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东亚,你就很难避免,成为下一个:长大后,有“下一个素熙”,或者,小时候,像金宝拉短片《竖笛考试》里的小女孩。尽管介于郑朱莉和金宝拉的电影人物年龄设定,相差了两个世代(00后与80后)。但步入“下一个”的命运,就是猛跑过雷区,大概率要踩中。 于大陆观众,《竖笛考试》的故事设定也非常熟悉。竖笛这个乐器,我至今也还记得。小时候拿的那个玩意,是乳牙黄。突然集体吹奏,突然莫名消失。可我注意到过,有哪位同学没有竖笛吗?或者,有个人的竖笛,发出了刺耳、难听、有违常音的时刻吗。不记得了——正如多数人应该都觉得,大家肯定有一支竖笛,就像00后一定觉得每个人都有好看的白球鞋穿。一道从少年时代飘来的局促,诡异的竖笛声,也唤醒一群人列队在校门口烈日暴晒的驯化记忆,只为等待领导视察的车阵。那车阵,迟迟不至,最终也没来。 从第一幕的规训开始,小孩子面对的成长教育,就是家长与老师的合围。女孩早慧,在主观镜头中,提早窥见父母的疲惫。片中的家长,似乎只是底层受累,不知道怎么表达爱,或者疏忽,没有能力爱。尚不至于落到更残酷的一种——他们就是不爱你。但在能出走与反抗的姐姐、得宠爱于一身的哥哥之外,女孩就是捡到了一根烂竖笛——一根成长洪流中的脆弱稻草,却要牢牢抓住,用它吹出好听的曲子——被目光注意到的奋力求生之歌。
她要反复练习,而目力所及的大人,似乎忘了爱,习得爱,感受和分享爱,同样是一种后天能力,并不是像花草,自然发生。
他们并不知道。他们也看不到,或只想到:“下一个”。
小小的汉娜似乎是小小的恩海在班上唯一的朋友。
恩海说汉娜的名字真好听,像外国人的名字一样,未来如果去国外也不用改名字了真好。
恩海的父母有三个孩子,恩海是最小的那个,头顶上还有一个带男友偷偷摸摸回家的姐姐和一个貌似用功学习却只会对妹妹颐指气使的哥哥。
恩海的父亲经营一家调味品小铺,就是菜场里很常见的那种小作坊,有一幕是恩海骄傲地带着考了A等的试卷去找她爸报告好消息,和出轨的父亲将就着拧巴婚姻的母亲看到女儿走过来第一反应却是找理由走开了,留下父亲、恩海还有制作辣椒粉的轰鸣的机器声在一个空间。
恩海的父亲和母亲都不知道如何去表达爱,或许生孩子也就只是为了生孩子,出身贫寒的家境中,却不得不遭受重男轻女的另一重压迫。
哥哥独享一间房间,对妹妹的殴打是家常便饭。姐姐和妹妹共挤在一个房间,恩海更习惯睡在衣橱里,因为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汉娜的家境实在好了太多,她拥有钢琴,父母也会让她去学习,她弹奏钢琴曲时让恩海意识跟竖笛的音质很不一样。
汉娜的母亲很友善,她轻轻敲门,送了切好的各式水果拼盘进来,并夸赞了女儿的朋友恩海长得很漂亮。
恩海对汉娜妈妈的举动很有好感,甚至无意识对汉娜说了,你妈妈进你房间总是会敲门吗?
汉娜或许完全不会懂这句看似不经心的话,背后隐藏的是恩海多大的感伤,一如她们之间现在的与未来持续的那道鸿沟。
下一幕中的恩海,一手紧紧握住象征自我存在于这个不合理世界的旧竖笛,一手牵着仅有的好友汉娜的小手,她继续漫不经心却让观众感到苦涩地倾诉道,“汉娜,我喜欢和你一起玩…其它小朋友都会取笑我,但你不一样,我可以很坦然地和你谈论我的父母。”
对于一个早熟的小女孩,能够让她鼓起勇气又毫无顾忌地分享这样私密的忧伤的人,应该算得上是真正的挚友了。
在恩海眼里,总是被别人嘲笑的自家父母,其实也不过是困厄挣扎在于生存温饱线上的蝼蚁,一如平凡的我们。
麻木又畏葸的母亲,是会隔着窗子让女儿恩海去打听丈夫有无出轨的举动,也是会于丈夫训完天蒙蒙亮时故意吹竖笛吵醒夫妻二人的女儿,才慢慢从丈夫身后探出身子的沉默者。
严肃又无力的父亲,是因为吃了没文化的苦,转头对儿女不断告诫要好好念书,不能变成白痴的劳苦大众。
汉娜怎么会知道这些呢?这个小小的女孩、出身优渥中产之家,被母亲呵护如珍珠的女孩汉娜,对朋友恩海是温柔的、包容的,也或许是致命的。
空荡荡的教室里,唯有汉娜与恩海,汉娜吹着那支价格贵的、好看的竖笛,练习着考试的曲子,恩海却烦恼着,烦恼到怀疑自己拿着破旧的哥哥的竖笛是否应该放弃。
汉娜只是说了一句看似平常又合理的“让你妈妈买一支新的竖笛吧。”
殊不知短短的话语,却成为刺痛敏感又早慧的恩海的一把利刃。
恩海回到家,隐忍了很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在和姐姐合挤的小小房间里,她撕碎了之前张贴在墙上的漫画人物,扭碎了一个个象征了小女孩梦想之家的房子积木,最后再次躲到了衣橱中。
让恩海重拾练习竖笛初心的契机,是那一晚她对母亲说,“妈妈,我好看吗?”,我想,她或许是牢牢记住了在汉娜家中汉娜母亲那句同样漫不经心的夸赞,而来自他人的无心夸赞,却会让一个缺乏自我印证的小女孩,久久珍藏于心。
恩海母亲无法用言语,也不知如何用言语来宽慰孩子,她只能选择用胜过言语的行动,一个拥抱来抚慰自己的孩子。
而正是这个拥抱,让孩子看到了一点希望,重拾了一点信心,让恩海再次投入到筹备竖笛考试的练习中,只不过这次开始,她为了避免吵到哥哥被挨打,独自在户外吹奏。
终于到了选拔的那一天,发觉恩海像是眼里噙着泪光般登上表演台,她的好友汉娜不计前嫌地冲着她微笑,用加油之类的口语嘴型鼓励着她。
手中的竖笛,忽然是那样地充满着份量,因为承载着小女孩长久以来的希望与梦想,是她独自抵御诸多生活苦难的支撑之物。
常规的表演曲成为了女孩的心声,演奏结束后停顿数秒的如释重负与憧憬期待被“很好,下一个”倏然消解。
一场竖笛考试的风波里,恩海拥有过的,除了是徒劳的付出,还有的,或许就是让我们印象深刻的,和有着身份差距的汉娜友谊的惊鸿一瞥。
而两个小女孩的友谊,未来会变质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就请让它停留在此刻,如同戛然而止的结局。
童年阴影,蜂鸟前传。@Moma
爸爸低下头给女儿系鞋带,好像突然成了一个可爱温柔的人,女儿想摸摸爸爸的头发,爸爸抬起头,又是那张没有表情的严肃的脸。做了几秒钟的梦醒了。
出手不凡鼻酸酸;仰望父亲背影+俯视父亲头顶的近却疏离,完美对应了蜂鸟里遥望且错过了母亲模糊的身影:父母的氛围都是ghosting
性别真的会导致对世界认知的不同吗?女导演实在太细腻了,对角色情感的把控,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次微小的心灵颤动,非常具体。
3.5;《蜂鸟》的先声。体量虽小,但起承转合自如,其间蕴含的情感能量也颇为巨大;以一次竖笛考试为契机,横向剖开一个普通家庭日常生活的肌理,可一窥成人是如何面目灰暗地应付生活而无暇顾及孩子的柔软心思,可一睹女性如何从小受到歧视。与这个冷酷世界呈鲜明对比的是,女孩之间温暖珍贵的友情,女孩在艰难生存环境中的不懈努力和对美的追求。整个短片让人心疼,与妈妈的拥抱、欲抚父亲头发令人泪目。
不管觉得自己再怎么努力再怎么特殊,在别人眼里都不过是“很好,下一个”吧😳
关注女孩内心的心理,她们小小的世界也很重要。
3.5。HKAFF短片展映。最佳。期待《蜂鸟》了。©百老汇
天真与残酷中渗出一丝温柔。
#MUBI# 拍的非常细腻,大量固定镜头,时不时手持镜头会提高一些情绪。演员演的也非常克制,不多的台词却也撑起了整个故事。虽然表达的也很克制,但真希望剧情上能走出“弑父”这种道路,而不是跟随父亲奔跑(对照超越父亲的哥哥)。
75/100 @MUBI 静
纪念一次为金帧选片,因无中字,只好自己译制了一版,让大家见笑了:【竖笛考试-金宝拉】https://b23.tv/lnx5qv
在后来的《蜂鸟》里,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这个短片的延伸,而且是一种很学院派的规整的延伸。这两部电影所讲的少女故事,是让观众直接看到电影背后的创作者的存在的,私人的故事发展得细腻和从容,从家庭里的矛盾一点点揭开,到单独和爸爸、妈妈和解性质的互动,最后一起吃饭,像日常的家庭生活一样循环,在叙述里有种女性的柔和
导演很擅长捕捉生活细节来体现人物情绪和心理,共情能力超强。
对《蜂鸟》的钟爱实在是难以用言语形容,这部短片是蜂鸟的前身,如出一辙的家庭结构与遭际心境。对现实的反抗是清晨吹出刺耳的声响,面向自我的挣扎是躲进衣柜,把对亲情的渴望化成沉默的凝望。你视为最重要的人生舞台在他人眼中稀松平常,你全力的准备不过是那无数个“不错,下一个”。金宝拉未来可期
女性的敏感是用很多个微小真切的痛苦凝结而成,如果不是经历过怎么会这么懂。如果成长的代价可以付出的少一点,你我也不用如此小心翼翼。
《蜂鸟》前传如何摧毁一个女孩的一生,你只需要对她说:“你现在看起来像一只猴子。”和“不错,下一个。”
金宝拉拍女孩的面孔,都带着些木讷。那是我小时候的表情,面对苦难和暴力,小孩子是反应不过来的。最动容的是母亲抱住女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在一次午睡的时候端详我,那个正经历着生活碾压的女人眼窝深深地,眼球格外地黑,没有了平时的暴躁戾气,用一种平和而潮湿的眼神看着我睡觉,我合上眼,假装睡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心翼翼睁开眼,她已经睡着了。
问妈妈漂不漂亮,几句话畏缩又渴望爱的感情就出来了,同理还有试图摸摸父亲的头。
19.10.2019 當代moma小女孩長得和我小時候好像喔⋯有些經歷竟然很相似,小學也有一場口風琴考試來著。但是很明顯幸運好多,也沒有兄弟姊妹這樣就揪心的時刻。只是如果像今天這般多年後回想,才會發覺並不是不在意或當作未發生,只是「會過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