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怒而眠

电影：带怒而眠 （To Sleep with Anger）

年份：1990

*由于在国内视频软件上没有找到片源，我到外网上观看了这部电影，网址为//aphalphawky.monster/threat-protection/second?t=397af402e20726feebf0968295371295b3772bfa。下面对电影某个时间的镜头/情节的分析以上面这个片源的时间为准。

必写部分

7.角色

（主要角色）

·Babe Brother：暴躁、易怒、叛逆、不负责、不成熟，做事欠考虑，深陷生活的流沙中，时刻处于一种无根的状态。他对晦涩的家人（父母、妻子）的爱缺少理解的能力，以至于他被表现得像他理想中的亲人——或者说理想中的父亲——的Harry所吸引。幸运的是，在家庭力量的加持下，他对道德还有着最起码的良知，能够悬崖勒马，拒绝彻底的人性沦丧。

·Junior：勤奋的老实人，和妻子生活恩爱且恬适，与Babe Brother相比他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好丈夫、好儿子，但是其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压抑的气息。他认为父亲偏爱表现如此之差的Babe Brother，这也导致了兄弟二人之间有郤。最后，这种压抑爆发为两人的拔刀相见，这与Junior本身的性格是矛盾的。这是这个角色身上颇有张力的一个点。

·Gideon：一个陷入两难的父亲形象，有时会很烦躁，有时会开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但是不妨碍他整体上讲是一个善良的人。但是，他也为自己对儿子的宠溺付出了注定产生的代价——不仅卷入了家庭矛盾（尤其是Baby Brother和其他家庭成员的矛盾），还在过程中得了重病。所以，尽管他自己没意识到，但是他的一再妥协和不作为其实才是家庭矛盾的根源。

·Harry：全片的核心矛盾，一个神秘和邪恶的象征。他懂得伪装，同时会抓住人性的弱点。本是“暂住”的他成为Gideon一家的老赖，在家里吃吃喝喝，逍遥自在。他交了一群人品有问题的狐朋狗友（例如在Gideon生病时有一人询问其妻若成为寡妇能否与他二婚），随身携带刀，讲着杀戮的故事。他抓住Babe Brother的心理，使其夜不归宿，成为自己的小弟，也使其余家庭愈发疏远。我不是非常同意该片是“将家庭中的所有问题都归咎于一个神经兮兮的‘外来者’”的评价，Harry最多是问题的加剧者，或者说是问题爆发的原因，而非问题的产生者，何谈“归咎”之说？问题早在Harry到访之前就存在了（证据：[12:12] Junior指责父亲的偏心 “Y’all should’ve been hard on him like you were on me”）。Harry的意外死亡后，矛盾都缓解和解除了。他所象征的阴霾和邪恶退散，父亲的塑形象征着善良的重放光彩。

（值得一提的次要角色）

·Suzie：贤惠的母亲形象，美好家庭的追求者和实践者。有敏锐的洞察力，能够发现家中邪恶的存在；同时也是家庭关系的维系者（如让Babe Brother与Gideon握手；为阻止兄弟之间悲剧的发生挨了一刀子；两人冰释前嫌时，母亲不禁微笑；在父亲声讨Babe Brother时，她出来为他打庇护）。因此，该角色身上披着亘古不变的母亲的光辉和灵性。

8.叙事

这部片子是以第三人称全知视角叙事的，没有太多的闪回和跳跃，基本上以一个平稳的节奏推进情节。作为一部黑人家庭伦理剧，这样的节奏是比较合适的。另外，《带怒而眠》遵守了story mountain的叙事结构，在电影的前一个多小时，矛盾和压抑的情绪被蓄意累积，为[1:20:31]处兄弟二人搏斗的高潮做铺垫。随着搏斗停止，故事慢慢走向一个较为温情的结局。

《带怒而眠》的叙事特点除了铺垫，还有大量任务的语言。例如不断被提起的“toby”（咒语，按照Harry的解释——a charm）为这部电影提供了神秘的色彩，进一步加重了压抑的氛围。又比如[1:21:42]母亲手受刀伤后，Junior说“I’ll take her to the hospital”，而Babe Brother紧接着说：“We’ll take her to the hospital”，且重音在“we”上。这反映了Babe Brother的良知终被唤醒，而且Junior和Babe Brother关系修复，暗示电影在高潮后往温情路线发展。《带怒而眠》作为家庭伦理剧，任何事件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但是都是有意义的。一句简单的话也可以象征着情节的扭转，在叙事中颇有“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9.价值观

《带怒而眠》最后算是一个HE（Happy Ending）。邪恶死亡，家庭破镜重圆，它想传递的价值观也许是“家庭治愈一切”，家庭的包容和力量大到无法言说。不管是命中注定，还是机缘巧合，天真无邪的小孩Sunny无意撒的弹珠间接导致了Harry的死亡。值得注意的是，这不是刻意的、人为的谋杀，使得这起“死亡”看起来并不是那么“道德败坏”和“严重”，价值观从而仍然停留在积极的一面。从另一方面讲，这部电影也反映了诸如“邪恶终将付出代价”、“恶有恶报”之类的较为正向的较直观。我认为《带怒而眠》在叙事中，情节、逻辑皆能自洽，因此其价值观的表现是有效的。

6选4部分

2.声音

开头[5:35]和结尾[1:38:43]一组声音上的对比

这个不知世事的黑人小朋友吹号的声音在电影中出现了多次。一开始，这个声音非常刺耳难听，可谓是噪音，非常不和谐。这达到一种“恶心人”的效果，观众得到了一个“这家人内部不和”的暗示。然而，在电影结尾处，小男孩吹号从噪音转为一种相对和谐的“音乐”。这与Gideon一家由矛盾重重走向正常生活的过程是匹配的。

电影中出现了一些音乐（歌曲）。这些曲子大多悠扬婉转，节奏缓慢。咏叹般的调调似乎想渲染一种家庭悲剧痛苦氛围。在这样一个中产阶级的黑人家庭，这些歌曲的搭配不卑不亢，非常契合。

Source: IMDB

4.镜头

这部电影将各种拍摄技巧使用得十分精湛，朴实但是能够很好地为剧情服务。在影片的前一个多小时，大部分镜头都是近景或者特写，其中的空镜头和远景很少。这种连续的“怼脸拍”给人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这更好地把观众带入到压抑的氛围中。

[42:00-43:00]三个人的特写挤在一分钟内

而在怒火消退，矛盾解除，一切回归正常之后，远景就渐渐多了起来。远景与近景的比例达到了一种平衡，看上去比较舒服。这将电影的结尾部分拉回到一种愉悦、轻松的氛围。

[1:37:23]

[1:38:37]

上面这个镜头是一个仰拍，此时躺在地上的是Harry的尸体，而一位白人警官前来做一些无用的救治和笔录。这个镜头很像是Harry的视角，而仰拍将白人警官的形象放大。这又是一个有关肤色和种族议题的讽刺，白人居高临下地藐视黑人的生命，尽管Harry是一个所谓“邪恶”的人。

[0:42]一个长达一分钟的镜头

电影开头是一个长达一分钟的镜头。镜头从男人移到墙上的画，再移到桌上的水果，最后回到男人的脸。该镜头将三个物体（人）联系在一起：画作里的人与男人的姿势相近，而着火的水果象征着睡觉的男人的心理。此刻，它们同质。火焰是愤怒的，而男人也是愤怒的。这在电影一开头就诠释了“带怒而眠”的含义。同时，镜头移动十分缓慢，带给观众一种焦急的情绪，激起不安的氛围。

5.导演（横向比较）

《带怒而眠》的导演是美国的查尔斯·伯内特（Charles Burnett）。他的另一部作品《杀羊人》（Killer of Sheep）上映于1978年，同样非常成功。从两部片子中可以窥见该导演的一些风格。

Source：豆瓣

首先，由于查尔斯·伯内特自己是出生于上世纪40年代的黑人，他在电影的选材上喜欢关注黑人群体。而且，他喜欢以家庭作为切入口和矛盾点，去描绘黑人家庭的生活，以及潜在的问题。

其次，查尔斯·伯内特导演很喜欢使用小孩这个意象。在《带怒而眠》中，Sunny是电影中一大家庭矛盾所针对的点；吹号的小男孩也表现了一定象征。《杀羊人》中，他把“儿童”这个元素更是用到了极致。这种天真无邪的纯洁意象和他想表达的底层黑人的挣扎和痛苦形成一种反差。

最后，查尔斯·伯内特的电影大多短小精悍。他能够在一个半小时左右的电影中浓缩一个完整的故事闭环，且其意无穷。特别是两部片子的结尾，都能够让人思考一阵子。我觉得这是他作为导演非常厉害的一个点。把电影做短做小是很不容易的。

6.表演（横向比较）

在《带怒而眠》中，我最欣赏的演员是Harry的饰演者丹尼·格洛弗。他对细节的把控十分到位——这从下面这组镜头就能够看出来。

[1:15:05]

当他让Babe Brother抛弃自己的女人，去尽情找乐子的时候，丹尼·格洛弗的表情、肢体语言拿捏得非常到位。他狰狞的表情，再加上因为兴奋而前倾的身体，塑造了一个很生动的“变态”形象，把角色最邪恶的一面展现了出来。

而在他参演的另一部作品《致命武器2》中，也使用了夸张的肢体语言和表情，达到了一定喜剧效果。但是，从意义角度上来看，《带怒而眠》中丹尼·格洛弗的演技对情节贡献更大。

另一处《带怒而眠》中丹尼·格洛弗的细节把控在[1:24:36]。当良心发现的Babe Brother从Harry身边经过时，丹尼·格洛弗咽了口口水。

这个小细节体现了Harry的紧张和局促，自知自己将不被这个家里的任何人欢迎和接纳。这也暗示了该人物即将迎来自己的结局。

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如何重新归于平静这是个问题，同时也让每一个被迫卷入到另一种生活中的人应该去思考的问题。一个洛杉矶的黑人家庭，因为一个乡下友人的介入而变得有些微妙，甚至于家庭成员中起了争执。最终，让这个家庭重新归于平静的是这个友人的“离去”，虽然这种离去带着某种悲怆的氛围，但这个家庭却从此重新归于宁静。这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带怒而眠》讲述的是黑人家庭的伦理问题，一个原本安静的家庭，因为外人的介入而变得不安静，一个原本平静的家庭需要重新获得平静，这个过程构成了这部家庭伦理剧的核心。黑人外来者与这家主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种联系一定程度上是必不可少的，当然，这是对于主人来说。但对于其他家庭成员看来，这样的联系却是一种折磨。主人的二儿子因此而变得更加极端，性格乖张的他且最终将其演化为一场家庭矛盾。

然而矛盾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呢？当外来者最后“离开”后，这个家庭重新回到了之前的平静，这就是一个在一开始就被预示了结局的故事，闯入者总是会带给平静的生活涟漪，但这种涟漪最后总是会随着闯入者的离开而根除，家庭也就重新回到了开始的平静。

《带怒而眠》抓住的是普通的家庭矛盾，这种矛盾会在很多家庭的日常生活中发生，因此，当我们观看这部影片的时候自然就会有了共鸣。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后总是会回归平静，意外的闯入到某种生活当中后，最终也总是会离开，而离开的时候一切都会回归到原有的样子。

情感的维系总是会在最初的时候呈现出来最好的一面，但随着时间的变化，这种维系的情感就会发生更多的变数。当乡下的好友来到自己的家庭之后，男主人展现出来的是一种情感。久别重逢的情感很适合男主人和好友之间的关联，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他们并不如男主人了解这位好友，因此，这位好友带给其他人的则是一种不安。这对于女主人来说是这样的。

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安，原因就是平静被打破，原有的关联被迫中断。女主人原本跟自己的丈夫维系着一种关系，这种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稳固，然而某一天，这种稳固的关系却被硬生生的打破，打破这种关系的人对于丈夫来说，他的存在是无可厚非的，但对于妻子来说无疑是一种剥夺，这种剥夺后来导致了家庭矛盾的爆发。

亲近关系的被剥夺最终导致了这场家庭矛盾，这对于这个家庭来说是不可接受的，同时也是一场场意外的开端。可能这个家庭的主人并不了解这个久未谋面的好友的出现究竟代表着什么，但是这种出现却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反应的代价他自己承担了一部分，更多的时候，自己的家人成了某种愤怒的蓄水池。

然而这一切并不跟这个外来者有关联。对于乡下来的好友来说，与自己的朋友相处是一件愉快的事情，这种愉快很大程度上代表了两个人之前的友谊，但这种友谊在经历了时间的洗礼后渐渐的淡化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而这一次意外的拜访，使得考验这种友谊的方式又多加了一层。最终才有了本片中的好几个故事的发生。

生活会随着时间的推进发生太多太多的变化的，当我们逐渐的明白这种变化理解这种变化的时候，可能我们与身边的朋友之间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去了。为什么好友再见并不会像是之前所预想的那样充满激动与期待，为什么久未谋面的好友再次相见却没有了以往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时间是最好的润滑剂，当友人们再次谋面的时候，他们往往面临着的并不是关系的亲疏，而是在阔别了许久之后，再也没法轻易的找到该有的交集。

有的人在离别了许久之后就没了消息，有的人在生活的磨砺中渐渐的丢掉了自己。那些寄托在别人身上渴望找到依托的方式最终会落空，当生活用另一种方式来告诉我们生活应该怎么继续的时候，生活可是一直没有停下来自己的步伐，唯一被停下来的就是自己。

当这个不速之客到来后，这家人的生活方式发生了改变，当这个不速之客离开后，这家人的生活方式又回归了平常。一切彷佛他从来没有来过，而即使是离世，对于这家人来说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触，毕竟，阔别了许久之后，有的感情就彻底地淡化了。家庭的和睦是每一个人都期待的，家庭成员所有的力量都在于将这种期待变为现实，即使是短暂的开裂，但总是会被弥合。这就是家的力量。

……

Charles Burnett is the unsung vanguard of African-American cinema, who starts his career years before Spike Lee, yet whose output is far less prolific, TO SLEEP WITH ANGER is only his third feature, after KILLER OF SHEEP (1978) and MY BROTHER’S WEDDING (1983).

The life of South Los Angeles inhabitants Gideon and Suzie (Butler and Alice) starts to unravel when an old friend from the South, Harry (Glover) blows in one day, out of hospitality and bonhomie, they invite Harry to stay as long as he wishes. After backhanded remarks questioning the philanthropic work of Gideon and Suzie’s elder son Junior (Lumbly) and his wife Pat (McGee), who is gravid with a baby number two, Harry finds his perfect target in Gideon and Suzie’s younger son Samuel aka. Baby Brother (Brooks), whose immaturity, trivial grievance and maladaptive fatherhood gives the access of Harry’s macho, wheedling male-bonding of going back to the South, which brings tension between Baby Brother and his family, especially with his wife Linda (Ralph), who is haplessly juggling between her career and traditional drudgery assigned to a wife, child-rearing and domestic chores.

Bad omen foreshadows Harry’s arrival, the opening surreal self-combusted metaphor and the breaking of Gideon’s charm all presage that it is a hostage to fortune to allow Harry overstaying his welcome. In Burnett’s progressive thinking, there isn’t much gray zone in the tradition versus urbanization tug-of-war, Harry, an incarnation of the vileness of a hidebound mindset (characterized by male chauvinism and superstition), is a menace with an elusive ulterior motive, and Danny Glover submerses deeply into Harry’s dark side with a simian, hail-fellow-well-met expansiveness that is only betrayed by his piercing, menacing glint, shrouded in a mystical aura, he is mesmeric enough to hold our attention, but we have no idea what is he up to, because gradually Harry is reduced to a symbol, an unequivocal bad influence, which makes his comeuppance a bit blunt, if there is any redeeming feature in him, it is totally under our radar.

Above all, TO SLEEP WITH ANGER is an ensemble piece, great performances are actualized, barring the top-billing Glover, also by its distaff players: Mary Alice, who is not just a devoted wife, a capable ob-gyn doctor, but also a witty and sensible mother, and knows how to live up to be the pillar of the household when the crunch befalls; Sheryl Lee Ralph, whose suffering wife of a man-child is mostly poignant, and a true belter Ethel Ayler, who plays Hattie, an old acquaintance whose newfound faith projects a searing antagonism against Harry even before he reveals his true colors. Good impression can be less reflected on the man’s front, Paul Butler’s Gideon is taken to his bed most of the time, Carl Lumbly is prone to be an empty vessel (by making the most noise) and Richard Brooks has the juiciest role, but is squandered by a script which portrays him as the good-for-nothing every has to condone with.

That said, TO SLEEP WITH ANGER deserves to be seen by a larger demography (it is a 4-times Independent Spirit winner if that doesn’t mean nothing), for its steady deconstruction-and-reconstruction of familial bonds, for its unpretentious ethnic portrayal, and most prominently, for Burnett’s unorthodox, pragmatic perspective on African-Americans’ assimilation and adjustment in a modern society.

referential entries: Julie Dash’s DAUGHTERS OF THE DUST (1991, 7.1/10); Barry Jenkins’ MOONLIGHT (2016, 7.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