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家族

昨天晚饭吃得很早，5点多就出门散步，回来后，便开始看论文。

看着看着突觉肚饿，想着煮一包黑蒜油猪骨面再卧个鸡蛋加些青菜好了。于是打开橱柜要拿面，蓦然看见前日买的燕麦片，“啊，那么晚了，吃点燕麦比较健康吧？”这么想着，我便冲了红糖生姜燕麦，加上妈妈磨的黑芝麻粉。

爸妈正在卧室打扑克，我端着泡好的燕麦来到客厅，打开电视。

之所以会选《考试家族》，是因为小时候和妈妈在影院看过一部《考试一家亲》，不确定是不是其原型。反正不好看随时可以关。

这么想着，便摁下了播放键。

1999年的片子，扑面而来的清新气息。画面质朴，没有什么摄影技巧，仿佛在看自己拍摄的录像带，很典型的日本家庭电影风格。

这是怎样的一个家庭呢？

爸爸是健美食品公司总部的田径队员，跑了几十年马拉松，想以今年夏天的湘南马拉松作为告别赛。妈妈是家庭主妇，为了独生女能升入名牌幼儿园而焦头烂额，各种报班培训、模拟面试，家里的角角落落也都贴满了看图识字的招贴画。女儿就是很小朋友的性格：大多时候很乖，如果妈妈提的要求太多会不耐烦，和妈妈对着干。

对的，早在20年前，日本的幼儿园就需要入学考试了，除了小朋友自己参加笔试外，还需要父母陪同，全家一起来面试。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今日中国？

有一天，爸爸突然获得提拔：到子公司健美Beauty去当董事，工资提升，还可以保留田径队员身份和补助。

走马上任的他意气风发，也希望女儿可以进入符合他身份的名牌幼儿园。某天，爸爸搭特等座出差，受到合作方热情款待：不仅上座，而且还有两名小姐姐陪伴，觥筹交错，其乐融融。突然，合作方的领导接到一个电话，脸色一下子变掉，对爸爸说：听说健美Beauty倒闭了。

原来，总公司一直有计划要精简业务，于是便把集团内的所有债务都转移到子公司健美Beauty，企图断尾求生。

爸爸一下子懵了：这要怎么去面对老婆孩子？怎么去过接下来的生活？

更有讽刺性的是，之前百般讨好的合作方说，那今晚的费用就麻烦健美Beauty负担吧！说完，拂袖而去。像一个来不及做完的梦。

失业后的爸爸，一时不知如何向家人交代，于是仍按上班时间出门，在车站靠着水泥柱，看着一辆辆列车从眼前呼啸而过。

其实，比起金钱，爸爸更遗憾的是，没办法以公司田径队的身份参加湘南马拉松了。他之前的最好成绩是福岛国际马拉松第二名，一直想要拿一次第一。

然后，又到了幼儿园模拟面试，当考官问爸爸：先生您的职业是？爸爸嘴唇张了张，看了看妻子，终于下定决心，说，“无职。之前被任命为子公司董事，突然子公司就倒闭了，现在是连退休金也没有的无职状态。”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而且是在面试这种场合，妈妈惊呆了。但她瞬间发挥了神级演技，说：“爸爸是做家庭妇男，我们家是我挣钱，通过上门推销墓地来赚个平均工资。我们认为，让有丰富社会经验的爸爸来教育女儿，会更加有助于其增长见识、开拓视野，成为能满足日本经济社会发展要求的女强人！”

两位考官听傻了，男考官直接说：“我们全额退款给您，实在是辅导不了。”女考官却觉得：“想必名校考官们早听腻了标准答案，这么创新的答案说不定反而会增加成功概率！”

回家后，爸爸妈妈真的角色互换，爸爸接送女儿、打扫烹饪，妈妈穿上职业套装，试着上门推销墓地。

期间，爸爸带着女儿出海钓鱼，阳光下小姑娘的脸蛋泛着健康的红润，活泼泼的，爸爸看着，感慨：“你最近真是变了不少啊！”女儿回头看着爸爸，说：“你最近也变了不少啊！”“哦？哪里变了？”爸爸问。“你都不跑步了。”女儿答。爸爸苦笑：“我是没办法去跑了呀。”女儿不解：“没办法？跑步不是在哪里都可以跑的吗？”爸爸若有所思。

之后，是健美公司被裁掉的田径队聚餐，席间有不平、有愤懑、有对未来的不安。这时，跑步成绩最好的中村忽然说：“我要去参加湘南马拉松，以个人身份。”有人说：“那不是业余的吗？你的自尊呢？”中村说：“跑步就是跑步，和业余的专业的有什么相干？我想去参加，和富坚先生（爸爸）一起。”

就这样，两人在夜色中站上公路，又开始练起了长跑。

把视野拉回到家庭，妈妈的推销过于热情，引来一大堆投诉电话，遭到了解雇，但仍扮演着职业女性的角色，穿上套装，到娘家公司找爸妈支援。

发现这一事实的爸爸沮丧又愤怒，觉得自己无能，于是下定决心：在跑完湘南马拉松后，就去找工作。

刚巧，湘南马拉松，和女儿的入学考试，是同一天。

爸爸来到运动场，见到了中村，两人正走着，突然一个五十几的大叔追了上来：“啊，是富坚先生吗？能和您握个手吗？”爸爸一脸懵地和他握了手，他激动地说：“我看了您的好几次比赛，您简直是我们中老年组之光，这次也请好好加油呀！”

告别粉丝，爸爸和中村到了起点做准备运动，突然发现，周围的参赛者都是熟悉的面孔：原来田径队的大家都以个人身份报名参加了！

枪声响起，众人奔腾。而另一边，女儿正在笔试，妈妈在考场外等待。

中午，妈妈带女儿在店里吃饭，忽然广播响起：“今年的湘南马拉松....第一集团是....第二集团紧随其后，有a\b\c\，还有多次参赛、经验丰富的富坚先生，中老年组的希望....”妈妈和女儿相视一笑。

马拉松已接近终点，富坚先生却突然在补给摊前停了下来，拿起一瓶水猛灌。中村从他身边跑过，大叫：“富坚先生！富坚先生！”富坚先生喃喃自语：“马拉松的终点，是自己定的。”

说完，他把瓶子一丢，以更快的速度向前飞奔，把中村甩在了身后。在我以为他就要拿到第一实现梦想时，富坚先生突然跳上土台，脱离了马拉松比赛的路线。

他像一匹脱缰野马，跑入人迹罕至的小径，跑进幽深黑暗的隧道，跑上有电车行驶的铁轨。

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跑到哪里。

他跑得气喘吁吁，却依然健步如飞，长长的腿在空中划出力与美的弧。

镜头一转，女儿和妈妈正在等候面试：下一个，就是她们了。其他家庭都是三人到齐，唯独富坚家，空了一把椅子。

妈妈起身，到窗口透气，却惊异地瞪大了眼睛：有一个身穿背心短裤、贴着号码纸的男人，正跌跌撞撞地跑进校园。

叫号了，妈妈拉着女儿要进房间，小姑娘却坚持，要和爸爸一起进。

妈妈说：没关系的，听说也有家庭没到齐但面上了。

于是两人进入房间，对面是三位考官：左右两名上了年纪的修女，中间一名男性。

“好的，请开始自我介绍吧。”

“我是富坚利惠。”妈妈说。“我是富坚真由美。”女儿说。

考官扫视报名表，看到了三人的家族合影，便问：“您先生呢？”

妈妈迟疑了一下，说“那个，我丈夫今天，身体稍微有点..."，一边从皮包里取出事先以爸爸口吻写好的致歉信。

正当妈妈准备将信呈给考官时，门突然被打开，富坚先生蹒跚着冲了进来，跌倒在光滑的瓷砖地上。

妈妈赶快过去搀起他，女儿也跑上前，对着爸爸大声说：“日本第一！”

原来，这里才是富坚先生的终点。

而富坚先生心心念念的第一名，终于在女儿的口中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