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进山里后,经常被问:山里住久了会不会腻?
答案是:会。
某天我和lisa出门买菜,村子里静悄悄,狗不再吠我们了,远处的山被云雾笼罩着,空气又湿又冷,我们俩揣着手一言不发的赶路。
我心里咯噔一下,糟了,我们习惯这远山近雾、田园农舍了,感受不到最初那种美了。
久居之处无美景。
只有当你不再拥有,或者不再属于,某地、某人、某物时,你才能重新去审视它的美。
所以当我看《四个春天》时,对陆庆屹还原出的,那个美得出尘的故乡,一点都不诧异。
北京和独山中间这几千公里,每年只在家待的这一个春天,给故土蒙了一层滤镜,蚊子血成朱砂痣了。
一切都是美的,天台的迎春花是美的,贴了瓷砖的养了锦鲤的小池塘是美的。
老式脸盆架上的搪瓷洗脸盆也是美的,一眼望去只有一方天空的天井也是美的。走廊里未干的水迹,也是美的。
那些曾经厌恶,想要从自己身上抹去的标签,都有笨拙的美。
美是美的,但当做院线上映的电影,好像有点粗糙了。
电影开头,镜头从天井往下探,父亲在二楼走廊上跑步,我小声跟lisa嘀咕:现在要拍电影这么简单了?
但再往下看两分钟,我就忘了这个问题。
我成为这个家里的一员,在两个小时里,感受了一趟喜悲。
好的电影,和小说一样,都有强大的共情能力。
即使导演陆庆屹已经足够克制了,没有煽情,只是简单的记录父母的日常,把拍摄者,也就是自己,尽量的从影片里去除,也不妨碍我们被感动。
我们之所以被感动,被震撼,不是因为生死离别,相聚重逢。而是这对夫妻,他们对生活,有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天赋。
正如导演陆庆屹所说,他们这一家,普通,但不典型。
普通的是同样都在这鸡毛蒜皮安的生活翻滚,不典型的是,两位可爱的老人,在这一地鸡毛里,还保留着感知美的能力。
不需要惊涛骇浪,一阵风,都能撩拨他们诗意的心。
年夜饭前供奉先人,父亲郑重的磕头,母亲站在一旁打趣,保佑你快快长大好好吃饭。
母亲捧着一束金银花,像少女一样郑重的插在瓶子里,说有花香干活来劲。
母亲和父亲被子女们撺掇着喝交杯酒,母亲嗔怪父亲看都不看她一眼时,我听到身边都是笑声。
燕子来了,父亲得意洋洋,像献宝似的的叫儿子去看。
一家人上山打厥苔,父亲的鞋底掉了,也不恼,一边拿芦苇绑鞋底,一边说,好玩得很。
从田里营生不易,然而父亲上山要柴,去水边洗衣服,帮亲戚家收庄稼,他从不觉烦,自己带相机去录影,自己解说,回来剪成片子保存。
对熟悉的事物保有热情,不能不说是一种天赋。
然而再有天赋的人,面对生离死别也是无力。
姐姐一离世,整个片子就蒙上了一层阴翳。
姐姐在病床上,痛得大声哀嚎,家人们围在床,愁云惨雾。
那种场景我再熟悉不过,我爸坠楼时,躺在病床上,每天疼得直叫唤,上钢针打孔时他都忍着没流泪。我赶到医院,和他四目相对,他眼泪就流出来了,我真恨不能代替他去痛。
电影里,姐姐病情稍有好转,大家就让她和儿子合影,大家嘻嘻哈哈,就像没事一样。
有个友邻骂,在病人面前笑,怎么不考虑病人的感受。
能说出这话,怕是没经历过家人病痛,病床前最忌讳的就是眼泪和哭脸,再苦也要作乐。
我爸在医院那一个多月,每个人都在跟我父亲打趣,给他鼓劲。我给他洗完脸,就拿洗脸盆放旁边,让他把两只手放到水里晃动,说,小鸭子要来浮水啦。他就笑,用干涸的手去感受水的流动。这种对于自由和快乐的渴望,支撑着我爸出院。
记录别人是容易的,但记录至亲的死亡,对于任何人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何况陆庆屹对美的敏感高于常人几倍,对悲伤的敏感亦然。
父母亲在葬礼上表现得很冷静,只在接女儿灵位回家时,才克制不住,悲痛的哭起来。
一直在镜头之外的陆庆屹呢,我看电影时,一边哭一边揣测他的心情,葬礼上那一段听不懂,却让人莫名悲凉的歌,就是他给姐姐的挽歌吧。
姐姐活着的时候像太阳,离开才更加惨烈。
所以我看到友邻说陆庆屹卖惨,用家人来卖钱时,悲从心来,到底是多阴暗的人才能萌生出这种想法呢?
相比起记录来说,向众人坦露这种悲痛,才是更难。
我很庆幸,陆庆屹能说服自己,撕开伤疤,让我们看到了这些温情和悲伤。
当母亲和父亲渐渐走出失去女儿的背痛,能在女儿坟前唱她喜欢的歌,甚至是脚步松快的跳起舞时,我相信,镜头之外的那个人,也释怀了。
就像父亲在山上唱的俄罗斯歌曲: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们不惋惜。
但现在拥有的,要好好珍惜。
拯救世界自有超级英雄去,我们这样的普通儿女,就安心陪在父母身边,多过一个春天。
还是要大力推荐《四个春天》,这已经是第四遍看它了。不仅仅因为它出自好朋友之手,更因为它实在是个太温柔而动人的片子,让人想重刷。现在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我自己的朋友里面出了一个这么棒的导演!完成了这么好的一个梦想!!
我看第一版还是两个多小时的版本。那时饭叔让我找人翻译一下法文字幕,我帮他联系了我原来的小同事,又帮他校对了一遍。后来带Enzo去饭叔的小院玩儿,听饭叔绘声绘色地讲他的童年故事,回来我又和Enzo一起重看了一遍这版。当时我们都觉得结构有点散,可是已经非常好,因为很难不深深喜欢上饭叔的爸爸妈妈。我觉得饭叔的爸妈是我知道的最可爱的中国爸妈,他们的生活里流淌着自然而然的诗意,贴近大地,艺术又融入了日常的生活,生机勃勃——这种生机,即使最艰难困顿的时刻也不能磨灭。
去年饭叔来上海,带来了这个电影的最终版,那天风老师这么七七叶行一有鹿乐天他们都来了,我们过了一个很愉快的晚上,我还把Phil也带来了。事后他埋怨我说:“下次能不能不要让我坐在导演旁边?害我一直生怕自己打瞌睡!”当然他并没有打瞌睡,我看见他在偷偷抹眼泪——这个故事虽然是贵州边远地区的一家人的生活,可它的内核是人类共通的情感。最终的版本剪得很好,神完气足,而且保留了最初我就喜欢的所有细节。其中我印象最深刻的,也是导演自己最喜欢的镜头之一,是相当长的一幕:爸爸和妈妈分别在两个房间里,爸爸对着电脑听音乐,一边指挥着假想中的乐队,妈妈在另一个屋子里踩缝纫机,微风吹动红色的窗纱。两个人被一道门隔开,却被摄影机收录到同一个画面里,那种和谐感都要满出屏幕了。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神来之笔。
还有数不清的细节我好喜欢,比如妈妈说燕子怎么飞:“哉哟,才好看哦,呜——往到底下底下的,呜又到那边去,到顶顶,一梭又下来,一刺就飞到地下,又昂到高头边去,哉哟,最好看了。”比如爸爸向大家宣告燕子又飞回来了,那眼睛闪闪发亮孩童一样的神情,比如爸爸和妈妈合交杯酒,比如妈妈在田野里情不自禁的舞步,比如爸爸和妈妈刚学会用微信交流,笑得不能自已,比如爸爸和妈妈一起吹蒲公英......他们的生活是这样的有情有趣,对话是这样鲜活自然,编都很难编出这么棒的台词啊。
影片的后半部让人难过,可是爸爸妈妈并没有沉溺在悲伤里,两个春天过去,他们在姐姐的坟前种满了鲜花和蔬菜,常常去陪她,在田埂上跳舞和唱歌。姐姐在天上,一定也喜欢看到这样的场景。人生如此艰难,可饭叔爸妈的生活态度又是这样的豁达与天真,什么困难都这么扛过去了。
第四遍看,让我流泪的部分我依然流泪,让我笑的地方我依然觉得好笑。这一遍看的过程中我一再感到,这个电影平心而论技术上并不完美,可是饭叔在记录的时候并没有想到拍成电影,考虑到这是在无意识状态下得到的素材,简直是惊人地好,比任何精心的排练都好。而且传达的情感是多么饱满动人,即使看了多遍也没不会消解和削弱。我看的那场没有坐满,但所有的人都坐在那里等字幕打完,等大陆哥的钢琴曲声停下,才起身离开。整个晚上我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那首歌,我小时候就会的歌:蓝色的天空像大海一样,广阔的大路上尘土飞扬......
《四个春天》的口碑越来越好,公映后甚至比公映前的小范围评分还高了,真是为饭叔高兴。希望能在院线得到越来越好的排片,这是一个多么适合春节看的电影呀!
我并非是想标新立异,而是在看了一圈评论之后,发现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感动”两字上,完美展示了亲情的可贵和父母生活不易,以及对生活点滴细致入微的观察,当然也有很多人被片中父母那种乐观豁达所感染,认为这样的父母不可多得,这些都是本片显而易见的优点,但如果光有这些,我认为它并不足以支撑起「First最佳纪录片」的美誉,其实看完这部片子之后,我们更应该问问自己,感动过后还剩下什么呢?
对于很多普通的八零后九零后的中国人来说,我想大家从小到大都听过太多这样的话:爸妈就养你一个不容易;你们过得好一点,爸妈无所谓;你长大可要争气啊,不要像你爸那样……等等,不胜枚举,似乎我们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背负了要承载两代人幸福的重担,尤其是八零后的父母,很多是从那个不可言说的时代走过来的,他们浪费了一整个青春,他们自带了一种悲天悯人的气息:爸妈牺牲了一起都是为了你,你的幸福就不再是只关于你一个人,所以你能不幸福吗,你敢不幸福吗?
不敢,真的不敢。
其实本片中的父母基本没有主动上演什么苦情戏,也没有把上面的那些话挂在嘴边,但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似乎都在提醒我:生活多么不易,父母多么不易,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而比起片中的那些生活片段,我最喜欢的部分却是父母在不经意间唱起的歌,跳起的舞,仿佛只有那一刻他们的心才是自由的,他们的眼神和笑容也变得单纯,不再背负过去的苦难,不再承担未来的惶恐。而其余的时间,每一个眼神里都写满了对儿女的关爱,每一个笑容背后都仿佛看得到这个民族沉重的历史,这是幸福吗?或许是吧,但却与快乐无关。
我不知道中国人是不是最善于苦中作乐的一群人,坚强的母亲,隐忍的父亲,我们生活里似乎总不缺少这样的角色,这些气质渐渐融入了我们的民族性格当中,而这正是我的头三十年一直努力想要摆脱的一种枷锁,可是直到现在好像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无功,那种深沉的厚重似乎已经刻进了骨骼,每次一回到故乡,就感觉那个拼命想要斩断却永远藕断丝连的根,又一次重新滋长,再次陷入了一种可怕的轮回里无法自拔。不知道我们究竟从哪里继承来那种通过感动自己绑架别人的基因,一边站在了道义的制高点假装乐在其中,一边又无时无刻不在束缚着彼此的手脚,但却没有人互相问一句:你快乐吗?
是啊,爸妈,你们快乐吗?那些被掠夺走的时光终究再也无法挽回,被抢劫走的青春也没有人能够弥补。我们都知道,你们太害怕,害怕我们会重蹈你们几十年前的覆辙,才会把全部的爱撕成一点一滴,洒落在你们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言语中,生怕我们感受不到,你们就用这种方式呵护着今天看似来之不易的幸福。但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这一切终究都是时代赐予的啊,又岂是我们小心翼翼就能躲得过去的呢?
所以,爸妈,我宁愿此刻的你们都是真正的快乐,而不是为了我们苦中作乐。就像「四个春天」里的老两口,就算孩子们不在身边,也可以那样在街头拉着手唱起了歌,跳起了舞。
而我们,也不需要什么感动中国,只需要快乐中国,可就是快乐这两个字,对于这个民族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正是我看完「四个春天」后所感受到的,在简单的感动背后,是导演对这片土地和上面的人深沉的爱,他不自觉地将一个民族性格的养成拨开了给你看,只有我们每个人都用心去思考这个问题,这片土地才会真的有希望,生活在这上面的人才会得到真正的快乐。
一样的三餐四季,竟被他们过出了一种桃源人家的感觉,如同一个美梦,让人只想一头钻进去不再醒来。
最近在跟几个朋友筹划一起做个聊天节目,说到第一期节目要不要聊过年回家的那些事儿,朋友说行,那我们可以聊聊饭叔的《四个春天》,瞬间想起今天正好是《四个春天》的首映,查了一下场次,刚好四十分钟后有一场,毫不犹豫抓起衣服出门奔电影院去了。
影片缓缓开场,影厅里很安静,人不多,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是我会哭得那么厉害,真的,尽管我预备了纸巾。我原以为只需轻轻擦擦眼角就够了,却发现哭得根本收不住,人生第一次在电影院里想扯开嗓子哭,为免被工作人员叉出去,我只能生忍着。走的时候是用围巾兜着脸落荒而逃的,真的很不好意思。直到回了家以后,眼泪仍旧一波一波地浮上来。我不知道是自己最近太易感,还是因为那些场景熟悉到太容易代入了。
群山怀抱的僻处西南的小县城,萧索的街道,朱红的门漆,贴着磁砖的小楼,这些都跟我的家乡如出一辙,方言也是相通的,就连烘腊肉腊肠的铁桶都是一样的。然而,我在老家很少见到像陆爸、陆妈这样会生活的人。他们打开了所有感知美好的触角,在抚触和关爱着这个奇妙的世界,物侯、人情、吃食,一草一木,窗外好看的婆娑的树影,夜空中绚烂的烟花,山上摇曳的蕨菜,万事万物总关情。在他们的眼里,一切的物种都有通感,所以他们关心天气冷了蜜蜂要挨冻了,赞美棒棒的花椒树结的果竟然能摘一整天,为去年的燕子今年又飞回来而狂喜,为腊肉腊肠闪耀着宝石般漂亮的光芒而自豪。
影片呈现了无数个他们生活的细节,毛毛糙糙的,大大咧咧的,每一个毛孔都满溢着甜美的爱意,每一举手,一投足,都是自在如意。他们在家里唱歌,舞蹈,喝着小酒,聊着几十年前的往事,出门去玩耍,用全部的热情在歌唱、赞美着生活。即使有一点不那么如意的事情,也能被他们的乐观化为美事。比如登山途中陆爸的鞋底开了,他竟然用茅草把整只脚和鞋子绑起来,简直天才!二老虽然已两鬓灰白,却仍然纯真烂漫如少艾,很多帧画面都让人想起古老《诗经》中的句子,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一样的三餐四季,竟被他们过出了一种桃源人家的感觉,如同一个美梦,让人只想一头钻进去不再醒来。
若说这一家人有什么超人的天赋,也就是音乐了。陆爸特别爱家,惜福,抽烟喝酒打牌等爱好一应皆无,就好在家里摆弄各种乐器,把自己修炼成了一个全能艺人,陆妈是能唱上几天不重样的山歌女王,陆家哥哥是做音乐的,陆家姐姐也有一把好嗓子,高兴起来随着歌声扭两下,身姿也是美美的,就连94岁的病倒在床的二伯,还要挣扎着唱歌。这一家子都身体力行地践行着“人无艺术身子轻,不会娱乐是蠢材”的格言。他们生活的节奏就是合着音乐的拍子,片中最经典的镜头是老两口各在一个房间待着,陆爸对着电脑在引吭高歌,陆妈则在隔壁的房间里踩缝纫机。缝纫机的节奏十分摇滚,陆妈专注的样子很像在弹奏,陆爸则像是站在有着万千观众的大舞台上,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他们隔着一堵墙壁,看不见对方,身体与灵魂却在紧密地应合着,共奏着一曲琴瑟和鸣。
饭叔说他父母特别注重留存一家人的影像作为家族记忆,从年轻的时候起就热衷于留影纪念,陆爸更是早在97年就玩起了DV。看着他们坐在一起翻捡那些老照片,我的心里特别羡慕。因为父母感情不和以及四口人长年分居各地,我家没有一张全家福,我和弟弟也没有一张小时候的照片。我有一次在文章里提到成年以后平均三四年才会回家过一个年,有读者很震惊地评论说“那还叫家吗”,我只能心酸一笑,无言以对。
陆爸在叩拜祖宗的时候,陆妈在旁边开玩笑说让祖先“保佑陆运坤(陆爸的名字)快长高长大”。其实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我的父亲脾气很坏,这样的玩笑要是发生在我家,很可能会引发一场家暴。当我回味过来以后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的家人们,我的长辈们,他们绝大多数都没有像陆爸、陆妈那样在爱与尊重中生活过。我很难过,为他们,也为自己。生活本不该如此的。
天时有四季,人生也不可能总是春天,那么爱惜家人的老两口,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饭叔回避了姐姐离世时的情景,画面直接从病房跳到葬礼,葬礼期间的陆爸和陆妈在镜头前都没有流泪,包括姐姐的棺木抬走的时候,直到逝者入土为安,遗照迎回家中的时候,陆爸才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我大概理解他们。前几天我得知表妹去世,打电话回家慰问姨父。我这边一开口就已经泣不成声,姨父却无悲声,只是叹息,只是叹息。他像是问我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FY啊,我想不通呢,我八岁丧母,才五十五岁又要丧女?”仿佛面对这个突然空投而至的灾难懵然不知应对,要过一阵子才能咽下这个噩耗,难以想象等他的悲伤的闸门被启开时该有多么难过,而且是浸透余生的漫长的难过。
陆爸和陆妈在姐姐走后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再唱歌,并且在心照不宣地考虑着自己的身后事,一度心绪低落,可是最后还是走出来了。饭叔说他爸妈以前下放到条件特别艰苦的地方,别的人都在苦恼抱怨的时候,老两口二话不说就动手建设家园了。他们的屋后是巨大的石山,陆爸每天抡个大锤去打石头,生生把巨石夷平,二老再去挑回塘泥来铺上,开始种菜,后来又挑厚土来,开始种树,几年后屋后就瓜果飘香、菜蔬满园,葡萄爬满山野,足供全校的老师来吃。
姐姐的离世就像那座巨大的冰冷的石山,已经年老的他们依旧没有气馁,一点点地将它啃下,以近乎蛮横的坚强将它化为沃土,使之重焕生机。他们把姐姐的墓地周边开垦成为菜地,播种、除草、浇水,叽叽喳喳地给姐姐讲新鲜事,抚去墓碑上的落叶与新雪。影片最末,他们终于在姐姐的墓前再度唱起歌跳起舞来。那个隆起的土包不再是伤口,它像旁边的菜地一样,像山间的草木一样,像天天走惯的路一样,成了他们生活中平实可触的一部分。看到这里我特别希望姨父也能早日抹平丧女之痛,珍重自身。
回味片子的过程像喝了一口老酒,虽然身处寒冬,胸口却微微发烫,眼中不断滚下热泪。马上又是一个春天,芳草年年绿,也愿梁间燕子、巢中蜜蜂、离家的人儿岁岁能相见,愿歌声永远环绕那座小院。
因为片子冷门,所以排片率很低,不看的话很快就会下线了,一定要马上去看哦。
朴素的诗
——关于《四个春天》
2012年的时候,豆瓣ID叫“起床,吃饭”的陆庆屹(好几年之后我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们都叫他饭叔,饭兄,乱叫)写了篇豆瓣日志,题目叫《我妈》,我去查了下,时至今日有900多个推荐,称得上是豆瓣爆款。2013年他又写了篇《我爸》,更惊人,有6000多推荐。这两篇文章的好,不光因为写得好,更主要是因为两个主人公的人格魅力。之前饭叔当过足球运动员,做过生意,当过摄影师,但从2013年前,他开始做一件事,是拍关于家人的一个纪录片,从2013到2016,他拍了四年,主要是春节回家时拍,所以这个片子,就叫《四个春天》。
这个电影2017年在北京尤伦斯中心首映,然后上影节期间在上海放过一次,看过的观众大概有三四百人,我又查了下这个片子的豆瓣评分,有230人评分,分数是9.2。在我所有的导演朋友拍的电影里,这个电影的分数竟然是最高的。——这是他的第一部作品,也是个非常个人的作品,自己摄影,自己剪辑,技术都是边学边做。但他有一种什么都不担忧,什么都充满信心的精神,而这个精神,如果你看过《四个春天》的话,一眼就能看出这来自于他的父亲母亲。艺术的天赋,乐观的态度,劳作的习惯,感情的丰沛——这些东西混融着落在生活中,形成了一种诗意,他们的生活,不是对诗意的追求,而是诗意本身。
第一个春天里,我们进入了一个贵州小城。就像所有的四五线小城,水泥马路,两三层的立面贴着瓷砖的楼房,是一种粗劣临摩的现代化与城市化进程,实在谈不上什么审美可言。从一个甬道进入陆家,是一个四方天井,天井中间有个水井,绕着水井还做了一圈水池,并在池沿上砌出八卦的符号——这是个素人建筑师的奇思妙想,然后水池里还养了鱼。家里相当杂乱无章,因为总有大量的舍不得丢了的东西,而且也并没有什么收纳的意图。这是最平常不过的上一代人自建的县城的房子,能建起房子已经是一个竭尽全力的胜利,而家居里处处有着经历过物质匮乏时代的痕迹。
但就在这么个最普通的家里,饭叔的爸爸妈妈实在是两个很不普通的人。
他们做香肠、采蕨菜、做小鞋子……忙碌各种事情,但“劳作”对他们来说,不是为了生活不得已而为之的“工作”,而是充满乐趣与成就感的。正像这座小城四周还环绕着农田,遍布着山林,他们的“劳作”也是从农业社会中脱胎而来的,带着自然的节律。他们山行的路上,有松涛的声音,有茅草的气味,有两个人忽然唱起来的歌声。他们天真快乐,两个人都还有点孩子一样的神气,一点也没有被“时代”与“社会”摧折,这让人看着几乎觉得是这个奇迹。而他们对生活有一种不以为意的付出,有毫无抱怨的知足,并且相互之间的爱,是真正生活与灵魂的伴侣。
这种生活,是任何一个观众看了都会被打动的吧?不止是在他们身上看到自己的父母家乡,勾起了亲情的思绪,而是一个非常高的、非常美好的境界,让人向往。
在最普通的生活情境里,为什么有这样奇迹般的生活呢?就像是某种柏拉图的“生活”的最高理念的化身,而没有任何污损的、俗气的东西。这不是因为导演作为一个儿子的隐恶扬善,选择性的拍摄,这种生活是真实的还是矫饰的,每个人都能判断得出,就像真花与塑料花一样。他们的生活中总有音乐缭绕,爸爸会各种乐器,妈妈随时地,随口地就要唱起歌——他们都有艺术的天赋。
与艺术的天赋伴随的,还有爸爸身上的无声的道德(这道德是像康德说的的“头顶的星空,内心的道德律”,是个人内在的对善的追求与维护),是妈妈身上的丰沛的地母般的生命力。它们共同组成了一个相当完美的结构,这结构不是他们自觉的,而是在日复一日的,艰苦与勤奋的生活中自然形成的。
他们既无企图、也无条件,把他们的艺术的天赋用于创作,这天赋很大一部分并未得到开发与发展,甚至可以说可惜了,但是这艺术的天赋,被他们挥洒在生活里,就像露珠在草叶上一样,依然熠熠生辉。他们的艺术的天赋,也不是突发与偶然的现象,我们看到来往的亲戚们,也张口就能唱起“人无艺术身不贵,不会娱乐是蠢材”,这是这一方风土的滋养,是自然造化出灵气。艺术的天赋给平常的生活打了光,当爸爸夜里在楼顶拉起小提琴时,流泄出来的旋律,让人觉得生活可以是有超越性的,人,也可以是有超越性的。
但《四个春天》的重点倒也不在于我领会或读解的这些生活与艺术的关系,也不是两个人真如天作之合般的爱情,这个电影从第二个春天开始,就进入了姐姐的病与死,也进入了父母的老去。
亲情有多么深重,生老病死就有多么惨痛。如果说电影在第一部分几乎给出了一个完美的世界,在之后的两个部分里,这个世界在坍塌之中,然而也并不因为外在的因素,这个世界的美与好如此内敛,自给自足,它只是因为最无可奈何的时间,而只能是束手无策地看着亲人的离去,以及担忧着“如果走了一个,另一个怎么办?”失去与孤独永远徘徊在人心之上,生而为人,幸福就像天井上空的那一方蓝天,它是有限的,而有一个无限的虚空,在这个有限的幸福之外。
父母在女儿的坟前种菜,种树,把这些整饬得像个生机勃勃的小花园,人生如此有限,必然来临的终将来临。而此时此刻,依然在父母身上没有灰暗的“丧”,他们写毛笔字,养蜜蜂,学怎么用手机微信,因为一个笑语两人笑得前仰后合。妈妈在电影结尾时唱了一首歌:
“在我心灵深处
开着一朵玫瑰
但愿你天长地久
永远永远把我伴随”。
有什么能留着久一点吗?爸爸在九十年代时,就用小摄影机拍视频来留下那些上山砍柴、收苞谷、去拉垄沟洗衣服这些美好时光(拍得真好,音乐也配得好),而《四个春天》是一次更有结构感和整体感的记录。也许能对抗时间的,还是唯有艺术。
前几天和朋友们一起去看纪录片《四个春天》,这部电影可以说是2019年华语影坛给我的第一个惊喜。故事讲述的是贵州的一个小城镇上,一户普通的五口之家在四年的时间里发生的故事。导演,也就是讲述人,正是这一家的小儿子,他用镜头记录下了自己的家人,特别是自己的父母的日常生活。就是这样一个普通人家的故事,打动了大多数的观众,让和我一起去看电影的朋友们,都成了“自来水”。我和大家一样,感慨命运无情,人间有爱。但除此以外,在看完电影之后,我还想到了另外一层面的事情,觉得有必要随便和大家聊两句。
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我相信大多数观众和我一样,会感受到这是个非常有爱的家庭。从年迈的父母互动之中,能感觉到他们的感情深厚,两个人在结婚纪念日时,陆妈妈给孩子们讲起当年是怎么嫁给爸爸的,简单的一间房,还不是自己的,收拾了一下,第二天就结婚了(大意),结果借的钱好多年才还完。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形,大概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个,后来我看到群里朋友们分享导演陆庆屹立的一篇文章,讲自己的父母,果然是年轻的时候曾经吃过很多苦。这些细节,大家可以看我后面附的导演的文章。这里我就不一一细表了。但是《四个春天》里,我们看到的却是两位老人每天知足常乐的生活,虽然儿女一个也没留在身边,按理他们也算是空巢老人了,但却从来不寂寞,弹琴弄曲,上山下地,两个人一起,把个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的。
成年后的孩子们回到家,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候那份融洽,一起去爬山,扫墓,一起吃饭喝酒,贴春联,和父母聊天,和父母一起唱起歌来,这些生活的细节,可以看出绝不是在摄影机前摆摆样子。特别是导演本人的镜头,就是一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的眼睛,一直追随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观众可以感觉到这个儿子眼里的父母是多么朴实和可爱,他不像许多子女那样,成年后就把头别过去,转头不再看自己的父母,他在仔细的端详自己的父母,希望记住他们的样子,那种对父母的依恋是克制的,但对父母的喜欢,都是发自内心的。
虽然电影里孩子们只是父母的配角,我们看到更多的是老两口日常的互动,但是陆家的三个孩子都开了家乡,走出了这个小城,各自有了更广阔的天地去发展,说明三个孩子的成长和发展也都不错,都是有自己生活追求和有主见,也可以猜得出,是基本上生活态度积极和成熟的成年人。抛开感人的那些因素不谈,这部电影这让我想起现代心理学,对家庭关系一直以来都有的一种说法,在家庭关系中,夫妻关系永远要优先于亲子关系,比亲子关系更重要。一个家庭,如果父母的感情非常好,那么这个家庭里的孩子,会自然的更有安全感,更自信,心态上也更健康和舒展,亲子关系也自然会好起来。
我回想了一下,如果我身边的哪个朋友的父母感情非常好的。这个朋友基本上和父母的感情也是非常好的。包括我自己在内,我曾经说过,我和父母的关系在我长大之后变成了融洽和互相接纳,好几个读者曾经问我怎么做到的。其实这都是运气,因为我父母年轻时聚少离多,各忙各的的事业,但是在婚姻的后半程,我的父亲生病,母亲尽心尽力的照顾他,在父亲生前最后的十几年里,他们的感情非常好,我打少年时开始,和这样一对相亲相爱的父母生活在一起十七年,许多事情,就水到渠成的改变了。
生活在贵州的陆家是一个多子女家庭,我们家也是。虽然陆爸爸和陆妈妈不会像当年我的父母那样,玩命的工作顾不上孩子。但我想,哪怕是无意为之,那个年代的不少多子女家庭,都更有可能是夫妻关系优先于亲子关系。但这对于现代中国的独生子女家庭就不好说了。多少夫妻的感情基础原本也不错,在生了孩子之后,就变成了一切为了孩子服务,亲子关系要比夫妻关系重要的多,渐渐的就变成了妻子忽视丈夫,丈夫冷淡妻子的恶性循环,有一对关系不好的父母,孩子的心态也是受影响的。最重要的是,大人们渐渐的失去了自我,而孩子却未必能成受得起承担父母的自我。
因为有一对相亲相爱的父母,所以对陆家人这样的生活的感同身受,也因为家族里有非常关心的独生子女家庭,对痛苦也同样感同身受。看完《四个春天》,我觉得它除了那些眼泪和欢笑以外,还具有心理学,和社会学上非同一般的意义。我们中国人,很少有机会可以这样近距离的全程去看到别人的家庭,这不是什么新鲜的理论,但这部电影可能比你读多少篇文章都有用。它为我们展示了好的原生家庭的一个很重要的本质。当孩子看到相爱的父母,这无形中可以给他们以安全感,哪怕他们年纪尚小还体会不到,哪怕他们早早离开家,但是这种来自家庭的安全感会留在他们心中,然后有一天,当父母老了,孩子们会重新发现父母给予自己的东西拿些无价之宝。而在必要的时候,当一个家庭面临苦难的时候,孩子也会用某种方式来反哺父母。这样的家庭,在风雨飘摇之中,才能抗过风暴。对于我来说,《四个春天》的这个故事,不仅仅是电影里的,也有电影之外的。
托尔斯泰说过,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小时候觉得这简直是句片汤话,长大后渐渐明白,这一句话包含了多少内容。父亲和母亲,哪怕不是原配的,都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他们的关系亲密,牢固,才是直接关系到这家庭里的成员的最重要的感受。孩子,早晚是要离开父母的,大人要把自己的日子先过好,把自己的关系都维护好,孩子们肯定也错不了。中国人最喜欢把“一切为了孩子。”挂在嘴边上,但是大人们一厢情愿的自我牺牲,常常适得其反,事与愿违,反倒把孩子也给搞拧巴了。所以建议大人们不妨和你家孩子他爸他妈一起去看看《四个春天》,愿你们重拾昔日的美好情愫,到老的时候有相依相伴的人生。
纪录片直击穷山恶水黑社会是一种力量,记录柴米油盐酱醋茶也是一种力量。我们的家庭叙事中很少见到这样豁达与乐观的父母辈,他们对生活中具体的一餐一饭一花一草一事一物真心好奇,真心感恩,真心享受。父亲无论遇到什么事,都笑着说“好玩得很”,看见红亮腊肠慨叹一句“安逸”,看燕子筑巢,看荆条发芽,吹一支蒲公英,这些不是文艺青年的摆拍,是来自真实生活中的点滴情趣,它本应是生活的本意,只是长久地被尘埃覆盖。这其中也有死亡和告别,甚至是最惨痛的那一种,但即便如此也是透亮的。这两位老人没有被时光钝化,没有被窘迫打垮,没有抱怨没有唉声叹气,过好每一天,生命都有界限与终点,所以意义是什么?不过就是盼树叶返绿,等燕子复归的这个过程。
我自己的片子,我打五星。。。⁄(⁄ ⁄•⁄ω⁄•⁄ ⁄)⁄
导演一家人,一直有保存和记录家庭影像的传统(片中最早出现的素材是1997年),加上知识分子的文艺情趣,人物鲜活不拘谨,张口都能来上一段曲——已经有中国家庭很少见的乐观达然一面。尤其是导演确立了要创作的想法以后,对摄影拍摄的思考(机位、角度、构图),也令电影不乏美感。《四个春天》是家庭录像在这个时代,这个国度,所能做到的极佳案例。甚至对比《日常对话》,它来得更加随心所欲。父亲姐姐拍摄的素材(印象最深一段是父亲配了《水边的阿狄丽娜》),参与到电影成片当中,也仿若李珞《河流与我的父亲》的实践版。第三个春天的沉默,晦暗与情感凝重,也道出了生之多艰。中国人很少能记住三代以上的亲属,但对于从小陪伴,日常成长的亲人,一旦割舍道别,难免会有切肤之痛,正如每天春节,归家的燕子,总能唤醒相似的生命记忆。
之前已经看过不同剪辑版本,以为会麻木,但看到放映的最终版,还是忍不住泪崩。这对父母实在太独特了,他们的日常生活透露出鲜活的诗意,也让我看到婚姻可以如此融洽。片中他们时不时唱起歌来,还有音乐、舞蹈和大自然的滋润,极有生活质地。开头收尾都很好,丧歌和击鼓声十分震撼,看完后余味悠长。
一年多前冬天刚刚开始的时候,在饭叔那里看过一小段粗剪的片子,当时已很感动,感觉饭叔的爸爸妈妈真是一对极难得的父母,这难得不是说他们对子女的爱,而是他们生命中无时无刻不充盈的艺术的氛围,对自然的醒目的观看。那时尤其觉得饭叔妈妈像是地母一般的存在。昨晚第一次看完全片,却觉得爸爸的形象在影片里更丰富了起来,站在山坡上和在电脑前歌唱的那一幕太动人了。整个影片的节奏其实非常清楚,也很紧凑,虽然它看起来像是年复一年的碎片,但周而复始之中流变产生,第一年春天营造的是过年气氛,第二年春天则着重在音乐在生活中的重要意义,第三年亲人逝去与回想,第四年缓慢的复苏,如同深冰的河流,在又一年春天终于裂开新的裂缝。人生的意义,老年的爱情与相伴,生活的辛苦与诗意在这里凸显。
家庭私影像,两个老人的生活态度很棒,特别让人羡慕。这样的故事会让很多感动,是因为,这其中的夫妻关系与生活态度,恰好是很多人不曾有,却又非常向往的。
时光荏苒,你已不记得毕业照是什么时候拍的。岁月无情,前一秒还说你像八零后,下一秒美好的生命就转瞬即逝。珍惜当下,珍惜眼前,因为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血浓于水,能在茫茫人海中成为家人就是缘分。相聚太难,上一次全家团圆已是1994。不要因为离家太远,而忘记了回家的路。世界再大,也要回家。
人无艺术身不贵,不会娱乐是蠢才
看哭了。倒不是说这片子拍得多么惊世(当然导演本来就是一枚文艺大叔&很棒的图片摄影爱好者,对影像有很强的敏感度,拍出一份质朴的诗意),主要是这对老人家太令我羡慕和感动了,这就是中国家庭最缺失的爱的教育啊,小时候梦想中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他们将岁月的苦难化为财富(生活能力极强,除彼此不依附任何人,对一切事物尤其文化生活有强烈的好奇心),展现出超乎常人的乐观、豁达、坚韧与感染力,拍成连续剧我都愿意看。古稀老父自己拍DV学剪辑和后期太可爱了,十八般乐器唱歌书法才艺简直不要太多!姐姐病逝,但她还在他们身边。老照片和家庭录像有效拓展了背景信息量,同时也很抓人。个别处剪辑可以再精炼一下,但总体来说作为非专业出身处女作,扎扎实实不炫技,已经给我太多感动和余味了。
这个片子有多好呢?看完回家,放下包我就抱着我妈哭了一会儿。每个妈妈都有自己的坚强,每个爸爸都有自己的忍让。为什么我们总想把自己的日子过程别人眼里的样子,我们的生活本身,就是诗啊。
四个春天最打动我的,一是这对老夫妻在花式劳动与自娱自乐中所创造的自洽晚景,二是人与在地食物、在地环境、在地习俗的民族志关系,三是这个家庭在改开时代的大国流散中体现出的难得的内聚力,二老日常拾掇姐姐坟头的段落真的很戳心。
很感动。见过太多不幸的家庭,所以对西方的悲剧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我在想如果这样的家庭是社会的主流,那么整个艺术的面貌或许都会发生改变……作品带给人的影响毕竟有限,需要长期积累,而一个活生生的人给世界带来的变化更直接,也更深刻。这是我昨天和一个朋友说“养育孩子也是很大的成就”的原因。
日本有《人生果实》,韩国有《亲爱的,不要跨过那条江》,我们也终于有《四个春天》了。辛波斯卡写“就让那些从未找到幸福爱情的人,不断去说世上没有这种东西,这信念会让他们活得较轻松死得较无憾”——是真的没错,毕竟平成的我们要上哪里去找一个会五六种乐器、会唱歌会跳华尔兹、会书法会视频剪辑、会修家具修电器、会种菜会养蜂、会做家务还超关心我的爱人啊!!!
放映、观看私影像有什么意义?一部被摄对象既不够典型又不够非典型的纪录片,有什么意义?是借由共享的环境和共享的影像,将个体经验上升为共有经验,以昭人类悲欢并非不相通;是当下性总在蒙蔽我们对生活更宏观的感知与观察,而影像能帮我们完成与当下性的对抗——这其中的秘密是:之于光阴,宏观往往就来自微观之和。前面又没说人话了是吧?好:衡量这部电影是不是好电影,我觉得只需要一个标准,就是你看完有没有拿任意设备去记录日常的冲动。我有,所以我说它是。
“每天为家多做一件事” 朴实如自己的父母,宁愿多走两公里去挑井水,也不愿喝便捷的桶装矿泉水…几处泪点,越大越体会家庭的不易,生活的苦与乐,父母知足常乐的幸福,其实很简单,只要你懂。带去北京的家乡菜,每次送别的不舍,最戳心。
3.5;以本片收官2018堪称完美,散场时邻座一阿姨寥寥一句抓住精髓:“又悲伤又欢乐,人生的悲欢离合啊,全在这里了!”四季时序的轮回暗合生老病死、聚散离合的天道恒常,朴素而真切,挚诚且感人,美轮美奂的空镜与配乐、台词搭配得相得益彰。日常记录琐细如无声细流般徐缓静柔,燕子归去来兮,几度花开花落,那些永远无法预知的悲哀,意识到终将分离的苦涩况味,竟神奇地在古意丧歌中被精准描绘,父母的生存技能和智慧指代了人类繁衍不息的根源。剪辑甚好,对庞杂素材的梳理和采纳都是一种私人的生命体验。
真挚的记录,有一对普通老人能遇到的欢乐:香肠熏得好,燕子回巢,邻人送来腊梅苗,「闹热」。也有一个中国家庭能遇到的悲痛,这些我的祖辈也有,但十多年来一直被大家刻意回避掉了。片子叙述极为简洁朴素,没有任何刻意的技巧。凝练了日常生活的韵味,又高于日常生活,这个家庭的生活自有旋律,就像那些餐桌边、山野里、病榻上、坟前、旧视频里响起的歌声。
劳作、闲聊、歌唱、出游山野、病、死、丧葬、祭祖、告别......人可以活得这样真实、坦然、艰苦中富有尊严、有大自然和艺术伴随、有美——艺术就是人的表达。
共情真的是一种很高级的情感,无论悲喜都如沐春风,是燕子回巢的呢喃,是半亩方塘的春水搅动,是厨房的乒铃乓啷,是迟迟不愿挪步的送别,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噙着的泪,是用DV记录家庭生活的镜头。父亲这一代知识分子拿的起乐器学的来剪辑,即使年纪大了“每天也要为这个家做一件事”,母亲总是囿于厨房但总能笑呵呵地唱起旧曲,还经常地木楞停住想起亡去的姐姐。两位老人鲜活可爱,我也是第一次注意到我有时候竟然会错过这些身边类似的细小美好的东西,我突然懂了离别车站奶奶的驻足,懂了外公每次提前煨好的鸡腿,妈妈微信上时不时的关心和回家爸爸严肃又关切的谈话。冬去春来,花谢花开,蓬勃如朝阳上升,情似春水粼粼,踏着三部舞曲,哼着小歌,等一个一个春天来。
最喜欢父亲兴高采烈地说“今年燕子又来了”,母亲:“我喊你爸少高兴一点,到时候这些燕子一走,心又灰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