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心

引用李健吾先生在《福楼拜评传》中的评述： 《一颗简单的心》的故事，质直地叙述一个隐微的生命，一个乡间的穷女孩子，虔笃而神秘，忠诚而不激扬，而且和新出屉的馒头一样地柔和。她先爱一个男子，其后她主妇的儿女，其后一个外甥，其后一个经她收养的老汉，其后她的鹦鹉；鹦鹉死了，她叫人装成标本，临到她死，也分不清鹦鹉和圣灵。你以为这有所反嘲，一点也不，而且正相反，非常严重，非常忧郁。我想打动慈心的人们，令其唏嘘不已，犹如我自己，便是其中一个。是的，上星期六，安葬乔治桑，我失声哭了起来，先是由于抱小欧罗（Aurore），其后由于看见我老友的灵柩。” 这是“非常忧郁”，是的，正因为忧郁就是故事的本质，就是缄默的牺牲的品德。我们看着全福一生的消逝，不由想起另外一半人类。特别在东方，特别在远东，牺牲自我，不声不响，昼夜勤劳。为了图谋别人的幸福：有多少人不是这样作着，满足着，而且把别人的安乐看做自己的酬庸，有多少妇女不是这样，不是全福！“她的面孔是瘦的，她的声音是尖的。二十五岁，人家会看做四十岁。从五十岁起，她就无所谓年纪；——而且，永久静静的，直直的身子，整齐的举止，好像一个木雕女人；带一种自动机的作用。” ——想一想我们的母亲！我们出身乡农的愿愚的老妇！她们自己绝不忧郁，然而就在她们无上的道德里面，本身含有一种无色的透明的忧郁！然而有几位老妇，晚年得到全福神秘的爱，鹦鹉的憧憬！这究竟“令人慰心”。 她没有人类进化以后的社会情绪，而且总是孤独着。全村羡忌她的太太，因为她的缘故；但是她自己，从来不知道，也没有问过她的价值。从小和牲畜相处，她失去怯懦，能以忠勇奋发，保护她主妇的一家三口。 她没有虚荣。她自己不算数，而且仿佛不存在。一切是纯白的冲动，一切是责任的单纯的占有。 她需要沾着在什么上面，占住她空如的心灵。她的手从来不会闲着，闲久了，这会变成一种不安，一种如有所失的病症。正因为她缺乏精神生活，所以一切是具体的，实体的物感。 这是一个死心眼儿。她接受的非常纡徐，假使她终于接受，不是由于习惯于对方的重复，即是承认自己智识的低浅；然而接受以后，这立即成为她唯一的观念，她倚在上面，好像没有第二条出路，是人生仅有的可能。她具有热情，具有惜恋，好像一只富有本能的家犬；她缺乏想像，缺乏流动，惟其如此，能够对于自己，对于主妇，对于人生，对于回忆，忠实到底。 她一次只能装下一个观念，如果这打入她的生命，便溶在她的生命里面。要想重新拔出这个观念，等于提出她生命的一部分。她绝望，她执拗，然而她不反抗，她不会，她也不知道；所以她哭醒以后，便接受她的命运，不发一言，重新开始她日常的工作。 这是可怕地简单的人生，消极的，单调的，偶尔含有几丝笑纹，平时却是凝定的，愚娭的，一种毫无诗意的忧苦的动物的存在。这是揭去一切浮动的光色以后，裸露出来的人生的本质。这里有爱，兼爱，博爱，以及动物性的溺爱；这里没有力，毅力，意志力，以及超出自我的必然的生命力，然而这是本分的忠实的生存——怎样灰色的生存！包法利夫人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总想挣脱而挣脱不掉的胶性的生存！正因为全福的蒙昧无识，她终于得到包法利夫人所得不到，也不屑于得到的神秘的单纯的信仰。她不会堕落，因为她从来不想上升：她的愚欸正是她的护符。犹如拉司地克所谓：“这是一群良弱，演进于同样助成她们良弱的环境之中，和嵌镶在石上的介虫一样。” 这里生活的内外，全然是一致，谐和，或者安静。 正因为这里活着一种永久的赤裸的德性，是低能的，是本能的，然而象征着我们一切的无名的女德，为了爱而爱，为了生存而生存，为了工作而工作，一个纯粹的可怜的生物，还带有一点点垂碎的支离的梦想，犹如狄保戴所谓，有些仿佛福氏自己，犹如他的甥女所记，带着他母亲温煦的回忆，他雕镂出这颗简单的心。

作为女人她爱过杜罗；作为保姆爱过克丽蒙斯，作为阿姨爱过维克多，甚至还爱过一只叫做露露的鹦鹉，也许还爱过她的女主人吧。她是个天真单纯的女人，想要的不过是爱人与被爱。偏偏命运弄人，她所爱的人、物一个个离她而去，最后失去听力的她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结束了悲惨的一生。这部电影其实看着挺痛苦的，不幸一次次降临在她头上，作为旁观者的观众心情难免压抑。

你对我一分好，我可以给你一百分的好。从始至终，女主都处于主动付出且受到伤害的地位，纵使如此，她依旧相信这个世界，这个世界里的人存有温热。爱情闯进门后，播撒全部的炽热，可收到的仅是冷冰冰的抛弃。拼命奔跑和哭泣，渴切逃离桎梏着自己的黑暗，走进一家失去丈夫，同时抚养着两个孩子的夫人家。她喜欢孩子，喜欢和孩子拥抱，可夫人始终以傲人的姿态对她，更是对她与孩子亲密互动而心存忌讳。女孩从小体弱多病，尚在成年之际又被送到教堂，最后在教堂冰冷的床上死去的那一刻也没能见到与自己交好的保姆阿姨。保姆身份的女主在偶然之际遇见自己的侄儿，把爱侄儿作为生命存在的意义。长大后会有自己的生活，总是要离开的，在侄儿踏上去美国的征途后，死讯悄然来临。挚爱的女孩和侄儿去了天堂，好似没什么可留恋的，清风徐徐的午后遇见了鹦鹉，它好像能读懂女主，可鹦鹉很快就迎来了死神。夫人丢下神经已经错乱的女主搬离住处，而女主还在守望着这片内心中的温暖星河。女主不是卑微，不是在一味讨好，她只是比他人更相信爱，更珍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