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离朝Padre Nazario撒尿只差最多一个镜头的时候,卡兰达的鼓声响起了,这一刻就像《精灵宝钻》里面露西恩贝伦夺取莫高斯皇冠上的西玛利尔时托尔金所写的,”某种古老的神力从天而降。“ 通过嘲笑荒蛮墨西哥和调戏天主教神棍,圣十字若望未竟的事业理所当然地被这个天杀的布努埃尔不经意间完成了。是幻觉还是神力在感召纳萨林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布努埃尔用这部电影证明了,神的愚昧的确远超人的智慧。
《纳萨林》电影剧本
译/姚世权
纳萨林
(Nazarin)
墨西哥 1958 黑白
编剧:胡利奥·亚历杭德罗和路易斯·布努艾尔据贝尼托·佩雷斯·加尔多斯的小说改编
导演:路易斯·布努艾尔
摄影:加夫列尔·菲格罗亚
主要演员:弗朗西斯科·拉瓦尔、玛尔加·洛佩斯、丽塔·马塞多
映时:94分钟
片头字幕,衬以绘着典型墨西哥风光的1900年时期的版画。
商人们的高谈阔论、马蹄敲击着石板路的声响、犬吠、时而伴以吉他的歌声,响成一片。
绘有市场风光的最后一幅版画隐去,代之以真实的集市景象。
广场和街道一外景·日
广场全景。衣着简扑的平民百姓熙来攘往,男人头戴宽边毡帽,女人们裹着暗色的大披巾。后景中,一所简陋住宅的墙上开了一扇门,一头驮着东西的毛驴穿门而过。前景,一个妇女在向一个商人买水果(中近景)。镜头前推,摇向门的上方。一块开裂的牌子上写着“英雄客店”。
淡出。中近景:广场上的三个女人。一望可知,她们是妓女。其中的一人似乎怒气冲冲。
拉普列塔:可我,我不会说卡梅利亚是小偷。她蠢倒是蠢,可要是因为这个说……
安达拉:那她娘呢?她为什么被抓起来了?卡梅利亚这个臭婊子和她娘一样,也是个贼……她偷了我的扣子,告诉你,她偷了。
蒂诺萨:是贝壳做的扣子,你给我看过!
安达拉:你看,我没胡编乱造吧。贝壳的!是我从一个喝醉酒的女人衣服上弄到的。
拉普列塔:那好,你去当面对她讲,何必担心呢!
安达拉:你兴许觉得我不敢?等我瞧见她,我让她把扣子都吞下去,再从她肚子里挖出来!
摄影机横向移位,镜头摇向一位衣着较为高雅的男人。这是个工程师,身穿1900年时兴的运动上衣。他转身走开。另两个身着深色衣服的男人走过来,他们的装束与当地人形成鲜明的对照。工程师的一名助手背向镜头从前景进入画面,朝正在本子上做笔记的工程师走去。他们两人的中近景镜头。
助手:应该把电缆安在房屋正面,工程师。
工程师:这是最切实可行的。
工程师朝着一个随着一群当地人刚刚到来的男子走去,与他交谈。
工程师:这一带的安装计划已经搞完了。
摇镜头:这位男士超过一小群人,向前走去。一个尾随其后的年轻人喊住他。两人的中近景。
年轻人:对不起,先生。是要在这里装电灯吗?(男人点点头)要付钱吗?
男人转身朝着一位过来搭话的妇女(画外音)。这是客店的老板娘,她从前景右侧进入画面。
蔷法(擦着双手):他们不会分文不取,白装电灯!(对男人)我们连买蜡烛的钱都没有,可他们要装电灯!
男人:电是社会进步的体现,夫人。
蔷法:这里没有杜会进步,只有一个贫民区。
男人转身走开。
后景中,两个孩子正试图溜进厨房。蔷法追进去抓住他们。
蔷法(怒气冲冲):谁第一个进我厨房,我就把他宰了。
广场。前景中,人们正在为一只羊剪毛。
唐纳萨里奥(画外音):蔷法太太,蔷法太太!您能上楼来吗?
蔷法的特写。她抬头望着唤她的人……
中景:那位男士又回到蔷法身旁。
唐纳萨里奥(画外音):蔷法太太!
蔷法与男士都扬起头。
蔷法:别喊了,我耳朵不聋。我这就来。
摇镜头:蔷法走向客店的楼悌。她正欲举步上楼,碰见了一个推着手推车的男人。这无疑是位磨刀匠。
蔷法(对磨刀匠):你这个叫化子,今天晚上想法带着房钱回来。如若不然,我把你赶到外面去睡!
蔷法走上楼梯,磨刀匠走出画面。
蔷法的客店一内景·日
走廊
跟拍:蔷法从右向左穿过一根根柱子,绕过一堵堵墙,走过一条条走廊,来到一位背对镜头的年轻神甫身旁。两人的中近景。
神甫站在他房间的落地窗后,蔷法站在窗前。
唐纳萨里奥:您知道我出了什么事吗?
蔷法:有您在,什么事都会发生。这次又把什么打碎了?
纳萨林回到房间里。反打镜头。
纳萨林的房间
房间的陈设极为简单,几乎就如一间修道的净室。四面墙壁光秃禿的。前景中有一只箱子。后景是落地窗,衬托着蔷法的身影。
纳萨林向箱子走去。
唐纳萨里奥:很简单,有人把我箱子里的衣服都偷走了,只给我剩下这件长袍,因为袍子穿在我身上(他走了几步,指指一块搁板。中景)把我那一点点食物和昨天做弥撒得来的东西也偷得一干二净(他拿出一只空盘子)。
镜头摇向蔷法,将纳萨林留在画面之外。中近景:纳萨林面向镜头,蔷法背对镜头,分立于窗子两侧。
蔷法(气恼地):您真叫我受够了!那么现在您能不能告诉我您午饭吃什么,果子?
唐纳萨里奥:我嘛,来点儿面包,或者几块鸡蛋饼充饥,这就够了。其余的都无所谓。如果您能施舍给我,天主会报答您。
反打镜头。
蔷法:如果我不能,或者我不肯呢?
唐纳萨里奥:那我就不吃午饭。我不是第一个,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纳萨林坐在窗旁的一只圆凳上,放下盘子。
蔷法(微微俯靠在窗子上):是哪个婊子养的偷了您这些东西?
唐纳萨里奥:拉乔娜,毫无疑问。她走进来,说她愿意打扫房间、煮咖啡。我向她道了谢,可当我回来时……
街道一外景·日
拉普列塔站在当街(推近的中近景),抬头望着纳萨里奥房间的窗子。她转身向右(摇镜头)走到安达拉和蒂诺萨身旁。三个人的中近景。她对站在她右侧的安达拉说起话来。
拉普列塔:你听见了吗?他把你表妹当成小偷了。
安达拉离开其他两人,怒不可遏地朝位于画面深处的客店的楼梯冲去。半路上,一个年轻小伙子抓住她的肩头,问她。
小伙子:你去哪儿,美人?
她甩开他,走上楼梯。小伙子仍留在前景中。一个工人从左侧进入画面。两个人的窄中近景(注1)。
小伙子:呸!闻这个老太婆的满身香味还不如去闻大粪。
他走出画面。这时,工程师从前方进入画面,向后景中的楼梯走去,上了楼。
蔷法的客店一内景·日
走廊
全景。安达拉站在右侧走廊深处,点上一棵烟,然后向左走。另两个女人跟随着她。三人一起走向纳萨林的房间。安达拉推开窗子。
纳萨林的房间
纳萨林背对镜头,处于前景。三个女人处于后景中,成全景。这伙人气势汹汹,满面讥讽之色。安达拉在破口大骂,把一口烟喷到纳萨林脸上。纳萨林转回身,面向镜头。
安达拉:看谁敢血口喷人!混帐的神甫!敢说我表妹是小偷!(纳萨林走出画面)。拉乔娜和我,和这几个女人干的是同一行,可她比她娘正派。
镜头推向大喊大叫、对他百般辱骂的三个女人,直推到窗子处,成窄中近景。
拉普列塔:你这尖嘴猴腮的家伙,除了你这副骨头架子之外,你有什么可偷的?
蒂诺萨:瞧瞧他这副一本正经的圣徒似的模样。连臭虫都不乐意在他身上落脚。
中近景:纳萨林沉思而忧郁地抚着下颚。
三个女人的镜头,同前。她们笑着,相互推搡着,以便挤到离窗子最近的地方来辱骂纳萨林。
安达拉:拉乔娜是把十一圣女(注2)的圣墓搬走了!在糟践正派人之前,先用漂白粉把你的脸洗洗干净!
走廊
全景:工程师走过来。他走到窗子附近,站在三个女人身后,摄影机跟拍。他将她们挤开(中近景)。
工程师:你们,回街上去!你们说得够多的了!
安达拉:可他侮辱了我表妹!
工程师:你们三人都走开!别这样放肆地打扰神甫,懂吗?
三个女人有些不服,但被他推开(他们皆背对镜头),只好走了。在下一个镜头中。她们面向摄影机,已走到稍远的地方,正开始下楼。只有安达拉还在工程师面前充好汉。
安达拉:好,好,我走。可这是我自己要走的。
拉普列塔: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穷!
安达拉(对另两个女人):别跑这么快,没有人要吃你们!瞧她们吓的!
她蔑视地嘲弄着工程师。侧身背对镜头的工程师推开她,转过身,又向窗子走去,摄影机跟拍。他摘下帽子,停住脚步。纳萨林出现在落地窗处,他对工程师表示谢意。
唐纳萨里奥:非常感谢您,先生。
工程师:没什么,神甫。您愿意我去报案吗?
唐纳萨里奥:我不习惯这样做。
工程师:习惯?这么说您经常被盗?
唐纳萨里奥:是的,先生,经常。一直是这样……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欲把落地窗关上)。
纳萨林的房间
纳萨林侧身对着镜头。工程师和前来找他,此刻正站在窗外的助手处于后景。
助手(不让纳萨林关窗):对不起,我的神甫。请允许我们向您提几个问题……
唐纳萨里奥:当然可以……我乐于回答。门朝着另一条楼梯,正因为如此,所有人都从这扇窗子进进出出。如果您想进就进来吧。
他们走进来。短暂的摇镜头,跟拍。
助手:我听说偷盗并未使您感到丝毫不安。
唐纳萨里奥:您看得很清楚,我什么也不保留。我不知道钥匙为何物。此外,我所有的这一点……(他们三个人都在房间里,中景。)也就是说,我所曾有过的这点东西,根本不值得锁起来。再说,先生们,对此我有自己的看法。我开诚布公地讲出这些看法,我对它们与对耶稣基督一样坚信不疑。对我来说,没有属于个人的东西,一切都属于最先需要它的人。(他请两位男士坐下)……然而,我并不试图说服任何人,我不是说……(两位男士坐下。)
助手:我应该承认,看到一位教士住在这个客店里使我感到惊讶。
唐纳萨里奥(坐下):我的邻居们都是好人。只不过他们太穷了。可我也穷。正是出于这一点,我和他们住在一起。
一个女人在落地窗处出现。她略带踌躇之色。
女邻居:噢,对不起,神甫!我过一会儿再来!
但她最终还是进来了。镜头随着她摇向三个男人围坐的桌子。她站立在后景中,前景是纳萨林和工程师的助手。
唐纳萨里奥(对女人):过来吧!你要什么?
女邻居:孩子们把我的锅打破了,所以我来拿您的用。
唐纳萨里奥(指着厨房):拿去吧!
女人向右走出画面。画面中只留下纳萨林和助手,成窄中近景。
助手:您不是墨西哥人,对吗?
唐纳萨里奥:我是……但我是西班牙人的儿子,我的学业也是在西班牙完成的。
助手:您在什么地方布道?
拉镜头,场景加宽,将坐在桌旁的工程师框入。全景。
唐纳萨里奥:我很少登台讲道。我小声地对愿意听的人,对我身边的人无拘无束地谈话,将我之所思告诉他们。
推镜头,成以纳萨林为中心的三个人的正面中近景。
工程师:那您何以为生呢?
唐纳萨里奥:靠做弥撒的收入,在有这种机会的时候。
女人拿着她刚刚找到的锅和一些木柴进入画面。
女邻居:我把这点儿木柴拿走了,神甫……反正您也不会生火……
唐纳萨里奥:好吧,我同意。
跟拍向落地窗走去的女人至助手及纳萨林的位置(窄中近景),女人走出画面。
助手:据我所见……请您不要生气……可我觉得您的生活太不安定了……
唐纳萨里奥:是的,相当不安定。但我已适应了,并不感到难过。
助手:实际上,您在向凌辱、饥饿、灾难、迫害和诬陷挑战。
唐纳萨里奥:我并未挑战,我是在忍受。
纳萨林的背影。工程师在后景,面向镜头。
工程师:您不希望改善您的处境,对您的上司也一无所求吗?
唐纳萨里奥:是这样,我不去争取。但在必要时,我去请求布施。
反打镜头:三个人都在画面中。
助手:这是否有悖于教士的尊严?
唐纳萨里奥(双臂交又,微笑着):施舍对接受它的人的尊严并无损害……可关于我,已经谈得够多的了吧?
两个男人站起身,跟拍。纳萨林也站起来。三个人站在一起的镜头。
助手:这样的话,如果我们目睹您可悲的境况而心怀不忍,现在给您留下一些钱……
唐纳萨里奥(十分简单地):我会接受。
助手把两枚钱币放在桌角,然后和他的同伴一起走向窗子。纳萨林向他致谢。他们从纳萨林面前经过,走出房间。神甫向后景的窗子走去,坐在窗旁一条旧板凳上,侧身对着镜头。
蔷法的厨房
蔷法的宽中近景(注3)。她正在一间破旧的厨房里忙碌,面前是一个黑色的大炉子。她在做菜。从外面传来一下响声。她停下手里的活儿,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向右侧一扇通往牲口棚的门走去。蔷法走到门口的正面近景。
客店的牲口棚
蔷法面对摄影机而来,从摄影机旁走过,跟拍。她的背影处于前景。在牲口棚深处,一根房梁上拴着一条末端打了结的绳子,一个年轻的女人(贝亚特里思)正在把绳圈套上脖子。拍摄角度不变,成贝亚特里思的近景,她企图自缢。她容貌秀美,皮肤光滑而明净。景别同前一个镜头:贝亚特里思套上绳子,撒手吊在空中。但房梁断了,她摔在一堆木头上。蔷法十分平静地走到她身旁,面向镜头,对边哭泣边略微直起身的贝亚特里思说。
蔷法:等你真想自杀时,挑一根结实些的房梁(贝亚特里思挣扎着,蔷法搧了她一记耳先)。老实些,野种!即使你真想自杀,他还不配得到你给他的这份乐趣呢。我可一点儿也不想自杀(用力把贝亚特里思拉起来)。现在,你听我说!我不愿意在我家里惹出闲话来。如果你愿意让人在报纸上说三道四,你就去卧轨,看客还会多一些。
两人的近景。贝亚特里思在哭泣。
蔷法:你最好干点活来分分心,好叫你别再去想你不该得到的东西。
她把一条披巾披在贝亚特里思的肩头。
贝亚特里思:他回来过,是吧?
蔷法:他?没有。他打发别人来付了房钱。
全景,正面镜头:蔷法搂住贝亚特里思的肩,和她一起走向厨房。摄影机在原地迎着她们,然后跟拍。
蔷法的厨房
中近景。两个女人站在桌旁。
蔷法:你这就上楼去给神甫送午饭。也许他会给你些忠告(递给她一个盘子)。你想吃点东西吗?(给她一块油煎鸡蛋饼。)吃吧!就是因为你什么也不吃,你才这么痩,才会干出这种愚蠢透顶的事。
贝亚特里思摇头谢绝,然后接过给纳萨林送去的盘子。
走廊和纳萨林的房间
客店的走廊里,一个年老的盲人和一个年幼的女孩走到纳萨林房间的窗子旁,跟拍。他们向神甫乞讨。
唐纳萨里奥:今天,我一无所有。(接着,又记起来)你等等!
他背对镜头。老人站在窗子后面。纳萨林走去取仍然放在他桌子上的钱。神甫的手和两枚钱币的近景。他走向老人,把钱给了他。
盲人:谢谢。愿天主赐福于你,使你更加仁慈。
他走出画面。贝亚特里思走到窗后他原来所在的位置。纳萨林微笑着坐了下来。
唐纳萨里奥(幽默地):不能太仁慈……否则的话……
纳萨林接过贝亚特里思递给他的盘子,走到桌旁坐下,摄影机跟拍。他开始进餐,然后抬眼望着窗子的方向。贝亚特里思默不做声,一动不动地站着,低声抽泣,这使他吃了一惊。
唐纳萨里奥:你怎么啦?(他站起身,走到她身旁,用手抬起她的下颏。)你是谁?呃,我知道了,住在我下面房间的就是你。你为什么哭?(贝亚特里思低下头。纳萨林俯身看着她。两人的很近的近景。)有一天夜里,我听见你在睡梦中喊叫起来。你做的是恶梦。你被人引诱了,对吧?(他轻轻地强使她把头抬起。)你为什么不回村子,去和你的亲人在一起?
从房间内拍摄的中景:贝亚特里思走出画面。纳萨林转身坐到桌旁,开始慢慢用饭。摄影机后拉,成全景。
楼梯
中景:贝亚特里思走下楼梯。
街道一外景·晚上
贝亚特里思面向镜头走下楼梯,来到街上。传来一阵声响。贝亚特里思收住脚步,转身向她的位于底层、楼悌右侧的房间走去。
蔷法的客店一内景·晚上
贝亚特里思的房间
一个外表看来身强力壮的留胡子的年轻人(平托)面向镜头在收拾衣物。贝亚特里思从右侧进入画面。
贝亚特里思(大为惊讶):你怎么又回来了,平托?
平托(粗暴地):你把我交给你洗的衣服放到哪儿去了?
贝亚特里思仿佛痴呆了,她茫然不知所措。然后,她依照平托做的一个手势,转身面向镜头,小心翼翼地从一只箱子里取出几件衣服。平托漫不经心地把衣服卷成一团,塞进袋子里。她向右侧走了几步,拿起一件东西交给平托。两人侧对镜头,相向而立,成窄中近景。
贝亚特里思:你的打火机。
平托一把抓过打火机,用手掂了几下,放进口袋。
贝亚特里思:你不回来了?
平托(低声咕哝):是的。
贝亚特里思:你就一去不返了?
平托:好像你不知道似的。
他转过身,戴上帽子。对这样甩手而去带给贝亚特里思的强烈冲击,他显得无动于衷。临离去时。他发出一阵冷酷的笑声,然后打开门走出去。贝亚特里思(面向镜头,成窄中近景)双目低垂,脸上现出绝望的表情。接着,她转身朝房间深处走去,摄影机跟拍。贝亚特里思大笑起来,坐在床上。她的笑声变得越来越神经质。头向后仰着,她倒在床上,狂乱地用手抚着身体。
迭化。
酒店一外景·夜
顾客在开在酒店墙上的窗子前排着队,把小酒壶递给一个男人,他将壶依次斟满酒。第一位妇女走过去,出了画面。轮到安达拉了。她递过酒壶,男人装上酒。她走向左侧。摄影机跟拍,场景展宽。她来到坐在不远处的贝亚特里思身边,把酒递给她。两人的中近景:贝亚特里思侧身背对镜头,安达拉面向摄影机。
安达拉:喝一口,你马上就会变得开心了!(贝亚特里思摇头拒绝。)喝吧,女人,这是好东西!
贝亚特里思:我喝不惯,喝一口立刻就昏头昏脑了。
安达拉:那你以为喝酒是为了什么?正是为了让头脑发昏。醉得越快,花钱越少。
见亚特里思:你想到来看我,我很高兴。说到底,我们是同村的。(贝亚特里思拿过酒壶喝酒。)
安达拉:现在你该做的,就是来和我一起过。
蒂诺萨走到后景处,对安达拉讲话。
蒂诺萨:哎,你瞧谁来了!瞧啊!瞧她的上衣!
她们三人一起转身朝着蒂诺萨所指的方向——后景右侧。她们站起身,朝小巷深处走去。拉卡梅拉浓妆艳抹,身穿一件暗色连衫裙,口衔香烟。她边迎着三个女人走向左侧,边摆出一副寻衅般的挑战姿态。摄影机跟拍。她来到走在前面的两个女人旁边,停下脚步,站在安达拉对面,她们均侧身对着镜头。
拉卡梅拉(极为勉强地):你好!
安达拉:老妖精,你还敢露面!扒手!这些纽扣你是在哪儿搞来的?
卡梅拉(近景):在一家铺子里。用我的钱换的。
安达拉的推近镜头。其他两个女人处于后景,拉卡梅拉的背影位于画面一角。
安达拉:你把我柜子的抽屉叫做铺子?你过来,我要让你看看我怎么把扣子缝到你皮上!
全体女人的中景。安达拉摇晃着拉卡梅拉,竭力想从她的衣服上把扣子揪下来。
卡梅拉:你们瞧瞧,这些母猪一觉醒来变得多勇敢!可难道我是缺胳臂少腿的?
卡梅拉和安达拉面对面地站着,两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似乎在积蓄力量,以待一搏。卡梅拉一拳打在安达拉头上,安达拉报之以一记耳光,一场狂热的争斗开始了。两人冲到一起,互相攀扯着衣衫,跌倒在地。俯拍。她们躺在地上拳来脚往,裙子和衬裙飘舞起来。前景中可见她们的内衣和腿。四下里传来女人们的尖叫声。所有躺在地上打斗的镜头都以小角度俯拍。
最后,人们扶起安达拉和拉卡梅拉,把她俩分开。摄影机后拉,展现出“战场”全貌,然后再度推向又开始拳脚相加的两个女人(成中近景)。她们的尖叫声和围观的女人们的呼喊声响成一片。
贝亚特里思的近景,她处于画面中央。镜头前推。观众看到她的眼皮在眨动,起而缓慢,继而愈来愈快。她的眼神茫然若失。女人们咒骂般的呼喊声阵阵传来。
渐隐。
贝亚特里思的房间一内景·日
回忆:平托和贝亚特里思依偎着站在一起。摄影机稍稍前推,镜头向上摇成他们的近景,小角度仰拍。画面在摇曳,就和水中的倒影一般。贝亚特里思的单人镜头:她侧对镜头,含情脉脉地看着画面外的平托。又成两个人的镜头。
平托(热烈地抚摸着贝亚特里思):我会把你半死不活地丢下,而我要走了,和别人,和比你强的人走了……孩子……
两人的窄中近景,然后成贝亚特里思的单人镜头。
贝亚特里思(笑着):你喜欢我,是吧?我已使你欲罢不能了。即使你想抛弃我,你也做不到。(两个人的镜头。)你这下流胚!
贝亚特里思边吻平托,边咬了他一口,鲜血从他的嘴唇上流下来。平托的特写镜头。
酒店一外景·夜
特写:酒店老板听到画面外传来的贝亚特里思的笑声,他一面张望,一面走向前景。在下一个镜头中,贝亚特里思处于前景。她仰面朝天地躺着,不住声地大笑。酒店老板站在稍远些的地方。贝亚特里思的窄中近景:她全身抽搐。头向后仰(她的头部在前景),接着,又安静下来,一动不动。
钟声。
渐隐。
广场和街道一外景·夜
广场空荡荡的,只有一只猫在眯咪叫着。钟声悠长。镜头后拉,成广场全景。安达拉的背影从前方进入画面,她的影子投射在广场上。她警觉地走着,最后消失在客店的楼梯上。
纳萨林的房间一内景·夜
耶稣一基督圣像的特写。一只手伸入画面,拿起一串念珠。短暂的摇镜头,将纳萨林框入画面,成近景。他划了个十字,吻了下念珠,转身走到房间中央。他停住脚步,转身面向镜头。安达拉推开他身后的落地窗,走进来。纳萨林转回身。推镜头,成安达拉的中景。纳萨林的中近景。
安达拉(悄声低语):您别害怕,我的神甫。我是安达拉。
唐纳萨里奥:你这个时候来有事吗?再说。你是哪个安达拉?
纳萨林朝她走去,摄影机跟拍。
安达拉坐在窗子旁。
安达拉:您小点儿声音,会让别人听到的……我是今天早晨骂您的人,那些最下流的话就是我骂的。
唐纳萨里奥(继续向前走):噢。是的。你是三个女人中的一个?
安达拉:对。可我现在要说我的表妹拉乔娜是个小偷,而您是位圣人。妈的!(她转过头;她的脸被被巾遮住。)请您关上这扇窗子。您要知道。我会被发现的,有人跟踪我。
她站起身,神色不安地走到房间中央,跌坐在一把椅子上。纳萨林专注地看着她。
安达拉:一个人死在我手里。
唐纳萨里奥:你为什么要躲到我这里来?
安达拉:只不过是因为躲在这儿他们找不到我。
她面向镜头,处于前景。她抓住肩部,神色疲惫不堪,显然是受了伤。纳萨林站着,朝她躬下身。
唐纳萨里奥:那要看我是否同意你留下。
安达拉:我受伤了!
纳萨林俯身揭去安达拉的披巾,察看她肩上的伤口。
唐纳萨里奥:可怜的人,瞧你这副模样!我来给你治伤。
他去找需用的东西。他走出画面时,镜头向前推成安达拉的近景:她望着神甫的方向。纳萨林的全景:他在房间深处将水倒进一只大盆。
唐纳萨里奥:谁把你弄成这副样子?
安达拉(画外音):卡梅拉这个烂货,她事先藏了一把刀。您问这个干什么?要去告发我?
唐纳萨里奥(在准备绷带):你把经过告诉我……我来看看是该给你治伤,还是该送你去受审!
安达拉的中近景。纳萨林背对镜头进入画面,走过她身旁,弯腰对着她的肩头。跟拍,成两个人的中近景。他开始为她治伤。
安达拉:都是因为这个卑鄙无耻的女人偷了我几个贝壳扣子。当我向她要时,她骂我,我就打了她的脸。于是她开始还手,还说我是“婊子”。好吧,这没什么了不起。可她又把我骂成酒鬼、拉皮条的,所以我才发火了。
安达拉肩部和纳萨林双手的特写镜头:纳萨林在为她治伤。大特写:双手分开衣服,露出一道皮肉向外翻开的鲜血淋漓的伤口。纳萨林用手指轻轻触摸着伤口的边缘。再成两个人的中景:安达拉坐在椅子上,望着站在她左侧为她清洗伤口的神甫。
安达拉:她拿出一把刀,朝我这儿扎了一下,我呢,从她手里把刀夺过来,给了她这儿(指指腹部)一下,又给了她这儿(指指胃部)一下。这一下大概扎得很深……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把她杀死了,不过她离死也不远了,因为她被人抬走时,就像一头被宰的猪那样叫唤。
唐纳萨里奥(边照看伤口):你这疯女人!你竟然还知道你干了些什么?
安达拉:那当然!即便是个一文不值的女人也要顾她的脸面。妈的!
纳萨林为安达拉裹完伤口时,她疼得喊了起来。神甫的正面近景,他望着(画面外的)安达拉。
唐纳萨里奥:闭上你这下流的嘴巴!你犯下了可怕的杀人罪,还要顾脸面!你最好趁为时尚不太晚,忏悔你众多的过失吧。
两个人的中近景,安达拉占据画面的大部分。她的脸因痛苦而抽搐。
安达拉:您把我看得这么坏,我的神甫!……哎哟,我真疼咧!您就没有点儿醋,我的神甫?
唐纳萨里奥(背对使头):醋!你以为你是在哪儿?这里没有这样的奢侈品!
安达拉疼得厉害。她呻吟着,脸在不住抽搐。最后,她跌倒在地,昏厥过去。镜头后拉、横摇,小角度俯拍。纳萨林俯身望着她。镜头后拉,成全景。传来声声犬吠。他显得手足无措,十分犹豫。然后,他抱起安达拉,迎着镜头走来。他的身影遮住了整个画面。
淡入。
安达拉的近景:她躺着,双眼紧闭,一只手放在额头。她的身体开始动弹起来。她一面说着胡话,一面睁开惊恐的眼睛。
安达拉:把我从这片黑暗中弄出去。不然就拔掉这些栅栏,让空气进来。不要告发我,我的小神甫。是的,最好是死掉(她的手顺着身体滑落下来)。您,您是个好人,可我是个坏女人。别告发我。
从另一个角度拍摄房间:安达拉处于前景。她躺着,身体侧面对着镜头。纳萨林处于后景。他背对镜头坐在椅子上,俯身朝着桌子。他在思索。
唐纳萨里奥(声音疲惫):我不去告发你。如果没人发现你,就让天主来处置你吧。你在这里,我会尽我所能来照料你。可现在……如果有人问起我,你知道,我是不会撒谎的。
他慢慢站起身。安达拉发出歇斯底里的笑声。
安达拉(对纳萨林):把锅放在火上,再放进些茶,我的神甫!
中景:神甫看着她,面带责难之色。
唐纳萨里奥(不耐烦地):现在,别讲什么荼了,下流女人,还是想想你的罪恶吧,你应该为此而感到问心有愧。把你的灵魂虔诚地交付给天主和圣母吧。(他站起身,走到安达拉身旁。仰拍。)如果你想一些比卡梅拉、你的脸面和茶之类更严肃的事情,我会在此给你以帮助。
他在房间中踱了几步,然后走回到画面中央,面对摄影机而立。看得出来。他思绪纷乱,局促不安。俯拍安达拉的鞋子。纳萨林怒不可遏地一脚将鞋子踢开。窄中近景:安达拉注视着鞋子,然后抬起头,疑惑不解地望着纳萨林。
唐纳萨里奥(画外音,讲拉丁语):……主啊,我未能慎思、慎言、慎行,犯下了如此多的过失。这是我之错,我之错,我之大错……
镜头前推,成安达拉的特写。她惊恐地直视着纳萨林。
从安达拉的视点拍摄的基督圣像的近景。基督在放声大笑。镜头向圣像推去。拉镜头,基督显圣的幻象使安达拉大惊失色。她身体后仰,跌到床上,用胳臂挡住头。街上传来孩子的喊声。安达拉缩在床上,纳萨林焦虑地望着广场的方向。
广场一外景·日
广场全景。蔷法把一个小男孩打得直喊。孩子的母亲走来,孩子搂住她。
母亲(对蔷法):放开我的孩子!除我之外,任何人都没有权利打他!
蔷法:这是对他偷糖吃的教训!把他领走吧,告诉他,他的点心我已经给过他了。
与此同时,一个过路人从左向右穿过画面,走到一小群人旁边。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小女孩从这群人中走出来。一个男人从右侧走向客店楼梯。这些同时做出的动作使这一场景显得生动而富有生活气息。
蔷法的客店一内景·日
纳萨林的房间
宽中近景:安达拉艰难地从床上站起来,她与其说是在走,毋宁说是在拖曳着自己的身体。她已精疲力竭,而且显然发着烧。桌上一只水罐的特写。安达拉的一只手从下方伸入画面。可以想象得出来,她此刻正卧在地上。她想抓住水罐的把手,但已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最后,她抓住了把手,水罐掉在地上,发出空金属容器的声响。水罐落下时,摄影机俯拍。安达拉扑向罐子,待把它举起之后,才发现里面滴水全无。她吃力地膝行至放着脸盆的小桌旁。脸盆之中是纳萨林用来为她擦洗伤口的破布与污水。她攀扶着桌子,用手臂拢过脸盆,贪婪地喝起来。有人敲窗。安达拉大惊失色,扭头朝着窗子的方向。
走廊
盲乞丐和小姑娘站在紧闭的百叶窗前。
盲人(喊着):纳萨里奥神甫!纳萨里奥神甫!
孩子:叔叔,咱们走吧。您已经看到了,他不在!
乞丐打了孩子一下,她从窗前走开。他们向右侧走去,出了画面。
教堂圣器室一内景·日
窄中近景:纳萨林正脱去做弥撤时穿的法衣。镜头后拉,成他的宽中近景。他收拾着举行宗教仪式时使用的物件。唐安赫尔从后景进入画面。这是一位年纪在五旬开外的面目慈样的神甫。
唐安赫尔:这是您今天做弥撒的酬金。下周,我可能再请您做一次弥撒,报酬会更高(他把钱递给纳萨林)。
唐纳萨里奥:谢谢,唐安赫尔。您总是给我很大帮助。
唐安赫尔:因为您值得帮助,唐纳萨里奥。给您。
镜头推向唐安赫尔,成他的近景。他俯身放下钱。
纳萨林的房间一内景·日
近景:纳萨林的手把钱放在桌子上。镜头向后拉,使整个房间展现在银幕上。安达拉的中近景。纳萨林位于前景,背对安达拉在洗手。
安达拉(近于乞求地):喝点儿酒对我的益处最大,我的神甫。尤其是特基拉酒,这对伤口有好处。对内伤、外伤都好。您去买吧,快些回来。
唐纳萨里奥(责备地):如果你想要什么东西,得有礼貌地去要。你不是在罪犯收容所里,别冲我指手划脚。如果我愿意我就会去,我会去做我认为最有益处的事。
安达拉:那边,在我的包里,有一个比索,您拿去吧,然后……
唐纳萨里奥:我不需要你的比索……如果我需要,我会向你要。
安达拉(执拗地):您到离这里远些的铺子去买特基拉面,因为这里的人都认识我。您心地这么纯洁,而他们又这么好奇,您没准儿会把一切都讲出来的。
唐纳萨里奥:这些劝告你自己留着吧,我知道该去哪儿。
他走出去。
纳萨林的房间一内景·夜
安达拉的中近景,她独自一人,神色忧伤。她转头看着一尊圣一安东尼的小塑像。斜向摇镜头,把安达拉和塑像都框入画面。
安达拉:唉,圣一安东尼!请你让这位神甫别说出来,别让人找到我!那我每星期二为你点一支大蜡烛!
镜头推向圣一安东尼,继而摇向下方的床头柜。柜子上放着一杯特基拉酒,点着一支蜡烛。安达拉的手伸进画面,拿起杯子。安达拉坐起来。镜头边摇边稍向后拉,把安达拉再次框入画面。她在床上喝着杯中的酒,又朝伤口上倒了一点儿,疼得她做了个怪样。她放下杯子。
安达拉:如果您不见怪的话,我可以告诉您,我不信有地狱。这是特里帕斯对我说的,他读过许多书。
纳萨林背对镜头站在桌子旁边,桌上有一支点燃的蜡烛。
唐纳萨里奥:那好,你只须在特里帕斯先生的意见和我的意见之间做出选择就行了。
安达拉:不,不,我的神甫。您比他懂得的多,不能拿他和您比。
纳萨林从右侧走出画面。
安达拉:那当一个人过世时,他是否知道他死了?
唐纳萨里奥:你的灵魂是不死的,它会知道。
安达拉似乎陷入沉思,向自己提出了一些她过去未曾想到过的问题。纳萨林拿起一本日课经,坐在前景的桌子旁。安达拉在后景中。
安达拉:我有多少问题想问您!您懂得这么多事,请您开导开导我:人怎么会生出来?为什么小鸡雏从蛋里孵出来时就像母鸡?……还有,为什么三只秃鹫会带来不幸,而两只就是吉祥的征兆?(镜头推向安达拉,把纳萨林留在画面之外)。另外,请您告诉我,为什么老鼠这么小却这么狡猾,母牛这么大可这么愚蠢?……再有,为什么给神甫几分钱,灵魂就能脱离炼狱?……告诉我吧……
纳萨林的中近景。面对这滔滔不绝的问题,他脸上浮现起宽容的微笑。
唐纳萨里奥:你的头脑是多么混乱,我的孩子,又多么执着!好吧,我们反正也没别的事可做(纳萨林厨房的镜头;他继续回答,画外音),我就开始回答你的问题,不过要一个一个地……
纳萨林的房间一内景·日
一只女人的手把佐料扔进锅里。镜头后拉,可以看到安达拉正站在炉子旁边。随后,她走到脸盆边去洗。传来开门声。她面前有一道用被子搭就的屏风。
唐纳萨里奥(画外音):你已经起来了?
安达拉:别进来,唐纳萨里奥!我正洗哪。
纳萨林在房间的另一侧。
安达拉(画外音):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晚?您真把我吓坏了。男人们都一样!
唐纳萨里奥:我无须向你解释。(他走到床边。看到床上凌乱不堪,他既感到尴尬又感到不快。)你把床弄得满是香味!
安达拉:您可别对我说您不喜欢这味儿!
纳萨林走向充当他睡榻的用玉米叶铺成的床。
唐纳萨里奥:我更喜欢野花的香气,我的孩子。
他打开窗子,呼吸着新鲜空气。
安达拉(画外音):您可以进来了,神甫。
纳萨林再次走到床边。此刻,安达拉正躺在床上,用双手遮住脸。
唐纳萨里奥:你怎么啦?
安达拉(逐渐露出一张干净的、全然未施腊粉的脸,就像摘去了一副令人生厌的面具):让您看到我这副模样我感到羞愧。
唐纳萨里奥(严肃地):你倒是应该对你的过去感到羞愧。你就该是现在这个样子,而不是别的样子。
安达拉(放下心来;脸上微微浮现出痛苦的表情):我差不多已经不疼了,神父……我可以走了。
唐纳萨里奥:我不会赶你走,可如果你感觉好些了,你就应该走。因为一个女人留在我的房间里是不合适的。
他走向厨房。
安达拉(画外音):我很清楚,我不是个体面人。明天,您就不必再忍受我了(她有些激动),以后,您也就再也不会见到我了。
街上传来小贩的叫卖声。
小贩(画外音):馅饼!热馅饼!
蔷法的客店一内景·夜
蔷法的房间
贝亚特里思点燃一盏油灯。
镜头后拉,使蔷法和拉普列塔进入画面。她们正在谈话,神情诡异。贝亚特里思走到她俩身边。
拉普列塔:你给我五个比索,我就不去告发安达拉。我是在昨天发现她在什么地方的。
蔷法(气愤地):什么!为几个钱你就要去出卖朋友?!
拉普列塔(轻蔑地):安达拉,明友?!
贝亚特里思好像对此已经听够了。她毫不犹豫地走出去,走向客店的楼梯。拉普列塔也快步走出房间。蔷法边喊边追出去,想把她拦住。
蔷法:普列塔!别去!普列塔!
但拉普列塔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廊
贝亚特里思(敲着纳萨林的窗子):安达拉!安达拉,看在主的份上把窗子打开!纳萨里奥神甫,您给我开开!
纳萨林的房间
惊愕的安达拉和纳萨林把手里正干的事停下。尽管安达拉吓坏了,竭力阻止,神甫还是要去开窗。窗子被贝亚特里思推开了。她走进来,随手把窗子关好。
贝亚特里思:拉普列塔去告发她了,警察过一会儿就来。他们看见她和您在一起,会把你们两人一块儿带走。(她走向安达拉,跟拍,成两人的中近景。对安达拉)现在正是夜里,你可以和我一起走。我把你领到我房里去,你可以藏在那儿。
唐纳萨里奥(画外音):他们也能在那里找到她。
贝亚特里思和纳萨林的近景。
贝亚特里思(面对镜头):让他们找到她,把我和她一起抓起来好了,让他们吊死我好了。因为我……
唐纳萨里奥(侧影):那你以为我会允许虔诚的教徒去为罪人付出代价吗?
贝亚特里思:您是个大好人,唐纳萨里奥。我不愿意有任何坏事降临到您头上。
几下敲窗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三个人一起转过身去,背对镜头,成近景。蔷法从后景的落地窗进来。安达拉转身走开,蔷法跟着她(摇镜头)。两个人的窄中近景。
蔷法:喂,蠢货!从昨天起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因为我闻到了你的香味。可我一字未吐,免得给这位规规矩矩的神甫惹祸……现在你马上滚开,别让人在这座房子里把你找到!
贝亚特里思(急切地):你从那边楼梯逃走!
安达拉(焦虑不安):如果他们在这儿抓到我,他们会怎样对待神甫呢?
蔷法:他会被吊死。把这里的所有东西都冲洗一遍,省得他们闻到你留下的臭味儿,知道你在这里呆过。(她走向纳萨林;两人的窄中近景)您哪,您越早走开越好。因为要是他们来了,问您点儿什么,您只会说“阿门”。再者说,要把这里整个洗一遍,您会碍我们的事。
唐纳萨里奥:不会的。可我有件事,得去找唐安赫尔。
蔷法:那好,您去吧。
他从右侧走出画面。安达拉走到蔷法身边。
安达拉(对蔷法):借给我一块抹布,再去找些水来,好把这里的东西都过过水。
蔷法从窗子出去。安达拉转身走向贝亚特里思。两人的侧面中近景,
安达拉(对贝亚特里思):你哪,你来帮我一把。(悄声说)拿些煤油来。把你能找到的都拿来。
贝亚特里思也走了出去。中近景:安达拉取过一把椅子,放在处于前景的桌子上。然后,她走到床边,拿起一只凳子,也放在桌上。她走出画面。镜头向床推去。安达拉走回来,掀起褥子,拖着它走出画面。窗帘的镜头。安达拉扯下窗帘,扔到她堆起的一堆东西上。安达拉撕开褥子。有人敲“门”。她直起身子(窄中近景)。窗子的镜头。蔷法走进来,放下一桶水后又向外走。
蔷法:水拿来啦!我可要回厨房了,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蔷法从左侧走出画面。安达拉刚刚扔来的褥子的镜头。桌子的镜头。桌上堆着家具、窗帘、褥子。贝亚特里思拿了媒油回来。贝亚特里思的近景:看到房间里的这番居象,她大为吃惊。反打镜头:安达拉继续把能烧的东西都堆上去。拉镜头,把两人都框入画面。安达拉从贝亚特里思手中接过煤油,开始向外倒。
贝亚特里思(惊恐万状):你到底要干什么?
安达拉充耳不闻,继续倒煤油。褥子和油桶的近景,油桶微微倒竖。镜头向上摇,把安达拉框入画面。她注视着画面之外的地方。反打镜头:圣一安东尼的小塑像。安达拉走来拿起塑像,看了一会儿,拿掉圣一安东尼抱在怀里的孩子,把塑像丢进待烧的大堆杂物中。见亚特里思的近景:她惊恐不安地注视着安达拉的一举一动。安达拉的手点燃了家具。切入贝亚特里思的镜头。火的镜头。镜头摇向年轻女人痴迷般的脸。整个房间成了一个大火盆。高高跃起的火舌的镜头。贝亚特里思的镜头:她站在前景,望着燃烧的火。安达拉走到她身旁。
安达拉:现在,他们可以来闻闻了!
前景中可见圣一安东尼的塑像。展示大旁间的短暂的摇镜头。
街道一外景·夜
安达拉背对镜头从客店中走出来。她停下脚步等着贝亚特里思,然后两人一起跑向漆黑的街道深处。
厨房一内景·夜
厨房中,蔷法把一口锅放在火上热着(中景):她听到玻璃的燦裂声和燃烧的噼啪声。
街道一外景·夜
蔷法跑上街道,摄影机跟拍。她站在街上望着,满面惊讶之色。反打镜头:大火中的客店。
蔷法(画外音):救火!快来救火!
镜头推向熊熊燃烧的火焰。接一个自广场拍摄的镜头:人们从各个方向跑来,个个惊慌失措。再成火焰的镜头。
渐隐。
唐安赫尔的住所一内景·日
厨房
一位妇女在做饭(这是唐安赫尔的母亲唐娜·莱奥诺尔)。厨房相当明亮,看得出,这是个殷实人家。厨娘是位六十岁上下的健壮女人。有人按响门铃。她擦擦手。走去开门。
饭厅一客厅
她穿过饭厅。可以看到纳萨林正坐在一张桌子旁。拍摄角度不变,成他的窄中近景。他切着卷烟。唐安赫尔走进来,走到他身边。两个人的宽中近景。
唐安赫尔:这个作坊办得怎么样?(他指的是纳萨林卷的烟)。
唐纳萨里奥:您好,唐安赫尔。这样行吗?(他把一支烟递给唐安赫尔。)
唐安赫尔:很好。谢谢,唐纳萨里奥。
他手持卷烟背对镜头向窗子走去,然后又转回身走向背对镜头而坐的纳萨林。他走到纳萨林面前。
唐安赫尔:您听着,唐纳萨里奥。越是朋友,越应该开诚布公,坦诚相待。您知道我从什么地方来吗?我去拜访了法官。您可知道他对我说了些什么?
唐纳萨里奥(正面镜头):不知道!
唐安赫尔(又成他的正面镜头):他问我您是不是发疯了。您怎么能公开承认您知道她们斗殴的事,承认您把这个女人藏在您家呢?
唐纳萨里奥(正面镜头):要说实话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把它说出来。
两人的侧面中近景镜头,背景是窗子。纳萨林一直坐着,唐安赫尔站着。
唐安赫尔(严肃地):可现在,有人指责您和这个女人之间有着不光彩的关系。
唐纳萨里奥(激愤地):诽谤!无耻的诽谤!
唐安赫尔(做了一个抚慰的手势):我很清楚您不可能干这种事!退一步讲,即使您要屈从于色欲的魔鬼,您也不会搞得这样满城风雨!
唐安赫尔从纳萨林身后走过,摄影机跟拍。唐安赫尔的母亲从左侧走来。
唐娜·莱奥诺尔:孩子,我请你们喝点儿巧克力。
她从他们身边走过,跟拍,走向桌子,把巧克力倒进杯子。再同前景。
唐安赫尔:唐纳萨里奥,请坐到桌旁来,因为我还有话要对您说。
纳萨林站起来,走向右侧的一把椅子。唐娜·莱奥诺尔走出画面。两个男人成中近景。
唐安赫尔:而荒谬绝顶的是,有人还想要把您牵连到火灾事件中去(镜头略微向他推去,把纳萨林留在画面之外)。
唐纳萨里奥(画外音):火灾事件中!……我!
唐安赫尔:是的,先生,您……那么,您想怎么办呢?
纳萨林坐着(窄中近景),面前放着巧克力。
唐纳萨里奥:我只接受天主的审判,我信赖他。对人类的邪恶通过种种途径所加于我的痛苦,我会逆来顺受(他把杯子送到唇边)。
桌子的镜头:桌上放着小面包,糖罐等器皿一应俱全。唐安赫尔的手伸进画面,拿了一个小面包。镜头从唐安赫尔的手摇成窄中近景。
唐安赫尔:此外,您的问题由总主教府处理,甚至会进行一次调查。这将以您所担任的神职为代价(他在杯子里浸了浸面包,吃着)。对此,您有何看法?
两个人的镜头。唐安赫尔的背影在前景。后景中,纳萨林擦着嘴。
唐纳萨里奥:我会顺从地接受我的上司们的决定。
唐安赫尔(反打镜头):您看,是这样的……(他极为尴尬)……如果您被暂令停职,您又住在我家,这会使我母亲十分痛苦,她是这样喜欢您!而我希望使她免受这种痛苦……和这种耻辱。
唐安赫尔把餐巾扔在桌上,站起身(摇镜头)。他走向窗子(中近景)。
唐纳萨里奥(画外音):您说得对。这位夫人在她的家中接待了我,对我这样好,我应该不惜一切使她免受不快(他走进画面,面对唐安赫尔)。我立刻就走。幸运的是,我所有的一切都带在身上。因此,在最深切地向您表示感谢之后……(他的态度显得十分坚决)。
唐安赫尔的态度愈加谦恭,似乎有些后悔。他把手放在纳萨林肩头。
唐安赫尔:可唐纳萨里奥,您至少把巧克力喝完!
两人重新坐下,跟拍。两人对面而坐的镜头,唐安赫尔占据大部分画面。
唐安赫尔:那您打算上哪儿去?
唐纳萨里奥(镜头对着他):如果我被停职,我就去做我一直渴望做的事情。我要去农村,在那里我会觉得离天主更近。
唐安赫尔(两个人的侧面中景):这很好,可您何以为生呢?
唐纳萨里奥:我求人施舍。
唐安赫尔:什么?求人施舍!一位神甫!您忘了圣职人员的尊严!
唐纳萨里奥:请您不要为此过虑。从我的外表,没有人能看得出我是神甫。
镜头推向纳萨林,然后俯摇至桌子。桌上放着巧克力、面包盘。纳萨林的双手也放在桌子上。他放下杯子,把手收回来。
渐隐。
工地一外景·日
工人们在修筑一条铁路。两个工人从前景中走过(成窄中近景),一人拿着铁锤,一人手持钢钎。他们向前走(摄影机横向移动),超过好几个工人。摄影机运动停止,镜头对着一个推起一辆满载的手推车的工人。镐头的撞击声、小推车的吱吱声交织在一起。一锨锨泥土飞舞。工长的镜头:他从后景走向前景中的一群工人,从他们身旁走过(成中近景)。纳萨林背对镜头而立,身穿普通的平民服装。
唐纳萨里奥(彬彬有礼地致意):您好,先生。您能否施舍给我一些食物?
工长(鄙夷地打量着他):我们这里不养懒汉!
唐纳萨里奥:我可以干活换饭吃!(两名工人走过,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工长(咕哝着):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在那儿等着!(他转过身,寻找着画面外的什么人;一名工人从左侧走来。)喂,你,给他一辆小车!
他走开了。纳萨林转身面向观众。他面容憔悴,多日未曾刮过胡子。他把背在肩上的包放下,从前方走出画面。工人把车里的土倒在一个土堆上,告诉他该干些什么。纳萨林回到画面中,准备推起小车。工地的全景镜头。
纳萨林干活的镜头。尽管他有着良好的愿望,但显而易见,他缺乏实践,手脚笨拙。另一名推小车的工人不怀好意地注视着他。四名铺设枕木的工人也向纳萨林投来仇恨的目光。
工人甲:我表弟昨天来了,可没给他活儿干。
工人乙:那当然,他是想来挣工钱的,不光是为了有口饭吃。
工人丙:村子里有十个人在等着轮到他们呢。
他们沉默片刻,继续干活。
工人乙:咱们怎么跟他,跟这个人去说?
工人甲:等着我,我马上去对他说。
他走到正在把车上的土卸下来的纳萨林身旁,拍拍他的肩膀。插入工长的近景。再回到前景。
工人甲(对纳萨林):我劝你走开。
纳萨林的窄中近景镜头。他一面擦汗,一面似乎在思索。
又成工长的镜头:他不安地注视着。再度回到纳萨林的镜头:他朝背包走去(摇镜头),弯腰拿起包,背在肩上,然后走向前方(镜头迎着他向后拉)。他遇上了工长。
工长(对纳萨林):喂,你怎么啦?你去哪儿?
唐纳萨里奥:很抱歉,先生,我要继续赶路了。
他从左侧走出画面。工长脸上挂着嘲弄的微笑,把手中的一块大鹅卵石扔了出去。中景:纳萨林背对镜头在路上走着,石块飞来,打在他背上。他停住脚步,疼得弯下腰,然后十分缓慢地直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他的路。
工地全景。工人仍在干活。工长从左侧进入画面,猛地拉住一名工人,成两人的窄中近景。
工长(对工人):很可笑,嗯?你们对他说了些什么?是哪个坏小子去对他说的?(他摇晃着这名工人。)如果你有胆量,就回答我的话!
工人甲(挣扎着):是我让他走开的。
另一个工人从左侧进入画面。拉镜头。
工人乙:如果他干活只为了换口饭吃,就会给我们所有人带来损害。
工长动作十分麻利地用手枪柄打在这名工人头上,工人跌倒了。可工人甲抓起一把铁锨,朝工长的脑袋给了一下,工长也摔倒在地。中景,俯拍:工长躺在地上,一只手抓住脖子,另一只手握着手枪。他的帽子落在他身边。他艰难地竭力站起来。其他工人围住了工长。
中景:纳萨林走在灌木丛中(镜头摇、拉)。他听到从工地上传来几声枪响,随后停住脚步,从路边捡起一小根橄榄枝。他露出关切的表情,但同时,对所发生之事又显得漠然。他继续向前走去。
村庄一外景·日
一群山羊从下方进入画面,朝后景而去。镜头微微摇向天空及屋顶,然后回到另一条荒凉冷落的街道。左边,是一道矮墙;右边,是一片房屋。
街道全景:纳萨林在左侧向我们走来。右侧,是一座教堂模样的建筑。他走到街道另一侧,叫住一位妇女,求她施舍。女人给了他一些食物,他谢过女人,吃了起来。纳萨林走出画面。后景中,有一位身着黑衣的妇女在注视他。她犹豫片刻,便跑着追了上去。
纳萨林的背影。女人从他身后进入画面,拉住了他。这是贝亚特里思。
贝亚特里思:纳萨里奥神甫!
他转回身。两人站在街道中央,成中近景。纳萨林正面侧对镜头,贝亚特里思的背影侧对镜头。小角度俯拍。
唐纳萨里奥:噢,贝亚特里思!
贝亚特里思:能遇见您真是个奇迹,我的神甫。
唐纳萨里奥:为什么,我的孩子?世界是很大的!
她审视着他,对他的新装束感到惊讶。现在,她面向镜头。纳萨林处于前景,几乎是背对镜头。
贝亚特里思(担忧地):您遇到了什么不幸使您到了这步田地!
唐纳萨里奥:我现在是朝圣者。
贝亚特里思:赤着脚!
依说话的人而变换的一系列正反打镜头。
唐纳萨里奥:昨夜,我睡在一户穷人家,我把靴子给了最年长的老人,他病了。
贝亚特里思:那其余的呢?您总该还带着些东西?
唐纳萨里奥(幽默地):一位外表就像教堂神甫那样可敬的同伴,偷走了我的包和外套……总之,这种灾难不值一提。你呢,你在这里干什么?
两人的宽中近景,略微俯拍。
贝亚特里思:我住在我姐姐家,她是个寡妇……安达拉也和我们住在一起。
再同前景:纳萨林占画面的主要位置。
唐纳萨里奥:主是万能的。这么说,这个失去理智的姑娘是和你们在一起!(匆匆地)看到你我很高兴,我的孩子。和主在一起吧……
他从右侧走出画面,贝亚特里思随即赶上去。
纳萨林迎着镜头走来。贝亚特里思进入画面,走到他身边。
贝亚特里思(拉住他的胳膊):我家就在这儿,很近。您跟我来吧,我的神甫。
唐纳萨里奥(继续向前走):很抱歉,可我得去找些吃的,找个住处。下一次吧,我的孩子。
但贝亚特里思却执拗地赶过他,挡在他前面,强使他止步。她侧对镜头。他终于挣脱出来,继续向前走,贝亚特里思紧追不舍。
贝亚特里思(乞求地):可这一切我们家里都能向您提供。我姐姐还留着她过世的丈夫的衣服。帮帮我们吧,我的神甫。帮帮我们吧。
两个人的近景。贝亚特里思占据画面主要位置。他们停下脚步。
贝亚特里思:我的小外甥女病得很厉害。安达拉不停地念叨“如果好心的唐纳萨里奥在这里,转眼之间就能把她治好!”直念叨得我姐姐都想一直走到墨西哥城去找您。
他打定主意继续走他的路,便举步朝前走去。
唐纳萨里奥(恼怒地):你们居然听信这个疯女人的话!
贝亚特里思(哀告般地):求您啦,我的神甫!我的姐姐很痛苦,请您发发慈悲来安慰安慰她吧。
纳萨林被这最后一句理由说服了,终于收住脚步。
唐纳萨里奥:好吧,我不能拒绝说上几句安慰的话,也不能拒绝为她去向主祈祷。(重又变得心绪恶劣)但任何人都不要对我说别的事!
似乎怕他再次改变主意,贝亚特里思匆匆转身朝家里走去。纳萨林神色迟疑地跟着她,与她拉开一段距离。传来一阵马嘶声。
农户的院子一外景·日
全景:两位衣衫褴褛的妇女蹲在院子里,一个是贝亚特里思的姐姐荷塞法,另一个是邻居。荷塞法仿佛已精疲力竭了。火上架着一口锅。她们把一块块布浸在锅中的沸水中,这无疑是做药膏时用的。荷塞法把布从锅中取出来,递给满头白发的女邻人。安达拉从临街的门进来,显得激动不安。
安达拉:荷塞法!荷塞法!(她走到另两位女人身旁;她们背对使头站起身。)纳萨里奥神甫来了!
荷塞法(又惊又喜纳):萨里奥神甫!瓜特罗普的圣母!
安达拉(羞惭地要躲将起来):我不想让他看见我!真见鬼!
荷塞法(把拿着湿布的女邻居朝屋里推去):去吧!放在她脚上!
纳萨林随着贝亚待里思走进来。宽中近景。他们走在院子里(摄影机边摇边横向运动)。荷塞法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上前去,吻着神甫的手。他不快地把手缩回来。
荷塞法:主把您引到这座房子里,我的神甫。我知道您是位圣人。
唐纳萨里奥(情绪相当恶劣):别说蠢话了!(语气缓和下来。)告诉我,您的女儿情况如何?
荷塞法(哀求地):她要死了,小神甫。如果您无能为力的话,她就挺不到今天夜里。
唐纳萨里奥:只有科学和主能够有所作为。您的女儿得了什么病?
贝亚特里思请神甫到一旁坐下,荷塞法跟在他们后面。
荷塞法(疲惫不堪):发烧在折磨着她。她病倒那天,我就知道这病不轻。因为猫头鹰叫了一整夜,而且在我出门时,三条狗一条接一条地叫起来。
唐纳萨里奥(转身望着她,严厉地):可有医生来给她看病?
贝亚特里思:有的,我的神甫,还给她开了这些药(她拿出一只瓶子)。她已经吃了两瓶了(始终眼泪汪汪)。他们还给她灌了肠,可毫无用处。啊,我的神甫,我祈祷了多少次呀!
拉镜头:可以看见纳萨林站在许多妇女中间,这无疑是左邻右舍。
唐纳萨里奥:继续按医生的吩咐去做吧。现在只有忍受和相信天主。
纳萨林处于前景,成近景。他坐了下来。他身后的白发苍苍的女邻居暗示般地俯身对他说:
女邻甲:只有一次奇迹能够挽救她……
纳萨林坐在右侧。贝亚特里思在左侧站立。
贝亚特里思(接过话头):而主在把他引到这个村子时已经开始创造奇迹了。
瞬间镜头,大角度仰拍:另一位女邻人仿佛受到某种宗教的启迪,用手指着纳萨林的脚。
女邻乙:啊,您就像耶稣一基督一样,赤脚而来。
场景展宽:纳萨林坐着。荷塞法向他走去,跟拍。
荷塞法(乞怜般地):救救我的女儿吧,小神甫!救救她!
纳萨林(在这对他的一片虔诚之中显得十分平静):我若不是知道您是因痛苦而心神不定,我就会立刻离开您。科学都无能为力的事情,我怎么能办到呢?
纳萨林扶住女人的双肩,拉她起来(摄影机上升)。镜头后拉,成院子全景。纳萨林面向镜头,为五位妇女所包围。
荷塞法:可我,我知道您能创造奇迹。
女邻甲:是的,您能,是的。只要看上您一眼,就会明白您是位圣人。
女邻乙:请您念念祷文吧,那孩子就会好的。
女邻丙:啊,这个女人受了多少罪呀,我的神甫!奇迹!您做出个奇迹吧!
渐渐地,这些女人的轻信与狂热造成了一片歇斯底里的气氛。纳萨林被这种迷信及对宗教的亵渎搞得左右为难,感到十分恼火。
唐纳萨里奥:不要亵渎神明吧,无知的女人!奇迹!……我!……
房门的镜头。安达拉走出来。
安达拉:是的,天主,奇迹!(纳萨林朝她转过身;她向着他走来;摇镜头)如果您不为这些可怜的人创造奇迹,只不过是因为您不愿意。
纳萨林的窄中近景。安达拉背身处于前景。两个妇女站在纳萨林身后。左面一个是贝亚特里思。
唐纳萨里奥(被激怒了):原来是你,疯狂的女人!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大概是个伪善的人吧?我也许是在竭力欺骗这些人吧?(对所有女人)别再对我讲什么奇迹了,因为我会认为您们是在嘲弄我。
全景。纳萨林再次为一连串的乞求所包围。
荷塞法:怜悯怜悯我吧!
贝亚特里思:请您帮帮我的姐姐!
安达拉:您看到这一切就不感到可怜吗?
唐纳萨里奥(十分坚定地):住口!我不是一位郎中!(他走向摄影机,女人跟随着他)。如果天主要收回这个孩子的生命,那是为了有益于她的灵魂,正像随后而来的痛苦会有益于我们的灵魂一样。让我们遵从他的旨意吧。我所能做的一切,就是和你们一起祈祷。孩子在什么地方?
女人们指了指他们身后。所有人都转身背对镜头而去。
荷塞法的家一内景·日
镜头推向一床被子。可以看到孩子发烧的脸和眼睛下面那一道宽宽的黑圈。全景:女人们和纳萨林走进房间。镜头前推,微微侧摇,成纳萨林和孩子的侧面中近景。中近景:纳萨林面向镜头,抚摸着孩子的前额。他身后的女人们伸出双手,祈求上苍。
唐纳萨里奥(平静地祈祷):主啊,让这个纯洁无邪的生灵恢复健康吧。我把我的健康与生命奉献给你,作为交换。我愿谦恭地接受一个人所能遭受的一切灾难、一切挫折、一切攻击、一切痛苦。
远景:女人们注视着他。摇成贝亚特里思的全景。她扑倒在地。
贝亚特里思:帮助我们吧,仁慈的天主!
其他女人仰首望天,如同中邪一般地跪在地上。她们一起开口讲话,七嘴八??
迫害虔诚神甫的101种方法,世上恶人多不胜数,信仰不值一文,被抛弃被践踏,哪怕再造当世基督圣人,也只会被嘲讽被唾弃,被当作堂吉诃德式的怪人,沦为乞丐甚至被囚禁流放。“我宽恕你,但我蔑视你,我因不知如何将蔑视和宽恕区分开而感到罪责。”
神甫被自身的缺陷所苦痛有所罪责,又在此之下产生了对既定的传教和宗教模式的疑惑。最后路边的老夫人无意的一句轻描淡写却击垮了神甫的神经。一位不在乎他是罪犯与否的人施舍给一个被世人构陷成罪犯的神甫,这份施舍没有源头,即神甫的要求。最终还是指向了权力的倒置,是力量掌控的归属问题。宗教不是最基本的,最基本的是人愿意相信。
粗犷版的乡村牧师日记
8.5/10。①如耶稣般高尚虔诚的教会信徒男主因收容反击杀人的妓女+为病重的孩子祈福(该孩子因此康复,女性B也因此崇拜他)两件事而遭受各种人(教会、世俗、B的前男友等)的打压。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他一度信仰动摇,但最终坚持了下来。②表意有力的高水平摄影(光影/构图);教科书般的运镜/场面调度的丝滑优美感很契合角色们或崇高或精致的气质。③文本上有些段落比较重复/冗余;叙事戏剧性不够。
8。Nazarín教父在这世界里,该说是虔诚,愚蠢还是天真?
Nazario 神父塑造的更加近似职人的模式 最后时刻接过菠萝 算是不拘于教条 能体察悲悯每一个人了 开篇窗户进入还有些幽默 当然液态流动影像以及圣像嘲笑脸的出现依旧是布努埃尔的标志性超现实手笔 越往后面铺陈越发严肃 节奏的变化把握很棒
不超现实主义就没内味了。
比起那些满怀基督教情感的导演,这位哪能讲,好像没有很多爱心哦,一个安贫乐道却本质上很教条其实不太能与人共情的神父,改不了愚民的迷信却身不由己被捧为圣人甚至跟耶稣似的有了马大姐妹追随,简直黑色幽默。富恩特斯的第一任老婆Rita Macedo演二女里被称为丑的那个斗殴妓女。
布努埃尔终究是只变色龙,披着左派激进分子的名声,却像珍爱鱼子酱和隐士身份一样地讴歌保守价值。据说是塔式的最爱之一,也在梵蒂冈钦定的伟大宗教电影之列,然而男主是无神论者,导演也拒绝分析影片,声称里面没有高深莫测的理论。唯一的解释是,60岁的布努埃尔,还像安达鲁狗时那样cheeky。
洪常秀的影史十佳,确实也是他想拍的那种电影,万花镜般折射出众人对信仰的不同理解,那些追随者们,和不信的人又有多大区别呢?马车驶过这一幕已足够有力,但没想到从天而降的鼓点,终于将绝对中立的视角,导向一种难以言说却异常清晰的感受。
你在美好的一边,而我在不幸的一边,但你我的结果都不美好
看惯了布努埃尔明里暗里对宗教的嘲讽,再看这部,怎么都觉得对信仰描绘有其他的意思。与《维莉蒂安娜》对比很有趣,相同宗教人员身份,却有着不同信仰结局,如果说维莉蒂安娜是最终窥破现实,信仰崩塌,纳萨林则完全是始终坚持如一,并在最后如遇“神迹”,这一迥异相差,成为研究布努埃尔本身看法的最大入口,另外也体现出顽固的社会性别归属——神只能是男性。作为入选梵蒂冈推荐宗教片目的影片,可以很直接的看出,宗教在当代处理信仰与科学的立场。本片也是布努埃尔绝少真正“嘲弄”底层的电影,标志性的嘲讽中产阶级不提,即便作为叙事动因的《维莉蒂安娜》里也有现实性的人物依托,绝非嘲弄,但本部内的底层,作为宗教信仰中愚昧的代指,被构建成了无视真相、盲目崇拜的面目,一定程度上算是布努埃尔的现实主义叙事,但更多还是作为衬托群体存在。
9.1;昨天晚上我可能死了,是怎么死的我也忘了
你在美好的一边,而我在不幸的一边,但你我的结果都不美好。世人看不穿的朝圣者
9/9/2007 2:30pm HKFA
事实证明,如果布努埃尔宗教三部曲顺序倒过来看,比起异常精彩的后两部,《纳萨林》就显得味同嚼蜡,超现实主义被降到了最少,对于教会的指涉很克制以至于得到梵蒂冈教会的青睐。风格上貌似受新现实主义与传统西班牙骑士小说影响更多而非伯格曼式宗教情节剧
超現實主義標籤下實質是現實主義,據說是塔可夫斯基的十佳之一,冷靜而流暢的鏡頭控制,對教會的批判及對牧師的聖人形象樹立實際上並不矛盾,將攝像機對準最底層最真實的世界,與羅西里尼的新現實主義遙相呼應,裡面也有許多有趣的實驗,比如雙眼眨動的抽幀,幻覺裡的浮動影像,都讓人想到,這依然是布努埃爾.
宽恕这个西方词汇。。。
虽然字幕渣,但是想一想几个关键点……还是太浮夸了
对于代言上帝的教会来说,你的灵魂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对教会权力的影响;对于碌碌生存的世人来说,你的崇高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能否从你那里得来好处;世人的善恶选择是一念飘忽的,欲望是游离的而理性是模糊的,是以单纯的善意是与尘世扞格不入的【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