
珍妮非常惊奇,而汤姆则轻松自如。他们向出口处走去。话筒不时出现在镜头里。汤姆紧握着珍妮的手。
汤姆:如果我捏紧你的手,那么,也许,这是为了电影。
珍妮:别这样。怎么回事?你认识他们?他们是谁?
汤姆:这是一段冗长的故事。简言之……我在拍一部名叫《姑娘的画像》的影片。我向电视台推荐,他们接受了……一共三本,而那姑娘——就是你。
珍妮想要打断他,但毫无结果。
珍妮:你是个疯子。你应该先问问我。
汤姆:我很喜欢从影片的女主人公珍妮在火车站迎接她的未婚夫这些镜头开始这一构想……是的,我认识他们。这是我的摄制组。
珍妮端详了一会儿拍摄他们的摄影师,然后又看看把他俩的谈话录下来的录音师。她突然把脸埋在汤姆的肩上,在他的手上捏了几下。
珍妮:就是说,你吻我时,知道这是在拍电影。
她放低了嗓音,有几句话没被录下。
珍妮:胆小鬼……叛徒。
汤姆:不,你会看到,这一切之外,将是一段爱情故事。你会看见的……告诉我,珍妮……我不在时,你做了些什么?
珍妮(讽刺地):我白天黑夜都在想你,都想哭了。亲爱的,没有你我不能活!
汤姆:停!好极了!
摄影师停止了拍摄,录音师解下了耳机。汤姆扑向珍妮,再一次吻她。这次他是由衷的,不是在演戏。
7.内景。旅店,一间无特色的屋子,白天
壁纸、老式柜子、床。磨砂隔扇后面是盥洗盆和浴缸。浴缸上的水龙头开着。水沿着浴缸的搪瓷壁面哗哗地流。
一个长着一对猫眼的青年女工趴在地上用抹布擦瓷砖。她在寻找有可能遗漏的血迹,并用手把它们刮去,然后再用布擦干净。看来,她像是在自言自语。
卡特琳:我本来都快做完了……但警察不让我结束。我们不能碰任何东西。他们不相信是自杀……四周的血真是太多了。他们很感兴趣地要我当他们的面把一切重新演一遍。她从这儿走过……走到那里……拉开窗帘。我像她那样做了一遍。
她把一块抹布扔到一条浸透了鲜血的大毛巾旁,开着水龙头洗手。
卡特琳:客人们都整夜没睡。旅店里到处是警察……他们看见血就开心,都是些暗探……提了那么多问题。她是不是郁郁寡欢……她幸福吗……你们打架了吗……是不是相互厮打……你们结婚多长时间了……为什么你们没有孩子……这群猪……
她坐在浴缸边上看着水往下流。
卡特琳:他们是熟悉情况的。他们说“你的主人很神经质。你知道吗,他曾经是拳击手?”怎么样?“干这行不成,他又去当演员,后来又混在纽约的一个码头上当小头目,”是吗?“没过多久……他又玩班卓琴,又扮演南美洲的革命者、日本记者……有一次他到了塔希提岛,在那儿教法语……后来又到巴黎,然后遇见了一位有钱的年轻女人……跟她结了婚……你的男主人是干什么的?什么也不干。”我问,我现在可以收拾了吗?“不,什么也别动。你确实认为她自己杀了自己?”他把我推到一个角落里,想要抱我。
保罗(画外):你为什么不关水龙头?
声音是从窗口那边传来的。
保罗:也许,恰恰在此刻,他们正解剖呢。
我们是从窗外观察保罗的。他正从对着窗口的房门那边看着窗口。窗那边,一个黑皮肤的年轻妇女跪在地上,把一颗钮扣往一个黑人男子的牛仔裤上缝;那男人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支次中音萨克管。姑娘也注视着保罗。
镜头移向卡特琳。她正用卫生纸擦拭着一件物品,然后把那件东西递给保罗。
卡特琳:他们说让我把这还给您。
保罗(画外):这不是我的。
卡特琳:这对他们已经没用了。他们说,侦查已经结束。
我们从与房间相对的方向审视正仔细察看一把剃须刀的保罗。镜头移向保罗。他向窗口瞥了一眼。窗那边,那黑女子正要咬断缝扣子的线头。那颗扣子几乎缝在那男人裤子前面遮盖生殖器的部位。
随后,保罗的一只手拧紧了水龙头。在一种突然降临的寂静里我们看见了保罗的后脑勺。他正向门外走去。
转瞬间出现了卡特琳的特写镜头,但是我们看不见她在做什么。
我们重又听见了盥洗室里哗哗的流水声。
8.内景。台阶,楼梯口,白天
珍妮站在门前。
她手里拿着一把钥匙,正在按门铃。除了把钥匙还回去,然后离开,没有其他的办法。她又按了按铃。没有人。几乎已经是正午了。
上一层的楼梯口有一扇门开了。
女人的声音(画外):再买一夸脱牛奶。
年轻人的脚步声。这声音愈来愈大,因为那人一步跨两级楼梯。
珍妮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她把钥匙插进钥匙孔,很快开了门。
进门后,她把门掩了,留一条小缝。她看见一个小男孩从楼上下来。他的红毛衣像个小红点在她眼前一闪而过。他急匆匆地走着。
突然,珍妮感觉到一束目光在注视着自己。她迅速转过身,把钥匙举过头顶以示证明。她的证词是现成的:“我是来还钥匙的。”似乎有人在审视她。这是一只黑猫,一只背毛直竖的野猫。它正从客厅门那边盯着她。
珍妮陡地打了个激灵。黑猫嗒嗒嗒地走近了,牙缝里丝丝地发出声响,像个梦游病患者似的消失在屋子里。
当珍妮走到客厅时,她刚刚来得及看见那只猫向窗外跳去。珍妮穿过房间、奔向窗口,向外张望——一排排整齐的屋顶,黑猫已无影无踪。
一个声音(画外):喂?喂?
珍妮转过身,再次把钥匙举在胸前。几下脚步声。随后便出现了一把椅子,移动着的椅子。这把椅子被一个人端着,离地板一英尺高。
高个子搬运工:OK!把它放哪儿?
这个人的口气显然很不耐烦。
珍妮:您本可以先按铃的。
高个子搬运工:门是开着的。
珍妮不知道该说什么。搬运工把椅子放下,他的面孔这才出现在椅子后面。他嘴上叼着一截雪茄,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高个子搬运工:把它放在这儿,行吗?
珍妮:不,放在壁炉前面吧。
那人遵命完成她的指示后便走开了。珍妮也想离开。
门口出现了一只手。那只手把四个凳子依次挪进屋里。另一个搬运工出现了,是个矮个子。
矮个子搬运工:凳子放哪儿?
珍妮做了个寓意含糊不清的手势。矮个子搬运工把凳子围成一圈。
高个子搬运工:那么,桌子放哪儿?
她很快地四下里看了看。
珍妮:我不知道。由他决定。
矮个子搬运工不屑地指了指这空荡荡的房间里荒谬地围成一圈的凳子,并把桌子放在房间的一角。
当他们离去时,姑娘自顾自微笑了。家具摆放得实在荒唐可笑。
她再次想要离去,然而不行,她不得不回来,因为那两个男人正在往屋里搬带弹簧垫的沙发床。他俩分别在两头抬着床,把整个走廊都占满了,并且向珍妮要指示。她做了个令人费解的手势。
那两个人进了卧室。我们看见,床的四分之三消失在屋里,而床的另一头却留在屋外。
一丝微笑从珍妮的脸上掠过。两个搬运工站在她面前等待着。
搬运工们:谢谢了,夫人。
珍妮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打开手提包,递给他们一张纸币。他俩用食指触了触贝雷帽以示谢意。她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却看见走进来的保罗。他在关门时是背对着她的。因此她有足够的时间退避到客厅里,不让他看见自己。我们的视线随着保罗进入客厅。珍妮安静地坐在椅子里,然而她的姿势却很不自然。保罗毫不惊奇地看着她,似乎她在场是很正常的事。
保罗:这把椅子应该放在……
他向她坐着的那把椅子走去。她坐在那里,很害怕地用双臂紧抱住双膝。
保罗:……窗前。
保罗把椅子连同珍妮一起搬到窗前,然后脱下自己的上衣,把它挂在窗上。他的动作准确而不容置疑。
珍妮:我是到这儿来还钥匙的。把它还给您。
保罗:这有什么关系?请把外衣脱了吧。帮帮忙,把这些凳子拿过来放在这儿……把它们冲那个方向放好。
她服从了。他的口气不容她另作选择。他俩一起挪动桌子。桌面上很显眼地放着珍妮还回来的钥匙。她点头示意。
珍妮:钥匙在那儿。
保罗后退了几步,想观察一下桌子的新位置,然后他把凳子逐个递给珍妮。
保罗:围着桌子放。
她按他说的做,眼睛只盯着家具。
珍妮:您倒不浪费时间。
当她把最后一个凳子放好,转过身来时,屋里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她向门口走去,想叫住他,但却不知道他的名字。
珍妮:请听我说……先生……我得走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近卧室。床的一头从卧室伸展到过道里。
保罗就在那里。他可笑而无奈地面对那残酷的现实:屋子比床小。
保罗:对于这间屋子来说,床太大了。
珍妮:我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保罗:我没有名字。
珍妮:您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这句话,就挨了保罗一记重重的耳光。
保罗:不!我不想——我不想知道您的名字。您没有名字,我也没有。任何名字都没有。这儿什么名字也没有。
……但是,这实在太突然了。珍妮甚至没来得及躲开那记耳光。她用一只手捂住脸。
珍妮:您是个疯子。
狂怒的泪水涌上了她的双眼,但他仍然固执己见。
保罗:您没有名字,我也没有。没有任何名字。
珍妮:是的,是的……没有任何名字。但是为什么?
保罗:可能我有名字,但我不想知道您的任何事情。我不想知道您住在哪儿,从哪儿来。我不想知道……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您明白吗?
珍妮:您吓着我了。
保罗:没关系。您和我将在这里约会,而关于这套房子之外所发生的事情,我们一概不知。
她偎缩在墙角。他抬起她的下巴,接着,他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
珍妮:但是,为什么?
保罗:因为……因为在这里我们不需要名字。难道你不明白吗?我们将把知道的一切全都忘记——所有的,忘记所有的人、忘记我们所做的一切事情、忘记我们住的地方。我们将忘记一切——一切的一切。
珍妮:但是我不能。您能吗?
保罗:我不知道。您害怕吗?
珍妮抓住他的手,举到自己眼前。她察看着他的腕骨,抚摸着、研究着。
珍妮:不,再也不怕了。现在不要……让我走吧。我会再来的。
她垂着眼睑,突然害怕起来。
珍妮:明天……
她的双唇爱抚着他的手。
珍妮:求你了,还是明天吧。现在我太想要你了。
保罗:是的,这很好。这样就不会变成一种习惯了。这是做爱的一种方式。
保罗亲吻她,爱抚她。她把头埋在他的肩上。
珍妮:别吻我。如果你再吻我一下,我就不能走了。
保罗:我送你到门口。
他俩相拥着走去,但并没有走向大门口,却走到卧室门前。保罗坐到伸展至走廊的床沿上,珍妮则消失在卧室里。从保罗的脸部表情可以看出,她在做什么。
9.内景。保罗的房间,白天
一双手在抽屉里的衬衫下面,在被单下、毛衣里翻找着。这双手还在双人床旁的床头柜里搜寻,又翻遍了挂在壁橱里的衣服上的每一个口袋。这个在寻找什么东西的女人有五十岁上下。她是保罗的岳母。
保罗背靠着门框站在门口,毫无反应地注视着她。岳母发现了他便停止了搜寻。
岳母:我以为你会在这儿……
保罗:我以为你会稍晚些来。
岳母:我坐头班火车来的……保罗。多么可怕,多么可怕啊!
这女人疲惫不堪的脚步声划破了寂静。她走到他面前,紧紧地拥抱他。男人一动不动地站着。
岳母:爸爸犯气喘病躺在床上,医生不允许他来。
她想走开,但刹那间保罗却拽住她不放。
岳母:这样更好,我更坚强些。
这女人突生奇想地向壁柜走去,踮起脚,用手在柜子上格搜寻。
她找到了几个女用手提包,把它们放在床上,逐个打开,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
这时保罗想站起来直直身子。
保罗:您找什么?
岳母:我想找找是否会有能说明问题的东西……信,或者某种迹象。
保罗:我对您说过了,什么也没有,绝对没有。
手提包里除了一条脏手帕和一支弃之不用的口红之外,什么也没有。
岳母坐在床上,她看起来像个刚受到破产打击的人。
岳母:这不可能。我的小罗莎没给自己的妈妈留下……一个字也没留下。
保罗把手提包放回原处。在壁柜的上格还放着一只很旧的大箱子:那是他的。保罗看着它。
保罗:继续寻找毫无意义。
岳母:甚至给你,她的丈夫,也什么都没留。
保罗没有回答。他提起放在门旁的岳母的那只箱子。这是一只旧箱子。上面有多处磕碰的痕迹。看来已经不能用了。
保罗:您该休息一会儿。好像12号房间空着。
他让岳母先走一步。在走廊里他俩沉默着。这不是私人住宅里的走廊。这条走廊太寂静、太曲折了。走廊两旁闪过许多标了号的房间。
他俩登上楼梯。一对黑人男女迎面走来;他俩为他们让路。保罗捕捉到目送那一对黑人的岳母的目光。
岳母:用剃须刀?
保罗:是的。
女人又开始爬楼。他俩在三层楼上。又是走廊。第12号房间。保罗用钥匙开了门。三等旅店的典型客房:盥洗盆、壁柜、还有床。墙上的壁纸已经旧了。保罗把箱子放在床上。
岳母:这是几点钟的事?
保罗:我不知道。是夜里。
他没有继续谈话的愿望。
岳母:后来呢?
保罗:后来嘛,我已经对您说了,我找到了她,叫了急救车。
保罗走到走廊里,隔壁的门是锁着的。他把耳朵贴到门上,听到了流水的哗哗声。
岳母在屋子里打开了她自己的箱子,开始把箱子里不算太多的东西取出来。她以为保罗还在听,所以继续对他说着。
岳母:你打来电话后,我们整夜没睡。说啊说……关于罗莎和你。爸爸一直压低了声音说话,好像这事发生在我们家里似的。
她把自己的一些零碎用品从箱子里取出来:睡衣、便鞋、黑色连衣裙。
后来岳母大声呼叫起来。
岳母:保罗!
保罗出现了。
岳母:在哪儿出事的?
保罗:旅店的一间屋子里。
岳母:她痛苦吗?
保罗:请您去问医生吧!他们剖验了。
岳母:剖验了。
保罗又转身背对着她走出去了。他想去打开隔壁房间的门。水流的声音更响了。从走廊这边可以同时看见两个房间——岳母的房间和保罗正往里走的那个房间。浴室里的水龙头还开着。保罗弯下身去关水龙头。
岳母在自己的房间里。她正从箱子里拿出一沓画着黑框的明信片和信封,突然感觉到回到屋里的保罗的目光。
岳母:这是我家里存的。我已经经历过丧事了。现在我要考虑一切。我想给她准备一间布满鲜花的屋子。
保罗:明信片……丧服……父母……鲜花……这箱子里一切都有。您什么也没忘。只是,我不希望有任何神甫。
岳母:但是,但是,保罗……
保罗:明白吗?
岳母站起来。
岳母:他们是必须的。这应该是一个宗教仪式的葬礼。
保罗:不!罗莎不信教。这儿谁也不信这个……上帝。
岳母:别喊叫,保罗!别这么喊叫!
保罗:神甫们是不允许任何自杀行为的。教堂不要自杀的,是这样吧?
岳母:他们会宽恕她的罪过。宽恕她并为她做美丽的弥撒。这就是我要求的一切。保罗,你明白吗?罗莎……是我的孩子,罗莎。
接着,这女人很快就转而使用恫吓和指控手段。
岳母:你知道爸爸说了些什么?“我的小女孩一向是幸福的。他们对她做了些什么啊?她为什么杀死自己?”
保罗:为什么有人杀死自己?为什么?这是永远也无法知道的,是吗?永远也无法知道。
他走出房间,“砰”地摔上了门,把岳母一个人留在屋里。他在走廊里走着。有几扇门微微启开,可以看见旅店常客的一张张脸、一双双眼睛。
10.内景。那套住宅,白天
我们看见从房间里伸延出来的床,听见了脚步声。
珍妮(画外):我喜欢这样。因为这种操练有利于健康——保持体形,增进食欲。
珍妮出现了。她向盥洗室走去。她只穿着牛仔裤,没穿衬衫,也没戴胸罩。一分钟后保罗也出现了。他一手拿着自己的衬衫、外衣和袜子。当他走近盥洗室时,她“砰”地在他眼前关了门,差点儿没碰着他的鼻子。
珍妮(画外):别进来。这门没钥匙。
保罗:我把它取走了。让我看看。
珍妮(画外):这可不是很有意思的。
保罗:各有所好嘛。你在做什么?
珍妮(画外):没做什么。
保罗:就是说,你在洗澡。
保罗轻轻地笑了。
珍妮(画外):我洗完了。现在你可以进来了。
保罗走进盥洗室。她正坐在镜前化妆。保罗打开水龙头,继续吃吃地笑着。珍妮终于回过身来。
珍妮:什么事这么可笑?
保罗双手撑在浴缸边上,似乎在检验它的稳固性。
保罗:没什么。我只是想像你是怎么坐在浴缸里的,既要保持平衡又要收拾自己。这需要实际锻炼。如果你摔倒了,有可能把腿摔断。
珍妮怒火中烧。他从她身后走近她,亲吻她裸露的双肩。
保罗:别这样。
珍妮突然消了气。
珍妮:我们不一样。有些事情我……我很害羞。
保罗:原谅我,好吗?
他转身向浴缸走去。
珍妮:好的。
保罗:那么,到这儿来,给我洗洗。
珍妮:永远别想。为什么你以为可以命令我这样做?
保罗:你不知道你失去的是什么。
在他俩对话时,他没要任何帮助,自顾自擦着身子。她害羞地转过身去。
珍妮:知道你是什么吗?你是头猪。
保罗:猪?我?
珍妮:盥洗室是盥洗室,爱情是爱情。你把神圣的感情和渎神行为混为一谈。
保罗穿好了内裤和衬衫。他坐在浴盆边上穿袜子,专注地看着自己的脚。
保罗:有一次我看了一部很忧郁的瑞典影片。那部电影把神圣的和渎神的混为一谈。
珍妮:所有的诲淫作品都是忧郁的。它们就是死亡。
保罗:这不是诲淫作品。这是一部普通的瑞典电影。片名叫做《斯德哥尔摩的秘密》,讲一个腼腆的小伙子的故事。他最终鼓足了勇气邀请姑娘到自己家来。他兴奋地等待着,激情满怀。突然他想,他的脚是不是很脏呢?他看了一下,觉得他这双脚令人讨厌,便跑进盥洗室,想把脚洗干净。但是没有水。绝望中他突发奇想,把脚放进便池,把水抽掉了。
珍妮笑了。
保罗:小伙子的脸变得开朗起来。但当他想把脚从便池里拔出来时,不行了,脚给卡住了。他绝望地又拉又拽,但毫无结果。姑娘看见他时,他正绝望地、泪流满面地靠在墙上,一只脚插在便池里。
这时珍妮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保罗:他说:“你走吧,再也别来了。”她回答:“我不能就这样把你留下。你会饿死的。”她去把自来水管道工找来。管道工研究了情况,却不想承担责。“我不能把便池打碎,”他说,“这样做会弄伤他的脚。请叫急救车吧。”卫生员们抬着担架来了,决定把便池卸掉。他们哈哈大笑着,像抬一座巨大的底坐似的把小伙子连同便池一起抬上担架。走在前面的那个卫生员在台阶上滑了一下,跌倒在担架下,便池倒了下来,砸着了他的头部,他立即丧命。
珍妮笑得都无法化妆了。保罗穿好衣服,走出盥洗室。珍妮独自一人继续化妆。
保罗把床从房间里拉出来,近乎病态地使劲把它拖到走廊里。
当珍妮出现时,床已经放在客厅中间了。准备离去的珍妮容光焕发。她的发式漂亮极了。他俩相互对视着。她向他挥了挥手便向门口走去。他看着她收住脚步,回过身,伸出手来。
这时保罗扔给她一件东西。我们看见,这是一把钥匙。它沿着慢镜头中的轨迹线飞向珍妮。姑娘微笑着消失了。我们随她而去。
她的脚步迅速而坚定。在大门口的台阶旁她转身往回走,又出现在房门口。
珍妮:重新开始吧?
保罗没有回答。他开始脱衬衫。她也重复他的动作,他俩相距较远,在屋子的两头。他们默默地宽衣解带,平静且自然。她低垂着双眼,缓缓地向他走去。
珍妮:让我们就这样相互注视着。
保罗:好的。
珍妮:我想看看你。
他俩面对面地跪下,相互注视着、研究着。保罗和珍妮慢慢地向对方揭示自己的躯体。他俩交谈了几句,像是喃喃低语。
珍妮:什么也不知道,这是多么美好啊!
保罗:那还用说。
珍妮:亚当和夏娃相互间就什么也不知道。
保罗:我们也像他们,但是恰恰相反。当他们看见了并且意识到自己一丝不挂时,他们感到羞愧;而我们,我们看见自己是衣冠楚楚的,便来到这里,为的是把衣服脱去。
珍妮:你说的这一切都非常美好。
保罗的身体在珍妮身上轻巧地滑动时发出的声音划破了屋里的寂静。珍妮变换了一种姿势,表示愿意把自己给他。
珍妮:也许,我们可以不相互触及就结束?
保罗:不相互触及?只用眼睛和嗓音……你要浓缩?你已经结束了?
珍妮:这很困难。
保罗:我暂时还没结束呢。你别太用劲了。
珍妮:我应该替你想一个名字。
保罗:名字?哦,耶稣上帝啊!天哪!我这辈子有过成千上万个名字。我不想要名字。猪的哼哼声或者牛的哞哞声作为我的名字也许更合适。你想知道我的名字?
他发出一声野兽似的吼叫。珍妮微笑了。
珍妮:这声音很有男子气。听我的。
从她的喉咙深处发出了一个声音。
保罗(笑着):我——我想,这是姓。
他俩不断重复那些声音。
11.外景。郊外一座别墅,白天
这是巴黎郊外一座整洁的白色建筑。花园里发生的是颇为奇特的一幕。六七个人站在那里,像塑像一样纹丝不动。一个人蹲在地上,戴着耳机,膝头放着扩音器。他不时地把扩音器向各个方向转动着。
这一切看起来像一种仪式。这仪式的参与者正在为某人默哀。
如果没有大自然的声响,没有蝉鸣、公鸡的啼唱、马达的隆隆声,没有远处运河上驳船的汽笛声以及火车的轰鸣,那么,这里本来应该是一种万籁俱寂的境地。
汤姆摄制组的录音师录下的恰恰是这些声音所形成的氛围。其余的人都像僵住了似的。摄影助理的双手在一个黑袋子里摸索着换胶片,摄影师则注视着那座建筑顶部的鸽子窝。
一辆轿车的车门“砰”地响了一声。珍妮跳下车来。
录音师:停!(他很生气地看着她)。就因为这声音,我得谢谢你!你可真有先见之明!
那一群塑像刹那间复活了。
珍妮拥抱汤姆,而他正做手势让其他人都作好准备。
珍妮:大家好了你们想从哪儿开始?从头来吗?
汤姆:你不想先谈谈吗?就一会儿。
珍妮:不,今天我们做即兴表演。请跟我来。
摄制组作好了跟珍妮走的准备。她轻快地走到花园的一角,顺手从花坛上采了几朵雏菊,穿过花园。在浓密的山楂树丛的荫影下竖立着一块白色的墓碑。珍妮弯下腰,把雏菊放在碑石旁。石碑上有一帧长圆形的照片——一只漂亮的德国牧羊犬。白色的大理石上刻着碑文“穆斯塔法,奥兰,1950——巴黎,1958。”
珍妮:它是我童年的朋友。它能连续几小时看着我。是的,我想,它理解我。
一个老人的声音(画外):狗比人好,好得多。
这声音是从一层的一扇窗户里传来的。
汤姆推了摄影师一下,示意他把正在说话的那个老妇人的脸拍下来。那妇人用双肘支撑在窗台上,站在厨房的阴影里。我们好不容易才看清她的脸。
她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珍妮:这是奥林皮娅——我的保姆。
奥林皮娅:穆斯塔法总能把富人和穷人分清楚,从来没有失误。如果走来一个穿着讲究的人,他就一动不动地站着……如果乞丐来了,那你们就瞧它的吧。真是一条好狗。上校,珍妮的父亲,教会了它凭气味来识别阿拉伯人。
珍妮:奥林皮娅,请把前门开开。
奥林皮娅:吻吻我。
珍妮:你去开门吧。奥林皮娅——她是颂扬家庭美德的一本诗集,是忠诚的、我依恋难舍的人。
摄制组的人已经走到门口了。
珍妮(画外):爸爸死后我们就搬到郊外的家里来了。我的童年是由各种气味组成的。腐朽的墙壁发出的霉味、充斥着各个房间的水果软糖味,还有洗衣服的味儿。许多孩子都到我的丛林里来玩。我们从早跑到晚……长大成人——就是犯罪。
12.内景。别墅,白天
一幅中学生的集体照。照片上都是一些小姑娘——她们都扎着围裙。前排的孩子们中间还有一位女教师。珍妮指着那幢她童年的房子。
珍妮:这是我。站在女教师右边的是萨瓦什小姐,她是虔诚的教徒,非常严格。
奥林皮娅:她真是太好了。就是她把你们给带坏的。
老保姆站在一旁看着照片上的这一群人。画外不时传来她大声说出的看法。
珍妮:这是克里斯蒂娜,我最好的朋友。她嫁给了一个药剂师。她有一个非常美丽的孩子。这里的情况有些像农村,大家都相互了解。
奥林皮娅:我本人在巴黎就活不了……
珍妮:在这里我们与世隔绝。回忆过去——这多么有趣!
我们在那间属于童年的珍妮的小屋里。一些旧玩具,儿童书籍、中学生练习本。那个摄制组正等着导演作出关于拍摄的指示。汤姆翻看那些练习本。
汤姆:为什么有趣?这是你,真令人惊叹,这是你的童年。这就是我要寻找的一切……而你在这儿做什么?是谁用这些幻想包围了我们?……是门!门!我去把门打开!我要把所有的门都打开!
珍妮:你在干什么?
汤姆:设计镜头……这样!……我明白了……后面的通道……你在这儿干什么?停!向后转!对!后面的通道!明白吗?像一辆车。让我们重新开始。闭上眼睛。向后,闭上眼睛,往回走。就这样……这样就能重新揭示自己的童年。
珍妮:这是爸爸……这里……
汤姆:你稍稍放松些,离远些……就能重新揭示自己的童年。
珍妮:……他穿着制服。
汤姆:别害怕,要克服障碍。
珍妮:爸爸在阿尔及利亚……
汤姆:你十五岁、十四岁、十三岁、十二岁、十一岁、十岁、九岁……
珍妮:这是我八岁时最喜欢的那条街。我的练习本,我的法文家庭作业。题目是:“农村”。我是这样叙述的:“农村,这是母牛的家。母牛都穿着皮衣裳。每一头母牛都有四个方面:前面、后面、上面、下面。”这难道还不棒吗?
汤姆:太棒了!这是什么?
珍妮:这是我的私人日记。那里记述着一切。
汤姆:如果你不反对,请打开一本。
珍妮翻开一本练习本。
珍妮:这是我的文化源泉。我抄下来的。月经——这个词是从拉丁文menstruns来的,阴性名词。一种生理功能。是一种周期性的出血现象,从妇女的性成熟开始,直到绝经。阴茎。阳性名词。五公分至四十公分长的性器官……这是小罗伯特!你看,汤姆。
照片下是一幅用色粉画的图画。这是一幅以十一岁的孩子的想像和视听逻辑描绘的儿童画。画上有一个坐在钢琴旁的小男孩。
珍妮:你看见吗?还有这幅。当时我十一岁。
汤姆:这是谁?
珍妮:我的初恋——我的表兄波里。
汤姆:他的眼睛闭上了。
现在摄影师在客厅里拍摄珍妮。她的手指在钢琴上滑过,抚摸着。
珍妮:他的琴弹得相当好。我记得,他坐在钢琴旁。他那细长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他一连几小时地练琴。
她企图让自己平静些,但是,看来还很激动。她继续着自己的故事。
珍妮:我们常常一起去做弥撒。
她回过身面对着镜头。
珍妮:我的花园里有两棵树。悬铃木和栗树。我俩各自坐在树下。我的表兄对于我是神圣的。
珍妮推开了一扇紧闭的门。悬铃木和栗树依然如故,但儿时的感觉却远去了。围着花园的金属栅栏有几处已经残破,栅栏外面几英尺的地方有几座简陋的茅舍。
珍妮:难道它们不美吗?对我来说,这些农舍就是丛林。那时候,这一切都还没有呢……(对着几个孩子)你们在做什么?
四五个小男孩在那两棵树下,怡然自得地在解手呢。他们时而紧张地哼哼,时而吃吃地窃笑。他们犹疑刹那,便提起裤子穿过栅栏上的缺口跑了。
但是珍妮还是抓住了一个孩子。
第一个男孩:我们小便呢。
第二个男孩:怎么,难道您没看见?
珍妮:除了我的丛林,难道你们就找不到别的地方了吗?
她与他说话的态度很和气,但那孩子并没有安静下来,反而颤抖着想要挣脱开去。他嘟嘟哝哝地用外语骂着——他看见奥林皮娅怒气冲冲地从屋里出来。珍妮松了手。
珍妮:快跑吧,快!
汤姆:拍下来!拍!你们都拍了吗?
奥林皮娅:如果我抓到你,我就把你吊起来。到你自己的国家去小便吧,小毛贼!
她捡起一块鹅卵石朝那孩子扔去,但孩子已经跑远了。
奥林皮娅:非洲人!你们在自己家就活不成吗?!
珍妮(对汤姆):你们拍了这些?
汤姆:全拍了。
珍妮:奥林皮娅真伟大。现在你已经有了关于巴黎郊外种族关系的全面印象了。
这时汤姆把她父亲的一帧照片递给她。照片上是一个穿军装佩长剑的军官。
汤姆:这确实是丛林……给我讲讲你的父亲。
珍妮:我想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汤姆:五分钟。
珍妮:但我急着去赴一个业务上的约会。
汤姆:是的,是的……就是说,是上校?
13.内景。床。白天
性欲高潮的最后瞬间,“小死”。随后珍妮从保罗身上滑下,翻过身仰面躺着。她直直地看着前方,一只手搁在他的脸上,缓缓地对保罗说话,但他似乎已进入朦胧状态。
珍妮:上校有一双神采奕奕的绿眼睛。他的皮靴总是亮闪闪的。我对他敬若神明。他穿军装时是那么帅气。
保罗:不就是一堆臭狗屎吗?
珍妮;什么?你怎么敢?……
保罗:任何军装都是臭狗屎。这地方以外的一切都只是粪土一堆。除此之外,我不想听你的故事,关于你的过去和诸如此类的东西。
他挨近她,吻她的嘴唇,但她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珍妮:夜晚,如果妈妈不吻吻我,我就无法入睡。我总是梦见我母亲的葬礼,但她至今还活着。然而爸爸却死了,1958年在阿尔及利亚。
保罗:或者1978年,或者1998年。
珍妮:是1958年。别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
保罗:听我说,你为什么不停止唠叨那些同这里毫不相干的事情?哪一年,见鬼,有什么区别?
珍妮:那我该说些什么?我应该做什么?吮吸你的棒棒糖吗?
她蜷曲着身子坐在床上。后来,她又突然想出了话题。
珍妮:为什么你不回美国去?
保罗:不知道。我想,是因为一些沉重的回忆。
珍妮:沉重的回忆?
保罗:我父亲酗酒成性,他曾是小酒馆的看门人。他性格刚强,非常严厉……我的母亲很……富有诗意,她也喝酒。我童年的记忆中始终保留着她赤裸着身子被捕的那一幕。我们住在一个小城里,在一个农业公社似的农场里。我放学回家时,她已经不在了——在监狱里或是别的什么地方。我习惯于每天早晨和晚上挤牛奶,我很喜欢做这件事。但是,有一次,我记得自己穿得整整齐齐的,准备和一个姑娘去看篮球赛,我刚要出门,父亲说,“你还得挤牛奶。”我求他:“请你替扎挤一次吧。”但他说:“不行,你快向后转。”当我走出家门时,因为非常着急,没时间把鞋换下,它们都沾上了牲口粪。在去看篮球赛的路上,满车都是臭味。我没有,真的……真的……我——我没有美好的事可以回忆。
珍妮(画外):一件也没有?
保罗:也许……有一件事。那儿有位农场主,是一个给人好感的男人,一个可怜的老头儿。他做了很多事情。我挖水沟,他搬水泥。他抽灰褐色的烟斗,但他常常不往烟斗里装烟丝……他仇恨工作,那种又热又脏的工作。有一次我把脊背弄破了。我看着口水怎样沿着他的烟斗流向烟斗盅,挂在上面。我跟自己打赌,看他的口水是否会掉下来。我每次都输。只要我一眨眼,那口水就不见了,在原先的位置上又出现了一滴新的口水。后来,我们还有很美的……我母亲教会了我欣赏大自然。我想,这是她唯一会做的大事。我家的房前有一片宽阔的原野、草场……夏天,这里是芥末田。我们有一条叫达特奇的狗。它在这片草场上追逐野兔。它常常看不见野兔,就在地里跳来蹦去,突然看见了,就迅速追捕。它的动作非常漂亮。即使抓不到野兔,它的动作也很漂亮。
珍妮:这就是说,你还是有过去的。
保罗:你这是什么意思?
珍妮(讽刺地):我从不想了解你的过去,小娃娃。
保罗:你以为,我对你讲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也许吧,也许……
珍妮:我是小红帽,你是大灰狼。于是我说:“你的双手是多么有劲啊!”
保罗:这是为了更多地榨取你的膏脂。
珍妮:你的指甲多长啊!
保罗:这是为了更好地抓你的屁股。
珍妮:哦,你身上有这么多的毛。
保罗:这是为了更好地掩盖你的伤痕。
珍妮:哦,你的舌头多长啊。
保罗:这是为了更好地舔你的屁股。
珍妮:为什么要这样?
保罗:这是你的无上乐趣,也是我的需求。
珍妮:需求?
他向她扑过去。珍妮高兴地笑起来了。
珍妮:真可笑。就像小时候过家家一样。我在这儿又感到自己像个孩子。
保罗:当你是个孩子时,你很快乐吗?
珍妮:那是最美好的日子。
保罗:最美好的——就是拨弄是非,或者炫耀威力,或者为一颗糖果把自己卖了。
珍妮:我可没那样。
保罗:没有?
珍妮:我写诗,画城堡,大城堡。有一座座高塔的城堡,许多许多高塔。
保罗:你从来没想过性?
珍妮:从来没想过……只想高塔。
保罗:你那时大概爱上了自己的老师吧。
珍妮:我的老师是女的。
保罗:那她就是个有同性恋癖的女人。
珍妮(喊叫起来):你怎么知道?
保罗:这是经典。但是,在任何一种情况下……
珍妮:我的真正的初恋是我的表兄波里。
保罗:如果你说出谁的名字,我会犯痔疮的。谁的名字也别说。如果你说真话,但不提名字,我不反对。但我不能……
珍妮:对不起。
保罗:那就请继续说真话吧。还有呢?
珍妮:那时他十三岁。黑黑的,很瘦。我现在还记得。一个大鼻子,真的很浪漫。我一听他弹钢琴就爱上他了。
保罗:你说的是,当他第一次钻进你的裤档的事。
珍妮:他用两只手弹琴。
保罗:我真想跟你争论,你会为他而激动。
珍妮:我们热得要死。
保罗:这个解释不错。还有呢?
珍妮:每天,当大人们午饭后躺下休息时……
保罗:你就抓住他的阴茎。
珍妮:你疯了。
保罗:但是,他碰你了。
珍妮:我从来不允许他。从来没有。
保罗:你这个撒谎的女人,说谎……裤子上都是洞,大鼻子,像猴子的尾巴。你想说,他没碰过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他一次也没碰过我。”说呀!
珍妮:不,他碰我了,但用他自己的方式。
保罗:自己的方式。好吧,他做了什么?
珍妮:我们做的一切真是太可笑了。房子后面有两棵树——悬铃木和栗树。我坐在悬铃木下,而他坐在栗树下。按照具体的信号我们各自开始手淫。谁首先结束,谁就是赢家。这真棒!我俩面对面地坐着,双眼直视着对方。
保罗:你第一次这样干时多大了?
珍妮:第一次?我上学迟到了。从山坡上往下跑。突然,在这儿,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我边跑边干……跑得越快,感觉越强烈。两天后,我想再跑一次,但是……毫无结果!……你为什么不听我说?你知道吗,我有一种面对墙壁自说自话的感觉。你这种闭锁的态度使我感到压抑。这是没教养的、不高尚的。你自私……要知道,我也可以自顾自的。
门铃响了。珍妮非常惊奇,似乎这地方不可能有门铃声。保罗走到门前,想要开门。
一个声音(画外):整套圣经……绝妙的版本……不带注释……也没有删节……
珍妮扑向保罗,企图阻止他开门。铃声再起。
保罗的手伸向门锁。珍妮咬他的手。
保罗:哎哟……
珍妮:我们不是有约在先的吗?谁也不能看见我俩在一起。你可以打死我,那么谁也不会知道这些,甚至连这个手持圣经的笨蛋?
保罗用双手搂住她的脖子,开玩笑似的挟她。
珍妮(柔声地,玩笑地):救救我!
一个声音(画外):真正的圣经……别把通往永恒的大门在自已面前关上。
保罗从背后抱住她。他用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继续挟着她,并在她的耳边喃喃低语。
保罗:无论是他……还是守门人……顺便说说,那个守门人是半聋的。
珍妮:你甚至连情节都没有……实际上……罪行已经成立……这很蠢。放开我……我已经不喜欢这样了。
保罗松了手。当保罗继续把耳朵贴在门上倾听时,她走开了。我们听到珍妮开盥洗室门的声音。
一个声音(画外):里面有人。请把门向耶和华的证人敞开。
圣经贩子使劲敲门。保罗等着珍妮走进盥洗室。
保罗猛地一下拉开大门。弯着腰、把眼睛贴在钥匙孔上的“神职人员”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为被人发现了窥视行为而措手不及。这是一个高个子、极瘦弱、秃顶的卑微小人。他看见赤身露体的保罗站在他面前吼叫。
保罗:不许偷看我们!你这头神职猪!滚开!滚!
商人沿着楼梯逃遁而去。
14.内景。旅店,夜晚
另一扇门也被猛地推开。保罗出现了。这是一间普通旅店的住房。但是……这里与其他房间不太一样,布满了鲜花,甚至可以说太多了。浴缸里也放着一大束等待插进花瓶的石竹。莱蒙,旅店的守门人,出现在保罗身后。
莱蒙:看上去不错,是吗,主人?
屋子里有两张并在一起的床。其中的一张被鲜花、花圈和花带围绕着。显然,这是为罗莎准备的灵床。隔壁房间里有人在拨弄乐器。我们可以听见忽高忽低的乐曲。后来,那声音沉寂了许久。也许,这是次中音萨克管。
保罗:只是没有罗莎。
莱蒙:您岳母好像还要做些什么。
莱蒙嘟哝着摆弄花圈。
莱蒙:这个房间很安静,很好。窗口冲着院子,没有喧闹声。只是这个柜子……罗莎女士想把它卖了。这个柜子是蛆的掩蔽所。
他把一张床往墙边推,让另一张床仍留在屋子中间。他慢慢地向柜子走去,把耳朵贴在拒子上,看着保罗,等待着他的赞同。
莱蒙:在木板上能听见它们嘶嘶……我总是安排南美洲人住这间屋子。
保罗:南美洲人?
莱蒙:当然。南美洲人从不给小费。他们总说:“没有钱,明天吧,明天。”
保罗和莱蒙一起从屋里出来,莱蒙关上门。
莱蒙:还是把它锁上的好。很难说,也许半夜会来客人。
保罗(不友好地开玩笑):我们这里已经客满,只有灵堂是空着的。
他俩沿着走廊下楼去。
莱蒙:笑一笑对您有好处,罗莎女士总是这么说。
15.内景。前厅,夜晚
他俩进入前厅。一个女人用手撑在小桌上,弯腰看登记手册。看见他俩后,她往后跳了一步。因为她浓妆艳抹,所以很难确定她的年龄。她长着一头浅棕色的头发。莱蒙想去合上登记册。
保罗走进隔壁房间。我们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
勃伦齐什小姐(画外):今天连一个令人感兴趣的面孔都没有吗?
保罗在准备咖啡。他的动作准确。可以看出,这是他得心应手的事。
勃伦齐什小姐:保罗!想跟我赛马吗?
勃伦齐什小姐站在门口。
保罗:赛马?为什么不呢?想要咖啡吗?
勃伦齐什小姐:现在不要。可怜的罗莎和我都认识一位经常给我们带来好运的骑手。
保罗:罗莎从没对我说过。你们常赢吗?
勃伦齐什:从来没有。但这是一种乐趣。后来罗莎就非常喜欢马。我们准备两人合买一匹的。
保罗:她根本不了解它们。
勃伦齐什小姐不再说什么。她好奇地看着一个从楼梯上下来的人。大衣像长袍似的套在他赤裸的身上,大衣下面露出一双赤脚。他向莱蒙走去。
马尔隆(带着美国口音):有人问起我吗?
莱蒙:没有。
那个男人的目光移向门那边。勃伦齐什小姐和他搭讪起来。
勃伦齐什小姐:你好,马尔隆先生……近来如何?
看来,那男人没有认出她。过了一会儿,他轻声回答。
马尔隆:糟透了,勃伦齐什小姐……非常糟糕。
他又上楼去了。他刚一消失,她便缩紧两腮,学起他的腔调来。
勃伦齐什小姐:糟透了,勃伦齐什小姐,非常糟糕。
然后她又回过身同保罗继续交谈。
勃伦齐什小姐:你说什么?关于马,她知道得可多了。是杂技演员们教会她骑马的。
保罗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带着一种奇怪的神情注视着她。但勃伦齐什小姐的注意力又转移了。一个短头发的年轻人进了旅店径自向莱蒙走去。他的大衣领子竖着。他的声音那么低沉,致使勃伦齐什小姐很难听清他说些什么。于是她又转向保罗。
勃伦齐什小姐:是的、是的……罗莎十三岁就和一个意大利杂技演员从家里跑了出来。她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这些吗?真可笑。
莱蒙出现在门口。
莱蒙:那儿有个小伙子……只会讲英语。我只弄明白了一点:他没有任何证件。
保罗:你去睡一会儿吧,莱蒙。这事由我来处理。
莱蒙:谢谢您,主人。
勃伦齐什小姐观看着这一幕。莱蒙从挂钩上取下自己的风衣和皮包。那个年轻人坐在那儿等着。保罗给自己加了些咖啡,莱蒙走过来告别。
莱蒙:没有护照,没有行李,也没有钱,如果您问我的话。晚安,主人。
保罗:晚安,莱蒙。
勃伦齐什小姐:晚安,莱蒙。
莱蒙走了。保罗向那个年轻人走去。在与年轻人谈话之前,他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勃伦齐什小姐。她明白了他的用意,嘟哝着向楼梯口走去。
勃伦齐什小姐:为什么她要这么做?……死——这是什么想法啊!
她消失在楼梯上。保罗审视着这个年轻人。
他双手抓着自己的大衣领子,腋下夹着一个小包。
保罗:您从哪儿来?
年轻人:是从杜塞尔多夫来的……那儿的冬季很长。
保罗:我听说过。今年冬天您已经是第三个了。
年轻人:关于护照……我可能要过两天才能有。
保罗从挂钥匙的木板上取下一把钥匙。
保罗:最上层。
年轻人:至于钱……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给您。
保罗向厨房走去。在跨进厨房门时,他转过身。
保罗:最后那个门。
年轻人上楼去。最上层。他在走廊里。一扇门开了。身着风衣的马尔隆注视着他。这不是马尔隆等待的那个人。他给年轻人让路,让他走过去,然后坐在最上面一级楼梯上,继续等待。
最后一个门。年轻人走进屋里,把门关上。他打开包裹,里面有一套牛仔服、几件衬衫和一件圆领衫。他脱下大衣。又猛地脱下身上穿着的美国军队的士兵服,把它揉成一团,寻找能隐藏军装的地方。我们听到远处传来了萨克管的乐曲。乐手最终找准了音调,一再重复奏出那支曲子。
马尔隆坐在楼梯上。
楼下,保罗也在倾听那首乐曲。那音乐是从他的旅店的深处传来的。保罗坐在一间小屋里,仔细察看屋子里他周围的每一件物品。这便是他与罗莎最后的联系。保罗闭上了眼睛。
16.内景。旅店,夜
保罗就这样闭着双眼坐了多久?十秒钟?两小时?很难说。
萨克管有规律地吹奏出时而响亮、时而低回的乐曲。
罗莎的母亲坐在保罗的身旁。她穿着浴衣,扎着头巾。
岳母:我睡不着。这音乐……
保罗对她视而不见地说着话。
保罗:我当时到这旅店是来过夜的,却留下来了,五年。
岳母:爸爸和我掌管这个旅店时,人们都是来过夜的。
保罗:如今在这里干什么都行。这里可以作藏身之处,可以吸毒,也可以奏乐。别碰我。
岳母把手轻轻地放在保罗的肩上。
岳母:你并不是一个人,保罗。我在这里。
保罗咬她的手。
岳母:你是个疯子,我明白了。
保罗:罗莎很像您。大概人们常这样说吧,……是这样吗,妈妈?
她脸上掠过一丝微笑。
岳母:十年前人们就这样说:活像两姐妹。
保罗:这完全不正确。罗莎很不像您。
岳母:这音乐……这音乐……我无法忍受。
保罗:要不,我让他们停止?
他站起身,猛地举起一只手。
保罗:我让他们全都住口!
他走到保险闸板前,拉下闸杆。刹那间一切都沉入了黑暗。这是全旅店的保险总闸。
岳母:保罗,你这是干什么?
一片死寂,甚至连萨克管也沉默了。
保罗:他们都住口了。妈妈,您为什么伤心?别难过,没有任何理由难过。
街上微弱的光亮反射到黑暗中。保罗和岳母在这黑暗里挪动着步子。我们听见一扇门打开的声音,接着其余的门也打开了。然后,黑暗中传来了不安的说话声,有法语、英语,也有意大利语。有人划着了一根火柴。客人们开始安静下来。我们看见许多身影在楼梯上晃动。这些人都是被黑暗驱赶出来的。火柴点完了。真可恶。有人?
讲述一名刚刚丧妻的中年美国男子在巴黎找房子,于空屋遇见一名法国少女,二人不通姓名便在屋中连续三天干柴烈火般地厮守在一块,后来男子对少女动了真心,反而被少女开枪打死的故事。
欲望总会在现实不如意时被放大,包括随之带来的神秘感、暴力和狂躁。他因为妻子出轨和无故自杀焦虑到找不到出口发泄,她因为男友一心扑在电影而对突如其来的他上瘾万分。可现实任凭欲望满足得再彻底也不会消失。一旦欲望见光与现实相交,前者不再神秘,后者无法维续。
只忆得最性感的几个镜头:褪去衣衫,赤裸环抱,学动物吼叫;躺在床上吹口琴,谈挤牛奶的父亲,婀娜的身影俯下笼罩。
重看。贝托鲁奇借马龙表达了自我:梦中情人、青年的激情和中年的颓废。电影探索了很多维度的东西,很法国。中年危机、出轨、同性恋、恋母。摄影和爵士原声一样活泼,很迷人 。构图独特,调度一流,一起探索空间。来自画家培根的灵感。欣赏马龙的表演(尽管他自己不喜欢这部作品)。129分版本
我看的是删减版本。
“我当时应该把经纪人和律师叫到片场。因为你不能迫使一个人去做脚本中不存在的事情,而当时我对此一无所知。马龙曾跟我说:别担心,只是一部电影而已。拍摄过程中,尽管马龙也并非真做,我还是哭出声来,我真切感觉到自己在被侵犯,被强暴。被马龙,还有贝托鲁奇!事后,马龙也从未对我表示安慰或道歉。谢天谢地,这场戏是一镜搞定!”——玛利亚·施奈德
名字很诗意,但是剧情一般没达到我预期
著名导演贝纳尔多·贝托鲁奇承认与马龙·白兰度联手策划了[巴黎最后的探戈]中对女主角玛利亚·施奈德的强暴戏:“想捕捉她作为女孩的反应,而不是演员。” 此事是影史上臭名昭著的污点。
不喜欢,要不是大师的,我肯定不看,但为了装B没,我硬是看了。
配乐不舒服。女主采访:“尽管在镜头下,马龙没有真的强暴我,但我却留下了货真价实的眼泪。我当时备受屈辱,说实话,我觉得自己就是被马龙和贝托鲁奇强暴了。事后,马龙也没有给予我适当的安慰和歉意。好在那个镜头只拍了一次。”还有导演想捕捉的是抹黄油的不适感而不是被强暴的真实感,分明断章取义
贝托鲁奇代表作,情色片里程碑。1.两个互不知晓名字的陌生人的情欲与毁灭。2.白兰度的表演堪称一绝,对妻子尸体哭叫与探戈狂舞段落赞绝。3.米褐橘红血色调和,爱与死的末世色彩。4.片头以培根扭曲可怖的人体画传达压抑激情。5.隐喻蒙太奇-两人野兽般的嘶吼配上鸭叫画面。6.亚特兰大号救生圈。(9.0/10)
即使你向往自由飞翔,捕获了放浪形骸的爱情,但直面规则与梦想的挤榨,你终于埋葬了沉醉的过往,戕害了迷狂的情人,用的还是传统尊严的手枪。【8】
这是一个只能发生在巴黎的故事,因为那里是什么都可能发生的,与戏梦巴黎一样,这也是一次对往事的怀念。
猛然觉得这片其实问题很大,性探险并没有拍成史诗,只是对情感创伤经验的弥补。贝托鲁齐有打造性爱乌托邦的意图,但仅仅靠着一个去历史化去身份化的理念是远远不够的。那些戏中戏的装B迷影情节简直毫无必要啊。
怀旧文艺电影 挺好看
在巴黎什么爱情故事都会发生
我承认这电影比较难懂,但它给我带来的绝望感,有点像以前看《远离赌城》时候的。不得不说贝托鲁奇把性爱和人性的结合点掌握得太好了,他也一贯如此!在编剧里看到了瓦尔达,惊⋯⋯马龙白兰度一股子颓废的劲儿真好
贝鲁托奇的调度挥洒自如,白兰度的愤怒表演让人惊恐,女主角玛利亚·施耐德的表现同样成熟稳当,片子不好懂,但优点颇多。至于黄油事件,它已经臭名昭著了,不容否认,也无需否认,令人作呕。一定程度上,创作者的道德程度和作品的品质优劣,还是分开看吧。
情色电影都和封闭的空间有关,用一种禁锢的方式,在情欲中体会绝望漂浮世界最后的生命力。
让娜试图了解保罗,向他敞开心扉,而保罗却一再拒绝她的窥探亦不希望了解她。汤姆向让娜求婚,让娜答应了。两人在选择婚纱时,让娜因汤姆重视拍摄效果冷落自己,冲进大雨找到保罗
这片儿是给欧洲的六十年代而拍,在N多献给六十年代的影片里,算拍的不错的一部了
记忆很深的另一部片儿的对白:“我有时真想杀了你”,“其他时候呢?”“其他时候我想永远爱你”。极致哪怕是接近极致的境地,你没有遇到不代表不存在。 两个人,相爱时也不能变成一个人,也无法消除作为人的孤独,这就成为爱人们的永恒矛盾。很爱的片儿,不知以前被谁骗说烂,闷,到现在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