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用温柔原谅一切
用温柔原谅一切
如果“血缘”是一道选择题,那么毫无疑问,每个人都会抱着私心,争先恐后地期待降临在一个光鲜体面的家庭里,家族成员都付出爱心互相体谅,其乐融融。如果还能再挑的话,这个家庭最好有点小钱,生活在小康水平之上,那便堪称完美,无可挑剔了。很可惜,现实中的生活绝非给一道选择题打一个勾那样简单,生活的艰难程度,其个中辛酸,只有当你置身其中才会有所体会。
那句老话说得精准,“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而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山田洋次执导的这部叫《弟弟》的影片中,那个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幸福的家庭:
丈夫去世之后,年轻的吟子一手抚养女儿小春长大,一手搭理丈夫生前留下的药店。药店在日本东京某个极其平常的社区里,多亏了老街坊帮衬,收入总算可以养活她们母女。单从表面看来,这个家庭虽然没有了作为支柱的一家之主,由于母女感情深厚,也算温馨而和睦,实在差到哪里去,但偏偏吟子的弟弟铁郎却似乎总有意无意地找姐姐一家的麻烦。有一个贪赌、嗜酒如命、且一事无成的弟弟,倒也认了,但这个弟弟,却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不管是在姐夫13周年忌日那天,还是外甥女小春出嫁这天,无一例外把局面搅得非常难堪,令大家不欢而散。更甚的是,弟弟铁郎的搅局,无意间给小春的婚姻蒙上了一层阴影。
仔细想来,想要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若非是上帝馈赠,否则得到它会比登天还难。究其原因,恐怕还是因为每个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也无法选择成为哪一些人的亲人。当你降生的时候,所有的亲属关系都已经安排好,你没有理由说“不”。因为血缘关系早已为她选择了一切,吟子也只好一直跟在弟弟铁郎的屁股后面收拾残局。
母亲体弱,是吟子姐代母职,一手把铁郎带大,弟弟闹了事,没有一次不是吟子领着他上门跟对方道歉。想是因为这层关系,姐姐吟子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抛下这个弟弟,更别说像他们的大哥那样随便抛出一句“从今往后我要跟这个弟弟断绝关系”便一走了之,因为“血缘”和“亲情”也往往意味着责任。责任是,无论弟弟闹了多大的事,有多令家人蒙羞,姐姐都必须完完全全揽下来,即便心有不快,也仍旧没有办法把他拒之门外。不得不说,责任是个难以挑上肩的担子,如果被命运选中了,让你成为这个人的姐姐,也就再也卸不下这个重担,没有别的选择。
这一天,季节尚处于蝉声起伏的苦夏,一个女人找到了吟子家。铁郎说是在大阪卖章鱼烧,从女人带来的照片上看去,两人也算过得不错。但出乎姐姐吟子意料的是,这个女人坐下来便拿出一张借据,上面有铁郎的印章。毫无疑问,她是来讨钱的。130万日元,是这个普通家庭的全部积蓄,吟子把它们从银行全部取出,这就算结束了弟弟与这个女人的债务关系。而与此同时,吟子对弟弟的接受也终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多承认这样的弟弟一天,这个家庭便随时有可能被他拖垮。于是弟弟后来再厚着脸皮出现的时候,两人大吵一架,吟子宣布“不再认他这个弟弟”。
这算得上是吟子所做的选择吗?与其说她是为两人自出生以来就带上的姐弟关系做了“撇清”的决定,不如说她是被逼无奈,主动放弃。从情理层面来讲,吟子对铁郎实在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女儿的婚礼被弟弟搅黄,过后被亲家大骂两顿,便原谅了弟弟,还万分体贴地说“弟弟也是来为小春道贺的啊”。这样的姐姐,她已经做得足够多了。可是“责任”并不意味着要负责弟弟的全部人生,也就是说,亲情关系固然存在,但作为成人,他首先得为自己的人生负起责任,独自去完成它,而不是每回闹了事便像寄生虫一样依赖姐姐帮他解决。饶是脾气再好,母性再光辉,吟子都有无法忍耐的一天。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家庭悲剧。弟弟品性恶劣,姐姐却毫无选择地必须接纳他,原谅他,关心他的生计,希望他能成个家,安定下来。对于有心的人来说,姐姐的爱必定如春风化雨,做弟弟的即使再顽固,也应该能理解姐姐一分,不再让她担心,不再喝酒闹事,不再耽误自己的人生。这些,弟弟铁郎却做不到半分,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已经接受了这样“不堪”的自己,毫无反省精神,得过且过。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对自己亦已绝望——性格的弱点吞噬了他的整个人生。
本来随着铁郎淡出自己的生活,吟子和小春母女俩过上了暂时淡定的生活。小春和有钱但吝啬的丈夫离婚以后,和喜欢了她多年的邻居男生谈起了恋爱,日子若能这样持续下去,也算相当不错。警察局打来的电话打破了这难得的平静:弟弟被提供善终服务的“绿茵之家”收留之际,咽喉癌已扩至肺和肝,还有糖尿和心脏病,生命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尚有几个月可活。
想来是因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铁郎直到现在,才终于为这短暂的一生里给姐姐添的无数麻烦第一次有了悔改之心。他睡在“绿茵之家”提供的不足8㎡的昏暗房间里,已经不再能自主进食,流质食物从食道灌入,面色蜡黄,毫无精神。吟子来看他,他最初激烈反对,不见姐姐,原因是“不想再拖累吟子和小春一家”——这句话由一个濒死的人讲出口,旁人难免不为之心酸动容,在姐姐吟子听来更是心如刀割,泪水瞬间涌出。
是在这个房间里,吟子和弟弟铁郎达成和解,那半生的责备、辛苦、不甘,在这里将被一一化解,将不复存在。说到底还是因了那即便弟弟铁郎往生也无法否认的,维系着两人姐弟关系的血缘;便是这血缘,犹如一张结实紧密的大网,盛在姐弟两人的身子底下,若有谁倒下了,那张血缘的大网便会依靠它自身的力量将倒下的人轻轻托住,再把他弹回,复又得以重新站立。总是这样,曾经因为爱而难堪,如今还用爱来化解。
面对亲情,我们最后总是不得不、也必将一如既往地,用温柔,去原谅一切。
2 ) 《弟弟》笑着流泪是一种幸福
弟弟这部电影在2010年的时候火了一把,当年我没有观看。因为那个时候比较痴迷于法国电影。
今天,看完了。
亲情是那么难以割舍,上一秒钟你狠的牙痒痒的人,下一秒钟也可以为他泪流满面,心痛不已。那血浓于水的亲情化在骨子里,虽然是最简单的感情,却让人那么感动。看到最后我感到心一阵阵的抽痛。可怜铁郎,是在最后死去,有最爱的家人陪伴,他可悲的一生在最后终于得到了些安慰,有那么个爱他的姐姐。难以想象他在每一个夜晚,在那种破烂的房子里,孤独的生活,那些幽默不都是强颜欢笑吗?带着死前的V字手势,一辈子那么自卑的铁郎最后笑着离开。对他来说这是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情了。
没有痛哭流涕,没有悲痛欲绝。
想想铁郎对姐姐说谢谢,原谅我吧!谢谢,谢谢。然后留下泪水。铁郎那时一定是觉得很幸福的。能死在最爱的家人身边,这一辈子的失败与自卑,此刻烟消云散吧。
铁郎就像那个通天阁上面写的“充满精神的大阪”一样。
3 ) 人情与人性的斗争
最近几年,拿日本电影和韩国电影去比的人越来越多。诚然,日本电影早已远离70年代世界二把交椅的地位了,而韩国人2000年之后的进步有目共睹。
但在我看来,两者的电影完全走上了不同的道路。韩国人的电影,通篇都在讲人性,一字蔽之就是“欲”,性、金钱、权利乃至仇恨,让人看了之后冷到骨髓。而日本人的片子,鼎盛时期还能够百花齐放,等到这十年,则一门心思在人情上做文章了,爱情亲情友情义理,入殓师如是,三丁目如是,甚至于武士电影清兵卫也如是,观众看了暖入心肺鼻头发酸。简单来说,同样在东亚儒家文化的体系之内,鬼子导演努力去建设一个道德社会,而棒子导演则在拼命的和这个道德社会战斗。
本片的开场,给人现实主义的感觉,金钱、门第、学历种种从各个细节透出它们无所不在的影响力。铁郎,这么一个生性粗线条,对他人虽无恶意,但实际上有百害而无一利的楞头青亲戚,受到的待遇可想而知。等到他对亲人的伤害超过一定的阀值的时候,连唯一肯接受他原谅他的姐姐也宣布断绝关系,将他赶出了家门(这一阀值很容易界定,明确的130万日元,合10万人民币?)
之后的故事似乎就开始向着传统屈服了,离婚的白雪公主爱上了装修工,落魄的流浪汉生病之后,大家纷纷原谅他照顾他爱他,等到最后,连老年痴呆的婆婆也表示了宽容怜悯之后,故事也就画上了一个斗大的句号,句号里面隐隐可以看到一个“善”字。
总体来说,虽然山田老爷子功力犹在,但是我对故事实在说不上满意。原本是很有搞头的人际关系本子,排到后来居然成了靠死人赚眼泪的肥皂剧故事,实在让人惋惜。人情在本已一败涂地的时刻,不明不白就逆转了胜利了,这样的转折,还不如简单的你好我好大家好来的心情愉快。
题外话,在吉永小百合面前,苍井优的表现实在是太尴尬了,我非常怀疑她的演技比苍井空到底强多少
4 ) 委屈+虚无+温柔的力量
1.这些好哭的电影,都看得狠委屈。明明是别人的委屈,却都当成自己的委屈来哭。
2.表面明媚,往往内心狠苍凉。想到临死连根面条都无法吞咽,生命不是变得沉重而是轻盈,因为虚无。
3.上字幕的时候,突然跳出“温柔的力量”几个字,大概是圆号吹到最低音,都有点抖抖的那个时候。
5 ) 给他一朵大红花。
《弟弟》作为山田洋次导演八旬时的第八十部作品。在我看来,无疑是老头子整整半个世界导演生涯的一个完美句号!这位日本电影的最后一位大师,满怀着对市川昆导演的致敬,饱含着自己从影以来的追忆和总结,用一个朴实无华的故事讲述着世间的人情世故。
影片开篇就通过一个巧妙的方式,在紧密且短暂的开场中,借助历史背景,运用照片以幻灯片的形式最直观的呈现在观众面前,将主人公姐姐吟子、弟弟铁郎之间的前史交代清楚。更不容忽视的是,在短短三分钟旁白中,大师有意为自己过去的作品做出总结——1969年第一部作品《男人之苦》,一个叫寅次郎的男人走上了大银幕;1979年的大阪世博会的几个空镜,更是山田在拍摄《家族》时在世博会场实地“偷拍”的。
从题材上来看,《弟弟》较之山田之前的作品更加丰富细腻。故事摆在现代一条安静平和的小街区中,没有人生的大起大落,只有春夏秋冬、四季轮回,和药店里迎来送往的街坊邻居。在这样一个简单的环境之下,山田导演塑造了姐弟两种性格截然不同的角色——一个平和包容,一个放肆逗趣,在冲突中不断积蓄情感的力量,让那股感人肺腑的暖流从平静中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
片中的弟弟铁郎,不学无术,贪杯豪赌,热衷演艺,到处惹祸,在别人面前是个流氓,在姐姐吟子面前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在吟子安稳的生活里,他的随时出现,都必然带着灾难降临。先是醉酒大闹姐夫的祭典,让全家赶出家门;五年后又是在侄女小春的婚宴上酒后失言,给她的婚宴开了个不幸的头;接着骗走一个可怜女人的血汗钱,姐姐拿出平生积蓄来替他偿还。唯一值得铁郎骄傲一生的事就是:漂亮侄女的名字是他起的——《弟弟》的题眼更在于此。当所有人都对这个“烂人”嫌弃不已,只有吟子不离不弃。原因只在于当初逝去丈夫请这个“没用的叔叔”为新生的女儿起名字:因为他说,铁郎从小未得到父母师长一句表扬,才会如此自暴自弃,应该让他“偶尔拿一次花”,无论他起的多么难听的名字,也要感谢他。
“即使一个命运悲惨的“烂人”,一生中也该得到一朵红花——真是让人泪流满面的话,这是对生命有何等宽厚与悲悯的导演才能拍得出来的动人时刻!这让一个男人暗淡的生命有了闪光的地方,有了生而为人的喜悦。对于这段描写,山田导演也不把吟子对铁郎的亲情刻画成一种“恩惠”,相反也在故事中融入了弟弟对姐姐的感念,他在住处养满姐姐喜欢的鸟,却又怕鸟儿不自由,放养在房间里,还带回树枝为它们做窝。吟子在铁郎弥留那晚,深怕弟弟孤单,用丝带系住彼此手腕,那一刻,那种深情早已超越了死亡的界限。
当然,《弟弟》最精彩的部分应该是首尾的呼应,在小春两次出嫁前的家庭晚餐,有些拌嘴,但又其乐融融。仔细对比,所有的对白和动作几乎一样:小春叫祖母吃饭,嘱咐她准备礼服出席婚礼,吟子端菜上桌说举杯,然后祖母突然问小春“你那个怪叔叔来不来”……种种相似细节里面,一切似乎没有变,但祖母老了,只能坐在轮椅上,脑筋也糊涂,更忘记了铁郎去世的事实。以前极其讨厌的叔叔,如今竟经常想起,更觉得“一个被觉得碍事的人,一定很孤单”。这时,吟子忍不住背过身去,在厨房里轻轻拭泪,看得也让人不禁落下泪来。这里面有人生的悲欢离合,另外更有一份怜悯之心,对他人的、也对我们自己。
另外,本片百分之九十的戏都是在摄影棚内完成,却完全造出了夏日灼热、冬日寒冷、飞雪飘扬、大雨滂沱,一切犹如生活里的真实场景,可谓技艺之精湛。
本是以嬉闹为主的平民剧,却依然令人心潮起伏,了解情感着力点的山田导演,在影片对白、镜头与画外音的设计上都恰到好处。不同于小津安二郎讲究生命必然法则,山田更多是在用“感受”的可贵体味生活。正如山田导演的那句话——浪人一人走在路上,几乎所有的人都骑马。快速到达不是目的,比浮云还慢也无所谓。因为浪人要感受这个星球所带来的一切。作为一个拍电影的人,山田真是太明白银幕上的人与银幕下的人的哀乐。我想,恐怕只有“比浮云还慢”心态和“感受一切”情怀的山田导演,才能拍出有血有肉的故事来。
Oct.23 LC
6 ) 弟弟:生而为人的喜悦 by 卫西谛。
《弟弟》。山田洋次导演八旬时的作品。在我看来,最好的电影无非就是这样,对人间是充满着深情。当吉永小百合在电影的最后,在厨房里背过身去轻轻拭泪,看得让人也落下泪来。这里面有人生的悲欣交集,另外也有一份怜悯之心,对他人的、也对我们自己。
电影的开端和结束都是讲“嫁女”,是女儿小春两次出嫁前的家庭晚餐,一两句拌嘴,又乐融融的。所有的对白和动作几乎都是一样的:小春叫祖母吃饭、嘱咐她准备出席婚礼的礼服、母亲吟子端菜上桌举杯,然后祖母会突然问小春“你那个怪叔叔来不来”……但是种种相似的细节里面,其中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但祖母变老了。时光在这座房子里缓慢流过。在开头祖母还可以自己走出来、坚定地说可以自己准备服装。到了结尾时,她只能坐在轮椅上,人也呆呆的不多话。但是,她却突然想起铁郎来,她显然忘了他已经过世。人之将老,竟然会经常想起自己极其厌恶的那个没教养人,因为想到“一个被觉得碍事的人,一定很孤单吧”。这话里面又温暖又苍凉。
——但是,和小津反复拍的“嫁女”大不相同:小津要讲生命必然的法则,而山田是要多讲一点生而为人的喜悦。
山田前作《母亲》里面的日本战前的历史背景、军国主义时期的社会环境与平凡女性的理性尊严间的冲突这些在《弟弟》里面没有了。故事摆到现在一条平静友好的小街区中,所有“大的东西”都没有,朴实无华。有的只是自然变化、四季流转。在夏日炎炎、秋来春去、大雪纷飞、大雨滂沱里,那间小小药店里迎来送往尽是些街坊邻居。影片里“叮咚”“叮咚”的门铃声,就像人生的节拍器,提醒着生命就像自然一样有规律:人会出生、会衰老、会遭遇喜怒哀乐、幸与不幸、然后离开这个世界。山田导演是要拍这样平常的人生意义何在?幸福何在?是什么让观众看完可以产生一种恕的力量,一种生的感激?虽然只是从“姐弟亲情”出发,但抵达的却是一个更为广阔敦厚的情感天地。
笑福亭鹤瓶演的“弟弟”铁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不学无术、只爱演艺、贪杯好赌、到处惹祸,在别人面前是个流氓、在姐姐面前又像个孩子(像极了山田导演的《男人之苦》系列里那位寅次郎)。在吟子安稳的日子里,铁郎随时可能出现,一出现必是一场灾难。先是酒后大闹侄女小春的婚宴,给她的婚姻开了不幸的头。接着是骗走一个可怜女人的血汗钱,姐姐拿出平生积蓄来替他偿还。这大概就是一个平常人眼中的“烂人”吧,被所有人避之不及、被所有亲人嫌弃不已。只有姐姐吟子对他关爱、不离不弃。但是这个“烂人”一生中也有令他骄傲的事、唯一的事:漂亮侄女的名字是他起的。——《弟弟》的情感核心正是在此。
电影进行到一半,吟子对女儿小春说为什么当初,她和丈夫会请这个“没用的叔叔”起名字。因为他说,对于自卑自弃的铁郎,应该让他“偶尔拿一次花”,无论他起多难听的名字,也要感谢他。“即使是一个命运悲惨的烂人,一生中也该得到一朵红花”。这是对生命有何等的宽厚与悲悯。这让一个男人暗淡的生命有了闪光的地方,有了生的意义,有了喜悦——反过来说,我们每个人不也都像那个被取名为小春的女孩一样,因为让他人有了喜悦,才有了生的意义吗。
但是,即使有吉永小百合这样完美的女性形象,山田导演也不把姐姐对弟弟的亲情写成一种“恩赐”。他也拍弟弟对姐姐的感念,他在住处养姐姐喜爱的鸟,却又怕鸟儿不自由,不把它们关在笼中,而是放养在房间里,还带回树枝给它们做窝。这是铁郎对姐姐之爱的一种寄托。任何爱都不是恩赐,任何对爱的回馈也不是收益。这种爱才会成为深情。吟子在铁郎弥留那晚,深怕弟弟孤单,用丝带系住二人的手腕,这是深情超越了死亡。
铁郎是死在一家慈善机构,在这里做事的人充满了乐与善,充满了人性之光,甚至还有外籍音乐家演奏竖琴!这有点不像山田洋次的笔触。他的笔触原本更有世俗感。像笹野高史扮演的自行车行老板,色色的、爱吃女人豆腐、又无比热络,这个是山田的笔触;小林稔侍扮演的伯父一角,少少两场戏,又有脾气、又世故、却也会在看到侄女新娘妆后感动到流泪,这个也是山田的笔触;那个从大阪来的女人,装扮举止俗气又不得体,但言谈举止却那么可怜无辜、那么良善,这个更是山田的笔触。可是慈善机构那个地方过于完美,显得很脱离。这大概是老人对人的死亡的一种祝愿,他期望每个人都可以在临终前都是有所依靠。
山田导演在这个电影里,是把每个人的生命比作樱花。所以他特意写放肆不羁的铁郎,最终如他预言的那样,在樱花散尽的时候死去。任何人的生命都像是绚烂美丽、又按时凋零的樱花。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都值得我们去珍视和怜惜。因为每个人都如此复杂,都有自己的不足,亦有自己的可爱。
东京郊外那个传统药店,是《弟弟》里的主要场景,路边门面做营业用,在一截过廊之后就是家,一个由祖母、母亲、女儿三代女人守着的家。如同很多评论者提到的那样,电影里那些表现家庭内部空间的镜头,特别像小津,久而久之,观众好像住在这个空间里,时间感悠然而生。哪里是餐桌、哪里是茶几、哪里是晾晒衣服的院子,无不了然、无不亲切。我们对戏的感同身受,是依赖于和人物的共同生活。但山田的镜头也并不一味放低至榻榻米的高度,他没有小津那样的影像坚持,以及这种坚持背后的、肃穆消沉的世界观。山田的处理是,无论人物席地而坐、坐在椅上、还是站起来,视线尽量与戏中的人物水平(除非少量表现情感涌动的镜头),这是他对俗世中人的热爱与关注之情。
这本是一部平民剧,山田导演已经拍了四十载,炉火纯青。对这样的戏保持敬意,就是对这个俗世保持敬意。如果反复细看,《弟弟》的每一场戏、每一个人、每一处细节都是如此恰到好处。他写人情世故,是在人生的过往中处处埋下草蛇灰线。譬如在故事的开头,小春待嫁,吟子在小春父亲的遗像前讲到,女儿出生时父亲曾说“这孩子出嫁的时候,我一定会哭吧。”所以,此后再次提到小春出生时,父亲如何请铁郎起名字的事,才那样自然而然。
电影到了末了,临终前的铁郎要和小春合影,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艰难地举起手来做V字的动作。这个感人场面,其实是在呼应开场前的一张照片——年轻时的铁郎在和幼年小春合影时、同样举手比做V字。它让我们相信,这是一个浪子生命里最快乐的时刻,而他离开人间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快乐。而这个感情的密码就藏于短暂的开场之中、夹杂在转瞬即逝的历史画片里;而我们回顾自己生命里的感情线索、难道不也是如此丝丝入扣的吗?
山田洋次导演曾经有过一句话,他说“浪人一人走在路上,几乎所有的人都骑马。快速到达不是目的,比浮云还慢也无所谓。因为浪人要感受这个星球所带来的一切。”——这是我无意中读到的,心里默念多遍。让我感动之处在于,这位老人告诉我们:“感受”的可贵。要想感受万物所带来的幸福,就要放下成见、放下速度、放下一切,保持最大的谦卑,去看待生命里的每个人。
7 ) 《弟弟》:有关亲情的回溯
(芷宁写于2011年1月19日)
年已八旬的山田洋次真是位懂得人类情感的导演,也是位懂得如何将这些情感银幕再现的导演。他的影片没有花哨的视觉技法来博人眼目,往往只将寻常人家的惯常生活娓娓道来,节奏舒缓,画面宁静,结构扎实,剧情平实,于细节处动人,没有煽情矫情,只有真情实感,人物表演真挚自然,如水过无痕,在观众的视线中,一切仿佛朴素的白描,可人物境遇的变迁和心境的兜转已然烙在每寸胶片上,令观众入戏的情绪流连不去。
这部向电影大师市川昆致敬的影片,有着如上述山田影片的特点,08年的《母亲》细腻回溯了遭遇二战的那一代妇女坎坷的人生轨迹,《弟弟》则将视线拉至当下,可在山田的镜头中,依旧有回溯的感觉,仿佛引领观众回想起自家那些有点任性有点不懂事的亲戚,他们往往过得失意,乏人问津,很少有人试图理解他们的悲苦和尊严,于是他们常常或以嬉笑胡闹或以冷漠刻薄示人。
片中的弟弟铁次郎是不幸的,他一生孤苦,事业家庭均无着落,仿佛是失败者的代言,在过得相对不错的亲人面前,铁次郎是自卑的,失意人生寄情于酒,于是他又常常在重要场合失态,如,不仅没给至亲在亲家面前长脸,还丢尽了脸面。而铁次郎又是幸运的,他有位善良温柔的姐姐吟子,即便发生过诸多不愉快,姐姐始终牵挂着他,对他不离不弃,在贫病孤苦的他即将离世时,姐姐守在他身边,不似大哥那般早早就放弃了这个亲人。
片中有个着墨不多的人物,却是点睛之笔,此人便是吟子早逝的老公、铁次郎的姐夫,他显然是懂铁次郎的人,因为了解铁次郎的落寞,在女儿出生时,他执意让铁次郎给起名,这件事让总把事情搞砸的铁次郎引以为豪了大半辈子。
影片在情感交流的细节处,充满了真实动人的因素,如在铁次郎病入膏肓时,吟子赶到大阪,在弟弟病床边搭铺,因担心弟弟夜间需要照顾,自己却醒不来,吟子用一条丝带系在两人腕上,于是一条丝带连着这对已年过半百的姐弟,年幼时铁次郎是吟子带大的,而今一把年纪的姐姐在给弟弟“送终”,命运往往就是这么悲凉。再如,外甥女小春因当年舅舅在婚宴上的失态跌份而厌恶他,在婚姻失败后就更加记恨他,当小春终于消除芥蒂,赶到舅舅的病床边时,铁次郎已在弥留之际,那病得脱型的身体硬撑着,艰难地抬起右手以不能伸展的手指做了个胜利的手势,那是小春年幼时,舅舅常做的,不能言语的舅舅以这样的手语表示,他心里明白他给起过名的小春来了……
《母亲》里“苦难了一辈子”的吉永小百合饰演了吟子这个角色,对这类温柔贤良的角色,她相当熟稔。《亲爱的医生》里的笑福亭鹤瓶出演了那个失败失意又惹事任性的弟弟。笑福亭鹤瓶此次的表演十分出色,将弟弟这个形象塑造得逼真而悲情,如和家姐说话时,他语气中带着撒娇的成分,仿佛这一久违了的撒娇权利是他骄傲的特权,每每当他言行不得体的时候,都是他想获得关注又找不准方向的时刻,看到他那样兴奋的耍宝,一股心酸袭上观众心头。这样的亲戚,似乎每家都能摊上一两个,只是大多数人并不在意他们的内心,且唯恐避之不及……
年少时看《远山的呼唤》,经由山田导演细腻平实的光影表述,一个还不懂情感的小孩看懂了那部如散文诗般的影片,如今回想起来,仿佛依旧迎面拂来了原野上的微风。片中普通人遭遇困顿时的顽强坚毅,还有那真挚纯朴的情感,对笔者的写字之路产生过影响。后来看《黄昏清兵卫》、《武士的一分》等片,对导演把握人类微妙情感和内心世界的功力愈发激赏,如今惟愿这位八旬老者依旧保持创作激情,因为在如今花哨的光影世界里,这般拍摄手法举重若轻的好导演不多了。
http://nicolew.blog.hexun.com/60905333_d.html
吉永小百合与笑福亭鹤瓶真是各有各的精彩啊,山田洋次最爱的温馨小品,家庭、亲情、邻里,都是些看着淡实则很浓的感情。开头还不忘说一下自己的寅次郎。不过总觉得故事怪一般的。
真是感动又激动的一部片子,在这个堆砌时尚画面、讲究形式、比拼3D科技的电影时代,这部平实、细腻的人生小品,以最朴素的电影语言还原了电影最本质的感动!!在当代社会,这样的难得的好片子真让人激动。每个情节都让我想要反反复复的回味,这种历经时光沉淀的艺术,才能经得起时间残酷的考量。
又是老泪纵横!!
就算他一事无成,永远是个小孩子,你们流着一样的血,割舍不掉的联系。
22/5, The Grand Cinema...淡淡的, 感人的電影...不過假如真的有一家人, 媽媽是吉永小百合, 女兒是蒼井優, 那實在是太過份了...
独白是女儿,线索是母亲,题目是弟弟,背后是爸爸,洋洋洒洒一个家庭的故事,每个角色都困在片子准确的人物关系和叙事需要里头,一点走神的机会都没有,直到最后的镜头奶奶才跑出来。其实人物的面向还是蛮单一的,中产的丈夫偏符号化,最终女儿还是嫁给了所谓庶民。平常敦厚,这是日本家庭剧的传统?
吉永小百合真是真是相当!端庄!
山田洋次只是保持了自己一贯的水准,细水长流般感情不知不觉沁人心脾!日本人确实是最擅长拍这类亲情电影,让人联想到小津安二郎!又一位大师已成!★★★☆
你们高高在上又如何会懂他的顽固浪荡和反抗?
最有人情味的导演山田洋次从不让人失望,底蕴十足,细腻熨帖,温文尔雅,吉永小百合越老越有味道,笑福亭鹤瓶表演小人物,总是那么举重若轻。满分。
小百合真美呀!
山田洋次老师,不必要这么学小津吧……1)吐舌头的苍井优,出自《宗方姐妹》2)红水壶,出自《彼岸花》3)苍井优经常露出原节子式的八颗牙齿笑容。更别说某些跳轴镜头,而且这还是个嫁女儿的故事了。当然,这部片子应该叫做“舅舅”。叙事真的很奇怪。苍井优不如当年好看了……
淡。 2010第60届柏林电影节最佳摄影奖(金摄影机)
生活中朴素的真情
再次感受山田洋次的魔力,无论哭还是笑,真是过瘾
目前看過最平淡最深摯的片 蒼井優能夠出演真是她的榮幸 老前輩的臺詞功力真TM不簡單啊
奶奶說,他也是個多餘的人啊。
有一切温情片的套路化之处,和东京奏鸣曲、步履不停与母亲的出嫁是同调。山田洋次只是片多且人老,但技艺终究不行,且多次家中对话及临终关怀之家的剧情显得过于刻意,但搭上吉永小百合与市川昆,也值得四星了。这样所谓糟糕亲戚,每家确实都有几个,但人们既然都是勉强活着,血浓于水的一切就皆可原谅
加濑亮的戏份好少啊!不高兴!
“即使是一个命运悲惨的烂人,一生中也该得到一朵红花。”山田洋次再次带来十分出色的影片,有泪有笑,人物很生活,表演的都很自然。小百合的气质真是没有话说,弟弟临终前小百合那个侧面特写,完全被打动。只不过苍井优在众多老辈面前显得有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