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短评写不下了随便写写
许久没有看布列松,都忘记了电影艺术可以到达什么样的高度了。也许正如塔可夫斯基所言,其他导演和布列松的差距实在太大。
布列松将极简主义发挥到了极致,电影中的人和背景里的物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是一个载体而已,抽离了一切感情与主观色彩。人物与叙事是割裂开来的,影像不再是由人来带动而是自然发展共同推进,电影的本质便从此被赤裸裸地分离出来。
布列松的镜头集合了德莱叶和戈达尔所有的优点,单个镜头可以自成一体但却莫名其妙,当镜头与镜头组合起来便形成了实质上的联系,正是这种联系揭示了影像的意义。电影中镜头基本是由局部特写到整体再到特写,三段分镜头便可完整叙事。
镜头视角多选用客观视点,抢银行段落镜头主体是一个路人,跟随他的余光我们得以看见主角的行为。结尾杀人段落镜头由斧头——门——鞋——门打开——狗下楼——男人倒地——狗上楼——女人倒在楼梯上——斧头——台灯和血,一系列镜头拼接制造了恐怖至极的杀人场面,但又可谓杀人于无形,这个镜头唯布列松可以拍出。
钱是线索,人是载体,钱是假的,人心也是假的。假钞照出了人性的丑陋,照出了司法系统的昏庸,照出了因果的报应。钱是原罪,当然布列松并非将一切归咎于金钱,假钞只是一个引子,重点表现的是在看透人性丑陋之后的一种虚无状态以及失去人生意义后找寻救赎的过程。当然,这种状态是一个不稳定的状态,也可以说是在表现出世事无常的规律,布列松在冰冷的镜头下还在不断刺激着观众的神经,主角第一次被冤枉但是却无罪释放,结果他心灰意冷去抢劫结果又被抓住,这次被判刑三年,在狱中计划越狱企图杀掉冤枉他的人,谁知又与他无缘再见,最后跟随老妇人被好心收留,他却恩将仇报残忍杀害了他们全家,布列松在给予观众一丝希望之后就将其扼杀干净。
在被冤枉之后他的心中已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将怒火发泄在社会乃至杀害老妇人全家其实都是男主寻找救赎的过程。在悲剧中获得救赎,与《扒手》中男主最后入狱却得到真爱如出一辙,其实是表现社会将人性异化程度之深,便只能以这种畸形的方式获得救赎。
结尾他喝了一杯酒,面无表情地向警察自首,镜头由内景切到外景,围观的群众看着警察将男主带出大门,但是他们却仍然盯着门里面看,他们(观众们)到底还在期待什么呢?
2 ) 20年后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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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83年的美国见面会video上,我第一次见到布列松本尊,这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他表现的像一个老巫师,表现的充满睿智思辨,同时又特别不友好,对于年轻人提出的所谓无聊问题,他不太能容忍。
据他自己说,里面讲的很多东西和他几年前写的那本论电影的书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也就是说他这里面说的很多东西是他新近的想法,特别是反对戏剧积习的方面。这就如同读董其昌随笔也要读董其昌晚年作品的题跋一样,大师越到晚年思想越激进,主动求变。
有一个人提问说他为什么老喜欢用俄罗斯的古典小说。那么前一部片子用的是妥斯托耶夫斯基的白夜,而这部片子用的是列夫.托尔斯泰的作品,他说他发现那些东西里面讲了一些真理。这是现代作家没有的东西,而他发现过去老作家讲的这些东西现在仍然适用。
他不仅对于观众不太友好,他对于彩色电影这件事情也是。兰斯洛特就是一次失败,大家不理解,他认为他是彩色电影的耻辱。所以他在这里工作的时候也耍了很多脾气,很多摄影指导都说跟布列松合作很不容易,因为他只告诉他们,比如这部片子,他不想要以绿色为主色,那剩下他想要什么必须自己去按照他的意图去创作,没有东西可以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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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电影我在20岁的时候就看过,那时候觉得非常窒息,也谈不上喜欢,但是知道它很重要。特别是对于声音剪辑的实验啊,在拟真的声音和非拟真的声音之间找到平衡,于是让电影作为一个综合艺术彰显出来。
有人对他的社会批判性感到绝望,说一开始两个小孩跟自己家人要钱要不到,于是就去用假币,而假币用到了照相店里,照相店的老板又把他再次流通出去,最后就由倒霉的伊万买单,他吃了三张假币,然后又伸冤无门,在牢里面又备受排挤,妻子也离开了他,所以他最后变得十分抑郁。这些都是因果。
这些都延伸到了,他出狱以后把“”现代旅馆”的一家人杀死。就是因为在银行门口看到他们取了很多钱,这个出发点也是为了钱。就像一开始所有的人做的那样,钱把人的罪恶激发了出来。
但我个人为什么要说前面都是因果呢,是因为我们看到没有任何希望可言啊,每一个恶果都是由一个恶因来的。那么追溯到金钱,就像布列松批判电影、制作电影,是为了金钱一样。
但是电影的最后啊,据他自己说是为了表现出一种不同于俄罗斯原著的不确定性。他在这里在最后一分钟才让主角自首,这就不是因果律的了,这是他本人做出了的决定,这就开始产生了善。
这其实回到了宋儒的基础,就是万事万物都是由心生发出来的。想要善就去为善。
一丝一毫也做不得假,有的人一辈子欺骗了自己。不想用职业演员,也是不想用他们的假。
在照相馆里打杂的吕西安也是一个教材啊,他撒谎脸都不红心也不跳,非常流利,但是就把一个人给害了。但最后他因为盗窃包括破坏ATM机,他到了牢里面也表现出了忏悔之心。
一开始造恶的小朋友的妈妈也有忏悔之心,跑到照相馆里来还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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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列松的电影不是以社会批判为主,而是就想揭露一些真相。而这些思想都跟他天主教的詹森派信仰有关系,他赞同帕斯卡尔。这种后来在中国引起礼仪之争,并且导致中国和外国停止贸易的教派,其实是赞同奥古斯丁的恩宠论就是最后要得救,不是靠自己还是靠上帝的恩赐。这就可以解释这部电影最后呈现出来的不确定性,它没有给我们任何承诺,也没有说这个人最后一定会被救赎,一定会有好的结果,他什么没有说。
这一点,如果拿这部电影和他早期的电影,比如说驴子啊,比如说莫谢特啊,他其实都表现得一样绝望,因为现实没有什么能让我们产生希望的。只不过这部电影在声音和彩色电影处理的手法上走的更加风格化。
他连会带给人希望感的宗教音乐都不使用了,除了在现代饭店中男主人弹的巴赫的幻想曲以外,但是这是用几个镜头表明这个人越来越堕落,酗酒。杯子砸掉也是反映他最后的悲剧。
其实布列松是和毕加索一样有非常强烈的现代艺术追求的艺术家。革新意识非常强烈。面向未来。
你比如说,为什么我们会在片子当中看到老看到人“”截肢的手脚,还有他们的动作,一个人打开门,关上门,看到景深看到里面的人,然后剩下一群空洞的人,然后从这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就是要打破戏剧的刻板印象。重新制造因果关系的契合铰链。
3 ) 《電影筆記》選段閱讀
布烈遜電影最備受爭議的地方之一,就是處理演員的方法。一如前述,他從來不用職業演員,也不重複選用同一演員(只試過一次)。他堅決不要演員表演,要他們摒棄一切臉部表情,結果
落得被譏為「木口木面」的批評。果真如此嗎?關鍵其實不在喜怒哀樂這些外露的、可見的表情或動作,而是「目光」(looks)。以下是布氏有關這方面的幾段筆記,從中約可窺見若干端倪(英譯從略)。
‧是誰說:「僅一下目光即可激起一份激情、一宗謀殺、一場戰爭」?
‧眼睛所能射出的力度(ejaculatory force)。
‧建構一部電影,就是把人與人、人與物用目光黏合(bind)起來。
‧兩人四目交投,看見的不是對方的眼睛,而是他的目光。(這所以我們總是把眼睛的顏色搞錯?)
‧關於兩死三生。
我的電影最先在我腦袋中誕生,繼而在紙上死去;經我採用的真人實物而復活,再在膠卷上被殺死,但被依次連接起來並投映在銀幕上時,卻像水中花般重新活過來。*
光「拍攝」一個人,並不能賦予生命與他。演員可以演活一齣舞台劇,皆因他們是活人。
‧角色原型(Models)。隱伏於其深不可測的外貌下。他把他外觀的全部東西都藏在自身裏。他就在那裏——在那前額、雙頰之後。
‧創作不是去扭曲或虛構人和物,而是把人和物連上新的關係,又不失其本來面貌。
‧徹底遏止你的角色原型的意圖(intentions)。
‧告訴你的角色原型:「別去想你要說的東西,別去想你要做的動作。」還有:「別去考慮你說的話,別去考慮你做的動作。」
‧把想像力瞄準在事件上,要比瞄準在感情上少一些,同時要求後者盡量記實(documentary)。
‧人和物皆為同一難以解釋的謎團。
‧當一個小提琴已足夠時,便不要用兩個。*
* 注意:如果在任何協奏曲裏有標明「獨奏」兩字,則只應用一個小提琴奏出。(韋華迪)
‧現場拍攝。使自己處於一種強烈的一無所知和好奇的狀態下,但卻又可預先掌握大局。
(暫時完)
舒琪
4 ) 《金钱》电影剧本
《金钱》电影剧本
法国马里荣影片公司、电视三台、瑞士奥斯影片公司1982年出品
法国AMLF公司发行 1983年5月18日首映 彩色85分钟
编导:罗贝尔·布莱松(根据列夫·托尔斯泰小说《伪息券》改编)
摄影:埃马纽埃尔·马舒埃尔
主演:克里斯蒂安·帕台(饰伊翁·塔格),卡洛琳·朗格(饰爱丽兹),万桑·里斯特鲁奇(饰吕西安),马克·恩斯特·伏尔诺(饰诺贝尔),迪迪埃·博絮(饰照相器材商店老板),贝亚特里思·塔布兰(饰商店老板之妻),冯·登·艾尔森(饰小个子女人),米歇尔·布里盖(饰小个子女人之父)
1983年戛纳国际电影节最佳艺术创作奖。
翻译:任友谅
[编者按]剧本《金钱》已有中译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8年出版过单行本),这次刊登并非简单的重发,而是另有用意。原来的译本系根据布莱松的拍摄台本翻译而成,现在发表的这个剧本由编者根据完成影片进行了相应的批注,指出了完成片中删除或更改的部分。总体来说,更改的地方不多(文中以仿宋字体标出,并在前面加上了“▲”号),删除的部分不少(文中以楷体字体标出),至于一些小的改动,为避免不必要的混乱,编者没有逐一标明。我们可以看到,本片的拍摄台本已经相当精炼,而完成的影片又对这个精炼的台本进行了删减和浓缩,可谓删减到无法再删减,浓缩得不能再浓缩。这种对照阅读,或许有助于我们研究布莱松是如何惜墨如金地浓缩故事情节的,从而更好地理解他的这样一句格言“如果一把小提琴足矣,就不要用第二把。”
福煦元帅大街。诺贝尔父亲的卧室。
1.特写。路易十四式办公桌的抽屉。一只男人的手把它拉开,轻轻地把一个小盒子从里头拿到敞开的抽屉边上,从里面抓出几个硬币,然后(不关抽屉)放进了上衣口袋里。
诺贝尔父亲(画外):“你又拿钱!”
2.中景。诺贝尔的父亲坐在办公桌前,从上衣里面的口袋里掏出钱夹,抽出一张面值不大的纸币,又从裤兜里掏出几个硬币,一并递给诺贝尔。
诺贝尔(画外):“这是月初嘛。”
3.中景。诺贝尔站在办公桌前面,接过钱,但没有立刻把它放进口袋。
诺贝尔:“我还在学校里跟人借了点,您再给我一些,我好还人家呀!”
诺贝尔父亲(画外):“不行,不行!”
诺贝尔:“我们同学的家长给孩子的钱比你给的多得多。”
4.中景(同2)。诺贝尔的父亲(用力关上抽屉):“你让我安静一会,走吧!”(关抽屉的声音)
5.诺贝尔转身出去。
6.远景(摄影机放在前厅,门的声音)。
诺贝尔关门(衔接),走入客厅(拉)。他抓耳挠腮,慢慢走着。诺贝尔站住(中景)。
诺贝尔(低声、迅速地):“他妈的!混蛋!混蛋!”
7.远景。诺贝尔的母亲来到客厅,向套房走去,套房的门是两扇对开的。诺贝尔的母亲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停住脚步(中景)。
母亲:“怎么啦,诺贝尔?”
8.中景(同6)。诺贝尔:“爸爸不肯给钱。可是我非得还龚特朗钱不可,我向他打了保票,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9.中景(同7)。母亲(翻自己的钱包):“我手头也没钱了”(她走出画面。门声)。
10.中景。诺贝尔跑向电话机(在前厅的一张桌上打电话):“是你吗?马夏乐,救救我吧,我马上到你那儿去。”
帕西区的一条林荫大道。
马夏乐家住的一幢楼。汽车,行人。
11.远景。诺贝尔骑着摩托来到楼前,把车靠墙放好,进楼。
马夏乐的卧室。衣帽间。
12.中景。诺贝尔一进屋就把手表摘下来,递给马夏乐。马夏乐看了表一眼,把它放在桌上。
马夏乐(把表还给诺贝尔):“你先看看这个。”(他从两个笔记本之间,抽出一张面值五百法郎的纸币,递给诺贝尔)。
马夏乐:“你看怎么样?”
诺贝尔:“什么怎么样?”
马夏乐:“这是假的!”
诺贝尔:“真看不出来。”
13.中景。诺贝尔端详着伪币。
马夏乐(画外):“拿去吧,送给你了。”
诺贝尔:“我拿它怎么办呢?”
14.中景。马夏乐:“这好办,你放心,咱们一块儿去。”
诺贝尔(画外):“你有把握吗?……”
马夏乐(走向衣柜,把柜门打开):“等一下。”
马夏乐跳上一把椅子,从柜橱最上一层的一摞内衣后面,抽出一本相册(镜头摇拍,拉成全景)马夏乐跳下椅子,把相册递给诺贝尔。
15.诺贝尔(中景)一页一页地看照片。
16.特写,诺贝尔翻阅的相册。
17.马夏乐(中景):“裸体照够意思吧?”
18.诺贝尔(中景)翻过最后一页,马夏乐接过相册,走向(出画)衣柜。
马夏乐:“走吧!”
诺贝尔:“上哪儿呀?”
19.中景。马夏乐(入画)把相册放回衣柜的最上一层。
马夏乐:“你就跟着我走吧。”
20.中景。诺贝尔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手表,戴上,向门口走去。马夏乐追上他(入画)。两人一起出门。
马夏乐家住的大楼
21.远景。马夏乐和诺贝尔跨上摩托,飞驶而去。汽车和行人的脚步声。
宽敞的街道,一家照相器材商店,经营着冲洗、放大照片、出售相机、镜头和附件。
22.远景。透过橱窗拍诺贝尔和马夏乐(摄影机放在商店里拍摄)。他们把摩托靠在一棵树上,在橱窗前停住脚步(中景)。马夏乐指着一个白色的小金属镜框,让诺贝尔看(他们弯腰细看),两人走进商店。
照相器材商店。内景。
23.远景。诺贝尔和马夏乐走到柜台边,老板娘(后背)站在那里。街上的喧嚣声变弱。
马夏乐(老板娘):“我们想买一个既漂亮又不太贵的小镜框。”
老板娘离开柜台,从一个货架上取下两个镜框,放在他们面前(远景)。
马夏乐:“橱窗里的那个可以拿来看看吗?”
老板娘走向橱窗(出画)。
24.中景。橱窗。老板娘(入画)拿起白色金属小镜框,离开橱窗(出画)。街上很弱的喧嚣声。
25.中景。老板娘(入画)把镜框放在诺贝尔和马夏乐面前的柜台上。马夏乐拿起来,端详一番,看了一眼标价,又放到柜台上。诺贝尔也同样端详了一阵。街上传来阵阵熙来攘往的声音。
马夏乐:“你喜欢吗?”
诺贝尔:“喜欢。”
马夏乐:“那就买了吧。”
马夏乐把镜框递给老板娘。
26.中景。老板娘撕下标签。街上传来车来人往声。
27.特写。镜框和标签。
28.马夏乐(中景):“给学生减价吗?”
29.中景(同26)。老板娘:“你们真能开玩笑,这么便宜还减价?”
30.中景(同28)。诺贝尔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五百法郎的假票子,递给老板娘。她听见开门的声音,转身向暗室走去。
31.中景。老板娘在灯光下翻来覆去地看这张纸币。
32.中景(同30)。马夏乐:“您怕是假的吗?像您这样瞧,它的颜色发暗吗?”
33.中景(同32)。老板娘(固执地继续对着光检查钞票):“我觉得有问题。”
34.中景(同33)。马夏尔把钞票拿过来,自己也装模作样地看(拉拍三人)。
马夏乐:“没问题。(对诺贝尔)这是你父亲给你的嘛。”
诺贝尔:“不是……”
马夏乐(把钞票还给老板娘):“怎么不是呢?(对老板娘)你要认为钱是假的,那就算了,我们到别处买去。”
35.老板娘(中景):“你们确实没零钱吗?”
36.中景。马夏乐很快地拍了拍几个衣服口袋,诺贝尔也慢慢地摸摸衣兜。
马夏乐:“对不起,没有。”
诺贝尔:“我也没零钱。”
37.(同35)。老板娘收了假票子,把零钱找给诺贝尔。
38.中景(同36)。马夏乐:“您给包装一下行吗?”
39.中景。老板娘很快地把镜框包在一个小包里,交给马夏乐。拉,跟拍三人,直到门口,老板娘为他俩开门。
马夏乐:“谢谢,太太。”
诺贝尔和马夏乐走出商店。脚步声,街上车马喧哗。
老板娘关门(出画),走回柜台。摄影机放在门前。透过玻璃窗,我们看到马夏乐和诺贝尔着走远了。他们把老板娘找的钱一分为二,跳上摩托,疾驶而去。
街道。夜色朦胧。
40.远景。路灯亮了。
商店内景。夜。
41.特写。柜台。钞票,零钱。老板翻来覆去地看那张五百法郎的假票子。
老板(画外):“傻瓜!笨蛋!”
老板(坐着)把伪币递给老板娘(她站在他面前)。拉成中景,拍老板娘接过伪币。
老板娘:“他们看上去挺老实的。”
42.中景。老板:“我对你说过多少次了,像这种假票子,在巴黎市场上现在有几千张。昨天当着你的面,我不就拒收过一张吗?”
43.中景。老板娘(把假票子还给丈夫,走了,出画):“可前几天你自己也收了两张。”
44.中景。老板从妻子手里拿过那张纸币,又从钱柜里拿出两张五百法郎的钞票,把这三张放在一边。老板:“我会把它们再化出去。”
45.中景。老板娘(入画)锁上壁橱,看了一眼老板。
照相器材商店后面的小院。燃料油仓。白天。
46.中景。特写。燃料油仓的胶皮管拉回到地面上。(镜摇拍、再向后拉)出现送货员伊翁。伊翁盖上油仓,卷好胶皮管,向门口走去(出画)。
商店和院子前面的街道。外景。
47.中景。伊翁(入画)托着胶皮管来到街上,他的小油罐车停在人行道边上。他关好阀门,算了一下油量。从座位上拿起发票本,开了一张发货票(跟拍每一个动作)。然后他拿着发票,向商店门口走去(出画)。
商店内景。
48.远景。摄影机放在商店里,拍店门和街景(汽车、行人)。伊翁进商店,朝柜台走去。摄影机转向他(中景)的后背,商店伙计吕西安向他迎过来。
吕西安:“你好!”
伊翁:“你好!”
吕西安从他手里接过发货票,放在柜台上。
伊翁站在柜台前面。吕西安离开柜台(镜头摇拍),同走过来的老板相遇。老板看了发票一眼,拉开抽屉,取出三张五百法郎的钞票和几张小票子。他把钱放在伊翁面前。
老板:“给。”
伊翁:“谢谢。”
49.中景。伊翁在发票上写下“款已付清”几个字,并画了押。
特写发票。
50.中景(同49)。伊翁把钱放入钱包,离去。脚步声。
商店。外景。
51.远景。伊翁打开店门,远去(出画)。陪他走到门口的老板把门关上。街上车马喧哗。
52.伊翁上车,起动、驶去。马达声,起动声,渐远声。
53.透过窗户拍老板,他目送伊翁走远,消失在店内。
饭馆前的林荫道。
54.远景。小油罐车停在一家小酒馆门前。街上的车声、人声。
饭馆内景。
55.中景,伊翁吃完饭后,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把餐巾放在桌上。街上传来微弱的喧闹声。
饭馆老板和一名侍者走过来。
老板:“那张钞票确实是假的。”
伊翁从钱包里又掏出一张五百法郎的纸币。
伊翁:“这张呢?”
56.中景。老板和侍者站在一旁,侍者端着的托盘上放着账单。老板接过伊翁递给他的第二张钱,仔细看了看,并不把第一张还给伊翁。
老板:“也是假的。”
57.中景(同55)。伊翁(掏出第三张五百法郎的钞票):“那这张呢?”
58.中景(同56)。老板接过钱,又摇了摇头。
59.中景(同57)。伊翁:“那你把钱还给我,我找那位付我钱的先生换去。”
60.(同58)。老板:“我不能还给你。”
61.(同59)。伊翁:“你有什么权力不还?”
62.(同60)。老板:“你是一个到处散发假钱的骗子!”
63.中景。伊翁一下子跳起来,揪住老板的领子,摇着他……
伊翁:“你敢再说一遍。”
老板:“你是……一个……”
伊翁用力把他一推(老板出离画面)。
64.中景。一张铺着台布、摆好刀叉的桌子……老板(入画)倒退着撞在桌子上,他尽力维持平衡,力图站住,结果把桌上的刀叉盘子都碰翻在地……
照相器材商店门前的街道。
65.远景。行人。汽车。一辆由警察驾驶的小警车在商店门前停下。伊翁的小油罐车也同时到达。穿便服的警官和伊翁下车、进店。
小警车倒退着停在人行道旁。司机关上马达。
照相器材商店内景。
66.中景。警官、伊翁和老板面对面站着。
老板:“您问我认不认识这个人?……我问问我的伙计去。”
老板向暗室走去(摇)。
67.中景。老板走到暗室门前,轻轻地敲了一下。门敞开一个缝儿,老板侧身进去,门又关上。
68.中景。老板和吕西安在黑暗中低语。
老板:“吕西安,你要是照我说的去做,我给你买那套你想要的西装。”
吕西安(看着老板):“好吧。”
老板打开门,将吕西安推出来,自己仍然呆在暗室里。
69.远景。吕西安走出暗室,来到警官和伊翁面前(中景)。
伊翁(对吕西安):“你认识我吧?我不止一次来给你们送油了。”
吕西安(看着伊翁,连连摇头)。
70.中景。伊翁从兜里掏出一个存根本,把那张发票的副页递给吕西安。
伊翁:“那张发票,……我是交给你的……”
71.特写。发票的副页。
72.中景。吕西安从他手里接过发票的副页,他做了一个表示回忆不起来的动作,伊翁把发票副页收回来。
73.中景。在伊翁身后,老板慢慢地走过来。警官拉着伊翁向门口走。他推开门(外景),让伊翁先出去,他随后把门带上。两人朝小警车走去(出画)。
警官:“对不起,先生们,打搅了。(对伊翁)走吧。”
伊翁(对警官):“他们都疯了。”
商店门前的街道。
74.远景。警官和伊翁(入画)走到警车前。附近车来人往。
警官(上车):“这件事会搞清楚的。”
警官上了汽车,关上车门,伊翁站在人行道上。警车开走了(出画),伊翁走向小油罐车(出画)。
75.远景。小油罐车停在人行道旁。伊翁(入画)坐在驾驶盘前,发动马达,汽车消失在车流中。
一幢低租金住房楼的院子。
76.远景。小油罐车开进院子。
低租金住房楼的楼梯。
77.远景(摄影机放在一楼和二楼)。人们听到小油罐车的马达声和行驶的声音,这些声音很快就消失了。然后是关车门的声音,随后传来伊翁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他快步登上楼梯,(镜头跟拍)消失在二层楼的转弯处。
78.远景。伊翁站在他家的门前。他一边掏钥匙,一边在门上轻轻地敲了几下。当他把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门自己开了。—个两三岁的小姑娘出现在门口,伊翁走进去,关上门。
伊翁家,卧室,小厨房。
79.中景。伊翁两手捂着脸,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小女儿伊苇特坐在他膝盖上,两只小脚乱蹬,想让他把手从脸上拿开,她揪他的头发,高兴地叫着。然后跳到地上,跑向厨房(摇、拉成中景)想把挂在门上的一个玩具摘下来,可是她够不着。
80.中景。伊翁的妻子爱丽兹走过来,摘下玩具,递给伊苇特,小姑娘自己玩去了。
爱丽兹:“你再想一想,也许你自己弄错了。”
81.中景。伊翁坐在椅子上,把手从脸上放下来。
伊翁:“我?怎么可能呢?”
爱丽兹(画外):“总得想个办法呀。”
伊翁:“办法,什么办法?”
82.中景。爱丽兹走进厨房。厨房的门一直敞开着。
爱丽兹:“找人打听打听嘛。”
不时传来伊苇特的欢叫声。
富人区的一幢高级住宅。
83.特写。看门人的玻璃窗上贴着本楼住户的名单。法院律师X先生住在三层楼。
从街上隐约传来车来人往的声音。
三楼律师办事处。
84.外景。走廊。一扇门向人打开,律师闪身请伊翁和爱丽兹进去,然后走在前面打开通往楼梯的门。他们慢慢地向前走。
律师:“钱是伪造的,这毫无疑义。我们把钱付给酒店老板之后,我很可能使他撤回起诉。至于照相器材商店老板和他的伙计那里,重要的是消除您的老板对您的一切怀疑。”
楼梯。
85.远景。人们听到三层楼上的门开启关闭,伊翁和爱丽兹快速下楼的脚步声(入画,跟拍至一层)。他们心中像一块石头落了地一样,伊翁搂着爱丽兹的脖子,穿过门道消失在街上。
法院。小审理厅。
列席的听众屈指可数。身穿长袍的律师进进出出,第二排长椅上坐着照相器材商店的老板和老板娘。
86.中景。法庭办事员(镜头摇拍)走到站在证人席前的吕西安身边,把他举起来的胳臂放下来,继续向前走去(出画)。
吕西安:“我从来没有在店里见过这位伊翁先生。”
87.庭长(中景):“在商店外面见过他吗?”
88.中景(同86)。吕西安:“无论在店内店外,我都没见过。”
庭长的声音:“你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吕西安:“没有了。”
吕西安离开证人席(全景),回到他的老板和老板娘的身边坐下(中景)。
89.中景。伊翁的辩护律师离开座位,走到庭长面前(他的脚步声)。
律师:“庭长先生,我之所以接受并坚持为我的顾客办理此案,这是因为我确信被告是无辜的,我对有人为了千儿八百法郎,竟采取这样卑鄙的手段来陷害他而感到万分气愤。”
候审厅里屈指可数的几个人走动着(大厅里回响着脚步声)。
90.远景。爱丽兹领着伊苇特来到候审厅,她在找审理厅的门,开始时没有找到,最后终于找到了,她把门推开(中景,再拉成全景)。
审理厅。
91.中景。爱丽兹和伊苇特(拉成全景)进来,坐在伊翁身旁。
92.中景。庭长从一扇小门进来,在审判席上坐下。
庭长:“法庭宣判:原告伊翁·X,指控证据不足,判罚诉讼费。本法庭希望他今后慎重从事,不要轻率地诬告好人,被告表示对他的诬告罪不再追宄,伊翁·X应对此表示感谢。”
93.中景。伊翁、爱丽兹和伊苇特坐在旁听席的最后一排座位上。
听众起身走出审理厅的声音。
94.候审厅。远景。审理厅的门开了,人群穿过候审厅,向大门口走去。尹翁、爱丽兹和伊苇特夹在人群中先走出来(入画、出画),在他们身后几米的地方,照相器材商店老板、老板娘和吕西安跟着走出来(入画、出画、人群的脚步声)。
法院门口。
95.中景。照相器材商店老板、老板娘和吕西安放慢脚步,人群迅速离去(三个人的脚步声)。
老板:“你怎么啦?反正我不能把说过的话再收回来,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老板娘:“可我怎么让两个小孩子给骗了呢,我实在不能相信。”
吕西安紧走两步,离开了他们(出画)。
老板:“吕西安干的真漂亮。”
96.中景。走在前面的吕西安。
老板(入画)赶上来,把一张钞票塞在吕西安的口袋里,吕西安表示不要;老板娘跟上来(入画),三人远去(三人的脚步声)。
老板:“别客气,收下吧。”
照相器材商店。
97.远景。从商店的玻璃门向外看去,三人从法院归来,吕西安(出画)向暗室走去(街上传来压低的喧嚣声。三人的脚步声)。
98.中景。吕西安(入画)走进暗室,脱下外衣,把它挂在一个钩子上,这时老板从暗室的门前走过,吕西安对他说;“如果发现了我作的是伪证,会怎样处罚你呢?”
99.中景。老板:“没啥了不起的,放心吧。”
100.中景(同98)。吕西安笑着关上暗室的门。
吕西安:“那就行了。”
油库的院子。
101.远景。伊翁把自己那辆小油罐车停在其它油罐车旁边,然后从车里跳下来。
工头指挥着操作(镜头推,再拉成全景)。工头向驾驶仓里看了一眼,把伊翁忘在车上的毛衣和眼镜拿出来。他把这些东西交给伊翁(全景,伊翁入画),然后工头走了。
工头:“对不起,我按规定办事。”
伊翁向栅栏门走去(全景,出画)。
栅栏和街道。
102.远景。爱丽兹在栅栏门前等着伊翁,伊翁走到她身边(伊翁入画)。
爱丽兹:“你要是跟他们讲清楚,我肯定他们会理解和同情你的。”
伊翁:“我无论如何也不向他们摇尾乞怜。”
两人沿着大街向远处走去。
照相器材商店。内景。
103.中景(摄影机放在商店里)。
一位顾客走近橱窗,从里面取出一个蔡斯牌镜头和镜头的匣子,他走到柜台旁边(顾客出画。街上传来微弱的喧哗声,顾客的脚步声)。
顾客:“我昨天经过你们店的时候看过这个镜头……”
104.中景。顾客(入画)把镜头和小匣子放到柜台上(拍摄顾客的后背和吕西安的正面)。
顾客:“……它的标价和今天不一样。”
吕西安:“会这样吗?”
顾客:“我肯定是这样。”
吕西安:“遗憾的老板不在,不然他会告诉您涨价原因。”
105.特写。吕西安拿下标价的标签。标签的特写镜头(街上的喧闹声)。
106.中景。顾客(正面)、吕西安(后背)。
顾客:“没关系,我买了。”
107.中景(同104)。吕西安把镜头放进匣子里,然后装在一个纸口袋中,收钱,找零钱,把纸袋交给顾客,送客人到商店门口(吕西安和顾客的脚步声)。
108.中景。商店门口。顾客走后,吕西安走回(出画)柜台(吕西安的脚步声)。
109.中景。吕西安走回柜台(入画),把一部分钱装进自己的口袋,在账本上记下已卖出一个镜头,但他写的收款数目低于顾客实付的数额。吕西安一时疏忽,把两个标签(真的和假的)一起夹在账本里,然后回到(出画)暗室(吕西安的脚步声和街上传来的喧闹声)。
110.中景(摄影机放在暗室里)。门半开着。吕西安(入画)走进暗室,把门关上,忙着冲洗胶卷。他听见店门开了,推开暗室的门,看见老板和老板娘回来了(吕西安的脚步声,店门开启的声音和街上的喧闹声)。
111.远景。通过暗室半启的门,我们看到老板和老板娘回来了(街上的喧闹声变小)。
112.中景。吕西安关上门,在暗室里忙碌着。有人轻轻地敲了几下门。他走去开门。
113.中景。老板手里拿着账本和两个标签。
老板:“我想你不会否认吧。你干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114.吕西安(中景):“您说得对,不是第一次。不过我想在两个都不诚实的人之间是可以达成默契的。”
老板:“我不会去告发你……吕西安,说真的,我要你离开商店心里很不好受。”
吕西安:“我马上就走,先生,离开您我心里也很难过。”
老板走出暗室,吕西安关上门,继续工作。
照相器材商店。外景。
115.远景。透过玻璃窗,我们看到老板和老板娘把吕西安送到门口(脚步声)。握手道别后,吕西安提着手提包和一件风衣走远了(出画)。老板关上门后,和老板娘消失在商店深处(汽车和行人的嘈杂声)。
商店门前的街道。
116.远景。吕西安拿着手提包和风衣,找到了在人行道上等着他的让和雅克(中景,汽车、行人以及三人的脚步声)。
另一条街。
117.远景。三人(入画)走了几步,在绿色交通信号灯前停住脚步(汽车和行人络绎不绝)。
雅克:“你不是说你的老板挺够朋友吗?”
吕西安:“我要是能发财,会比他更够朋友。”
让:“本来你有他的钥匙,可你一回也没偷过他东西。”
吕西安(从衣袋里掏出两把钥匙,在他们眼前晃了晃):“你们看,这是什么?”
然后,他又掏出一块肥皂,上面印着一把结构复杂的小钥匙痕迹。
吕西安:“再看看这玩意儿?”
雅克:“保险柜钥匙?”
吕西安:“对喽!”
让和雅克立刻兴奋起来。这时信号灯变成红色,汽车停住,他们穿过马路,远去。
一所中学门前的街道。
118.远景。照相器材商店的老板娘上街采购,看到(中景)街对面的诺贝尔、马夏乐和一群男孩子从学校出来,他们跨上了摩托车(马路上车来人往)。
119.远景。诺贝尔和马夏乐坐在摩托车上。
120.中景(同118)。老板娘看着两个孩子骑着摩托跑过去。
121.近景。诺贝尔和马夏乐骑着摩托从老板娘面前飞驶而过,马夏乐跑在前面,向老板娘作了个鬼脸,可是老板娘没认出他来,但她认出了诺贝尔。他们消失在马路远方的车流里。
122.中景(同120)。认出了诺贝尔的老板娘朝学校门口走去(出画,汽车和行人)。
学校门口,校园。
123.远景。老板娘走入校门,遇到(中景、正面)学校的教导神甫(后背),两人停住脚步。
老板娘:“校长先生在吗?”
124.神甫(中景):“校长不在,不过我可以代表他,也可以向他转告,我作为上帝的仆人……”
两人朝校长办公室走去(老板娘入画)。
老板娘:“是关于贵校一个男学生的事,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两人向前走去,后背,出画)。
125.中景。他们来到校长办公室门前,神甫把老板娘让进室内。
老板娘:“您一定认识这个孩子。”
一间教室。
126.远景。一群中学生坐在几条长凳上。中间坐着诺贝尔(后背),神甫站在讲台上。
神甫:“我们暂时把教理课停一停,回到这个假钞票的事情上来。”
127.中景。神甫看着诺贝尔的方向。
神甫:“假如是你们中间的哪一个干的,当然我不愿意相信会有这种事,就不要再隐瞒,我请他走过来表示悔过。”
128.中景。诺贝尔看看左右,发现同学们都看着他。
神甫(画外音):“诺贝尔,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他突然站起来,耸耸肩膀,朝教室门口走去(他的脚步声)。他推门走了出去。
129.远景。诺贝尔出了教室(开门关门声),快步向院子的拐角处走去(镜头摇跟)。
福煦元帅大街。
130.远景。诺贝尔急急忙忙地回到家里(汽车、行人往来不绝)。
诺贝尔家。他母亲的卧室。
131.远景。诺贝尔和母亲在卧室里。
母亲:“关键的问题是,你一个字也不能对父亲讲。校长很快就会告诉他。你什么都不要承认,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松口。听明白了吗?”
132.诺贝尔(中景):“我懂了,妈妈。”
133.远景。诺贝尔的母亲穿上大衣,拿起手提包和手套,带着诺贝尔走出卧室。
诺贝尔家前厅。
134.远景。诺贝尔在母亲迈门槛走出家门的时候,来到套房的前厅。他把门关上(门开启关闭的声音)。
照相器材商店。外景。
135.远景。诺贝尔的母亲走进商店,消失在玻璃窗后面(街上的嘈杂声)。
商店内景。
136.远景。诺贝尔的母亲和老板娘。
母亲:“关于我儿子的事,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老板娘:“我向您保证,绝对不说出您儿子的名字。”(街上的车马声几乎听不见了)
母亲:“现在让我来赔偿这件荒唐事给您造成的损失。”
老板娘:“不用,不用。”
137.中景。诺贝尔的母亲把几张钞票塞在老板娘手里,然后朝店门走去(镜头摇跟)。老板娘紧走两步,为诺贝尔母亲打开门。她出了门,老板娘把门关好,回到柜台边数钱。
诺贝尔的母亲(画外):“那不行,一定要赔。”
两人的脚步声和街上传来的喧闹声。
诺贝尔家的套房。前厅。楼梯平台。
138.远景。套房的门开了,诺贝尔的父亲出现在楼梯平台上。诺贝尔跟着父亲走了几步。父亲向电梯走去(出画)。
139.中景。诺贝尔的父亲(入画)一条腿已经踏入电梯,又回过身来对儿子说话。
诺父:“你要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
140.中景。诺贝尔站在楼梯平台上。
141.中景(同139)。诺贝尔的父亲消失在下行的电梯里。
诺贝尔的父亲:“这太不像话了。”
中学。校门口。校园。
142.远景。诺贝尔的父亲出现在校园回廊的拐角处,朝校长办公室走去。他敲门(中景)后走进去(诺父的脚步声)。
校长办公室。
143.中景。教导神甫站在办公室里,校长先站在他身后,然后朝自己的办公桌走去(出画)。
神甫:“我没有诽谤您的儿子,先生,我也不允许您用这种口气对一个神甫讲话。”
144.中景。诺贝尔的父亲。
诺贝尔的父亲:“我管你是什么神甫不神甫的!”
145.神甫(中景):“我们了解您那些亵渎神灵的思想。”
诺贝尔的父亲:“你说什么?”
146.中景(同144)。神甫:“先生,您是个虚无主义者,极度的狂妄使您相信可以脱离宗教,而且您还教唆孩子们不敬天主。”
147.中景(同145)。诺贝尔的父亲:“得了吧,哼,你别卖狗皮膏药啦!谁不知道你自己也是个鬼神不信的人呢!”
148.中景。校长从他的办公桌后面站起来,朝这两个吵架的人走去(出画)。
校长:“先生们!先生们!”
咖啡馆的露天座位。
149.全景。伊翁穿过广场,来到咖啡馆门前的露天座位上,坐下(车来人往)。
150.中景。伊翁坐下,要了一杯饮料。
全景。一个男人从酒吧里走出来(摇),来到伊翁身边坐下(中景,车来人往)。
男人:“我不能借给你钱,不过有一桩买卖你可以做,事成之后……”
两人站起来,走进(出画)咖啡馆。服务员送来饮料后退去。
咖啡馆后厅。
151.远景。一个妓女斜倚在一张长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一份画报。
我们听见咖啡馆的门被推开,脚步声越来越近。妓女的屁股上挨了一马掌,她蓦地一惊,站起来就走,正好同伊翁二人撞个满怀。她从敞开的半扇门里溜了出去。
152.远景。妓女关上咖啡馆后厅的门,进入酒吧间,在一只高脚椅上坐下,又接着看她的画报(关门声和街上传来的熙攘声)。
153.中景。在咖啡馆后厅,那个男人和伊翁趴在一张巴黎地图上。这个男人在两条街的一个拐角的地方用彩笔划了一个十字。
男人(画完十字之后):“在这两条街交叉拐角的地方,我们下车以后,你把车停到100米以外去。”
154.特写。巴黎地图,那个男人在地图上划的十字。
155.中景(同153)。伊翁和那个男人。
男人:“你把车倒过来,在那儿等着我们。”
男人折起地图,交给伊翁,伊翁把地图装进上衣口袋。
伊翁:“就这些吗?”
男人:“就这些。”
咖啡馆露天座。
156.中景。在服务员端来饮料的那张小桌旁,伊翁回来(入画)坐下(中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起身走了(出画,街上的汽车、行人络绎不断)。
伊翁家的楼房。清晨。厨房。卧室。
157.远景。只开了一盏灯,伊翁穿着衬衫出现在厨房门口,他把一个咖啡壶拿进卧室,放在桌上(镜头摇拍),倒了一碗,喝了一大口。又把咖啡壶送回厨房(出画,伊翁的脚步声)。
158.中景。爱丽兹躺在桌旁的床上(完成片中改成了“站在厨房门口”——编注)。
爱丽兹:“你的事我无权过问,可是我有权为你担心。”
伊翁不语。
159.远景。伊翁回到卧室(入画),喝完碗中剩下的咖啡,从椅背上拿起外衣,穿在身上(中景)。
160.中景。伊翁穿好衣服,走到(拉镜头、摇跟)伊苇特的小床边,很快地吻了女儿(中景)和爱丽兹,然后向门口走去(出画,伊翁的脚步声)。
161.远景。低租金房过道。楼门开了,伊翁走出来,把门关好。(摇镜头跟拍)他快步下楼,消失在楼梯拐角处。人们可以继续听到他下楼的脚步声。
两条小街的拐角处,其中有一条街是上坡路。
162.远景。一个人边走边看报,在人行道边停了一下,等两辆汽车开过去以后,穿过马路绕着一辆伯若牌轿车走了一圈(读报人的脚步声)。
163.中景。透过伯若牌轿车的挡风玻璃,我们看见伊翁坐在方向盘后面,他的目光紧跟着读报的人。
164.远景(同162)。读报人继续向前走,进了那条上坡路的小街,消失在20米开外的一长列停放在路旁的汽车后面。我们可以看到在远处有一条林荫大道,路边有一家银行。
林荫大道。银行。
165.远景。读报人(入画)边走边读,进入了林荫大道(镜头拉拍)。他抬起眼睛,吃惊地看到一个人(优秀射手)手持手枪躲在一辆小轿车后面,另一个拿手枪的人藏在一棵大树后面,还有……人行道上空无一人,警车四布,交通已经断绝。他立刻停住脚,在银行前面惊呆了。正在这时,从银行里面传出一声枪响,读报人先是呆若木鸡,然后转身就走。他开始还踌躇着往哪里走,然后撒腿跑向围观的人群(摇镜头跟拍)。看热闹的人被警察拦在后面(枪声、寂静和读报人的脚步声)。
166.远景。读报人跑来(入画),加入了越聚越多的围观者行列(寂静、读报人的脚步声)。
上坡的小街。
167.远景。兴致十足的围观者挤在伯若牌轿车周围,一群群地向出事地点拥去。
三辆警车飞驶而来,围观者急忙闪开一条通路(出画,警车声,人群喧嚷声)。
林荫大道。银行。外景。
168.远景。警车停在银行对面的马路上(死一般的寂静)。围观者越来越多。
169.中景。优秀射手躲在汽车后面,瞄准,手指扣着扳机(死静)。
170.中景。躲在树后的神枪手瞄准,手扣板机(死静)。
171.远景。银行的玻璃大门慢慢地开了一半,一个歹徒用手枪推着一个女人走出来。
一声枪响。歹徒和女人急忙退入银行,歹徒始终躲在女人身后(枪响后死静)。
172.中景。优秀射手改换了一个隐蔽的位置(死静)。
173.中景。第二个神枪手躲到另一棵树后面。
上坡的小街。
174.中景。伊翁坐在伯若牌轿车的方向盘后面一动不动。一辆黑白两色的警车全速驶来。银行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枪声,接着连发射击的枪声响了起来,吓坏了围观的人,他们快步跑掉了(枪声和围观者的跑步声)。
175.远景。看热闹的人四散奔逃,有的人吓破了胆,也有的人喜笑颜开(脚步声)。
176.中景(同174)。伊翁发动马达(缓慢的马达声)。
177.特写。伊翁的手转动起动器钥匙。
178.中景。伊翁静静地等待着,已发动的汽车马达慢速转着。林荫大道那边传来几声警笛(马达声,遥远的警笛声,嘈杂的人声)。
林荫大道。银行。外景。
179.中景。一名警察吹了几声警笛。戒严状态解除,交通恢复正常。远近的警察做着手势(警笛声和越来越大的汽车行驶声)。
180.远景。围观群众散开了,有的走远了,有的走上人行道。行人若无其事地在人行道上不停步地走着,一具尸体横在路旁,上面盖着一条被单(汽车、行人)。
181.全景。不远的地方,在马路中央,另一具尸体横卧在一辆汽车轮下(我们可以辨认出,这是那个在咖啡馆与伊翁接头的男人);一摊鲜血(汽车、行人)。
小街。
182.中景。伊翁在伯若牌轿车里一动不动地等待着,汽车已经发动,他的手放在变速器操纵杆上(行人和马达声)。
一辆黑白两色的警车和一群行人过来了,这辆汽车越过伯若牌轿车时刹住车,又向后倒车(黑白两色警车)。
183.远景。黑白两色的警车倒退到伊翁旁边刹住车(警车倒车)。
184.特写。伊翁的脚把离合器踏板踩到底以后又松开。另一只脚把加速器的踏板猛地一踩(机械声、马达声)。
185.特写,伊翁手松开了制动器(机械声,马达声)。
186.中景。停在伯若牌轿车旁的警车,伯若车起动,逃跑(出画);警车急起直追,紧紧尾随其后(镜头摇拍,出画,汽车起动)。
马路。
187.远景。伯若车在车流中超车,在汽车间按之字形曲线行驶(出画),警车(入画)紧紧咬住不放(出画,汽车飞驶声)。
另一条马路。
188.远景。汽车川流不息。伯若车撞在一棵树上。警车赶到,刹车,停住。
伊翁的住处。夜。
189.中景。室内灯光昏暗。爱丽兹抱着伊苇特在大床上睡着。女儿紧偎在母亲的怀里。爱丽兹睁开充满泪水的双眼,坐起来,把熟睡的伊苇特放到床中间,自己下了床。床上一张半摊开的《法兰西晚报》上(特写),刊有一幅交通事故照片,照片旁的大字标题和文章报道着事故经过。
我们看到爱丽兹的身影,听到她的脚步声,她从卧室的这一头走到另一头,穿上裙子,披上大衣,系好鞋带,向门口走去。门开时,爱丽兹的身影一闪而过,从楼梯平台上射进卧室一束灯光,接着门关上,室内又是一片昏暗。
警察局。外景。夜。
190.远景。爱丽兹走进警察局。两名警察在门口交谈着,第三名警察向爱丽兹迎过来。(汽车、行人屈指可数)。
191.中景。警察局里,光线半明半暗。爱丽兹坐在一条长椅上,全身被黑暗笼罩着。
爱丽兹:“他要是受伤了,那就该在医院里呀……”
无人回答。
爱丽兹:“难道一点消息也不能告诉我吗?”
192.远景。窗口后面坐着两名警察。其中一名站起来,走进隔壁房间(警察的脚步声)。
193.中景(同191)。爱丽兹焦急地等待着。两名警察在她面前走过去,她的目光机械地跟随着他们,然后她盯着去了解情况的那名警察的窗口。
194.中景。警察回到他的办公桌旁。
警察:他现在在拘留所。不过审判前您既不能见他也不能和他联系。
195.中景。爱丽兹起身走了(镜头摇拍,爱丽兹的脚步声)。
法院大厦。刑事法庭。判决。
(原剧本第196,197,198,199,200,201和202号镜头都是法庭审判的庄严仪式,导演布莱松在拍摄时把它们全部略去了。——译者;▲完成片中没有省略这些镜头。——编注)
到达中央监狱。
204.全景。一个十分宽敞的院子。四周是一组一组的小楼。大铁门打开时,一辆轿车开进来,从车上跳下六名犯人(中景),押送人员也随之下车。
205.特写。电视监视器和扩音器:这里是中央监狱,你们要在这里服刑。排成一队向前走,左手提着自己的东西,右手拿着判决书。
206.中景。在这队人里,第二个人就是伊翁。他们向一幢小楼走去(拉镜头,摇拍),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楼里(全景)。
207.远景。轿车慢慢地转了半个圈,押送人员跳上缓慢行驶的车子。轿车出去后,大铁门又紧紧地关上了。
小饭馆。内景。
208.全景。摄影机放在饭馆内。透过一扇大玻璃窗,我们可以看到马路、行人和川流不息的汽车。近景处,几张桌子已经摆好餐具。吕西安和他的两个同伙让和雅克出现了。他们穿过马路,径直地来到窗前。吕西安指着近景的一张餐桌,告诉他的同伙:照相器材商店的老板和老板娘每天都在那张餐桌上吃午饭。我们听不清他说的话,但可以明白他的手势。他指着人行道上的一角,叫雅克站在那里放风,从那儿可以监视老板和老板娘吃饭;当他们吃完饭出来的时候,也可以给吕西安报信。—名侍者(入画)往一张桌子上摆餐具的时候,看见了吕西安一伙。他们走开了。服务员(摇镜头)又取来餐具(远景)摆在离玻璃窗较远的另一张餐桌上。
照相器材商店。外景。
209.远景。老板和老板娘走出商店,锁上门,消失在人群中(汽车和来往行人的声音;老板夫妇的脚步声)。
小饭馆。内景。
210.中景。老板夫妇坐在窗前的那张小桌上。午饭吃完,他们起身出了饭馆(远景,街上传来微弱的汽车和行人的声音,餐具的碰撞的响声和侍者的脚步声)。
小饭馆。外景
211.中景。站在小饭馆前面人行道上的雅克,看到街对面从公共汽车上下来一个年轻女人。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女人,朝她的方向走了几步,又赶忙停住脚,眼巴巴地目送美女远去。雅克转身再看饭馆的窗子里面,小餐桌旁已空无一人,他急忙向街心望去,瞥见老板夫妇已经走远(汽车、行人和雅克的脚步声)。
212.远景。老板夫妇行进在汽车和人流之中。
213.中景。雅克向他们的方向奔去(出画,汽车、行人和雅克的脚步声)。
214.远景。老板夫妇走远了,雅克(入画)擦着他俩的身子,赶上并超过了他们,然后消失在远处的行人中(汽车、行人和雅克的跑步声)。
照相器材商店。外景。
215.远景。几个过路人在照相器材商店门前停住脚,他们似乎隐隐约约听到商店内有电铃声,有的行人朝商店扭过头来望着,也有的人放慢了脚步。老板夫妇回来(入画),快步进入商店,没有注意到电铃的声音(老板夫妇的脚步声)。
照相器材商店。内景。
216.远景。二人进店,走了几步,侧耳细听(街声渐小,铃声不绝于耳)。
老板:“怎么回事?”
老板娘:“不知道啊。”
二人继续往里走(出画,铃声越来越响)。
217.远景。二人来到(入画)通向二层楼的楼梯口。铃声越来越大。他们呆了一下,急奔上楼(出画,越来越响的电铃声,老板夫妇急匆匆的脚步声)。
218.远景。在二层楼上,他们穿过第一间卧室(入画),用力推开半敞着的另一间卧室门。二人在大开的保险柜前瞠目结舌,面面相觑(急促的电铃声,二人急促的脚步声)。
219.特写。洞开的保险柜内已经空空如也(剌耳欲聋的铃声)。
地铁车站。楼梯。
220.远景。吕西安提着一个沉甸甸的旅行袋,让和雅克跑下一段很长的楼梯,三人消失在楼梯和月台的拐角处(我们看不见月台,只能听见乘客上车、车门关闭和火车起动的声音。先是一片寂静;接着传来吕西安一伙的脚步声,一列地铁列车进站的声音;车门开启,旅客的脚步声;然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221.远景。月台和一串隧道。地铁列车轰隆隆地开进隧道,驶远,消失在远方。月台上空荡荡的,只有两个女人向出口走去(逐渐变弱的轰隆声,两个女人在寂静中的脚步声)。
中央监狱。伊翁的牢房。
222.特写。给爱丽兹的信。伊翁曲腿坐在床上,在膝盖上写信:“这里的一切都要用钱买,我亲爱的爱丽兹,哪怕是一个微笑,一句顺耳的话语。至于伙食,如果能狼吞虎咽地吃,就算吃得还不坏。不管怎样,我可以领到一点劳役金到食堂去吃……”
223.中景。伊翁放下笔,向同牢房的犯人转过头去(牢房里共有三个人)。
224.中景。同牢房的一名犯人站在洗脸池前,他拿起一条毛巾,走到另一名躺在床上的犯人身旁(镜头摇拍,拉拍二人)。
第一名犯人:“没有人敢说你一句坏话,谁都知道你的能耐。你才是地地道道的首领,赫赫有名的人物呢!”
225.中景。首领欠身坐起来。
首领:“我就是有钱,朋友。只要我乐意给你们这些钱的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我就能叫你们在地上爬着走。(向伊翁转过脸去)你也一样,小倒霉蛋!”
226.中景(同223)。伊翁转脸看着首领。
227.中景。首领坐在床沿上。
首领(对那名同牢的犯人):“把球鞋给我拿来,在那儿,洗衣池下面。”
228.中景。同牢的犯人从洗手池下面取来球鞋(镜头摇拍),递给首领(入画)。他穿上鞋,系鞋带。
229.中景。同牢的犯人经过伊翁的床边,回到自己的床上(镜头摇拍,然后停在伊翁身上)。伊翁正要继续写信,突然抬眼看着电视监视器的方向。
230.特写。牢门上方的电视监视器亮了,扩音器响了。
扩音器:2050号到会客室去!
231.中景。伊翁跳下床。他穿上上衣,把没写完的信放进衣袋,站在牢门前。一秒钟过后,门自动打开,他走了出去(自动门开启的声音)。
中央监狱宽阔的走廊。
232.全景。伊翁出牢房后,牢门在他身后自动关闭(关门声)。他走进一条宽阔的走廊,除了铁栅门外面的两三个看守外,走廊里空无一人(伊翁的脚步声。镜头摇拍,拉拍伊翁的正面,跟拍他的背影)。
伊翁穿过铁栅栏门(也是自动开启和关闭),向左转弯,消失在一条和宽阔走廊垂直的过道里(栅栏门开关的声音,会客室传出的越来越大的谈话声)。
会客室。
233.中景。爱丽兹和伊翁面对面地坐着。一块中间带小孔的玻璃把他们隔开(会客室里人声嘈杂)。
伊翁:“你要跟我说的话就这些吗?”
爱丽兹沉默着。
伊翁:“你倒是说话呀!”
234.爱丽兹的正面中景(伊翁背影处于画面一角)
爱丽兹:“你别发火,伊翁。你记得吗?咱们俩从没有吵过嘴,从来没有红过脸。”
伊翁:“一个多月了,我一直等着你来,我什么也不想,觉也睡不着,就盼着你来呀!”
爱丽兹仍然一言不发。
235.中景(同233)。拍伊翁正面,爱丽兹后背。
伊翁:“要不你就说话,要不你就走吧!”
236.中景(同234)。爱丽兹凝视着伊翁。她依然默不作声。
237.中景(同235)。伊翁:“等我回去以后,我要拼命地干活,把我们三个人的生活彻底变个样儿。”
238.中景(同236)。无言的爱丽兹站起来,踌躇了一下,转过身去,慢慢地走了。
239.中景(同237)。伊翁:“你上哪儿去!……回来再呆一会儿。”
240.中景。爱丽兹走远了。
放风的院子。
241.几个小院子(15米长,7米宽)。矮矮的砖墙。每个院子里有十多个犯人。院子的上方设有一条狭窄的走廊,走廊上安置着电视监视器,两个看守在上面巡视着。伊翁在院子里,靠墙坐在地上,囚犯们仨一群俩一伙地从墙的一头溜达到另一头。伊翁把胳臂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抱着头。铃声响了。他站起来(镜头摇拍)一声不响地在小铁门前面排好队。过了不久,铁门自动打开,伊翁和犯人们一个个地消失在里面。
(▲在完成片中,剧本里的镜头242—251被移到了镜头288之后。——编注)
中央监狱的邮政小楼。
242.远景。黄色邮车疾驶而来,停在小楼前,卸下邮包。
信件分拣处。
243.远景。在一间大房子里,摆着很多桌子。
邮包打开后,信被拆封,检查员传阅后又放回原来的信封里。
中央监狱的邮政小楼。
244.特写。—封给伊翁的信,经检查重新装进信封(拉镜头,摇拍)最后被扔进一个快装满了的筐里,还有很多封信正向里扔。(▲在完成片中,镜头244被移到了镜头294之后。——编注)
伊翁的牢房。
245.中景。伊翁的床脚下,那封信掉在撕开的信封旁边。
246.中景。首领坐在床上,腿平伸着。那个同牢的犯人坐在他身边的床沿上。同牢的犯人站起来(镜头摇拍),蹑手蹑脚地走到伊翁床边,捡起那封信,回来坐到首领的床上,他拿着信让首领可以和他一起阅读。
247.特写。爱丽兹给伊翁的信首领(低声):“……嗓子疼。晚上,她……嗓子疼痛。夜里,她喘不上气来。请来了医生,决定切开气管,马上作了手术,已经来不及送医院了。但还是太晚了。我们的小伊苇特因患白喉于本月十日下午四时去世了。这就是那天我要跟你说的,可是我做不到,我说不出话来。我写不下去了,亲爱的伊翁,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在完成片中,这封信到达了伊翁的手里,他看完后扔到床头,趴到了床上。同牢的犯人拾起来看了。——编注)
248.中景。同牢的犯人站起来,又蹑手蹑脚地把信放回原处(镜头摇拍,然后拉拍伊翁)。伊翁趴在床上,把头塞到枕头底下,双手紧抱着枕头。他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了一眼同牢的犯人和那封信,又把头埋到枕头里,混身颤抖着。
249.中景。同牢的犯人走到窗前,又回来坐到首领的床上(镜头摇拍,首领入画,同牢的犯人的脚步声)。
同牢的犯人:“人的死活都由天定啊!”
首领:“谁都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天,只有个大气层。”
同牢的犯人:“要能知道来世怎么样,大概就都不怕死了。”
首领(把胳膊伸进草垫子,从里面掏出来一小瓶白兰地):“人怕死,是因为他热爱生活。”
250.特写。从草垫里掏出来的白兰地。首领的手拔掉瓶塞(草垫的窸声)。
251.中景。首领给同牢的犯人倒了些酒,也给自己倒了一些。两人碰杯(碰杯声)。
银行。内景。
252.特写。出纳员的窗口。一张支票从出纳员右边的窗口伸进来。出纳员的手把它接过去,放在正对面的窗口上,又到左边的格子里取出几沓钞票(嘈杂声,脚步声,谈话声和点钞票声)。
253.中景。银行出纳在数钞票,吕西安目不转睛地看着钱,然后,出纳员把数好的钱一张张地交给吕西安(数钱声,嘈杂声,脚步声和谈话声)。
出纳员:“一千,两千,三千,四千,五千,六千,七千,七千五百,八千……”
254.吕西安(正面),出纳员(背面)。吕西安接过钱(嘈杂声、脚步声、谈话声)。
(255―260镜头系交待这张支票的来历,布莱松在剪辑时,决定全部去掉。——译者)
银行。外景。
261.中景。行人。汽车。吕西安出了银行,走上人行道(出画,吕西安的脚步声)。
262.远景。他经过银行取款机的时候,一个人正在取钱,当这个人把钱装进口袋的时候,吕西安看了一眼取款机,然后继续向前走(出画,汽车、行人和吕西安的脚步声)。
263.远景。让和雅克在不远的地方等着吕西安,三人会合在一起(入画)。
吕西安:“为这么点儿钱,冒这么大的风险太不值得(他把衣袋拉开,让他们看了看那几沓钞票)。来吧,我有个好主意……必须捞大钱才行。”
吕西安拉着他们走了(镜头摇拍,三人的脚步声)。
还是这家银行。外景。夜。
264.远景。夜。行人寥寥,汽车稀少。一辆小汽车开来,在已经关了门的银行前刹住车。开车人跳下来,一边走向自动取款机,一边把钱夹子掏出来,又从钱夹子里拿出取款卡片(镜头摇拍,出画)。
265.中景。自动取款机。
这个人(入画)把取款卡片插进机器里,机门自动打开,他按动键盘号码,钞票一张张跳出来。他把钱放进左手拿着的钱包里,右手去拿应该在卡片口里自动跳出来的取款卡。可是,卡片不出来了。他急得踩脚、诅咒、拼命地敲打键盘,卡片还是出不来,他只得走了(几辆汽车驶过的声音,取款人的脚步声)。
266.中景。吕西安、让、雅克躲在一个报亭的黑影里;吕西安独自走向自动取款机(出画,行人,几辆汽车驶过和吕西安的脚步声)。
267.中景。自动取款机。
吕西安走到机器旁边(入画),把半开的小门拉开,右手伸进裤袋摸出一件东西……(吕西安的脚步声)。
268.特写。他的右手从裤袋里掏出三个细长的小钳子,他一个接一个地把它们插进投卡片口,试着夹住里面的一块小铁片,他要把这块小铁片事先放进归还卡片的通道上,刚才那个提取款卡就出不来了(行人、汽车的声音)。
269.中景,吕西安多次试验,铁片总夹不出来,他表情沮丧,急躁。
270.中景。让和雅克离开报亭,走了过去(出画,让和雅克的脚步声)。
271.中景。两人走近吕西安和自动取款机(入画,二人的脚步声)。
吕西安:“你们别站在这儿!”
让:“能行吗?”
吕西安:“不行。可我要不把铁片取出来,一旦被人发现,这个办法就永远甭想用了!”
他从衣袋里取出一张叠成八折的机械设计图,向路灯方向走去(出画),让和雅克跟着他(三人的脚步声)。
272.中景。吕西安等人(入画)来到灯下,打开图纸。
273.特写。路灯灯光照耀下的自动取款机制作图。
274.吕西安仔细地看了看,把图折起来装进衣袋里,又向取款机走去(出画),让和雅克原地未动。
吕西安:“你们在这儿等着。”
275.中景。吕西安从衣袋里掏出一把小钳子,伸进卡片孔,那块铁片立刻就跳出来。
276.特写。铁片从卡片孔里跳出。吕西安的手拿起铁片,看了一下,这时卡在里面的取款卡也跳了出来。吕西安的手立刻抓住卡片(把它拿出来),取款机的小门很快地自动关闭了(滴答一声响)。
吕西安拿着取款卡的手再把卡片插入孔内。卡片消失后,小门自动打开,吕西安按动键盘。
277.中景。站在路灯下的让和雅克,看见机器运转正常,急步走过来(出画,二人急促的脚步声)。
278.中景,让和雅克来到自动取款机前(入画)。吕西安按了三个号码键:7、3、5。
让:“密码是多少?”
吕西安:“735。”
让:“你怎么知道的?”
吕西安:“别人取钱时我在旁边看见了。”
279.特写。自动取款机打开。吕西安的手按密码键735,然后这只手放在钞票出口前面。钞票一张一张地出来了,手把它们接住;拿走之后,小门重新关上。取款卡出现在洞口,那只手回来,把卡片拿走(滴答一声)。
280.中景。吕西安等三人离去(三人的脚步声)。
另一家银行,另一个取款机。夜。
281.中景。另一家银行的自动取款机。吕西安(入画)向孔中插进小钳子,从中取出铁片和一张红色卡片。小门自动合上。他再把红卡放进去,小门又自动打开(几个行人,几辆汽车驶过,吕西安的脚步声)。
另一家银行。另一个取款机。夜。
282.中景。一切与前相同,只是取款卡的颜色不同了。
另一家银行。另一个取款机。夜。
283.中景。一切同前,只是取款卡又变了一种颜色。
另一家银行。另一个自动取款机。夜。
284.特写,在打开的取款机里,钞票不停从小孔中涌出来,吕西安的手接住钱。
另一家银行。另一个取款机。夜。
285.特写。从打开的取款机小孔中,钞票不断涌出,吕西安的手把钱拿走。
另一个取款机。夜。
286.特写。钞票涌出(汽车,行人的声音)。
另一个取款机。夜。
287.特写。钞票涌出(汽车,行人的声音)。
另一个取款机。夜。
288.特写。钞票涌出(汽车,行人的声音)。
照相器材商店。内景。白天。
289.橱窗空空如也,店内货架一空。
290.中景。在商店正中,老板娘和一位来客坐着谈天,老板在他妻子身后走来走去(拍摄来客3/4后背,老板娘3/4正面)。
老板(对来客):“我本打算再把买卖重新搞起来,可是您瞧,对面又开了一家同样的照相器材店。自从失盗以来,我们实在混不下去了。”
老板娘:“您知道是谁偷的吗?是吕西安,我们原来的伙计。”
291.中景。来访的女客(3/4正面),老板娘(3/4后背),老板(后背)。
来客:“是他?”
292.中景(同290)。老板娘和老板。老板离开两个女人,走了几步(镜头摇拍)。
老板:“他那时候完全是个无赖。我一想起他作伪证时候那股泰然自若的劲头,就恨自己不该小看他。”
293.中景(同291)。来访的女客(老板不再站在她身后)。
来客(对老板娘说):“听说他发了大财了,现在他光干扶危济贫的好事。可是,这些事是真是假,谁知道呢!”
294.中景。商店的门背面挂着一个信箱,透过窗玻璃,我们看到汽车行人往来不断。老板走到门边,俯身打开信箱(入画),拿出一封信来。他撕开信封,取出信和一张支票。(特写)信上写道:“你们用几张假钞票耍弄了我,而我用更肮脏的手段坑害了伊翁。不过我还是有怜悯之心的。把这张支票拿去吧,别忘了你们的老伙计。吕西安。”
老板的眼里充满了泪水,他看看信,又看看支票。
老板(擦眼泪):“这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啊!真叫人不敢相信!”
中央监狱的宽阔走廊。
295.远景,两队犯人沿着走廊两边的墙一声不响地走着。他们来到铁栅栏门前停住脚步,大门自动打开,二十几个犯人消失在一条垂直于宽阔走廊的过道里(脚步声回荡)。远处有三个看守在谈话。
监狱食堂。
电视监视器、看守、几排长桌。
296.远景。伊翁和二十多个犯人跨过长凳,坐在长桌前。一名服务员端着一个盘子走过来(犯人的脚步声和谈话声)。他把盘子放在桌上,俯身问一个犯人。
服务员(小声地):“拿香烟换肉吗?”
297.中景。另一个犯人一边坐下一边从兜里掏出一包“高卢牌”香烟,他把香烟放在手心里,手背向上递给服务员(入画,服务员的脚步声,犯人的谈话声)。服务员接过香烟,把一块用纸包好的肉放在犯人手里。
摄影机跟拍服务员,他走到伊翁身后,问他换不换肉(镜头摇拍),伊翁摇了摇头。服务员一直走到放尾食的桌边,桌上刚洗好的盘子冒着热气。
298.中景。伊翁和一名同桌犯人。
伊翁:“他们干什么总盯着我看?”
犯人(对坐在对面的犯人说):“别惹他!”
299.远景。几名坐在伊翁对面的犯人。
第一名犯人:“这两三个月来,他寄给老婆的信都退回来了。”
300.中景(同298)。伊翁和他的邻座犯人。
邻座犯人:“那又怎么样呢?”
301.远景(同299)。
第一名犯人:“叫人不放心啊!”
第二名犯人:“又一个离开男人就活不了的女人。”
第一名犯人:“不干那个事儿就受不了哇!”
第三名犯人:“女人都一样。”
302.中景。坐在伊翁旁边的第四名犯人。
第四名犯人:“喂,你不知道是谁把她拐跑了的吗?”
303.中景。伊翁“腾”地一下站起来。正巧这时候,一个厨子拿着一把菜刀(▲在完成片中,菜刀被换成了饭勺——编注)从他身后走过。伊翁从他手里夺过菜刀,一把揪住第四名犯人的脖领子,把菜刀举过头顶(我们听到看守吹响了哨子,伊翁的脚步声和哨声)。
304.中景。在食堂角落里的三名看守看到这个场面,立即吹起哨子。一名看守急忙跑过来(出画,哨声,看守的跑步声)。
305.中景。伊翁把菜刀举到第四名犯人的头上。看守跑来(入画),想从伊翁的身后抱住他的胳臂。可是伊翁猛一回身,大吃一惊,不知道这个看守想要干什么,就又把菜刀举在看守的头上,但立刻他就把胳臂放了下来,把菜刀扔了出去(镜头摇拍,菜刀出画)。
306.近景。菜刀(入画)叮当作响地掉到一张桌子下面(菜刀的撞击声)。
狱中法庭前的小走廊。
307.中景,狱长、副狱长和看守长向狱中法庭走去(镜头拉拍正面,转拍背影。三人的脚步声)。
狱长(边走边谈):“……我看暂时还不要这样。他还很激动吗?”
看守长:“不,他已经平静下来了。”
狱长:“一个从来没杀过人的人,往往比一个参与过十次谋杀的人更危险。”
三人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狱中法庭。
308.中景。法庭里没有任何布置。三个人(拍摄他们3/4后背)并排坐在一张桌子后面。伊翁(3/4正面)站在两名看守中间。
狱长:“你抢过菜刀之后,干了什么事?”
伊翁:“我什么也没干。你们认为我要杀看守吗?”
309.中景。狱长、副狱长、看守长(3/4正面),站在两名看守中间的伊翁(3/4后背)。
狱长:我们是这样认为的。那你是怎么认为的呢?
310.伊翁(中景):“我认为事情是明摆着的。”
311.中景。狱长(看报告)。
狱长:“你把刀举在看守的头上,要不是另一个看守冲过去把你们两人隔开,你会砍这看守脑袋的。”
312.(同310)。伊翁(中景):“狱长先生,情况不是这样。”
313.(同311)。狱长(中景):“把他关到特别牢房,严加看管。”
314.中景。两名看守把伊翁押送出去(镜头摇拍)。
315.中景。狱长。副狱长。看守长:“他收到了家里极其不幸的消息,和他同桌吃饭
5 ) 傲慢的与凶狠的 ——关于《钱》影片内容的一种理解
黄金的体积每年要磨去一千四百分之一。这就是所谓‘损耗’。因此全世界流通的十四亿金子每年要损耗一百万。这一百万黄金化作灰尘,飞扬飘荡,变成轻得能够吸入呼出的原子,这种吸入剂像重担一样,压在良心上,跟灵魂起了化学作用,使富人变得傲慢,穷人变得凶狠。
——雨果 《笑面人》
布列松的最后一部作品《钱》改自列夫·托尔斯泰的短篇小说《伪息券》。与托翁小说中笼罩的宗教救赎色彩不同,布列松的电影展现了一个更加冰冷无情、人的异化更为彻底且无可救赎的世界。
“黄金的体积每年要磨去一千四百分之一。这就是所谓‘损耗’。因此全世界流通的十四亿金子每年要损耗一百万。这一百万黄金化作灰尘,飞扬飘荡,变成轻得能够吸入呼出的原子,这种吸入剂像重担一样,压在良心上,跟灵魂起了化学作用,使富人变得傲慢,穷人变得凶狠。”在雨果的小说《笑面人》中,于苏斯的篷车上铭写了这样一段话。金钱使富人更傲慢,使穷人更凶狠——当我看完这部电影后,这句格言似的论断重又浮现在我脑海,伴随着在这种关系下被侮辱被损害的人的形象久久萦绕。
金钱使富人更傲慢。影片中按拥有财富由多至少、社会地位由高至低顺序分别是男孩家庭、店主夫妻、助理和修理工,沿着这条由金钱排序的链条,人与人之间籍由假钞发生关联。男孩因为父母的冷漠与繁忙只能寻求朋友帮忙解决还钱的问题,二人把假钞付给店主妻子,而店主夫妻受骗后又把假钞作为工钱付给修理工伊冯,整个事件中唯一不知情的伊冯用假钞支付咖啡时被咖啡店主揭穿并被辱骂为“用假钞的骗子”,而当伊冯向警方申诉自己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收了店主的假钞时,店员助理在店主指使下作伪证否认。在整个链条中,富人遇到纠纷选择通过金钱解决问题,而穷人对于横遭的祸事只能被动接受,无能为力地任事态因意外事件愈发失控,一再被侮辱被损害。男孩的母亲在得知男孩闯祸后一方面交待男孩否认罪过,另一方面私下找到店主妻子以钱息事。此处一个耐人寻味的细节:男孩母亲走到店门口时站住停顿了一下,等待店主妻子为她服务开门——尽管按情理讲男孩母亲是理亏的一方。尽管对于一位养尊处优的太太而言等待别人为她服务是一件自然的事情,但此情此景下这种理所当然是对富人傲慢以及为之伤害的穷人的尊严的无声展现。然而作为同样被假钞欺骗的愤怒的受害者,店主妻子并没有对修理工表示出任何同理心,甚至还做出了“但凡有任何一点良心也不会做出的事情”——起诉修理工。为了胜诉,他们甚至贿赂了手下的助理吕西安作伪证,其后又寻事端解雇了助理。法庭上对立的两方——修理工和助理,实则同为被损害者,一个在追问“作伪证有什么后果”,一个在法庭上被公开审判。无罪的伊冯出于尊严不愿向公司解释因而失业,最终铤而走险成为劫匪的同伙,一步步走上凶狠之路。
值得注意的是影片中展露出的权力机构、暴力机关对人的尊严的进一步剥夺。伊冯在监狱的接待室面对妻子提出分手并转身离去时,只能无力地拍着玻璃窗怒吼。如果说莫名降临的诬陷和暴力惩罚是对个体尊严直接而暴烈的剥夺,对个体在生活中关键时刻做选择并发出行为的权利的剥夺是一种对个体尊严更钝缓也更深刻的剥夺。而这种剥夺在对伊冯的终极选择——自杀——的权利的剥夺中达到了极点。伊冯通过假扮失眠积攒安眠药,却不料在一次性吞服一把安眠药后依旧被抢救成功。对自杀权利的剥夺是最为彻底而深刻的尊严剥夺,意味着人对自我生命的决定权的彻底丧失。正是在这种损害与剥夺下,伊冯让自我彻底陷入了复仇与凶狠的涡旋。
面对尊严的被剥夺,伊冯和吕西安分别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或许是在法庭上作伪证并间接致使伊冯身陷囹圄以及见证店主夫妇通过贿赂毫发未伤的经历使吕西安早早认识到自己本和“可怜的伊冯”是同辈人,“如果我有钱我也会善良”,因而在被解雇后选择通过暴力手段抢夺财富,再用财富和富人同样的手段羞辱富人,劫富济贫。直至入狱吕西安仍保持着理想主义者的姿态不肯认罪,甚至在监狱的布道室中鼓动伊冯一起越狱,而最终也只是在一片嘈杂中失败被关入高级牢房。伊冯选择了凶狠的复仇之路。在针对吕西安的复仇落空之后,他选择了更广义的复仇——杀死富人,抢劫他们的财富。他杀死了旅店老板全家并把收银台洗劫一空,洗净手上的血迹,换掉沾满血的裤子。当他遇见刚刚取完钱的老妇人并一路尾随,老妇人家中的狼狗发出警告的吠声时,气氛一度达到了紧张的极点。出人意料的是老妇人平静地让伊冯坐下吃东西,毋庸置疑的语气中充满了母性。或许是老妇人的善良打动了伊冯,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伊冯并没有在半夜对这家人下杀手。出狱的第一夜对旅馆夫妇痛下杀手不仅是为了洗劫,更充斥着扭曲而无处发泄的复仇欲;而在老妇人家,伊冯起初甚至只打算趁老妇人不在家时翻找钱财。孀居的老妇人善良、顺从、隐忍、奉献,她默默承担了照料整个家庭的重担,还要承受年迈父亲无故的暴怒。因为收留伊冯,满头银发的老妇人遭到了同样花白头发的父亲的掌掴,而她只是低头沉默;父亲弹琴时把随手放在钢琴边上的酒杯震落,依旧视若无睹继续弹琴,老妇人只是默默打扫走碎片。伊冯意识到在这个家庭里老妇人也是被侮辱被损害的人,也是被暴力伤害的人。他质问她,在家中只能被压榨劳动,继续忍受又有何意义?她用沉默的劳动回答。这是伊冯不能理解,不能容忍的——同是被侮辱被损害如此她为何还能平静劳作?为何还能善良而隐忍?于是他提起了斧子;他杀死了妇人的父亲,杀死了妇人的妹妹妹夫;终于他来到妇人的卧室。他举高斧子:“钱在哪里?”——此刻他陷入了一种疯狂的固执:钱,必然是钱,造成了他们的不同。老妇人依旧沉默;在疯狂中他挥下了斧子,却陷入了更大的虚无——原来她真的没有钱,原来他们本同是被损害的人,他杀死了庇护他的人。他把斧子抛进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如同此刻他内心的价值崩溃。他踉踉跄跄地离开,甚至没有换掉粘满血的裤子,径直走进一家有警察的酒馆自首。伊冯的凶狠与复仇并没有让他摆脱困境,反而让他彻底地堕入虚无与毁灭的深渊。金钱与权力结构以其固有的傲慢堵住了底层人的生存道路,彻底剥夺了人的生存尊严,在其极端情形下把人推上了恶的道路。更为悲观的是,布列松向我们展现了这种凶狠对于改变处境的无能为力以及其必然导向的恶与价值虚无。
6 ) “冷眼向洋看世界!”罗伯特 布列松——<金钱>
“布列松是个天才。我得承认,他确实是个天才。如果他是第一名,那么排在他后面的那位导演只能算是第十名。这一差距实在让人沮丧。”——塔科夫斯基
“布列松之于法国电影,正如莫扎特之于奥地利音乐,陀斯妥耶夫斯基之于俄国文学。”
——戈达尔:
两位大师级别的导演都对罗伯特 布列松做了如此之高的赞誉,激发起我对他电影一探究竟的兴趣。<金钱>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看他的电影犹如在读左拉,雨果,巴尔拉克的小说,他们在精神上一脉相承:同样的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同样饱含着知识分子式的对社会的批判反思,同样充满对底层百姓疾苦的关怀。
《金钱》以一张假币为线索,用面对假币人们的不同表现遭遇,照出了人性之贪婪自私。摄影器材店老板本是假币受害者,然而他把灾难转嫁给了为他做工的伊凡。伊凡的生活就此改变巨变,霉运连二连三的跟着他。先是丢了工作,继而为生活所迫毫不知情的参与了抢劫,最终被判有罪入狱。这还不算完可爱的孩子生病死去,心爱的妻子也丢弃了他。“没杀过人的人疯狂起来才是最可怕的!”自杀未死的他被释放后先是杀了旅馆老板,又把屠刀举向收留他的老妇。再看看真正用假币的肇事者们呢?诺贝尔因为有个富裕老妈可以用钱收买摄影器材店老板封口对他用假币的事情缄默不语!摄影器材店老板可以收买店员给他做伪证!店员更为了私利在法庭上若无其事的做着伪证!无辜的伊凡却独自承受着一切痛苦!“公正”的法律丝毫不能保护那些善良的人们,真犯罪的人逍遥法外心安理得的继续他们的生活。
布列松用他那简约冷峻的镜头,将伊凡不公正遭遇一一呈现。让观众不得不思索究竟是谁造成了他的不幸?片中的杀人场面仅仅轻微带过,相比那些渲染暴力恐怖的先锋电影,或许少了些“酷炫”的杀人场景的噱头,没了这些血浆暴力依然更加让人觉得寒冷彻骨!甚至伊凡爱子的去世妻子的离开这些本可以大肆书写的内容,布列松也仅仅用一封信件传达着伊凡遭遇的苦难!唯一遗憾的是演员的表演太过机械,大概是非专业演员的缘故他们的表现有些差强人意
(起码七刷,最早在2005年左右买到DVD)这一刷貌似对结局有了新的认识,有点理解“救赎”在哪里,主要契机是他那一下挥斧头前问的“钱在哪里?”及上下文,目前不想多说。另外,虽然没有专门扒布列松作品的声音剪辑,但多少发现了多处的声音的早进或晚出,之所以记得是因为我好几回用回放的方法验证,只是没有系统性的研究所有剪辑点,而本片在这一点上也不例外,这诚然可以看成一种常规操作,但仔细感受的话应该会有得益。
-我不喜欢钱?-真的假的?-骗你干嘛?-钱那么好用,你怎么会不喜欢?-额,我说的是一部电影,它的名字叫《钱》。(观影时觉得镜头语言和演员表演设计感略重,看起来挺影响电影的真实感,没想到上豆瓣标记条目时发现罗伯特·布列松竟然凭借此片拿到了戛纳最佳导演……可惜了,《楢山节考》的今村昌平。)
http://www.56.com/w15/play_album-aid-8876597_vid-NTEyODA0OTU.html
极简主义到通常说十句话,布列松只说一个词儿。改编自托尔斯泰,我说怎么一股浓浓的俄国味儿。布列松式的特写,被物化的人。社会新闻被他拍到这么节制真是不易。再说83年戛纳,老塔的[乡愁]确实比这部好,两者同获最佳导演奖,肯定彼此不服,谁让斜刺里杀出一个今村昌平……
惊人的省略……
有三种犯罪。一是《扒手》里通过偷盗来实现资产的重新分配。二是中产阶级的犯罪,但钱权保障着其免受牢狱之灾。最后是底层阶级被欺害后的报复社会。绝望的是,男主最终报复的是他同样的弱者。在这里,法其实并没有缺席,审判具有公正性。也就是说,每件事看起来那么正确,但其实悲剧逐渐升级。布列松始终特写“钱和手”。而这两者的结合则是交易和犯罪。这也就是为什么其电影总是出现钱包、手饰、信封,发生在银行、当铺、监狱的原因…
布列松最佳之一,极简与冰冷的极致形态,且与酷烈无望的主题完美契合。1.几乎均为固定镜头,以简洁的镜头组接代替镜头运动,转场一律用硬切,不再有前中期作品里的叠化或淡入淡出。2.尽可能少地展现人脸、全身或完整动作,取而代之的是对手或脚的局部特写或对环境中的物件(尤其是门-门锁、车牌、过道、工具与家具)的凝视,钱与社会对人的物化随之彰显出来。3.关键情节(如犯罪过程)极尽留白与省略之能事,多用画外音,让观众自行填补想象。4.除演员模特木偶化外,动用多种方式间离,如通过对狱卒分拣信件的淡漠描摹来交代主角收到的书信的重要内容。5.声音取代配乐,局部细节取代整体勾勒,动作取代情感。6.尽管公义缺失,罪恶遍地,布列松还是在影片末段强调了纯粹善良的存在,给予了救赎的希望,最后再短促、无情、令人震悚地摧毁它。(9.5/10)
简约的镜头风格,冷硬感十足.风格之作.
此片终于让我真正感受到布列松简洁而美妙的魅力;空白地方你们自己联想。
没有配乐,没有渲染,还是布列松最简化的叙事风格,对局部特写的极端痴迷,有见微知著之奇效;忽略时间残酷性的基础上,每个镜头的空间语言却都意蕴丰富,构图绝妙;全片把「钱」主观视角化,事无巨细的展现出一段从下至上缓慢腐朽的社会丑闻,去表演化之后只能让人感到更刺骨的绝望。
惡念由上而下橫生,一層層蠶食心靈,這才是真正的一念無明,上層尚以為金錢打救可以收補禍害,中層因禍得福但無法得到任何救贖,下層早已無力回天,悲劇遲早發生。Bresson還是溫柔的,農村婦人的善意,監獄中人再三阻止,或者只能自我犧牲才讓痛苦終結,最終受苦的都是低下層,有能者甚至不願去改變...
宋徽宗当年出命题作画,题目为深山藏古寺,画山寺半掩的,全部出局,画和尚挑水的,直接晋级。说明创意想要胜出,必须另辟蹊径,不走寻常路,同样的道理,布列松拍动作戏,设计反应镜头,逆向思维一流。
9.5/10 将托尔斯泰的原作改编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味道。以钱的流通为线索组织整部电影,钱在手与手之间流转,流通过程本身即包含了不平等的权力关系,因而钱既是折射社会权力结构的“果”,也是造成片中悲剧的“因”——上流社会与中产阶级的孩子在犯下错误后可以通过金钱摆平一切,假装无事发生;而底层的无产阶级却因无辜地卷入一场假钞风波而彻底走向毁灭。摄影极尽考究整饬,视听语言克制、冷峻、精确、理性,如手术刀一般的镜头与剪接令大多数其他电影都显得笨拙且繁冗(譬如,一个“手部特写+桌子倒塌杯子落地碎裂”的特写镜头就举重若轻地交代了一个在好莱坞电影中血浆横飞、拳拳到肉、鸡飞狗跳、青筋暴起的打斗场面)。
被一张钞票改变的人生,颓废主义和虚无主义思潮影响
2014.02.18 看的时候一直在想,如果这个故事香港人来拍会是怎样。老太太挨抽那一幕可以这么拍,好惊呆。大师就是大师,多说一个字都觉得自己在装13.
很感动,布列松真的是个有基督精神的导演。伊文杀老太太全家之前,导演对观众真算是极尽挑逗之能事,希区柯克也不过如此了。可见布列松真不是不会玩戏剧性,是不屑于玩,我相信他要拍部恐怖片肯定超吓人。
布列松是典型的内容大于形式的导演,反过来又说明了形式的胜利——不动声色的脸、简略镇定的叙事。钱只是一个物化的指标,被这个时代选中,暴露人心上的孔洞。
在全片如此吝啬时间给人物的大动作之时,有人统计过花了多长时间在开关门上吗?(房间、店铺、电梯、牢狱、ATM机、保险柜、车后箱、栅栏…)一方面,用手的传递建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另一方面,又用门的开合果断地隔绝掉相互的联系。两者结合的畸形产物便是这样前一秒送浆果递衣服,下一秒破门而入的杀戮。(去年HKIFF开场前放预告,酒杯从钢琴落地的镜头真是看一次被吓一次…)
布列松这部电影分析了道德的传染性。他通过回避核心事件、省略关键动作、插入特写镜头凝滞叙述等手法表达了他形式感极强的电影观念。
他的电影没有演员,只有“模特”。这些非职业演员在镜头下,虽然多少显得有些“生硬”,毫无职业性的“自然”,却揭示出电影媒介习而不察的“欺骗性”。布列松的手法有点类似剧场,他的模特就像时刻意识到观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