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之花

  《破碎之花》是贾木许的新片，说实话我是冲着老比尔莫瑞去的，他在迷失东京里一脸无所谓的神情叫人久久难以忘怀，而碟的封面正是这样的一个状态。中年老男人手捧鲜花尴尬的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朝内张望，那么迷茫，叫人内心不平静。再看简介发现这是一个奇特的故事，一切看上去都很吸引人，符合我的趣味。
  电影一开始是伴随着一首老歌，是一封粉红色的信件从投递到如何被邮寄到主人公家的整个过程，它似乎在表达一封信是如何来到他面前去影响他的，而这中间没有任何波澜，显得如此的平淡和普通。歌结束后电影正是开始。比尔莫瑞穿着一身运动服，脚上穿一双皮鞋，多么的奇怪和土，就像所有中年人那样。他正襟危坐在他的沙发上，看着一部老电影，面无表情。这个时候他的女朋友也正搬运行李准备离开他。不知道这是他的第几个女朋友，他被描写成一个花花公子。他看着她走掉，想要叫住又发现自己无法做到，令所有女人离开他的理由都一样，而他自己也明白他无法改变自己。他继续看他的老电影，表面平静其实内心早已翻滚。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一刻的到来，虽然内心难过，却又无法逆转。在沙发上僵硬的一觉和他的家一样的呆板和无趣。
  那封粉红色的信被对侦探异常感兴趣的邻居拿去研究，那封信告诉他，他曾经的一个女友为自己生下了一个儿子。邻居让他列出一个表，他女朋友的名字，他只能想到五个。他的邻居像上帝一样的查到了他十几二十年前的女友的住址，他的邻居劝他去一一寻访她们看能找出什么线索，一切跟粉红色有关的东西。他一口一个no way，最后还是开始了他的旅程。在飞机场他看见的成熟少妇就如同我们百无聊赖，或某个在路上的时刻和自己擦肩而过的某个人。这个人令你兴奋不已，但是她终究和你交汇的时刻只有短暂的一刻。这样的安排异常的真实，很多不重要的角色往往给你留下很深的影响，为你旅程的记忆中留下一个深深的烙印。
  在天空中飞来飞去，看坐在对面的陌生人谈笑，听着那奇特的埃塞俄比亚音乐一个人开车。在一个个陌生的地方串遍大街小巷。迷茫而无助，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不知道此行的意义是什么。这是一件疯狂的事，去寻访旧情人，去重温旧梦，去面对过往的痛苦。一切都是未知的，那些女人会怎么对自己。五个女人中有一个已经死了，所以他寻访了剩余的四个。一个比一个停留的时间要短。第一个吃了晚饭，和老情人共度激情一夜，然而这一切都没有让他忘记自己的目的，他在寻找任何粉色的东西，一个粉色的打字机或是其它像是线索的东西，但是风情万种的母女两都没能留住他。第二个只是共度晚餐，一次尴尬的晚餐，坐立不安的比尔莫瑞看上去痛苦极了，但是他没有办法，除了赶快逃离。第三个只和他交谈了十几分钟他便离开了。最后一个依然恨他，他还为此吃了一拳。最后，还不忘为自己死去的女友献上一束花，他在他的坟前，泪水打转，深知一切都无法挽回。
  整个电影的迷茫感，通过比尔莫瑞的脸庞表现的很充分，但又感觉有点过了。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有电影众多一闪而过的配角。飞机场的性感空姐，座位对面大声聊天的女孩儿，开车的帅哥，第三个女友的助手，为自己擦拭伤口的花店女孩，还有机场流浪者。事实上我们每天都会面对很多这样的人，当你因为某个理由去注意到他的时候，他甚至会出现在你的梦里，这些陌生人不知不觉的就进入了你的记忆。这种感觉我是曾经经历过的，而贾木许对这一切又诠释的如此到位。
  埃塞俄比亚的小号吹的叫人心乱作一团，我们一生要错过多少人，而那些人在我们的生命中一闪而过，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两条线只交汇了一次，就开始朝着两个方向狂奔。我一直都很喜欢这个比喻，这是有些时候令我真正感到伤心的原因，而这个电影将这种伤心呈现的那么显然，令自己更加珍惜现在。

开始看这部电影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钟的事。看完以后就睡觉，但是电影中那么古怪的埃塞俄比亚音乐却叫我一直做梦。所以，有必要写些什么了。开始电影，开始唐尼•约翰斯顿的生命拼图。

电影内容简单而直白，一个老男人，唐尼•约翰斯顿，生命中曾经驻留过很多女人，但是却一个也没有留住，有一天，他突然收到了一封不知道出处的信，这封粉红色的信笺叫他坐立不安：信中的女人告诉他，在他同她分手的时候，她怀了他的孩子，而现在这个孩子已经19岁。而更叫他心慌的是：这是个害羞而内向的孩子，现在已经可能出发来找他。。。。。。于是，唐尼在好心的邻居的帮助下，出发去寻找生命中的五个女人。

五个女人，五段经历，五块记忆的拼图，五张岁月刻画了痕迹的脸。。。。。。

现在来说说为什么我把标题这么选定。在唐尼的最近的女人离开他的时候，他正在看《唐璜》，而唐璜又是大多数人对唐尼的评价。寻访的人物是唐尼20年生命当中的女人们。是唐尼的花儿，但是最后，蓦然回首才发现，那些曾经娇艳的花儿都已经残破了。

让我列出一些关键词，因为对这样一部故事情节简单，中国导演要不然半个小时拍完，要不然就拍成贺岁剧的电影，摘取其中的几页胶片来说故事，才是王道。

关于“寻找”的主题

每个人的生命有不同的主题，有的人是等待——好像贝格特《等待戈多》中的两个无所事事的流浪汉，在一棵大树下无厘头的讨论怎么打发等待的枯燥光阴，却根本不知晓要等的是谁。有的人是蜕变——好像《约翰。克里斯托夫》，在上帝和魔鬼轮流坐庄的赌局中不断蜕变，从男孩到男人。又好像唐僧，使命就是取经，任你女妖怪女神仙怎么引诱。更好像《破碎之花》中的唐尼，他的主题就是“寻找”。

我这里想表达的寻找有两层意思，一层是唐尼在电影所涉及的故事背景中的寻找，寻找的过程近似荒诞，而且最后也还是未果。在这个层次上，唐尼一直保持寻找的状态，没有结果，而且结果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寻找的过程。

第二层意思是唐尼在电影所涉及的背景之外的寻找。唐尼是个暮年的唐璜。他没有留住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于是他飘忽在自己真空状的生活中，于是他对自己说，他需要的是方向。这也是促成这次探访的原因之一。

唐尼在旅途中费劲的要寻找自己的儿子，和带给自己儿子的女人，但是没有找到，可是却意外的在自己家附近看到一个害羞敏感的年轻人。尽管最后唐尼都不知道他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但是导演在这里告诉我们，有些时候，有些东西，有些人，你可以去寻找是找不来的，当你蓦然回首，却发现你要找的就在你的家门口。

关于“20”年

20年究竟等于什么？20年等于中国的四个五年计划，等于华山上论了两次剑，20年，更等于7300天，等于175200个小时。。。。。。那么20年又可以改变什么？可以把一个人从青年变成老年——比如唐尼；可以叫唐尼有了一个19岁大的儿子；可以让劳拉有了个和她一样风骚美艳的女儿，并且年纪足够可以来勾引他；可以叫多拉从一个朋克女孩儿蜕变成开夫妻店的房地产商，每天戴了珍珠项链藏在美丽阔绰的大房子里；可以让凯姆放弃做一名律师而成为一个与动物沟通的动物学家，眼睛里淡薄到没有一点感情；还可以叫一个女人（忘记名字鸟）生活的潦倒而落魄，却仍然没有忘记对唐尼的怨恨；20年还等于什么？是曾经眼波流转的米歇尔由一个美丽的姑娘变成一具阴冷的墓碑。

这，就是20年的距离，这就是20年可以改变的。或许可以说相貌的改变是必然，生活状态的改变也是必然，一样的，生和死的改变依旧是必然。

镜头跟着唐尼的脚步一路走来，在这里开始变得迟钝和游移。唐尼一直从容的表情开始变得模糊而哀伤。唐尼选了在花店选了一束花，花店的美丽女孩子热心的为他包好。唐尼看着她，是不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米歇尔？但是她好像鲜花一样年轻鲜嫩，而自己呢？而米歇尔呢？

穿过林罗的墓碑，唐尼找到了米歇尔的墓碑，他弯腰放下粉红色的花，轻轻叫了句：hei,beauty。当年的美人儿已经不复存在，这是20年的力量，从生到死，从炽热到阴冷，从青春到暮年。唐尼第一次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他开始哽咽。

时光荏苒，生命在时间的大幕布下，用不同的方式诠释同一个主题。在时间的背景下，每个人都是相同的，因为我们都要开始剩下生命的第一天。影片告诉我们时间是伟大的魔术师，冷漠的吞噬生命的任何棱角，我们的对于生活的寻访却总是滞后的。

关于“粉红”

我一直认为粉红是女性的颜色，男生或许不知道，因为在腮红的选择中，粉红却是冷色调的。故事的开始就是因为一封粉红色的信件，跨越大洋，落在了唐尼的门口。一路上唐尼总是带了一束粉红的花去拜访以前的女人们。

在几个场景中，粉红色被格外的强调出来，比如美艳的劳拉的性感睡衣，比如多拉阔绰的家里白色墙壁背景下的花朵，比如唐尼放在米歇尔墓碑前的那粉红色鲜花，还有流浪男孩旅行包上的粉红色缎带。那么冷漠和阴暗背景下的粉红色，居然刺眼的叫人心痛。

粉红色的花朵象征唐尼的那些女人们，谁都没有例外的被时间打造，唐尼紧紧的握着花束，我可以想象他见他的女人们的时候，手心的汗水浸润了花枝。唐尼原来从来没有回首过，当他带着鲜花再回首的时候，鲜花已经不再绽放。时间偷走我们生命中的很多好东西，可是我们却无能为力。

看电影的时候我做了很多假设，假设唐尼当年没有放弃劳拉，没有放弃多拉，没有放弃米歇尔。。。。。。。故事还会一样么？一定会不同的。所以，与其说是时间改变了那些花儿，不如说是她们自己改变的。

关于电影本身及音乐

《破碎之花》是独立导演吉姆•贾木许迄今为止最成功的影片，还赢得了戛纳电影节评审团大奖。这主要归功于比尔•墨瑞细腻动人的演出。片中出现的四位女友“一个更比一个强”，分别是莎朗•斯通、杰希卡•朗格、朱丽•黛佩和提尔达•斯温顿。

电影的原声是叫我最郁闷的了，来自埃塞俄比亚的黑人音乐在唐尼寻访的过程中一路跟随。少许怪异的打击乐在哀伤和不动声色的幽默下显得有点突兀的滑稽。

写完了这篇东西，突然想找首《那些花儿》贴起来。多么合适啊。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他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他们都老了吧
他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啦……想她
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啦……想她
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他们都老了吧
他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我曾问你，可有喜欢的花？

你回答说，无所谓喜不喜欢。

我是有些淡淡的失落的。一个人，应该有喜欢的花，这样等你死后，怀念你的人知晓如何祭奠。


【破碎之花】里Bill Murray的一捧粉玫瑰，彷徨失措而无处安置，仿佛灼灼日光下旧情人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尘埃低飞的宁静。
　　
粉玫瑰的花语是“初恋”和“喜欢你那灿烂的笑容”。

他的粉玫瑰，仿佛是对追忆的一场祭奠，昨日不重来，那曾经灿烂的笑容，亦只有埋葬在记忆的深处了。

我曾对你说过，看女人的笑，不要看她上扬的嘴角，而要看她的眼睛。女子珍惜容颜，生怕在眼角堆叠皱纹，笑得小心翼翼，对不相干的人点到即止，笑容清浅。唯有发自肺腑的欢欣喜悦，才会毫无遮掩的流露，这时的笑容，如锦绣花朵，灿烂地绽放在晶亮的眼眸深处。
　　
二十年前，她们都曾是他心头的花朵，娇艳欲滴，纯真灿烂。他与她们，都曾有以臂为枕甜蜜的梦醒后清晨的缠绵，黄昏时漫步海滩时相依相偎的风吹沉醉，在敞篷车上彻夜聊天看星光或是长久地凝视对方，那时她们的笑容，亦是天真而不设防备的吧。

然而二十年后，她们尚未凋零，却是枯萎，有一个风情娇媚的女儿，讲蹩脚笑话的丈夫，死去一只叫文斯顿的小狗，或是贫困潦倒住简陋的木屋……他曾经的花儿们就这样在生活的碌碌风尘中破败衰朽了，一同的，还有她们的笑颜。

只有时间，抵不过，带走深沉或浅薄的爱恋，同消逝在风中的浅笑深颦。他为她拍下的那一个瞬间，她头戴花环，金发柔软，笑靥如花，把那孩子气的天真风韵留在了黑白的底片上。唐尼再次拿起照片，耳边是她肤浅的丈夫夸张的炫耀，与她目光相接，她笑得尴尬而抱歉。

笑容灿烂，明媚如葵，是因为发自心底的欢喜和柔情。不爱了，心里的淡漠也会流露在眼角眉梢，脸上才有讶异、客气、疏离和拒斥，一如唐尼的四个曾经的女友。

“昔日爱的花园建起了教堂，冰冷的墓碑代替了碧绿的草地。”当唐尼抚慰着逝去女友的墓碑，浮现眼前的，可是那未曾消减，只为他绽放的灿烂笑容？


但愿我死后，你会送我一捧粉玫瑰。

为我落泪，不忘我的笑颜。

几天前，我曾经跟形式主义的猫一起去上海交大参加一个活动。走在校园里的学生们中间时，我们彼此调笑说，看上去我们跟周围的学生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其实不是的。他们的面容看上去也许要比我们菜色一些，但我们的心却已经比他们苍老很多了。

形式主义的猫认为，以我现在这种年纪，“苍老”这种说法，听上去未免有些矫情有些陈腔滥调。但我觉得这是事实。离开校园已经接近5年时间了，5年时间也许不长，但真的并不短。5年前的我，迷恋存在与存在者此岸与彼岸结构与解构这样的字眼，5年后的我，一看到这样的字眼就呵欠连天。电影也一样，塔科夫斯基基斯洛夫斯基戈达尔之类的名字，对现在的我而言，远远不如周星驰昆汀塔伦蒂诺科恩兄弟来得有吸引力。

我已经厌倦了思考。所以在看吉姆·贾木许《破碎之花》前，我多少是有些犹疑的，不是怀疑电影本身，而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电影是以一个长镜头开场的，摄像机跟着邮递员移动，在迤逦的小路上，人物时远时近，仿佛时空的拉近与延伸。这种明显的贾木许式“胎记”加深了我的担心。不过，就在我几乎就要认定自己一开始的怀疑将成为事实时，电影却开始朝着一个典型的主流式引人入胜的方向前进了。

邮递员把一封没有署名的粉红色信件投进了一边看《唐璜》一边回忆自己半生风流韵事的单身中年男人家中。这个叫做唐的男人从未想过婚姻，也不想对任何人任何事负责，可是那封没有署名的粉红色信件却告诉他说他有一个从未谋面的19岁的儿子，这个儿子现在要来找他了。生活虽然早已将他磨砺得波澜不惊，但天上掉下个儿子这种事，还是让他心生微澜了。于是他“上路”，去敲开了他20年前的一个个女友们的家门……

这样一个目光已经呆滞的男人，他20年前的女友们会是怎样的？他跟他们又发生过怎样的故事？再次见面会发生什么？这样的故事相较于贾木许以前那些形式穷酸的电影，无疑要饶有趣味得多。

 

可惜的是，接下来的故事却一点都不热闹。唐去了5个地方，5个女人各不相同，有的欢迎有的尴尬有的冷漠有的愤怒，还有一个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但每个女人却都似乎还与他有某种若有若无的联系。漫不经心的叙事，不动声色的幽默。我们看到了整理抽屉专家和她的叫做洛丽塔行事风格也果然洛丽塔得很的女儿，经营房地产的金发女人和他的英俊丈夫和他们刻意营造的恩爱生活背后的平庸，故作神秘的动物沟通专家和她的寂寞人生，生活得与世隔绝的暴躁女人和她的一拳可以把人打婚的丈夫，还有花店里潜在的艳遇。但是，我们什么都没有弄懂，甚至连唐是否有儿子、那封信是否只是一个恶作剧都不得而知，只有房子里的花开花败可以证明，所有的一切确实已经发生过。

 

说不上来究竟是真实还是荒谬，只有寂寞如影随形。贾木许还是那个贾木许。

形式主义的猫说得对，“苍老”这样的字眼实在过于矫情过于陈腔滥调。5年时间算个狗屁，20年也不过白驹过隙。人生如花，花开之后终究破碎，所有的因缘际会一场热闹，过后还是各自回家睡觉。世界看你你看世界，彼此从来都很陌生，只有寂寞是坚持的惟一方式。

题记：
花开就有花败时，爱情也是这样，相爱总是希望永恒，却往往在中年时候发现拥有是如此的稍纵即逝。
―――卡夫卡·陆（KavkaLu）

http://www.minimamoralia.it/uploaded_images/broken-flowers-760396.gif

吉姆·贾木许（Jim Jarmusch）的电影总是弥漫着对于时间流逝的伤怀，本片也是如此，它只是一些记忆的片段突兀出现在回眸时刻的眼眶，这种追忆和期待成为中年人耿耿于怀的无奈，那些一起走过的日子，那些有过的憧憬的岁月，让心无法释怀。导演在邮件传输带上开始了时间的旅程，作为载体的邮件每天承担着不可测的故事传递，当那写着心事的信函被打开，所有的一切都因此发生着改变。
唐·琼斯一个单身的小业主，就这样过着百无聊赖的日子，直到一封粉红色的来信触碰到他早已木然的昔日时光，信上那并不确切的有关私生子的讯息让他有了一个找到真相的冲动，那不仅是关于他儿子的讯息，更为主要的是他试图在所有的磨灭里找到一些和自己青春有关的事件，这些事件将是生存鲜活的证明。
导演在电影一开始就以主题歌点明了事态的将来，唐·琼斯和那些女人到底有过怎样的纠葛早已不重要，他的上路更像是完成精神上的一次追忆，那些和他生命有过千丝万缕联系的女人，那些开放过的花朵在他生命的秋季被记忆再次绽放。
为了体现唐的孤单，导演用他邻居一大帮孩子在洒满阳光的庭院玩耍镜头跟摇到他独自一人在幽暗的客厅看《唐璜》的电视作比，这种渐暗的亮度变化正反映了唐内心的黯然和寂寥，此刻，又一段感情以一个名叫雪莉的女子弃他而结束，当今社会，一个拖箱就可以带走所有的情分，电视里的《唐璜》承载的是历史的浪漫，现实中的唐以高傲的神情掩饰别离的伤心。我们应该记住他望着雪莉背影的眼神，在他肃然的脸上眼神却露出了难抑的哀伤，主演比尔·莫瑞极其准确把住了唐的情绪，有兴趣的观众可以从他同样表现一个落寞男人的作品《迷失东京（Lost in Translation）》看到这个演技派的实力。他漠然回到客厅，电视的声音无疑注解了他的心境，也许，电视里的伤情会触动生命的当下，然而，更多的时候是在麻木里昏昏睡去，除了昏睡，还是昏睡! 一只沙发土豆需要外力打破他精神的黑夜。
没有一颗心可以做到真正的冷若冰霜。唐在当私家侦探的邻居文斯通鼓励下去寻找答案，亲情是我们在世界上无法割舍的情感，这是生命在习惯孤寂后寻访温暖的开始。
在唐拿着文斯通设计的线路穿越美国去寻找那5个二十年前曾经出现过在他生命里的女子时，导演通过他手中花束的变化来反映他和她们之间的关系，他找到的第一位昔日女友是劳拉，已是寡妇的她有个女儿叫洛丽塔，耐人寻味的是这个名字这对应了库布里克的电影《洛丽塔》，寂寞而善意的劳拉留他住宿，饭桌上我们似乎可以从洛丽塔的奔放和缺乏管束看见她母亲昔时的影子，第二天早上，当唐离开之时穿着睡袍出来送行的劳拉和穿着比基尼的洛丽塔连接起的是二十载的女性记忆，在洛丽塔青春的身体上我们可以想象唐和多拉当年的激情，这个互为镜像的镜头表明了导演对于延续和流逝的主观认定。可是时间已经消蚀了唐的激情，寻访儿子才是他的最想做的事情。于是，他继续走上了寻找的道路。
贾木许非常会用画面说话，在唐见第二位女友多拉时他手中的郁金香和她家墙上的花的油画已经表明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彬彬有礼的交谈中透出了岁月和性格的冷意，心的暖意和财产的多寡没有关系，中产阶级的客厅成了相互探视底细的工具，这一顿三人（还有多拉的丈夫罗恩）的家常饭因为话不投机而形同嚼蜡。
在路上，唐再见的第三个女友叫卡门，导演将她的职业设计成动物沟通学家有着明显的目的，可以和动物沟通的前恋人却不想和唐这个寂寞的中年男人多说一句，那束被送回的百合花成为人情被无情忽视的象征，当冷漠发生时两个人就成为陌路，这个段落绝望地表现了当代社会人情淡薄。为了增加这种疏离的感觉，导演再次以唐的梦境点出他遭遇的一切，记下的伤感将萦绕在他未临的道路。
和前几个女子不同，佩妮周围的人就能折射她的生活不尽如人意，谁也无法知道20年前的她是怎样的女子，从唐采摘野花送她的举动里我们几乎可以了解他们不太平凡的过去，导演始终没有说出他们之间有啥恩怨，只是以他被佩妮现今男友报以老拳来看，他承担是昔日错责的后果，情感伤害的清算以暴烈的手段结束或许更加彻底，而后，就是无言离开。
有些事可以追悔，有些事可以改变，但，亡友带给心灵的哀凉总是附带着岁月创伤，中年人已经清楚明白生命的无奈，独坐墓园的唐就这样孤单地沉浸在自己的命运里，一切已经荣辱不惊。
在唐寻找的旅途里，答案已经不是很重要，前因后果之间被岁月改变的初衷需要的是找到一个释怀的点。唐手捧鲜花的找寻成为了希图安抚自己心灵的慰藉方式，旅途串起的前世今生让唐审视自己所谓唐璜式性格的对与错，他今日的寂寥或许就是往昔“浪漫的”的代价。
影片的最后令人辛酸，追寻之旅无果而终，唐多么希望他店门口的那个年轻人是他的儿子，他多么希望当下他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亲情和温暖，所以，当年轻人觉得他莫明其妙而离去的那刻，唐追赶的不仅是可能的“儿子”，他追赶的是失去的往事，追赶的是属于自己往昔的记忆和爱人的气息，没有对应的存在，人无法证明自己的存在.
唐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于是，他去追赶，去追赶那每一丝的可能……
贾木许的电影里注重的是影像的当下性，他希图找出每一个瞬间对于时空的作用，他同时巧妙安排了细节来注释当代的人际关系，比如唐在文斯通家有段关于互联网的对话，瞬间可以取得联络的当代人却并没有缩短心灵的距离，互联网的造就的沟通便捷却无法让我们的心灵立马填平岁月的沟壑。这同样印证在唐和文斯通在同一客厅里用手机通话的场景，这标志着沟通的某种隔阂和虚幻。我们可以注意到贾木许喜欢用渐隐、渐显来表现时间的流逝，造成“一种情感或时间的晕眩”『注一』，这让影像充满不可预见的戏性，而这部电影的音乐特别值得一提，导演这次没有和他死党尼尔·杨合作，选用的是埃塞俄比亚爵士音乐，这种来自非洲的音乐表明了地球是一个村落通过互联网可以迅速拷贝，可惜的是人的情分却不像音乐一样容易获得，我们在没有回的探寻里寻找默契的可能。
这部影片属于每一个独处的中年人，也属于每一个正在慢慢靠向中年的年轻人，这个哀伤的电影让我们在生命的旅程里明白，所有的花开都要心灵和呵护，而更为脆弱的缘分需要心灵真真切切的关爱。

【附录：影片资料】
《破碎之花（Broken Flowers）》2005美国
导演：吉姆·贾姆许 (Jim Jarmusch)
主演：比尔·默里（Bill Murray）、杰西卡·兰格（Jessica Lange）、莎朗·斯通（Sharon Stone）、弗朗西斯·康罗伊（Frances Conroy）
片长：106分钟
奖项：2005第58届法国戛纳国际电影节“评审团大奖”、2005剑桥电影节最佳影片、2006丹麦影评人奖(Bodil Awards)最佳北美电影
个人评价：艺术性6，欣赏性6

2007年1月4日 星期四 下午22时29分 冬雨云间 寒鸦精舍

独立影评人：卡夫卡·陆（Kavka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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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ll Murray有一张耐人寻味的脸，那是一张很容易唤起女人母性的脸，那张脸缺乏生动的表情，只在眨眼之间流露出孩子般的无辜和无奈，偶尔牵动的嘴角表现出来的尴尬令人心疼。

Bill Murray扮演的唐·约翰斯顿并不是生活里的唐璜，虽然影片开始的时候就让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唐璜》，电视里的女人在唐璜的葬礼上哭泣，有人问她，你认识唐璜？她说，没有见过唐璜。那为什么哭？就因为没有见过。电视里的唐璜旁观自己的葬礼，对自己的风光大葬颇感意外，也许他自己也没有料到自己对女人的魅力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吧，就像沙发坐着的那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唐·约翰斯顿，那个桃花泛滥的男人，一辈子身边不缺少女人，女人前仆后继地奔向他的生活，却永远无法触及他的内心。

唐是个孤独的男人，影片无处不在表现他刻骨的孤独，一个人看大大的电视，一个人听来自天堂般空灵的女声吟唱，一个人昏睡在自家的沙发上或者旅店的床上，一个人上路，一个人寻找，一个坐在墓碑前的树下，一个人流泪。

他与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互相理解过，文斯通与他面对面还要用手机说话并不是简单的黑色幽默，里面深藏多少无法沟通的隔阂和疏离，虽然文斯通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对唐寻访儿子的计划是善意而温暖的，但在唐的眼里也许并不是他所需要的，不，他不需要任何东西，世界在他眼里可有可无，他的生命里已经没有必须的人和必须的事，他淡漠地活着仿佛一种委屈，他不主动，不拒绝，他在自己的生活里淡化着自己。

然而果真如此吗？文斯通的幸福生活像埃塞俄比亚音乐一样，旋律简单而重复，却对心脏有好处。他有众多儿女绕膝，擅做美食的老婆，虽然吸支烟也要被老婆管女儿管，虽然他抱怨自己要打三份工养五个孩子。跟唐相比，文斯通无疑是强势的，他们截然相反，就像他们的人生，一个在咄咄逼人中花团锦簇，一个在退无可退中破碎凋零。

唐跟文斯通的孩子是那么的熟稔，对女主人美食的赞美是那么自然，毫无失落与嫉妒之感，这让我们感觉，唐知道自己的生活方式跟文斯通的不同，他并不羡慕，就像他跟文斯通说，我正在过我的生活。

唐的生活是由女人建构的，他孤决的气质对女人有着难以理解的杀伤力，偏偏他是又是个对女性充满渴望的男人，因此他对在机场邂逅的女人和卡门的女助理裸露的大腿无比关注，他对女人莫名的吸引力让他背负花花公子唐璜的罪名，但从劳拉的洛丽塔的公然挑逗以及花店女子脉脉含情的目光中，可以知道，他生活里的女人从来都不请自来，他根本无需苦心捕获。

唐无力抵抗女人的进攻，更无力阻止她们的离去。影片开始就有一个叫雪莉的女人离他而去，他寻访的最后一个旧情人佩妮FUCK他的时候他无力地辩白：是你离开我的。为什么女人喜欢他又离开他？他在开始他的寻访旧情人之旅之前，在家里听一首歌，歌词是：我需要你，我需要你/我要以对的方式要你/听着，我也想你需要我/以对的方式，宝贝/就像我需要你这样/我会给你所有的爱/我要回报，亲爱的/我只感受到，一半的爱/别玩弄，值得一辈子珍惜的事/宝贝,难道你不在乎？难道你不孤独?/我需要你/以对的方式，宝贝/但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你必须，必须，必须需要我/爱我吧，宝贝/就像我爱你一样。

爱情大抵是需要回报的，尤其女人，爱情像泛滥的汪洋大海把男人吞没，她渴望她爱着的男人也是一片汪洋，但唐肯定不是这样的男人，他最多是汪洋里一座小小的孤岛。

再来背诵一段雪莉离开唐时的台词：“你永远这样子，永远不会改变，我不想再跟一个高高在上的唐璜在一起了，我就是你的情妇，看看你隔壁的朋友文斯通，他们多快活。”然后雪莉问他：“难道你不想有个家庭吗？”

难道你不想有个家庭吗？这句话把唐跟他的女人们割成两个世界，唐并不想有个家庭，我们无法猜测他为什么不想有个家庭，唐的人生有无数种可能，虽然电影里只字未提，但他在那些遇上那些女人之前已经破碎。

破碎的当然不止一个唐，他寻访的五位旧情人，每一个都不完整。劳拉的老公死于一场爆炸，她跟洛丽塔般的女儿一起生活，但显然她们彼此并不理解，甚至格格不入；朵拉有富裕的生活和貌似爱他的老公，但她却不想给他生个孩子；卡门在离婚之后从事与动物交流的工作，她对唐礼貌而疏远，她的女助手却对唐充满敌意，她不经意拍拍卡门胯部的动作暧昧轻佻，令人无法不对她们的关系想入非非；生存状态最差的是佩妮，因此她有理由最为暴烈，她对唐FUCK YOU，唐还为此挨了老拳；最凄凉的是小蜜雪儿，死于一场车祸，曾经的软玉温香如今只剩下一抔黄土与一座冰凉的墓碑……20年光阴弹指一挥间，再次相见，已是红颜老死时，同时逝去的还有化不开的郎情妾意，无限春光的抵死缠绵，演变成一场相见不相识的陌生：“Can I help you？”

他的那些粉红色的花儿，或多或少都败了、落了，她们的人生谁来负责？唐吗？这显然不公平。粉红色是含义丰富的颜色，它可以代表梦想、爱情、浪漫、女人、性感、青春、温馨、美丽……而这些，统统破碎了，破碎之花，碎的是所有人的人生，就像蝴蝶效应，不知道谁给谁做了局。也许这就是无法逃脱的宿命吧，宿命是时间最忠实的执行者，在宿命里，时光荏苒，花儿败落。
 
这部伤感的电影，仿佛只是为了向我们展示人生的种种破碎。唐对儿子的寻找更像一个穿缀其间的线索并不具有实际意义，也许唐在半强迫的寻找过程中触动了深藏的温情吧，那许是对重生的一种渴望——或者是通过找到儿子重建自己的生活，或者是在儿子身上感受重新来过——唐憧憬着可能再生的别样生活，这种生活不再破碎。

到电影结束，儿子还是个扑朔迷离的谜题，唐自身的多疑甚至传染了观众：也许这是文斯通的设计，他不过是想帮唐重建他以为正常的家庭生活；也许是雪莉的计谋，她用这样一个故事来令唐醒悟，珍惜手中现有的感情；也许真的有这个儿子，朵拉对唐的旧情难忘与闪烁其词很可能因为她就是儿子的母亲，而且她不肯给她丈夫生孩子多么可疑；而佩妮为什么对唐如此痛恨？难道不可能是因为她为唐养了二十年的儿子所积蓄的委屈瞬间爆发？那最后跟唐对话的小伙子不是被唐认定是他的儿子吗？你看他也穿着跟唐同样带袖杠的运动衫，不过他为什么被唐的认领吓跑了呢？对女人的离去从没有追出去的唐却狂奔着去追他的儿子，仿佛在追他不再破碎的生活，可是，对面开来的那辆车里面的小伙子为什么死死盯住唐看？要命的是他也穿着跟唐一样带袖杠的运动衫……彻底迷失，最后360度的旋转镜头与唐表情呆滞却目光犹疑的脸，让所有人都深陷于生活的谜局，撞见时间的虚无与当下的茫然，进入眩晕、眩晕，直至幻灭、幻灭……

最后用唐说给他假想中的儿子那句话来共勉吧：
过去已经过去，我知道，未来，不管发生什么，一切尚未来临。
那么，你所拥有的，只有现在，现在……

 

相关链接：《破碎之花》主题曲《There is an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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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关资料：

◆原　　名：Broken Flowers
◆译　　名：破碎之花
◆导　　演：吉姆 贾姆什 (Jim Jarmusch)
◆演　　员：比尔·墨瑞 Bill Murray
　　　 朱莉·德尔培 Julie Delpy
　　　 杰弗里·怀特 Jeffrey Wright
　　　 杰西卡·兰格 Jessica Lange
　　　 莎朗·斯通 Sharon Stone
　　　 弗朗西丝·康罗伊 Frances Conroy

◆片　　长：106分钟
◆上　　映：2005年

◆级 别：R（粗口、裸体与毒品涉及）

◆个人推荐：超级五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