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对奥森·威尔斯的景深摄影和段落镜头的褒扬已经成了一种cliché,那么我们或许应该谈谈他的伟大创举如是如何在这部影片中沉沦的(不去讨论所谓的完整版究竟如何);以及从中我们还可以得到些什么。
于我而言,最为精彩的是影片的开头。旁白徐徐引入,从“那个时候”起笔,谈着马车、服饰:
“因为我们在路上花的时间愈少,节省下的时间就愈多。但是在那些日子里,时间有的是……”
这是一个文学时刻,它会让你想起普鲁斯特,想起曹雪芹,会让你产生一种眷恋的幻觉,这种开头便产生的幻觉使我后面几乎要把奥森·威尔斯的旁白当成是乔治的回溯。
同时,在旁白与影像间又充满了张力,这宏大的开头伴随着的不是花团锦簇的宴会(当然,这舞会在后面便会出现),而是“无关紧要”的影像:全景中的宅子和马车看起来都是如此普通,若不是后面“群众”的议论,我们几乎感受不到这个家族如何magnificent. 而那一段充满逗乐趣味的换装蒙太奇中,主角也非安巴逊家族的人,而是摩根。但我们将摩根理解为这个影片真正的主角也未尝不可。
插句嘴,重看《公民凯恩》的时候,我才忽然被科顿给迷住了。豆瓣影人介绍写得太好了:
约瑟夫·科顿是那种永远成不了天皇巨星、进不了前10名但却也令人永远无法忘怀的演员,他就靠在那里吸着烟,温情而饶有意味地用眼角余光看着你,像一座酝酿爆发的休眠火山,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一旦爆发,你会心甘情愿被他灼人的热能所熔化。
他的眼睛里充满忧郁,笑起来的时候却意味深长;他有时候看起来有点儿玩世不恭,有时候又从容得有点淡漠。因此他来扮演这部电影中的摩根先生真是太好了。作为踏上工业革命洪流的新兴阶级,摩根先生在这却并不全然作为这个古老的、逐渐衰败的家族的对立者。相反,他把对伊莎贝拉的爱演绎得足够压抑而深沉。这份绵延的感情自然但得起气韵悠长的镜头与叙事,然而却被硬生生地掐断了。留下属于这段感情的动人时刻仅有两处:舞会上众人谈笑风生间,看似落花流水、前嫌尽释,殊不知此情弥深,却掩做无意;弥留之际的伊莎贝拉用最后的力气问到“他问起我了吗”“他来了吗”“我想见他”。
重逢最为致命。上一代的重逢是下一代的相遇,而下一代的别离则预示了重复之日这个古老家族的衰败。迈向工业现代化,迈向自食其力的资本主义精神的女儿与耽于富贵,厌恶劳作的贵族公子,势必踏上不同道路。而在时代的滚滚红尘中,我们还是能够看到一个令人心碎的动情时刻。
街上偶遇的乔治忧心忡忡地抱怨着笑靥如花的露西,“我真不喜欢你这样的语气。我不吃把药就要昏倒了。”
露西则用最为天真活泼语调与他扯着玩笑话。乔治要与母亲离开,永别之际,他为露西的“没心没肺”感到痛心,感觉自己像个傻瓜。然而摄影机随后为我们揭露了真相。中景镜头里我们看着乔治心灰意冷地离去,直到他走出画外那一刻,我们清楚看到孤身一人在镜头中的露西脸色一变,随即一个脸部特写,这个几乎一闪而过的特写如一记重锤砸在观众心中。然后我们看着她走进店铺,要一把药片和一大杯水,这时候的镜头狡猾地跟随着去拿药的店主,然后在他回首的瞬间,我们通过他错愕的、看向地面的眼神知晓了画外发生的一切。这一段落结束了,它或许不像其他有着华丽灯光与精细布局的段落镜头那样突出,可是却如此迷人。它与前面乔治的话产生着呼应,又用画外留足了想象呼吸的空间。
然而,正是这两代四人的纠葛本可以谱写出一段荡气回肠的时代恋歌,最终却成为片段的堆叠。
舞会片段+雪地马车片段+乔治与姑姑的厨房片段……尽管在各个片段中亦有令人称赞的镜头与调度,它们却无法连贯的串起一个完整的叙事。回想一下《公民凯恩》吧,在景深镜头之外,我们一开始被吸引的难道不是“玫瑰花蕾”的秘密么?我们追随着记者,不断在现在与过去中跳跃,影片结尾,记者串起了凯恩复杂而荒诞的人生故事,而发掘出凯恩最深处秘密的是我们。
然而《伟大的安巴逊》,正如我一开始所言,旁白缅怀的语调像是某人的口述史,影片故事就像他随意从记忆深处捞起的某段往事,那逝去的欢乐或许带着幽怨,却绝非伟大。它固然有动人的时刻,却缺乏精妙的构思,使得这纯然过去的讲述,但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呆板。因此,它不是《追忆似水年华》,不是《红楼梦》,不是《飘》,不是《家》。它成为了某种略显空洞的形式。
8.0
为纪念影片问世八十周年,导演剪辑版有机会被找回并进行公映,如果有机会,非常希望能一睹全貌。古典乐与民谣不同,后者回应了现实,但前者是超脱的,它脱离此时间,脱离此空间,或其他条件,不能被具体地概括,厚重感又有别于通俗音乐;哪怕这个作品问世在制片公司干涉后,我仍认为它是完美的,只不过它努力的方向与这些美国类型片相反,是《去年在马里昂巴德》那样的作品,而脉络还要更清晰。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部影片,要么过于细碎,显得我抓不住重彩之处,要么过于宏大,显得我看不出重彩之处。这个故事里无数角色登场,但起点只一个,就是乔治·安巴逊。无论约瑟夫·科顿所饰演的尤金·摩根凛然的面孔多么抢戏,这仍是乔治·安巴逊的故事,是一个富有者失去所有财产的故事,他就是殷商的帝辛。你看,这就是过于宏大的同时过于细碎,什么都没讲。
《伟大的安巴逊》中场面调度是花哨而惹眼的,但最妙的一点是这并没让我们出戏,而是对于米德兰镇越陷越深。一个人身处这所过时的城市,与时代领跑者们生活截然相反,并自以为是地误认为自身是万物的尺度、这就是世界的全貌,直到尤金·摩根现身——而你从没见过这样精炼的妙语,“因为我们走得越快,花的时间就越少”。这是奥逊·威尔斯对所谓“乔治·安巴逊”的追忆,而后者甚至只是符号,于是我们看到了许多与那些常见类型电影信仰不同的地方,幽灵般的主观镜头不知所踪,再对那些难以察觉的表情不厌其烦地进行特写,还有英国观众最讨厌的,强迫人们注视空空如也的环境,第三人称的叙述中掺杂着剧中人对镜自语的补充,而这些信息与情节发展无关,他只是事无巨细地描述现在正流行什么样的靴子。
如果这是另一部“Once upon a time”,它可以设计得足够悲恸,但电影没有,反而选择了不断制造间离感。奥逊·威尔斯可以把乔治塑造成另一个公民凯恩,但他也没有;在这样交替的时代下,当尤金闯入他们的摇篮时,每个人的内心世界一定都深邃无比,但他也拒绝继续探索。乔治·安巴逊的身上没有悬念,他的核心动作是要阻止母亲与尤金·摩根再婚,以一种充满自毁倾向的决然和觉悟,靠拒绝尤金和母亲选择的自由来守护一种极为抽象的家族尊严;但在电影里,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结束了就是结束了。他只有浅浅一层,正如整个米德兰的空间,宴厅、庭院、街道,是那些变化的议题,交通、工业、房产、婚姻,城市自己急速膨胀,玷污了它自己,而人类在这一切的衬托下并不更凸显。是建筑,开始时安巴逊的家族庄园是稳定的,静止的,长镜头的,而在结束时乔治·安巴逊重新望着的陌生米德兰城市是流动的,变化的,蒙太奇的,这就是马车变成汽车的意义。这是一个表面的世界,人类并不处于任何深层次,他们也活在表面。乔治·安巴逊不会被家族制伏、不会被教会制伏,他那毫无理智可言的自尊是被周围变化的一切消解的。对了,这部显然要比《公民凯恩》好许多,不那么方便大众,是一则反溯家族记忆的私密创作。各位,这可比我们“公认影史最佳”的《公民凯恩》还要好许多许多。
乔治和露西让我甚至想到了瓦力和伊娃,代表未来的女性与坚守过去的男性相爱的悲剧,只是因为后者毫无必要的坚持,而影片想要追忆的是就是这种徒劳感,同情他的傲慢。过去已经消失了,我们才意识到这一切应当被展现,像常听的韩国饶舌歌词里说的“我是用hiphop来保卫我的国土”,以前我并不理解,现在呢,至少意识到了“我是用影像来保卫自己的国土”这种象征意义了,同学会挥魔杖般,学着认识到我们最熟悉的周围有朝一日会变得完全陌生。这个故事里无数角色登场,但起点只一个,就是乔治·安巴逊,这个故事的意义是保有乔治·安巴逊·米纳弗的存在痕迹。尤金·摩根充满自信的演讲道,根本不存在所谓旧时光,过去的时光不是变旧了,不是老去了,而是死了,只有未来是活着的。无论约瑟夫·科顿凛然的面孔多么抢戏,他出现在最开端,出现在最结尾,这仍是乔治·安巴逊·米纳弗的故事。不对,出现在最开端和最结尾的是奥逊威尔斯,是他在慢慢地说出“安巴逊家族的辉煌始于1873年,这份辉煌持续到米德兰变成一座现代城市为止”和“女士们,先生们,伟大的安巴逊改编自布什·塔金顿的小说”,截删得格外抽象,伴随着这些东西,那些凌乱的剪接我们以前叫它“蒙太奇”,现在叫“短视频”,不对吗?以前的人死了,现在的人忘了,水消失在水中。这就是过于宏大的同时过于细碎,什么都没讲,什么都是,我写得可太烂了。
《安倍逊大族》电影剧本
文/〔美国〕奥逊·威尔斯
译/闻谷
叙事人:安倍逊家族于1873年开始发迹。他们所在的中部地区小镇日渐扩大,发展成房舍林立的城市,在这些年里,他们始终声名显赫,目击了这一切……
在那些日子里,城里凡是穿绸着缎的女人都互相认识……
……凡是有得起车马的人家也都互相摸底。
那时唯一的公共交通工具是街车。……一位夫人在楼窗里对它打个惚哨,它就马上停住,等她关上窗户,穿戴齐整,姗姗下楼,找到阳伞,对女仆吩咐好下一顿的菜单后出门登车。
如今这对我们来说是太慢了,因为我们在路上化的时间愈少,节省下的时间就愈多。但是在那些日子里,时间有的是!……
有时间去滑雪橇……
……打球,参加集会,跳交谊舞,拜年……整天在树林里野餐……
……甚至唱小夜曲,那是已经消失的风习中最美的一种:在夏天的晚上,小伙子们带着乐队来到一个美丽姑娘的窗下……
……笛子、竖琴、小提琴、大提琴、短号和低音大提琴为美丽的星星奏出悦耳的曲调。
在这个年代的早些日子里,妇女的打扮流行的是前额的刘海和背后打褶的裙子……
……男人则不论老少,都只戴一种帽子:硬梆梆的丝质高帽,俗话叫“烟筒”……
……城里也罢,乡下也罢,找不出其他帽子,男人们都毫不在乎地戴着这种帽子,戴着它划船……
……但是,戴圆顶礼帽的风气传来了,这一季节的帽顶是水桶形……
……下一季节则是水勺形。
每家都还保留着脱靴器……
……不过高腰靴已经让位给浅口鞋和皮腿套了,这东西也花样翻新,鞋尖忽而象棺材头,忽而又象赛船的船首。……
……裤子有折痕就算是穷酸味十足,折痕表明那条裤子上过货架,也就是“现成货”……
……男人的夜礼服是一件棕黄色外套,短到可以看见底下的黑上衣的燕尾,燕尾长出外套五英寸……
……但是过了一、两个季节,外套又放长了,一直长到脚跟……
……窄裤腿变成了大口袋似的裤子。
这座小镇上的人生活俭朴,因为他们都是“早期移民”的子孙,他们的祖辈驾着马车,带着斧子和火枪,开拓了这片荒原,身上一文不名。这批开拓者省吃俭用,否则就难以为继;他们必须为过冬积贮食物,或者用货物去换取食品,他们常常怕存底不足……他们的子孙辈余悸犹在。在绝大多数人的思想里,俭朴是仅次于宗教的。
在这样一个崇尚简朴的环境里,安倍逊家的显赫气派,就如同丧礼上出现一支铜管乐队那样引人注目了。
漆黑的银幕渐渐发亮。(圈入)1885年。
1.一条老式的街道,一幢围着白色篱笆的房子。两个穿绸着缎的女人在人行道上同三个穿绸着缎的女人擦肩而过。她们互相招呼致候。
2.一辆马车从银幕的右边进入前景,它穿过银幕时,车上穿绸着缎的乘客们向街上的那几个女人挥手致意,她们也挥手答礼。马车刚驶出画框……
3.一头骡子出现在画框的另一边,拉着一辆街车。房子的楼窗打开了,一个女人打了个唿哨,关上窗,消失不见了,这时车夫已勒住了骡子。乘客们耐心地等着,有的抽着烟,有的在车子周围散步,有的在聊天或者读报。那个女人走出房子——身上的打扮增添了一顶帽子、一件斗篷、一把阳伞和一支手袋。她上了车,乘客们各就原位,车夫在骡子背上抽了一鞭。
4.街车猛然起动,轮子脱出了轨道。乘客们全体下车,把车子推上轨道。这次顺利开行了。它驶出画框的左侧。
5.(化入)同一所房子。冬天。月色清朗。房子和街道已披上雪装。一副马拉雪橇上坐满了对对兴高采烈的男女,在前景中飞驶而过。
6.(化入)同一所房子。夏天。晚上。房子里正在举行宴会。马车在篱笆外卸下客人。窗户全部透出灯光,院子里点着纸灯笼。一对对兴高采烈的青年男女在草地上漫步。
7.(化入)同一所房子。夜晚。房子漆黑无光。尤金·摩根和杰克·安倍逊醉醺醺地和五六个带着乐器的乐师进入画面,走到房子跟前。摄影机摇拍:他们走过一座海神塑像,来到草地上。他们在靠近摄影机的地方作好了唱小夜曲的准备,尤金和杰克离摄影机最近,好让大家在他们再次出现时记得起他们的面貌。
8.尤金让低音大提琴伴了一下,跌倒在琴身上,琴面坍了下去,他掉进琴身,仿佛滑进了澡盆似的。
9.(化入)安倍逊天厦二楼一扇窗子的近景。伊莎贝尔生气地关上了窗子。
10.(化入)威尔伯·米纳弗的近景,他戴着一顶烟筒帽。
11.(化入)全景:威尔伯·米纳弗和伊莎贝尔在划船。他戴着一顶烟筒帽。
12.(化入)尤金的近景。他在卧室里对着镜子戴上一顶水桶式圆礼帽。
13.(化入)尤金白百近景。他对着镜子戴上一顶水勺式圆礼帽。
14.(化入)尤金站在镜子面前的双脚的近景。一只脚正在插进一只高腰靴,另一只脚没有穿鞋。他双手把脱靴器插进靴筒,拉上了靴子。他的手伸向画外,大概是去拿另一只靴。
15.(化入)尤金双脚的近景。脚上没有鞋子。他的手缩回来,拿着一只鞋尖象赛船船首的浅口鞋。他开始穿鞋。
16.(化入)尤金双脚的近景。他已经穿好鞋。当他把裤子往上提时,摄影机向上摇拍,我们看到他是站在一架穿衣镜面前,端详着身上那条毫无折痕的裤子、头上那顶水勺式圆礼帽和一件长下摆衬衣。
17.(化入)尤金的全景。他背对镜子,面对摄影机,所以我们发现他正在回头看他在镜子里的背影。礼服外面罩了一件浅色外套,黑燕尾长出外套五英寸。
18.(化入)尤金在镜子前的全景。现在穿的是一件长到脚跟的外套。
19.(化入)尤金的全景。他在镜子跟前端详自己,身上穿的是一套下午装,裤子象个大口袋。他现在戴的是一顶草帽,拿一根竹杖。他对自己的仪表颇感满意,走出了镜头。
20.(化入)尤金从他的房子里出来,装束一如上一镜头。他出了大门,走上街头。
21一25.尤金走过一系列当年式样的房子,一块草地上正在进行一场槌球赛;一家铁铺;一所学校;一家杂货店或五金店;一些房舍——这一切都表明这是“一个崇尚简朴的环境”。
26.尤金走过一小片树林。现在摄影机跟着他摇拍,表明他的目的地是显赫的安倍逊大厦,它的豪华气派同尤金适才走过的房舍成为强烈的对比。摄影机刚要转向大厦,我们听到——
一个老年人的声音:就在那儿!安倍逊大厦!本镇的骄傲!
这时摄影机拍下了整个建筑,在镜头的一角,靠近摄影机的一边,有三个男人坐在一辆停在一块路标跟前的马车里。刚才讲话的那位老者放下了指着大厦的手臂。一个中年的男子显然是一个外地人,另一个中年男子是他的朋友,一个本城居民;老者是他的父亲。外地人在他们的引导下参观游览。尤金没有注意他们。他继续走向大厦的正门时,他们还在说着话。
中年的本地人:光是木工活就化了六万块钱!是啊,先生,楼上楼下都有冷热水,每间卧室都有专用盥洗间!
老者:嗯,先生,如果少校同意的话,我看美国总统都乐意把白宫跟安倍逊家的新厦交换呢,不过天晓得,我敢打赌少校是不会同意的!
这时尤金已经到达大厦的门前,按了下门铃。门打开时,我们看到:
27.尤金在门前的近景。开门的是黑人管家山姆。
尤金(跟老者说的那段话的最后一个字紧相衔接):安倍逊小姐在家吗?
山姆:不,摩根先生,安倍逊小姐没有在家。
尤金看了他一会儿。
尤金:谢谢,山姆。
他转身离开了大门。
28.从反方向拍摄:马车上的三个男人在画框的一角。我们看到路标的另一块牌子上写着:“安倍逊大街”,背豪中是那片小树林和尤金走过的那条街。三个男人的眼光越过摄影机,投向大厦。
中年本地人:瞧那个砖砌的马厩!
老者:新式的漂亮马车,还有那马具!安倍逊家的人天黑后上街,城里人光听铃铛声就谁都知道是他们。
尤金从大厦所在的方向进入画面。
老者:唷,尤金!
尤金碰碰帽檐为礼,继续走他的路,离摄影机愈来愈远。
中年本地人:不知她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
外地人:谁?
老者:伊莎贝尔小姐。
中年本地人:安倍逊少校的女儿。
老者:尤金·摩根是她的意中人。昨晚上喝得太多,一脚踩进了为她唱小夜曲伴奏的低音大提琴。(化出)
29.一片小树林。尤金又进入树林,他正在朝大厦走去。他换了一身打扮,这次胳膊下还夹了一盒糖果。路标底下是另一群人——两对夫妇、都是本地居民,显然是在购物的半道上碰见的。尤金没有注意到他们。
丈夫甲(笑得喘不过气来):亚历克斯·米纳弗老头……你知道他是多么小气的……呃,看来伊莎贝尔·安倍逊小姐是搞了一条什么狗……
妻子甲:他们说是圣贝纳德种。
丈夫甲:于是芬妮·米纳弗也就非有一条不可啦。唷,她说安倍逊家是买的狗,你想白要不付钱是不行的!……本来嘛!
尤金已到达门前,按了铃,山姆开开门。
30.尤金在门前的近景。
山姆:不,安倍逊小姐没有在家候您,摩根先生。
尤金:谢谢。(转身要走)
山姆:摩根先生……
尤金:嗯?
山姆:这次她真是出去了……跟威尔伯·米纳弗先生去划船了!
尤金:谢谢,山姆。
他走了。
31.从反方向拍摄两对夫妇。
丈夫甲:买条狗要化五十到一百呢!亚历克斯老头想打听我是否听说过狗要化钱买的。他认为化上一毛钱,那怕两毛五,请人替你溺死一条狗,那还有点道理,可是化上五十块,也许还不止五十,嘿,先生,那简直象要了他的命。
这时尤金从摄影机后面的大厦方向进入画面。
丈夫甲:唷,尤金。
尤金走过他们面前时扣帽为礼,沿街走出了镜头。
妻子乙:简直是乱花钱——不过,那头狗跟着伊莎贝尔小姐出来散步时,看上去它似乎还值那几个钱。
妻子甲:她回国后我还没有见过她呢。
丈夫甲:嗯,她顶多不过十七岁左右,也许十八岁……唉,怎么说好呢……她是……她是一位长得挺讨人喜欢的小姐。
(化入)外景·冷饮店·白天
32.店堂里一架唱机在放送音乐。伊莎贝尔牵着圣贝纳德种狗,一旁是威尔伯·米纳弗,正从店里出来。他们碰上了尤金。尤金扣帽为礼。伊莎贝尔假装没有看见他,威尔伯冷冷地点了点头,他俩走过他身边,出了镜头,尤金怏怏不乐地看着他俩的背影。(化)
内景·小理发馆·白天
33.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让人刮脸,另一些人坐在放剃须用具的架子下面的板凳上。
顾客(难以置信地):威尔伯·米纳弗!
理发师(手里拿着剃刀,大惊小怪地):是啊,先生!
正在刮脸的顾客(抬起眼晴看):嗯,威尔伯也许不是什么美男子,不过他是一个踏实的青年商人。
内景·缝纫间·福斯特太太家里·白天
34.两个中年妇女、一个女缝工和福斯特太太。福斯特太太穿着紧身胸衣和当时式样的内衣。
中年妇女甲:看来伊莎贝尔还颇有头脑,别看她爱出风头。
中年妇女乙:威尔伯·米纳弗!她挑了他,就因为那个个个女人见了都喜欢的男人有天晚上唱小夜曲时撒了点野!
福斯特太太:她生气的是他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大出洋相。这让她觉得他并不怎么替她着想。她也许想错了,不过现在已经为时太晚,不能再打什么别的主意啦。婚礼气派小不了,安倍逊式的,生牡砺漂浮在现捞出来的大冰块里,从外地请来一支乐队……然后威尔伯尽他能力所及带伊莎贝尔去作一次安排得尽量周到的结婚旅行,她将成为威尔伯的贤淑妻子,可是他们的孩子肯定将是城里宠得最不象话的孩子。
中年妇女甲:你凭什么这样说啊,福斯特太太?
福斯特太太:她不可能爱威尔伯,她能吗?
谁也没有搭腔。
福斯特太太:哼,结果全都报应在孩子们身上,她会宠坏他们的!
(化出)
外景·教堂·白天(1890)
35.还是那两个中年妇女和福斯特太太,她们的特写占画面的一角。背景中是教堂。场面开始时,我们看到中年妇女们的后脑勺,她俩正在看着伊莎贝尔登上教堂的台阶,她一手扶着下个小男孩的胳膊,同她在一起的是威尔伯和安倍逊少校。
中年妇女甲:看来伊莎贝尔不想再要孩子了。
福斯特太太(转向摄影机):是啊,我看是只要这一个了,不过我倒要看看她要把这一个宠到什么个地步。(化)
外景·一堆沙子·白天(1894)
36.一个工人在筛沙。乔治(九岁)骑着一匹小白马冲过沙堆,扬起的沙土包围住了工人。
工人:哎唷,这镇上全成你们家的啦!
乔治(在马上转过脸来):等我长大了就全是我的。现在嘛,是我外公的,哼!
工人:哟,先管好你自己吧!
乔治:没有必要。大夫说这不卫生(注1)!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闭上你的嘴,我就不管你的闲事!
他兜转马头,又冲过了沙堆。
叙事人:有些人,是些成年人,求天拜地说他们但愿能活着看到那孩子应得的报应!他一定要栽跟斗的,总有那么一天的,他们但愿能在场!
36a.乔治在街上骑马飞驰的镜头。(化)
外景·史密斯牧师的家·白天(1895)
37.乔治(十岁)卷发披肩,穿一套骑装,骑在他的小白马上飞驰而来。牧师的侄子伊莱贾坐在门栓上。
伊莱贾(喊叫):瞧那姑娘家的卷毛!喂,小伙子,你从哪儿偷来你妈的裤腰带的啊!
乔治(勒住马):你姐姐替我偷的!她从我家晾衣绳上偷来给我的。
伊莱贾(愤怒地):你去剪了你的毛!我也没有什么姐姐!
乔治:我知道你家里没有。我是指在坐牢的那一个。
伊莱贾:我瞧你敢下马!
乔治跳下马来时,伊莱贾也从门柱上跳下来——在大门里边。
乔治:我瞧你敢出大门。
伊莱贾:我瞧你敢上前来。我瞧你敢……
乔治跳过篱栅,一把抓住正想逃到屋里去的伊莱贾,开始捶打他。史密斯牧师冲出屋来拦架。一个邻居听到吵闹声也出到她的院子里来看热闹。经过一番力量对比很不均匀的扭打——因为乔治在这种事情上是出手重、动作快和毫不让人的——之后,史密斯牧师拉开了架,伊莱贾飞奔进屋去时,牧师猛摇着乔治的肩膀。
史密斯牧师:你这孩子……孩子!别再打啦!你这小……唷!
乔治(恶狠狠地摔开他的手):别抓我,你!你不认识我是谁吧!
史密斯牧师(生气地):我认识!你把你妈的脸都丢尽了!
乔治:你甭提我妈!
史密斯牧师(气得无法平心静气地说话了):她应当感到可耻。一个女人让一个象你这样的坏小子……
乔治:你先管好你自己吧,你这只老山羊!管好你自己,闭上你的嘴,……去……
外景·葡萄架·安倍逊家·白天(1895)
38.伊莎贝尔在给乔治念一封信。山姆管家站在近旁,手里拉着乔治的马缰。
伊莎贝尔(念):“……耳闻目睹的不仅有我本人,还有我的妻子和隔壁的那位夫人……”
乔治:这老家伙扯谎!
伊莎贝尔(放下信):乔治,你不许说“扯谎”。亲爱的,你说了他说你说过的话吗?
乔治:哪句话?
伊莎贝尔:您是不是叫他……
乔治:您听我说,妈妈,外公不想跟那个老江湖骗子沾边,对不对?
伊莎贝尔:乔治,你不许……
乔治:我是说,安倍逊家的人谁也不想跟他有半点来往,对不对?他根本就不认识您,是吗,妈妈?
伊莎贝尔:咱们谈的不是这个。
乔治:我敢说……我敢说要是他想来见我们随便哪一个,他休想踏进大门一步!
伊莎贝尔:不,亲爱的,我们……
乔治:是的,就是这样,妈妈!这种人,我不明白您干吗不能跟这种人直话直说。
伊莎贝尔:不,乔治。你不能这么说话,亲爱的。从他的信来看,他不象是个很狡猾的人,不过……
乔治:他就是个流氓。
伊莎贝尔:你不许这样说。你必须答应我再不用这种坏字眼。
乔治(迅速地):我决不再用。(悄声地)除非有人惹我生气!
他跑开了。(速化)
外景·市中心·安倍逊大楼·白天(1902)
39.乔治(十七岁)驾着他的马车以疯狂的速度直冲过街,吓得过往行人躲避不及,那劲头就仿佛这块土地是属他私有似的。一个中年五金商人不得不跳上便道,免得让车辗过。
五金商人(喊叫):疯啦?小子,你妈知道你野出来了吗?
乔治根本不屑看他一眼,熟练地朝着他挥起手里的长鞭梢,商人的裤腰下啪地飞起一小股烟尘。他想找个什么扔他,没有找到,便大喊道:
五金商人:扒了你的裤子,成不了材的东西!真是活见鬼,不得好死的!
马车拐了一个弯,停在安倍逊大楼面前——一座老式的砖砌四层办公楼。乔治把他的那匹汗水淋漓的马系在一根电线杆上,对楼房颇表不满地看了一眼,走进去,爬上破破烂烂的楼梯。
内景·四层楼走廊·安倍逊大楼·白天
40.乔治沿着阴暗的走廊走到一扇门跟前。门的上半部是毛玻璃的,没有任何标志,不知这里面的租用人是做什么生意的;但是在门框上首,歪歪斜斜地写着“王牌之友”四个字,再上面画着一个骷髅头和两根交叉的骨头。乔治敲了三下门;里面也应了三下。开门的是查利·约翰逊,一个衣着华丽的十六岁少年,乔治迅速地进了屋,带上了门。
内景·俱乐部·安倍逊大楼·白天
41.在房间的一头是一个平台,上面摆着一张桌子,上首挂着一面破损的纸制圆盾、两把战斧和两把交叉着的剑。弗莱德·金尼站在平台上,手里拿着一把内战时期的骑兵手枪权充小木槌。面对着他的是七个年龄大致相仿的少年,坐在排成半圆形的一排破破烂烂的办公椅上。
弗莱德·金尼(对乔治):欢迎,王牌之友。
乔治:欢迎,王牌之友。
其他少年们:欢迎,王牌之友。
弗莱德(对乔治):请在秘密半圆内就座。我们现在进行……
乔治(插嘴进来,对着查利·约翰逊):喂,查利·约翰逊,弗莱德·金尼在主席位置上干什么?你们不是已经同意我哪怕在学校也仍旧当主席吗?
弗莱德大声击桌遵守秩序。
弗莱德(针锋相对地):全体王牌之友请坐好!我现在是王牌之友的主席,乔治·米纳弗。(又以“槌”击桌)这次会议现在要进行……
乔治:不,不行。你把那个槌子放下。这是我外公的东西。
弗莱德:我是合法当选的。
乔治:好吧。你当主席。现在再选举一次。
弗莱德(大叫起来):我们不干!我们要举行例会,然后打牌,一家五分钱,我们就是为这个来的。这次会议现在要……
乔治(对众会员):请问,谁是王牌之友的发起人呢?谁让看门人答应给我们用这些家具的呢?如果我跟我外公说我不想搞什么文学俱乐部啦,你们还能有这个房间吗?我还想就你们这些会员的所作所为告它一状呢!如果这就是你们想要的,我可以满足你们。我本想哪天晚上在这里开个小小的庆祝会,来点儿红酒,就象我们在学校里聚会时那样。哼,你们现在倒有了个新主席啦?
他朝门口走去。
乔治(边走边说,哀伤地,但哀伤之中又带有蔑视):我看我最好还是……辞职!(他拉开门)
查利·约翰逊(急忙大声喊):赞成重新选举的说一声“同意”!
全体少年(除了弗莱德·金尼):同意!
弗莱德·金尼开始激烈抗议,但立刻被人声淹没了。
乔治(大叫):赞成我代替弗莱德·金尼当主席的说一声“同意”!
全体少年(当然除了弗莱德·金尼而外):同意!
乔治:多数同意!
弗莱德(忍气吞声地走下平台):我辞职。
弗莱德找到了他的帽子,在众人的嘲笑声中离开了。乔治登上平台,拿起骑兵手枪。
乔治:老红毛弗莱德下礼拜就会登上门来的。他会来苦苦哀求我们让他回来。好吧,伙计们,我看你们想听听你们的主席讲话吧。我在东部那所老学校快活过一阵子,后来同系里闹了点小别扭,我就回家了。可是我家里支持我,我要什么给什么。好吧,我看没有什么事情了,开玩吧。玩什么都行,两毛五一局的扑克,不管多少钱一局都行,我干么要让大家干坐在主席的牌桌旁边呢!
他用骑兵手枪敲了一下桌子,大模大样地结束了讲话。会员们开始把排成半圆形的椅子按牌局需要重新排列。(化出)
叙事人:当乔治·米纳弗进大学二年级后回家欢度圣诞节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
……为欢迎他而举行的舞会请帖已经发出,这次盛典是当地人“家喻户晓”的最后一次永志难忘的盛大舞会……
42.在叙事人说出第一句话时,化入安倍逊大厦的全景。现在我们清楚地看到大厦的上下三层都为正在进行中的大典而烛照通明。可以听到里面传出音乐声。盛装的客人们正坐着马车陆续抵达,“不邀自来”的人群站在雪地里尽可能靠近大门的地方看热闹。化为:
43.大厦正门的近景,门上挂着一支圣诞花环。尤金·摩根背对摄影机站在门口,开门的是山姆管家,如今已经年事颇高。这一切都是在画面渐渐化入的过程中显现的……
乔治的声音(在大门打开时听到的):当然记得您啦。
伊莎贝尔的声音:乔治,你记得约翰·米纳弗叔叔吗?
这时尤金已经跨过门槛,化到此结束。
内景·客厅和楼梯·安倍逊大厦·夜(1904)
44.从反方向拍摄全景,大门处在后景中,尤金正在进门。我们只在一刹那之间看到他,因为他被穿行在摄影机和大门之间的人群挡住了。
大厅和与之相通的各个房间都摆满了鲜花。由齐特拉琴、竖琴、大提琴和小提琴奏出的音乐声清晰可闻。(乐队被安排在一侧的一丛棕榈树间)客人们在音乐声中谈笑。
安倍逊少校、伊莎贝尔和乔治(现在十九岁)在迎接客人。约翰·米纳弗叔叔在同少校握手,少校向约翰叔叔穿着的黑色绒面呢“节日服”扫了一眼。
乔治:当然记得。
(注:乔治的这句话是在我们刚一看到这个镜头时说出的,这样就不会跟上面伊莎贝尔提出的问题发生脱节。)
几乎是紧接着乔治的话,约翰叔叔的发颤、刺耳的声音便象开动了锯床似的震响了起来,淹没了音乐声;他大叫大喊,因为他耳朵半聋,只能隐约听到自己的声音,但又爱听。
约翰叔叔(对少校):你别这么看我,少校!我向来不穿、将来也决不穿燕尾服的。(转向乔治,伸出了手)乔治,你气色挺好啊……哈哈,你四个月的时候,瘦得那个可怜样,谁都以为养不活啦。
乔治顿时涨红了脸,放开老人的手,转向下一个客人——某人的老处女姨妈。
乔治(恶狠狠地):当然记得您!
摄影机稍稍摇拍,跟住走入人群的约翰,他的锯床般的声音不是专向哪个人发出的。
约翰叔叔:我一闻到那么强烈的花的气味就想起了葬礼!少校的老婆就是在这儿出的殡。他们把她停放在那扇大窗跟前,亮堂得很。少校百年之后,我看他们也会把他停放在那儿的……
尤金·摩根进入画面,他走向伊莎贝尔时,摄影机摇回,跟拍。
尤金:伊莎贝尔……
伊莎贝尔:尤金!
他俩互相看着。乔治目不转睛地打是着尤金。最后尤金把眼光移到乔治身上。
尤金:这是你的孩子?
乔治注意到尤金的不合时尚的发式、陈旧的领带和上衣。
伊莎贝尔:乔治,这是摩根先生……
乔治(伊莎贝尔还没有说完话,就插了进来):当然记得您!
尤金:乔治,你这辈子还从未见过我呢。不过从现在开始,你就要常见我啦。我希望如此。
伊莎贝尔:我也希望如此,尤金。
尤金:威尔伯在哪儿?
伊莎贝尔:他准是在游艺室里跟什么人在一起。他向来对舞会不感兴趣,记得吗?
尤金:记得。回头来请你跳舞。
伊莎贝尔:请一定来。
尤金转向少校,伸出了手。
摄影机甩开乔治,盯住尤金和少校,他俩在谈话时可以听到乔治在迎接一家閤第光临的客人。
尤金(对少校):尤金·摩根,安倍逊少校。
安倍逊少校:是啊,是啊。听说你回镇上来了。你真是要在这儿定居啦?
尤金:打算这样,少校。是的。
伊莎贝尔:哈啰,鲁丝……马特……
乔治的声音:记得,记得。
乔治的声音:当然记得您……
尤金看到杰克·安倍逊就在近旁。
尤金(叫):杰克!(对少校)对不起,安倍逊少校。
尤金和杰克见面时,摄影机稍稍摇拍,他俩热烈握手,然后走入人群。
摄影机摇回到乔治和伊莎贝尔身上。乔治在同露西·摩根握手。
乔治:当然记得您!
他说话时音调突然变得不那么冷漠和更为谦和。他显然动了感情。
伊莎贝尔(大笑):乔治,你也不会记得她,当然以后会记得她。摩根小姐是从外地来的。
露西使人一见难忘。
伊莎贝尔(继续说下去):你可以请她去跳舞。我看你在这儿的差使已经圆满结束啦。
乔治:乐于从命。
45.他请她挽着手膺,慢慢地穿过人群,在杰克和尤金身边走过,朝向楼梯。他们登上楼梯。
露西:他是谁?
乔治:我母亲给我介绍时,我没听清他的名字。你是指那个怪模怪样的家伙吗?
露西:唷,我可不这么说话。
乔治:跟他在一起的是我的舅舅杰克。尊敬的杰克·安倍逊。我看谁都认识他啊。
露西:他那副神气仿佛谁都该认识他似的。(暗有所指地)他倒象是你们的一家之长。
乔治(对她的语意懵然不察):嗯,自然啰,我看几乎谁都认识他,特别是在我们这种地方。再说,杰克舅舅是国会议员;家里也愿意有个人在那儿啊。
46.乔治和露西继续上楼梯。音乐声响亮、欢快,客人们要拉大嗓门谈话才能互相听见。约翰叔叔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他的锯床般的声音盖过了一切。
约翰叔叔:每一寸都是结实的黑胡桃木,栏杆等等也全是。房子里的细木活就值六万块钱!就如流水,化钱如流水!过去是这样!现在还这样!就如流水!天知道是哪儿来的钱!
他看见芬妮就在近处。
约翰叔叔:哈啰,芬妮!
芬妮(走过来):哈啰,约翰叔叔。
这时他俩同露西和乔治靠得很近。
芬妮(对乔治):这是露西·摩根吗?
乔治:这是摩根小姐……这是米纳弗小姐。
芬妮:亲爱的,你一定长得象你妈妈。我没有见过她。
约翰叔叔:过来,芬妮,跳舞开场啦。好热闹!咱们挤过去看看那些娘儿们是怎么跳断鞋跟的!马戏开场啦!看热闹去啊!
乔治开始同露西跳舞,约翰叔叔则拉着芬妮擦过他们身边,象个野和尚似地东冲西突。乔治和露西刚进入舞池,音乐停了。
乔治:下一个和再下一个都和我跳,今晚上每隔两个曲子就和我跳。
露西:你是在请我吗?
乔治:“请”是什么意思?
露西:听来你仿佛只是吩咐我跟你跳那些次舞似的。
乔治:呃,我想要和你跳!
露西:所有其他姑娘呢?你没有义务同她们跳?
乔治:我才不管她们呢。(热烈地)瞧!我想知道,你跟不跟我跳那几……?
露西:天哪!跟!
她大笑起来。其他求舞者围在她身边想得到剩下的机会,但是他们无法把乔治从她身旁挤开,乔治则已相当明显地表示出他对他们感到讨厌了。
约翰叔叔带着芬妮姑姑穿过画面。
约翰叔叔:不看啦!只是在那儿滑来滑去,那叫跳舞?不如哪天去看场快步舞呢!
威尔伯·米纳弗过来同他在一起,使芬妮得到了解脱。这时乔治带着露西从小伙子堆里挤了出来。
威尔伯(对乔治):我陪约翰叔叔回家吧。
乔治:好的,爸爸。
威尔伯和约翰叔叔走开了。
约翰叔叔:他们中间有些人不太检点。我倒不在乎这个,哼!
乔治拉着露西走向大厅。
乔治:那帮蒙伙怎么那么快就认识你了?
露西:哟,我已经来了一个礼拜啦。
乔治:看来你还挺忙呐!我真不明白我母亲把那帮家伙请来干什么。
露西:你不喜欢他们吗?
乔治:我们早先有一个俱乐部,我是主席,他们中间有些人是会员,不过我对这类事情早就没有兴趣了。我真不明白我母亲干吗要请他们。
露西(和婉地):也许她不想得罪他们的父母。
乔治:在这块熟地方,我母亲才不在乎得罪什么人呢。
露西:这真是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安倍逊先生……我是说米纳弗先生。
乔治:真是好什么?
露西:神气到这种地步!
乔治:这不是什么“神气”。我认为真正有地位的人应当能够在自己所在的地方做到随心所欲。
这时他们正坐在楼梯上,音乐已经开始演奏了好几分钟。他们的视线转向跳舞的人群。
47.舞池。芬妮和尤金在跳舞,兴致相当高。尤金瞥见露西,举手招呼。
48.楼梯。露西和乔治。露西微笑着稍稍举手答礼,但乔治无动于衷地瞪着眼睛。
乔治:怎么那么放肆。
露西:什么?
乔治:那个怪模怪样的家伙对我这么招手。
露西:他是对我招手。
乔治(怒气未消):是这样吗?仿佛谁都是冲你去的!哼!你已经跟什么人订婚了吗?
露西:没有。
乔治:你好象交游很广啊!你家住哪里?
露西:我们到处为家。我出生以前,我爸爸是住在这个城里的。
乔治:你们干吗到处逛荡?他是个推销员?
露西:不,他是个发明家。
乔治:他发明什么了?
露西:最近以来,他在研制一种新型的不用马拉的车子。
乔治(不无怜悯之意地):嗯,我为他感到悲哀。不用马拉的车子!大家不想躺在马路上油流满面地浪费生命!
露西:爸爸如果能得聆高见,一定无任感激。
乔治(涨红了脸):我不知道我又干了什么该挨骂的事情啦。
露西(尽情地大笑);你知道我根本不在乎你那不可一世的样子。我倒觉得非常有趣……不过爸爸是个伟大的人!
乔治(按捺下性子):是吗?呃,希望如此吧。我希望如此,真的。
露西(摇摇头,表示适度的惊讶):我这才开始明白了。
乔治:明白什么?
露西:在这个城里,一个真正的安倍逊是个什么样的人。爸爸在来到此地之前对我讲过一些这方面的情况,不过我看他连一半都没有讲够。
乔治(以为这是一种夸奖):你父亲说他在离开此地之前就同我们家认识?
露西:我不认为他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吹嘘的。他是相当无所谓地说起这些事情的。
乔治:姑娘们通常总是很放肆的。她们应当到男人的大学里去上一年学!教教她们别那么肆无忌惮!
49.音乐停了,众人鼓掌如仪。尤金、伊莎贝尔、杰克和芬妮朝他俩走来。露西仍把脸贴在她手里的一束花上。
乔治:瞧你!你怎么老是摆弄着这束花,是谁送你的?
露西:他送的。
乔治:“他”是谁?
露西:那个怪模怪样的家伙。
乔治(放声大笑):噢,他吗?我看他是个死了老婆的老头子!是个老鳏夫!
露西(变得严肃起来):是的,他是个鳏夫。我早应当告诉你,他是我的父亲。
乔治(突然止住了笑):呃,你是在捉弄我啊。如果我早知道他是你的父亲……
尤金、伊莎贝尔、杰克和芬妮走到他们面前。
尤金(对露西):我是来请你跳舞的。不过我不想坚持我的要求了。
伊莎贝尔:乔治,亲爱的,玩儿得好吗?
乔治:很好,妈妈。对不起,我们要走了。(示意露西挽住他的胳膊)摩根小姐……
他们走开了,老一辈目送他们远去。
伊莎贝尔:真可爱,是不……
他们看着她,不懂她的意思。
伊莎贝尔(继续说下去):那些孩子们……真令人感慨,不过他们当然不知道有什么可感慨的。
杰克:每当我看到这些光滑的、得意扬扬的、年青的脸时,你们知道我想些什么吗?我总是想:“唉,你怎么才能保住它呢。”
伊莎贝尔:杰克!
杰克:唉,是啊,哪一个母亲的孩子都难免受到生活的摧残。
伊莎贝尔(心情不安地):也许……也许有些母亲能替孩子分忧。
杰克(加重语气):最多只是给她自己脸上添点皱纹而已,而她儿子脸上最后也免不了要有皱纹。我想你也知道年青的脸到头来都要有皱纹的吧?
伊莎贝尔(若有所思地微笑着):也许不。也许情况会发生变化,谁也不再会有皱纹。
尤金:情况只在我认识的一个人身上发生了变化。
她用疑问的眼光看着他,他笑起来,表明她就是“那个人”。
杰克:脸上怎么会有皱纹的呢?因为年龄还是烦恼?我们不能说是智慧的结果……我们必须对伊莎贝尔毕恭毕敬。
尤金:年龄刻几条,烦恼刻几条,工作刻几条,但是最深的皱纹是缺乏信念所致的。最安详的面容是信念最坚定者的面容。
伊莎贝尔(温顺地):相信什么?
尤金:相信一切。
伊莎贝尔又用疑问的眼光看着他,他又笑起来。
尤金(继续说):啊,是的,你就相信一切。
伊莎贝尔(惊奇地):唷,我相信……我相信我是如此!
男人们都大笑起来。
杰克:伊莎贝尔!有时候你看上去象是才不过十四岁!
50.在进行上述对话时,他们已开始走向一个盛酒的大钵,现在他们已走到酒钵跟前,与少校和威尔伯会合在一起。杰克递给伊莎贝尔一杯酒,递给尤金一杯。
尤金(拒绝接受):不,谢谢。
安倍逊少校(大笑):你倒是信守诺言啊,尤金。伊莎贝尔,我记得尤金最后喝的那顿酒。(又大笑起来)我相信如果尤金没有踩坏提琴,伊莎贝尔就决不会嫁威尔伯。你说呢,威尔伯?
威尔伯:可也是。如果你的说法成立,我倒很高兴尤金踩坏了提琴。
安倍逊少校(喝干了酒):你说呢,伊莎贝尔?天哪!她脸红啦!
伊莎贝尔(大笑):谁脸红啦!
乔治和露西走过他们身边。
芬妮(快活地):重要的是威尔伯到底得到了她,并且不仅得到了她,还守住了她!
尤金和伊莎贝尔一样感到尴尬,但他笑起来。
尤金(瞟着露西):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那是对我而言的。那是唯一使我能原谅那把挡了我的路的低音提琴的事情。
安倍逊少校:什么事情?
尤金(柔声地):露西。
乔治已把露西重又抓到了手,现在正和她一起在酒钵旁的这群人面前走过,手里拿着盛冰淇淋和蛋糕的盘子。
威尔伯(在他俩走过时):小姐,你耳朵发热了吧?
乔治和露西继续走着,没有停步。摄影机跟着他们摇拍。露西还未来得及回答威尔伯,乔治就说话了。
乔治:你说你姓什么?
露西:摩根。
乔治:多滑稽的姓!
露西:别人的姓都滑稽。
乔治:我的意思不是指真正的滑稽。这只是我在大学的一个小伙伴爱开的一种玩笑。
露西:“露西”也是一个滑稽的名字吧?
乔治:不。露西这个名字很好嘛!(微笑)
露西:谢谢你允许我叫露西。
迎面走来两对男女,手里都拿着盛满了食物的盘子。乔治和露西同他们擦肩而过时,其中的一个男人不得不跳到一边让路。他的盘子里洒出了一点食物。乔治和露西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摄影机停在这两对男女身上。
跳在一边的那个男子:你瞧!你瞧那小伙子!(对着乔治的背影喊,但声音不太大)对不起,阁下!
尤金和杰克在他说话时已来到他们身后。他俩在他们身边或他们中间穿过,走向冷餐桌。摄影机面对着他俩向后拉拍。
杰克(嘿嘿一笑):我不明白为什么伊莎贝尔看不透她儿子的毛病。
尤金:他怎么啦?
杰克:我看首先是安倍逊家族的味道太浓。其次是他的母亲从他出生的那天起就简直是拜倒在他脚下,把他供若神明。尤金,你是很知道伊莎贝尔·安倍逊的为人的。她身上有那么一点安倍逊家的傲气,但凡是认识她的人都无法否认她真是世界上最出色的女人了。
尤金:是的,谁也不否认这一点。
51.他们已来到现在已处在最前景中的冷餐桌跟前,在展开以下动作和对话的过程中,他们一直忙着往盘子里装食物。
杰克:嗯,她认为他是一个不同凡响的人。她确实是把他供若神明!你可以从她跟他说话时的声音里听出来。你可以从她看他时的眼神里看出来。啊呀!她在看他时,她见到的是什么呢?
尤金(微笑):她见到某些我们见不到的东西。
杰克:什么东西?
尤金:一个天使。
他俩身后有人挤过来取食物。那些人伸长了脖子越过他俩的肩膀看着桌子上的某样东西。
男客:在这儿呐。
女客(招呼某个在画外的人):罗杰,上这儿来,瞧瞧这些橄榄。
罗杰(四十五岁)进入画面,泛泛地朝桌子扫了一眼。
女客(继续说下去,得意扬扬地指着摄影机):要你吃的就是这个。
罗杰兴致勃勃地(从摄影机底下)捡起一个橄榄,把它夹在拇指和中指之间,细细地玩味它。人们拥进画面,围在他身边研究橄榄。
男客:是个绿色的东西,象个硬李子。我有个朋友告诉我,这东西吃起来味道很象坏了的山核桃果。(说完走开了)
另一个客人:我听说你要吃上九个,你就会喜欢吃了。(也走开了)
罗杰:嗯,我不想为了喜欢它而吃上九个坏了的山核桃果。(继续不停地走动着)
另一个客人:看来是女人吃的玩意儿。(走开了)
另一个男客(用肘轻推罗杰):如今安倍逊把这玩意儿带到了本城里,嗯,我看谁都得硬着头皮吃上几个。
罗杰把橄榄放回到桌上,同那个用肘轻推他的男人一起走开了。
杰克(看向画外):你瞧他……我的外甥。你看到一个天使了吗?
尤金:没有。我看到的是一个长相极其漂亮的傻小子,骄傲得象魔鬼,待人接物别有一番潇洒风度。
杰克:什么……
尤金:母亲们的话错不了。母亲总是在孩子身上看到天使,因为天使确实是在那儿。
杰克:你的意思是说乔治的母亲一贯正确。
尤金(轻快地):恐怕是曾经一贯正确。
杰克大笑,冲淡了双方都稍感尴尬的气氛。
杰克:哼,等你对小乔治更有所了解后再说吧。
尤金:杰克,如果你是一个画家,你就会画母亲们长着天使的眼睛,怀里抱着小魔鬼。至于我,我坚持画长老们和小天使。
杰克:如果有人劝你相信乔治·米纳弗是个小天使,那他们肯定长的是天使的眼睛!
尤金:是的,并且越来越象天使。(音乐声停了)再见,我要跟她跳这场舞。
杰克:跟谁?
尤金:当然是跟伊莎贝尔。
音乐声起。
杰克:已经过去十八年啦,对不对?告诉我,今晚上你跟可怜的老芬妮跳过舞了吗?
尤金:两回!
杰克:天哪!(呻吟,半真半假地)老日子又回来啦!
尤金(快活地笑起来):老日子?完全不对!从未有过什么老日子。过去的日子不是老了,而是死了!除了新日子,没有任何别的日子。
尤金离开杰克时,摄影机跟着尤金摇拍。他经过乔治和露西身边,在后景中继续走着,这时摄影机停在乔治和露西身上,他俩朝前走时,摄影机正对着他们拉拍。
露西:你在学校里念什么?
乔治:大学!全是些没用的无聊东西!
露西:你为什么不念点有用的东西呢?
乔治:什么叫“有用”?
露西:日后在经商或就业时用得上的东西。
乔治(不耐烦地):我不打算经什么商或就什么业。
露西:不?
乔治(加重语气):当然不!
露西:为什么不?
乔治(指指眼前所见的那些人):你就看看他们吧。这都算是有了好职业的吧!律师,银行家,政治家!我倒很想知道他们从生活中得到什么了呢!他们又真正了解了什么呢?他们又搞出什么名堂来了呢?
露西(郑重其事地低声问):你想要当什么呢?
乔治(迅速地):驾驶快艇的人。
露西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把目光移向舞厅。(化紧接前景)
52.舞池里不是人头济济而是只剩下三、四人。音乐极富感伤的情调。尤金和芬妮在跳舞。(化出)
内景·客厅·安倍逊大厦·夜(1904)
53.乐队的队员们穿着外套,身边地板上放着乐器匣和帽子,站在大厅中央演奏。尤金和伊莎贝尔在跳舞。杰克和芬妮在一旁看着,乔治和露西在近楼梯处的另一旁看着。摩根父女显然是最后离开的客人,尤金请乐师们演奏最后一支华尔兹。
露西:你母亲多美啊!
乔治(温顺地):我看也是。
露西:她是最有风度的女人!她跳舞时象个十六岁的姑娘。
乔治:十六岁的姑娘大半是跳得很不高明的。反正我是除非不得已才跳舞的……现在是滑雪的好时候,我两点十分坐雪橇去接你。
露西:明天?我可能去不了。
音乐声停了。尤金和伊莎贝尔向乐师们点头致谢,他们拎起盒子,放好乐器,起身走了。在这个过程中,尤金拿起了大衣和帽子以及露西的外衣。
尤金:露西!
露西:来了,爸爸。
乔治:你不去,我就坐在雪橇上守在你家门口,如果你想跟别的什么人出去,除非他用鞭子抽我,否则休想接近你。
露西朝尤金走去,与此同时,杰克和乔治在靠近楼梯的地方站在一起,他们有一会儿看着大家在门厅里准备上路,尤金在帮助露西穿上外衣。乔治转向杰克。
乔治:呃……杰克舅舅……
杰克:嗯。
乔治:这个摩根是个什么人哪?
杰克:他是一个有个漂亮女儿的人,乔治。
乔治(不耐烦地):他似乎在这里过得非常自在,瞧他跟妈妈和芬妮姑姑跳舞时的样子……
这时,他俩开始慢慢地走向门口。他们走近门口时,他们说话的声音愈来愈低。
杰克(笑):我担心你的芬妮姑姑勾起往事会情不自禁呢,乔治。
乔治:您是说她一直对他颇有意思的?
杰克:当年她并不怪僻,而他嘛——他是很受欢迎的。你对跟你跳舞的每个姑娘的家长,都有这么浓厚的兴趣吗?
乔治:唷,去你的!我只不过想知道……
他们离那堆人太近,不便再说话了。大家互道晚安。尤金出了门,杰克跟在后面。
尤金:别出来,杰克。
杰克:我去看看你的不用马拉的车子,尤金。
尤金(一路大笑):好,好。
杰克:明天我们如果去坐它的话,我想看看它是否可靠。
在这个时候,伊莎贝尔和芬妮已经走开,回客厅去了。乔治为露西开着门。
乔治:我们去乘雪橇,你两点十分作好准备。
露西:不,我不去。
乔治:去,你去。两点十分。
露西:好,我去。
她出了门。乔治关上门。
54.乔治从门口朝里走时,他看见伊莎贝尔站在房间中央,神色有点忧伤。乔治走上前去。
乔治:嗯,老夫人,怎么回事啊?出了什么问题啦?
伊莎贝尔:你很快又要走了。
乔治:唉,我不是离回家的日子愈来愈近吗?只差四个月就要毕业了。您的全部烦恼就是这件事吗?
伊莎贝尔(微笑着,但是摇了摇头):我永远舍不得你走……我最受不了这个。
他们走向楼梯,开始拾级而上,摄影机跟拍。
伊莎贝尔(继续说):我也有点替你父亲担心。
乔治:为什么?
伊莎贝尔:我看他脸色不好。
乔治(笑):他这辈子一直是这个样,我看不出有什么两样。
伊莎贝尔:他一直在担心去年的那笔投资。我看这事已对他的健康发生影响。
乔治(追问):什么投资?他加入了摩根的汽车生意了吗?
伊莎贝尔(微笑):没有。“汽车生意”是摩根独资的。不,……你父亲的轧钢厂……
55.伊莎贝尔和乔治拾级而上,进入二层楼。他们看见威尔伯穿着浴衣和睡袍从他的卧室里走出来。伊莎贝尔把手放在乔治的胳臂上,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伊莎贝尔(对威尔伯):哈啰,亲爱的。你睡不着吗?
乔治(突如其来地):爸爸,这个叫摩根的家伙和他那架老缝纫机(注2)是怎么回事啊?他是不是要外公往里投资呀?这是否就是他的来意?
乔治说话时,芬妮已上了楼,正朝她的卧室走去。她停了步。
芬妮(尖厉地):你这傻孩子!你在说些什么啊?尤金·摩根现在完全有能力为自己的发明提供资金。
乔治:我敢打赌他向杰克舅舅借钱了。
伊莎贝尔(大惑不解地):你干吗说这种话,乔治?
乔治(顽固地):我就觉得他是那号人。是不是,爸爸?
威尔伯:二十年前他是个相当任性的青年……(心不在焉地瞟了伊莎贝尔一眼)他有一点跟你很相象,乔治:他乱化钱,不同的是他没有一个妈妈去替他向外公要钱。不过我相信他这些年来干得相当不错,我不认为他需要别人的钱来支持他的不用马拉的车子。
乔治:好吧,那么他为什么要把那个破烂东西拿到这儿来呢?有大象的人不会牵着大象去作客的。他把它带来干什么?
威尔伯:我肯定是不知道。你问他去吧。
威尔伯进卧室去了。
伊莎贝尔(对乔治):我去道个晚安。
她跟着威尔伯走了。芬妮朝她的卧室走去,但被叫住了。
乔治(对芬妮):芬妮姑姑!
芬妮: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乔治:我看您大概不知道爸爸为什么明天不想去坐那个不用马拉的车子兜风吧……
芬妮:你这话什么意思?
乔治:您是他唯一的妹妹,而您却不知道!
芬妮:我没有听说他不想出门。你是怎么啦?
乔治:他不想去是因为他不喜欢这个叫摩根的人。
芬妮(不耐烦地):天哪!你爸爸脑子里压根儿就没有过尤金·摩根的影子!他干吗要不喜欢他呢?
乔治(犹豫地):您和……所有的人……干吗都对他那么感兴趣呢?
芬妮(嗤之以鼻):感兴趣!见了老朋友,能不高兴吗?就你这种傻孩子,大惊小怪的!我还建议你母亲宴请他们一次呢。
乔治:请谁?
芬妮:请谁,乔治!请摩根先生和他的女儿呀!
乔治(迅速地):唷!别这么干!妈妈决不能干这种事。这不体面。
芬妮(尖刻地、嘲弄地):不体面!好吧,乔治·米纳弗,我建议你快快回你的房间里去!你有时候说的那些话表明你的情趣相当低下!
乔治(被她的这股火气吓了一跳,好奇地):怎么啦,您干吗那么生气?
芬妮(尖刻地,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想暗示说,因为尤金·摩根是个鳏夫,所以我要让你母亲出面替我邀请他来!
乔治(倒抽了一口冷气,不知所措地):我是想暗示说,您在勾引他,要我母亲帮您忙?
芬妮:唷……
乔治:您是这个意思吗?
芬妮(火冒三丈地瞪他一眼):你少管闲事!
她快步走开,扔下他一人站在那里呆呆地目送着她。
乔治:哼,我该死!我……我真该死!
内景·摩根家的马厩·夜(1904)
56.尤金开着他的汽车进入马厩时,几匹马嘶叫起来。在进行以下对话时,尤金忙着对汽车采取防冻措施:把盖马的毡子盖在车头上,放尽了水箱里的水,等等。露西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
露西:爸……
尤金:嗯……
露西:您觉得乔治狂妄自大、盛气凌人之至吧?
尤金(抚慰地):唉,他还是个孩子呢。他身上有许多优点……必然如此,他是伊莎贝尔·安倍逊的儿子啊。
露西:爸爸,我看您过去喜欢过她。
尤金(平静地):现在还喜欢。
露西:她很可爱……可爱!爸爸(停顿)……我有时候觉得奇怪……
尤金:奇怪什么?
露西:奇怪她怎么会嫁给米纳弗先生的。
尤金:唷,威尔伯很好嘛。
露西:您知道,我希望乔治别那么妄自尊大,脾气暴躁。他……他其实人很好。也许我不该说他脾气真那么暴躁。
尤金:当然不,只是当他有所不满的时候……你知道,露西,乔治的全部优缺点都来自三个原因。
露西:哪三个?
尤金:他是伊莎贝尔的独生子。他是安倍逊家族的一员。他是个男孩子。
露西:那么,彭斯先生(注3),这三点哪些是优点,哪些是缺点呢?
尤金:全都是。
内景·乔治的卧室·安倍逊大厦·夜(1904)
57.乔治坐在椅子上郁郁不乐地茫然直视。有人轻轻地敲了一下门,门开了,伊莎贝尔走进了房间。乔治弯下腰去开始解他的鞋带。沉默。伊莎贝尔困惑不解地用怜惜的眼光察看着他的脸。
伊莎贝尔:亲爱的,我希望你告诉我……
乔治:什么,老夫人?
伊莎贝尔:你为什么不喜欢尤金?
乔治:尤金·摩根?就他的情况来说,我已经够喜欢他的了。
伊莎贝尔(急促地):不,亲爱的,我觉得你今天晚上不怎么接近他。至于你对他的女儿嘛……
乔治突然停止解鞋带,坐直了身子。
乔治:我对他的女儿怎么啦?
伊莎贝尔微笑着。
乔治(继续说):哼,那又怎么样呢?您交了一大堆朋友,他们也许根本没有把您的儿子放在眼里……
伊莎贝尔(立刻表示抗议):不,没有的事!如果我知道有谁是这样的,我就会……
乔治:我没有说我不把摩根先生放在眼里……我也没有说我把他放在眼里……
伊莎贝尔仍然忧心忡忡地察看着他的脸,似乎没有听见他说的最后那句话。乔洽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要她放心。
乔治(继续说):唉,老夫人,我不会让他看出这一点的!您放心,快回去睡觉吧,我要换衣服了。
伊莎贝尔(热切地):可是,乔治,你说你并不喜欢他。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呢?你到底为什么不……
乔治:唉,唉!您放心,去睡吧。
伊莎贝尔:可是,乔治……
乔治:我现在真的要睡觉了。晚安,老夫人。
伊莎贝尔:晚安,亲爱的。可是……
乔治:晚安,老夫人。我会对他客客气气的,别担心……如果我们有机会在一起的话。好吧,晚安!
伊莎贝尔:可是乔治,亲爱的……
乔治:我上床了,老夫人。好吧,晚安。
伊莎贝尔亲亲他,走了。
58.伊莎贝尔出了乔治的房间,拉上了门,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儿。(淡出)
外景·白雪覆盖的大路·白天(1904)
59.乔治的轻便雪橇飞驶而过时滑槽的特写。
60.当小雪橇翻倒时雪橇和马的全景。露西和乔治被拖出好几码之后一起滚倒在一堆雪上。
61.不远处尤金的汽车的全景。坐在车上的是伊莎贝尔、芬妮和杰克,全都大惊失色地看着翻倒在地的雪橇。一直在修车的尤金从车子底下钻了出来。他奔向雪橇,其他的人也飞快地下了车。
62.翻倒的雪橇。那匹劲头十足的马挣脱了挽具,一溜烟地跑掉了。乔治和露西面面相觑,一言不发,全都涨红了脸,气喘吁吁的。乔治突然一把抓住了露西,吻她。她挣扎抵抗,但乔治抓住她不放。尤金飞步赶来,露西发现他看见了她,异常尴尬地把乔治推到了一边。尤金笑着回头看看伊莎贝尔,她正在朝他们跑来,把芬妮和杰克甩在后边。
尤金:他们没有事,伊莎贝尔!这个雪堆好比一张羽毛床……他们毫毛都没有伤一根。
伊莎贝尔进入画面。
伊莎贝尔(气喘吁吁地):乔治!乔治!
乔治:别大惊小怪,妈妈!什么事也没有。那匹马太混账……
伊莎贝尔(泪水盈眶):瞧你摔倒在底下……给拖着走……唷!(开始抖抖簌簌地替他拍去身上的雪)
乔治:别管我。别弄胜了您的手套。您搞得满身都是雪啦……
伊莎贝尔:不,不!你会着凉的!你可不能着凉啊!(继续拍去他身上的雪)
杰克捡回了露西的帽子。芬妮姑姑充当了贴身女仆的角色,帮助乔治和露西整治仪容,他们开始大笑起来,唯有乔治例外。
乔治:混帐的马!
杰克:唷,潘德尼斯将会赶在我们前面很久就到家了。我们的希望只能全部寄托在尤金·摩根的那口破锅上啦。
他们正在走向汽车。
尤金:它能走。
杰克:哼!
尤金:全体上车!
尤金伸手搀扶伊莎贝尔。芬妮上了后座,乔治帮助露西爬上汽车,坐在芬妮身边,他也随着上了车。伊莎贝尔发现他的黑漆皮鞋上沾有雪,便冲上前去,掏出一块花边手绢,把他已经登上铁踏板的一只脚上的雪擦拭掉。
伊莎贝尔:你可不能着凉啊!
乔治(恼火地抽回脚):别擦!
伊莎贝尔:那就把雪跺掉。你可不能穿着湿鞋坐车啊。
乔治:鞋不湿!天哪,快上车吧!您自己还站在雪地里呢。上车!
伊莎贝尔把脸转向正在心事重重地注视着她的尤金。他帮助她上了车,然后自己也跟着上了车。
尤金(在帮助她上车时,低声地):你还是我原来印象里的伊莎贝尔!你是一个极其可笑的、不可思议的女人。
他在她身边坐下。杰克已从另一边爬上了车。
伊莎贝尔(并无不快之意):我是这样吗,尤金?“极其”(注4)和“可笑”正好互相抵销,对不对,加一减一等于零;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并无特点吗?
尤金:不,我的意思并不完全如此。
他一直在扳一根排挡杆,这会儿从汽车底部发出了吓人的响声。
尤金:行啦!
汽车突然向前冲去,喧闹地上了路。
杰克:瞧,我们走啦!这无非是个意外事件。
尤金:它呼吸,它兴奋;它的身子骨里仿佛有一股生命力!
63.大家坐在汽车里。尤金开始唱《蒙特卡罗的银行抢劫犯》,杰克快活地同他一起唱。
芬妮(对露西):你父亲要想证明他的不用马拉的车子是跑得起来的,哪怕在雪地里也行。还真是能行。
露西:当然啰!
芬妮:真有趣!他说他要把轮子都换成橡胶的,打上气。我怕会爆炸,可是尤金似乎很有信心。我听他说话的神气活象回到了当年……(若有所思起来)
露西(转向乔治):你在翻车时想钻到我的身子底下,免得我跌伤。我知道你是这么干的……谢谢你的好意。
乔治:那趟翻车算不上什么……(平静地)那个吻怎么样?
伊莎贝尔:我们走出这么远之后,你就可以看见笼罩在城市上空的烟雾可真不小哪。
杰克:那是因为它在发展。
尤金:是啊,它愈变愈大时,似乎有点害羞了,所以就制造了一团烟雾,以便藏身在里面。你知道,伊莎贝尔,我认为它不如过去有意思了。
伊莎贝尔:我知道你的意思,尤金。那是因为我们那时年纪轻。
尤金:也许毛它过去总是阳光灿烂,空气也跟别处不一样。在我的记亿中,过去似乎空中总是金灿灿的。
杰克回头看看露西和乔治。
杰克:怎么样,年轻人?发现有什么金灿灿的粉末吗?
露西(大笑):我怀疑是回首当年多情趣,未必当时真如此。
杰克:完全正确!
露西:我觉得不知为什么我总对现在领略不够,因为我似乎从来不考虑眼下发生的事情。我总是想着未来,考虑我年纪更大一些时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乔治(柔声地):你是个古怪的姑娘,但是你思考和谈论起这种事情时,你的声音悦耳动听!
尤金又唱起歌来,杰克,后来是伊莎贝尔,也都跟着唱起来。他们正驾车驶过安倍逊家的一处地产。
乔治:瞧那个美人鱼!全弄脏了。
他指向一座铁铸的美人鱼雕像,一道黑色的条纹从它的额头延伸到鼻尖,它的衣饰上也有几条黑纹。
露西:这肯定是煤烟。周围有那么多的房子。
乔治:恐怕其中有很多是我外公的产业,供出租的。他把大部分土地都卖掉了,可是他应当把事情料理得更好些。这里房子建得太密集。他让这些人为所欲为,爱怎么干就怎么干。
露西用皮手筒掩住脸,笑起来。
乔治(继续说):你这又笑什么?
露西:不许笑?
乔治:你善于给人一种默默地高人一等的感觉。我可不吃这一套。
露西:你不?
乔治(加重语气地):不。别跟我来这一套!我认为这个世界是这样的:有少数人由于出身和地位等等使他们高出于常人,但是他们互相之间应当完全平等相待。(他的声音变得有点激动)我不会用这种口气跟人讲话的。
露西又笑起来。
乔治(继续说):今天我来找你之前就感到我们会吵架。
露西:不,我们不会。一方不吵,吵不起来!
她开始和别人一起唱歌。
64.从背后拍摄汽车的全景,它离开摄影机愈来愈远,快乐的歌声渐渐消失。汽车爬上一个小丘,它往下滑去时便看不见了。(淡出)
(淡入)外景·安倍逊大厦·白天(1904)
65.全景:若干辆丧车和至少一辆汽车停在前景中。(化)
66.大门的近景,门上挂着黑纱。尤金在前景中。越过他的肩膀,我们看到大门开了。他跨过门槛。
内景·大厅·安倍逊大厦·白天(1904)
67.远景:尤金在远处进入大门。有一个穿着丧服的人在靠近摄影机的地方穿过场面,暂时挡住了尤金。当我们再次看到尤金时,他正在后景中穿过大厅。
摄影机跟着他摇拍。另一个人在靠近摄影机的地方进入场面,他走过去时俯首低眉,神情悲伤,摄影机在摇拍时,我们看到了处在画格底部的一口棺材的边沿。前景再次廓清时,我们看到尤金已经停了步,在跟少校和杰克谈话,但是他们离得很远,听不见他们在谈些什么。
福斯特太太、约翰逊太太、约翰·米纳弗叔叔、露西和其他人等在棺材旁边走过,这时尤金正朝前走来——只是在前景中没有人时才见到他一眼。
尤金在棺材旁边走过,摄影机跟着他摇拍,他在芬妮身旁走过,朝向靠窗而立的伊莎贝尔和乔治。芬妮坐在一张椅子上,因哭泣过度而颜面肿胀,漠无表情。当尤金走过她身边时,她抬起眼睛望望他,慢慢地转过脑袋,目送他过去。
68.从反方向拍摄:芬妮的近景。她背对摄影机,但她回头看
88分版剧情太浓缩不能很当真,倒是把注意力都收到电影语言了。安家人经常笼罩在阴影里不惜让你看不清脸,室内拍得嗲。长镜头一堆,从一楼大厅一路摇到三楼那个,炫技派~
原来新浪潮好几部电影最后制作人员和演员表用念的就是从这部里学的威尔森啊!跟公民凯恩差不多都是自传吧,但这部有点点无聊呃。威尔森完全是菲兹杰拉德式的导演,或许他是最适合拍菲兹传记的人了吧,可惜没有,旧时光已死。
剪切略混乱,人物造型很精致
原著小说作者是WELLES一家的朋友,这也是为什么ORSON WELLES想改编这部作品的原因之一。另外ORSON WELLES也一直怀疑里面GERGOE这个角色是以他为原型的,因为他的全名就叫做GEORGE ORSONWELES(乔治-奥森-威尔斯)。
果然支离破碎,从碎片推断其原有面目的盛大辉煌。
奥森·威尔斯的第二部影片,由布斯.塔金顿的同名小说改编而成,描绘安伯逊家族的兴衰史,并以男主角介入安伯逊家族母子之间后,牵扯出一连串爱恨情仇的故事作为主轴。这部“剪得支离破碎的杰作”仍在电影史上和威尔斯的作品中占有一席不容忽视的地位,被普遍认为是仅次于《公民凯恩》的“准杰作”。
the first montage sequence is very impressive
Another Hamlet Story. 剪刀无处不在,Orson Welles的口述饱含讽刺
原版到底是个啥样啊
本片提名奥斯卡最佳女配角和最佳影片等奖项
窥见一斑,可惜是88分钟的
俄狄浦斯的小男孩不需要爱情。开头真是好“那时候镇上所有的女人都互相认识,每个家庭都互相认识彼此的马车”女人穿戴项链和手镯,男人带着各式帽子,裤子绝不能起皱,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后半程断断续续被剪得不知所云了,像这场工业革命一样的快,赶着时间将安倍逊的辉煌和大宅一起丢进逝去的时代。
非常不威尔斯的一部片,说教又happy ending。唯几个场景的运镜看出威尔斯的灵魂。另外这个88分钟的版本是不是剪乱了,节奏很跳跃。
那么疯狂的买下来,放了3年才看...
2012/12/17想看,是因为摄影还是什么?故事就是一个富二代熊孩子作死,要是没有最后几分钟结局就太解气了。剪成这样还是可以看到与众不同的气质的,毕竟那时候好莱坞这种描绘家族画卷感的时代剧很罕见。
外人拍摄的结尾不评价,但这可能是最黑暗肃杀的情节剧了,威尔斯在《凯恩》后似乎有意放慢脚步,以内化的人物关系展现背叛和时代变迁,即使被片厂删减大半依旧能看到威尔斯更进一步的调度与情绪。
这个版本呈现出来的内容,不足以支撑威尔斯喜欢的宏大叙事,这恐怕不光是剪辑的问题。
奥逊·威尔斯第二作,因为被雷电华剥夺终剪权,目前只遗留下88分钟版本,不过,私以为现在能看到的版本也没什么大问题,稍许留白、混乱和破碎并未折损它的凄美,反而更契合于影片所呈现的家族没落——再盛大的辉煌,最终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徒留历史的碎片残存于世。贵族阶级的衰亡(富不过三代)与现代工业家的兴起(寄生继承vs.白手起家),自私、傲慢、恋母而游手好闲的末代公子,为了孩子和家族牺牲个人幸福的女性,还有终身不渝、或隐秘或公开、最终却只能停留于念想的爱情。影片的深焦摄影与运动长镜成效卓著,而且毫无炫技或喧宾夺主之感,形式和内容已经融为一体,不可分离。(8.5/10)
看的88分钟版明显不会是导演剪的版本,期望能看到148分钟的初始版
給我是威爾斯的話當年早跟萬惡的片商拚了!超過一半時長被強行剪掉,整齣電影基本是以肢離破碎的面貌示人!本來我還陶醉於威爾斯優雅大氣的長鏡頭及深焦攝影,可惜往後卻因劇情殘缺而越看越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