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海上花
都说侯孝贤的《海上花》拍的闷,我倒看的津津有味,还接连看了两遍。
影片一开始就是为王莲生接风的酒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洪善卿的演员罗戴儿不知是哪里人,竟说的一口流利的上海话和广东话。粤语不难学,上海话对于不是上海人来说却是极难的,梁朝伟的上海话我听着都吃力,李嘉欣是说得硬梆梆,尾音还经常是粤语的音,刘嘉玲学的那样算是难得了,也还是生硬。唯有演洪善卿的罗戴儿和演朱霭人的徐明,说的一口标准流利的旧上海话——那种语调姿势和俚语,与现今又有些微不同,是我外公那一辈的语调语气。
朱霭人笑话陶玉甫和李漱芳的那段台词,演员说的真是好,那种语调姿势,嘲讽但不是恶意,不理解于是不屑——难怪很多人说电影闷,不懂上海话的人不能体会其中的好。
其他人听了也都笑得热闹,风月场中竟然讲起爱情来,还两个都那么痴,难免惹人笑话,唯有梁朝伟演的王莲生只是礼节性的微笑,心中不以为然,大约因对沈小红有几分真情,触动了心境。《海上花》中说到爱情的,除了陶玉甫和李漱芳也就是王莲生对沈小红了。书中说沈小红凶悍异常,掐得王莲生身上都是血痕,又蓬头垢面“鬼怪一般”撒泼大闹,电影中演沈小红的是个日本演员,凶倒是不凶,不过每次出场都少言少语,没个好脸色给王莲生,王莲生还是去讨好陪小心,哪里像客人和倌人,更似闹别扭的情侣。
沈小红的上海话和粤语说的都流利,应该是配的音。书中的凶悍在电影中没表现出来,只从他们人口中带了一句“沈小红去打了张蕙贞”,电影中更多的是赌气和冷淡。话也不多,娘姨阿珠倒是一口上海话说的刮啦松脆,能说会道的。梁朝伟的王莲生要比书中的更让人感觉深情款款,也许是因了梁朝伟。梁朝伟的上海话实在差,每次上海话的对白似乎他整个人都无从发挥了,直到镜头对着一支碧玉簪子配上梁朝伟粤语话外音的时候,梁朝伟的味道才出来,梁朝伟与沈小红单独相处的时候用粤语对白,沈小红赌着气,梁朝伟终于哄得她好了,梁朝伟一抬眼一笑——这才是梁朝伟的笑,整部戏中似乎只有这一个镜头,现出梁朝伟的往日风采。
影片中李漱芳没有露面,李浣芳也只一句台词。张爱玲说李漱芳是中国版的茶花女,我觉得她更像倌人版的林妹妹,想不开,忧思重,生生气死了——那病都是类似的症状。陶玉甫和李漱芳的爱情模式我是不喜欢的,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一时不见便“四面八方去找了来”,用朱蔼人的话来说陶玉甫是“被圈牢了”,这样爱多么可怕,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要死要活地缠着——要是换做我是陶玉甫,逃也来不及,当然陶玉甫是甘之如饴的。
张蕙贞的演员不漂亮,也许书中她本就是不怎么出色,不知怎么入了王莲生的眼,竟从野鸡一跃为长三,不可谓不厉害。她被沈小红打,打是打不过沈小红了,事后也不吵闹,看似息事宁人,实则是深知形势比人强该忍则忍,做个宽厚贤良的姿态,王莲生还以为她“是个戆大,沈小红说了你多少坏话,你倒替她瞒着”。实则她早已貌似随口的一句话挑起了王莲生的疑心,又不说破,叫王莲生自己去发现,等王莲生和沈小红终于决裂,她想必是暗暗地笑了——“只要王老爷一直跟沈小红要好下去,才算你沈小红本事大了。”这是她早就对洪善卿说过的话。
黄翠凤看似很性格的样子,其实不过是装模做样,哄骗客人的伎俩。影片中只表现她的泼辣心计,却没有表现她骨子里的假,她赎身日换妆扮孝女和赎身后与黄二姐合谋诈罗子富那两段都去掉了,那两段是最表现她本性的——无疑是把这个人物美化了。书中姚文君说道“多的是客人骗倌人,倌人骗客人,大家不要面孔“——黄翠凤是其中之佼佼者。
黄翠凤是个厉害人物,敢豁出性命与老鸨对恃,终于占得上风,也算有胆有识,但我因她的装模做样和诈罗子富的卑鄙,总是对她不喜。
《海上花》中那么多女子,我只喜欢刘嘉玲演的周双珠。刘嘉玲梳了髻穿上大镶大滚的清代装束尤为出色,同样那么多倌人,李嘉欣的黄翠凤虽然漂亮,但李嘉欣是混血模样,黄翠凤又有嚣张之气,不如刘嘉玲的周双珠,不温不火,韵味十足。周双珠同周双玉说“大家现在虽然是倌人,过两年也都要嫁人,生意再好,其实也是有限都很”,可见她对世事看的通透。周双珠生意并不好,周双玉尽管自恃当红,却也不敢对她不敬,倒不是因为她是老鸨亲身女儿,周双珠不卑不亢处事淡定,自然叫人敬服。周双玉听了朱淑人的承诺不肯留客,周双珠与洪善卿说“我也不好去拆穿她”,周双珠心中是明白的,却仍给周双玉留有余地。到的周双玉要和朱淑人吃鸦片酒,周双珠情急间说了一句“客人的话怎么好去相信”,也是个翻过跟斗来的吧,是否当年也有相信的时候,失望之后才学了乖,慢慢世故成熟——
洪善卿和周双珠的感情不能说如何好,却有着相当的了解,两个人坐着谈谈说说,说朱淑人在桌底下给了周双玉翡翠坠子,“你们在台子上都不知道吧,周双玉还叫我不要告诉我,我嚒就说,告诉洪老板有什么不好,有事嚒还可以拜托拜托”洪善卿便建议让周双玉“点大蜡烛”,“那你去做个媒人吧”。。。。像一对夫妻闲话家常,有种亲切温馨的味道。
周双玉也是个厉害的,不声不响貌似柔弱,心计却非常人。朱淑人毁约叫她下不来台,便要拖着朱淑人吃鸦片酒同死——还以为是又一段《胭脂扣》,谁想周双玉棋高一筹,这鸦片酒竟是假的。恐吓的目的达到了,刚烈的名声出去了,朱淑人拿出一万洋钱为她赎身为她办嫁妆,这一段情事便此圆满解决——周双玉自己为自己造了梯子,毫发无伤一石二鸟地下了台。
只不知她嫁人到底嫁给谁。茉莉疑心是王莲生,我却怀疑王莲生是否有这么大胆子。周双玉骂朱淑人”你这只猪猡”时的凶悍怕是不输给沈小红,心计却非沈小红可比,便是张惠贞也不如周双玉“有勇有谋”——经朱淑人这一役,知些根底的男人怕是都不会娶她了。洪善卿说“难就是难在嫁人的事”,不知是否便是这个原因?
影片中没有说明鸦片酒是假的,对周双玉这个人物对表现便差了好多——情人毁约,感情上受了打击,想到要和对方同吃鸦片酒赴死顶多算是刚烈,不算什么稀奇,周双玉在希望破灭能在那么短的时间恢复过来,不气馁不自弃,即时放蟋蟀取梨买烧酒制作假鸦片酒,想出一石二鸟的好计策安排自己以后的方向,这才是非常人所能及也。
影片中许多地方都拍的十分隐晦,没有好好看过书的怕是看不明白,比如王莲生发现沈小红的奸情,门缝里看到一对鞋子,便知她姘了小柳儿——书中是王莲生见到了小柳儿的脸。黄翠凤斥责诸金花一怒拍断了镯子,黄二姐便道“真是触霉头”,电影中黄二姐的台词没变,拍断镯子的镜头却没出现,观者不免不明白为何“触霉头”。
也许是与书的风格一脉相承——书中许多地方,若不是张爱玲的注释是看不明白的,最典型处便是周双玉的假鸦片酒。只提到周双玉放掉了蟋蟀,又要买烧酒擦拭衣服污渍,若不是张爱玲说明,谁知道那就代表了假鸦片酒的制作过程?
要看明白侯孝贤的《海上花》,先要看书,要看明白书必得看张爱玲的注释——复杂是复杂了一点,可是书实在是好书,电影也是好电影。
2 ) 今已矣 繁华梦醒矣
第一遍看《海上花》时还在上大一,听了几节张爱玲的课,便是急急地想把张译注的《海上花列传》和侯孝贤的这本电影看了去。彼时对侯知之甚少,阅历也浅,除了昏昏欲睡、对几位主角的沪白产生别扭之外,未曾看出个名堂来。
事隔多年后,对张的热衷早已过去,再次萌生想看《海上花》的念头也是因为刚看完的金宇澄的《繁花》,一样的传统话本的叙事模式,一样的沪语对白,连名字似乎也是出自对“海上花”的解构。
非线性的叙事模式,《海上花》是一幅幅铺开的传统国画,一张圆台面,数双乃至十多双筷子,一桌酒,人多且杂,一并在背景里流过去,这便是侯孝贤讲故事的方式。
《海上花》的接受程度想来并不高,对于本不通中文的外国人来说,也许华美服饰和昏暗色彩调配可以满足他们对东方的神秘想象。但对于大多数不能接受侯孝贤电影表达方式的人来说,就像我初看时的感受,美则美矣,失于沉闷。动辄十几二十分钟的长镜头对话全靠平摇推进。两个小时的沪语对白,大部分主角的念白还不甚标准,中间夹杂粤语,然而若是换成国语也就失去韩子云原著精髓的独特所在。如果对原著不够熟悉,剧情甚至也都不知所云,无非就是恩客狎妓、倌人争风、钱利交易、赎身嫁人的戏码。
然而这些都不妨碍《海上花》成为经典。昏黄柔焦的煤油灯光,琵琶弦子拨响两三声,评弹声起,吴音婉转,呖呖如莺簧声,家长里短的喧哗与骚动,猜拳喝酒的喝令声浪,点燃鸦片烟火袅袅,翡翠头面精致叮当,凡此种种均将所有看似无意义的情节揉碎了碾开去铺陈在旧时代的影像时光里,值得一次又一次地细细品味。
侯孝贤碎片化又留白极多的叙事模式,无法用系统的方式来言说。此地便借了史料,不成系统地说开去。
片头慢慢淡入三行字:
十九世纪末
上海英租界的高等妓院区
当时的人叫它“长三书寓”
这边相当于背景介绍。十九世纪末的英租界,事实上已经是英美合并成立的公共租界,无论外面的华届换成什么政权,租界总是作为孤岛独立存在而不受影响。上海租界孤岛的独立性也投射在妓院内部。此地便是一个独立于外界存在的岛中之岛,是与世隔绝的社交场所,老爷少爷们吃酒划圈,抽鸦片,谈生意,倌人们争风吃醋,拼头面,姘戏子,外面发生什么似乎与里面的人毫无干系。第三场酒席是唯一一处与外界发生关联,众人被一阵喧闹声惊去,得知只是捉赌,便讪讪归来。又得知是有人跌死,纷纷觉得新鲜前往观看,无聊至此可见一斑。
妓院也分三六九等。19世纪后半叶,会弹唱、善说白的妓称书寓,专门接待当地文人学士,通常也称她们为“先生”,也就是通俗所理解的卖艺不卖身。及至20年代,书寓已全部融入长三等级。长三不及书寓品格高尚,对狎客多有求必应,服饰豪华,擅长筵席赌局的应酬,周旋于富商达贵之间——这便是《海上花列传》 中女性角色的群像。
高等妓女的身份解读:口音与等级
长三妓院中最多酥软的吴语,即使是上海本地的土娼,也会强效苏白,至少用苏州口音装点门面,冒充苏州帮,一般苏州出身的倌人被视为最高等。刘嘉玲的角色周双珠就是典型的一例,周双珠本就是个薛宝钗一般玲珑剔透的人物,为人滴水不漏,周旋于老鸨、姐妹、恩客、双玉相好等以众人等之中,在书寓身份地位不低,在达官贵人中也有着不可忽视的话语权。刘嘉玲的苏州籍贯在此处大占优势,在几位主角中沪语讲得相对地道,还夹带一点苏白韵味,和双珠这个八面玲珑的能干人物严丝密缝地重合了。
有钱的广州人移居上海,以做生意为主,形成粤帮,粤妓的地位也相应提高。此处沈小红与相好三四年的王子富(梁朝伟)独处时才说粤语,由此推测她出身可能也是广东。沈小红的扮演者是日本人羽田美智子,也是最让我困惑的选角色。沪语、粤语都需要配音,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隔阂畏缩,想要表达出这个角色的敏感多情也是差得太远去。
苏北口音的张蕙贞虽然也是沪白,但能听出一些苏北口音。苏北帮在上海职业结构所处在底层地位,大多是码头工人拉黄包车和剃头匠,于是苏北出身的妓女身份也不高,因此张蕙贞初始也被嘲笑为“野鸡”,被王子富的老相好所看大不起。
在这部戏里,真正用口音撑起台面的是周双珠的恩客洪善卿和黄翠凤的鸨母黄二娘。洪善卿大抵是个跑“中间人”的角色,爷叔级别的上海话腔调十足,言谈举止间有上海人的市井气,圆滑气,小聪明。而黄二娘则是一口纯纯的苏白,狎其的酥软嗲气,扮演者潘迪华是《阿飞正传》里的交际花姆妈,也是《花样年华》里的女房东,擅长演旧时上海滩女人角色的她,再次出演这类贪婪、精明又凉薄的角色可谓是不再话下。
叫局与出局
召唤妓女到妓院以外的场合曰“叫局”,一帮官吏或文人若不召妓作陪,简直不可能在任何社交场合聚首
于是就有了片中四出极其精彩的酒席群戏,情节的几处重要的线索也在几次酒席中得到衔接。
第一场酒席:画面从黑暗中亮起。一群男男女女衣着富贵,猜拳划酒令,闲谈欢场趣事。王子富身边坐着周双珠,王开始只是笑,同众人一同喝酒看划拳,突然变了脸色中途离去。狎客之一道出王子富与沈小红、张蕙贞之间的感情纠葛之原委。
第二场:王子富身边坐着沈小红,经历了张蕙贞事件,二人刚刚和好,如胶似漆。周双珠坐在洪善卿身侧,不紧不慢雍容有度。作为小先生的双玉也出来做局,被安排在初入欢场的朱五少爷身边,当下双玉就对年轻羞涩的朱淑人一见倾心,着急挡酒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第三场:由张蕙贞产生的不合越来越多,沈小红与王子富的矛盾也渐渐深化。这次王带着张蕙贞来坐局,但面上显然有些落寞寡欢,酒后便跌跌撞撞去找了沈小红,却不想撞破沈与别人的奸情,因此大为光火,砸光所有东西,愤然离去。这也成为他决定纳张蕙贞为妾的导火索。
第四场:这局酒席为庆祝王子富高升广东而设,然王却并没有因此感到欢喜。在洪善卿和姨娘的闲言碎语时透露,张蕙贞也姘上了别人,使得王子富出手打了她,纳妾的事再也没有下文。此时王子富身边的倌人换成了已经开脸的双玉(双玉的发型说明她已经不是清倌,应合前处双珠提到时候为她点大蜡烛的说法)。双玉与朱淑人的一段少年恩怨,则是另一段逸事。
欢场里的男男女女,真情假意,利益交错,较之现实更为透明,有关风月,有关感情,在片中明白人眼里便是笑谈。
最后扯远了去说,最高档的长三妓院荟萃于公共租界的四马路(现福州路),和宝善街(现广东路)的弄堂街场。有意思的是,解放后,福州路上的书寓被大小不一的书店,林林总总的文具店所取代。80、90年代记忆中的福州路是书城、外文书店、古籍书店、艺术书店、各种教参教辅、私营书店,还有宣纸、砚台、毛笔、古玩的文具铺子的集中地。一转眼到现在小店全都破败关门,改开了咖啡店奶茶铺,几乎要认不出原先的样貌来,这是后话。
3 ) 侯孝贤的《海上花》
中国古代写妓女的文学作品很多,单说小说,唐代时就有了《霍小玉传》,而后又有《李娃传》、《钱舍人提诗燕子楼》、《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品花宝鉴》等等,虽数量繁多,但是多有浪漫、夸大、理想化的成分,从贴近现实的这一角度来看,这些作品都有所欠缺。清末韩邦庆(花也怜侬)写的《海上花列传》则让人眼前一亮,小说中既没有刻意贬低妓女,也没有刻意抬高,“乃一洗旧作家之向壁虚构,方是青楼社会之现实写照,文笔生动,描写逼真,读之若置身脂粉窟中。”《海上花列传》用吴语方言写成,流传范围自然不广。1983年张爱玲将其译为国语,使之更易于阅读,后至1998年,侯孝贤将其搬上银幕,拍成电影《海上花》,对原著的推广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从纸面到银幕,可以说,小说和电影是两相成全,既紧密联系,实又各具特色。因为这一层关系,评价电影《海上花》,着实该把小说《海上花列传》作为尺子比照分析。
叙事结构
从情节内容的含量上来看,小说自然是远丰富广阔于电影的,一般电影的时长仅在两个小时左右,更长些,观众不一定坐得住,分节播放,就成了连续剧。内容上要删节,就引起了叙事结构的变化。《海上花列传》,韩邦庆在“例言”中称“全书笔法谓从《儒林外史》脱化而来”,意思是说《海上花列传》同《儒林外史》叙事结构一样,全书由许多不同的人的故事组成(《海上花列传》有六十回,涉及一百多个人物),却并无中心人物和中心故事,且书中人物多互不相干,故事也多没有密切联系,小说可谓 “合传”。为了将彼此之间没有必然联系的人物串联在一起, 韩邦庆选取了两个人物来扮演串场角色:上半部是洪善卿,下半部是齐韵叟。小说虽无中心,但是有主要脉络。小说前半部主脉有三条:1、罗子富、黄翠凤和蒋月琴的故事;2、王莲生、沈小红和张蕙贞的故事;3、陶玉甫、李漱芳和李浣芳的故事。后半部的主脉则是赵二宝和周双玉两条。
电影《海上花》里的故事都发生在不同的“长三书寓”(妓院)里,每转换一处,镜头均由黑幕作为过渡,整部影片下来,按照地点的转换,如章回体小说一样可分为二十一章,分别是:1、众人的酒宴,2、荟芳里——沈小红,3、公阳里——周双珠,4、尚仁里——黄翠凤,5、东合舆里——张荟贞,6、荟芳里——沈小红,7、公阳里——周双珠,8、荟芳里——沈小红,9、众人的酒宴,10、尚仁里——黄翠凤,11、众人的酒宴,12、荟芳里——沈小红,13、东合舆里——张荟贞,14、荟芳里——沈小红,15、尚仁里——黄翠凤,16、众人的酒宴,17、周双玉处,18、公阳里——周双珠,19、周双玉处,20、公阳里——周双珠,21、荟芳里——沈小红。所有章节涉及的主要人物有恩客(嫖客)王莲生、罗子富、淑人、洪善卿和倌人(妓女)周双珠、黄翠凤、沈小红、张荟贞、周双玉,可见电影把小说“合传”的特色继承过来,但是主脉则从三条削减为“王莲生、沈小红和张蕙贞的故事”这一支:发生在沈小红和张蕙贞之处的篇幅占八章,不发生在沈小红和张蕙贞之处但涉及到三人关系的又占了四章,前后共十二章,占了整部电影的一半多。小说中“陶玉甫、李漱芳和李浣芳的故事”和“赵二宝”两支几乎略去不表(只经他人之口有所提及),而“罗子富、黄翠凤和蒋月琴的故事”一支则不涉及蒋月琴,涉及到周双玉的也仅有六章。这样电影就由一条主脉和几条支脉构成。
主脉按顺序发展是沈小红因为王莲生包了张蕙贞而将张蕙贞打伤,王莲生分别到沈小红处和张蕙贞,后王莲生因生沈小红的气,带张蕙贞出局(陪着吃饭),此事让沈小红极其恼怒,当王莲生再次到沈小红处时,沈小红与王大闹别扭,后来王莲生发现沈小红背地里姘戏子,大怒之下娶了张蕙贞,适时王莲生高升广东,但张蕙贞与自己的侄子私通,王莲生便将张蕙贞抛弃。
支脉有:1、周双玉因为生意好,受双宝嫉妒,双玉便叫老鸨打了双宝,周双珠为二人调解,后周双玉在酒宴上认识了朱家五少爷淑人,两人情投意合,但朱家替淑人定了亲,周双玉气不过,要和淑人殉情自杀,二人被救下后,周双珠和洪善卿通过多方协调,将周双玉嫁与他人。
2、黄翠凤教训老鸨姘戏子,又教训后辈不懂经营生意,后通过罗子云赎身成功。
尽管电影比小说删去了许多情节和支脉,但是因为电影“合传”的特征,如何处理每一枝节发展及其相互间的关系仍然颇为棘手。对于《海上花列传》,韩邦庆在“例言”中有这样一段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或竟接连起十余波,忽东忽西,忽南忽北,随手叙来并无一事完,全部并无一丝挂漏;阅之觉其背面无文字,虽未明明叙出,而可以意会得之。此穿插之法也。”意思是说将叙事线索交叉安排,使之能够既分散又完整。电影《海上花》借用的也是“穿插之法”。“情节穿插”一种是以章回为界限,正在讲的事按下不表,径直讲另一件事;电影第二章至第五章便是个典型,本来第二章的内容和第五章的内容是相承接的——分别是王莲生到沈小红处和王莲生到张蕙贞处,但是中间却插进三、四两章。
第二种则必有焦点,即在某个焦点上,前一件事在此暂时告一段落,同时发生的事或后面发生的事从此处展现与观众面前。第一章众人的酒宴就是一个焦点,前半段众人围绕陶玉甫和李漱芳的感情闲话多时,待到王莲生起身离开后,借洪善卿之口倒叙出了“王莲生包了张蕙贞,沈小红因嫉妒将张蕙贞打了一顿”之事,从而引出了第二章,洪善卿和王莲生到沈小红处交谈。第十八章周双珠处也是一个焦点。先是借洪善卿之口说出了“王莲生因张蕙贞与其侄子私通,而将其抛弃”之事,就此了结了主脉的发展,接着通过周双珠和洪善卿的对话道出了“周双玉和淑人感情真挚”,引起“周双玉要同淑人殉情”的第十九章。
第三种便是时空交错。在电影里,第七章、第八章和第九章的时间顺序似乎应该是九→八→七。第七章,王莲生和洪善卿在荟芳里,沈小红和王莲生怄气,说是因为生意冷清。第八章,周双珠请洪善卿替周双玉和淑人做媒,适时,洪善卿收到王莲生的“请客票”(王邀洪去沈小红处)。第九章,在众人的酒宴上王莲生身边坐的不是沈小红而是张蕙贞,淑人和周双玉初次见面。
镜头特征
侯孝贤拍摄《海上花》是再合适不过的。鲁迅评价《海上花列传》“平淡而近自然”,而侯孝贤的镜头风格也是如此。众所周知长镜头是他最为钟爱的。电影中,每一个镜头持续的时间越短,意味着每一个镜头之间的剪切越频繁,而这就容易让人产生不真实的感觉,因为在现实中,一个人不可能迅速地由一个时空跳到另一个时空去。“长镜头”因持续时间长而得名,这种镜头往往能够给人与真实感,因为其持续时间有时接近自然时间。细数整部电影,大约只有四十几个镜头,可见每一镜头的时间是很长的。这便能够从一个角度体现真实。然而,长镜头毕竟不可能同自然时间一样长,观众也不可能把太多的时间花在电影上。镜头的剪切是必不可少的。关键是如何拿捏,对镜头的内容作何取舍。电影中的“黑幕”(镜头由亮变暗)就是一个剪切,方式有两种,一种与电影的大的叙事框架相吻合,即每转换一个地点便进行一次剪切(按章回剪切);在每一章之中往往又剪切一次——把每一章分为两小节。这两小节无疑是该章回中最为重要的两个场景。比如在第二章里,在沈小红处,前一小节,洪善卿替王莲生向沈小红解释,双方各执一词,不欢而散,后一节王莲生单独与沈小红相处,沈小红委屈痛哭,王莲生将其紧紧拥入怀中,体贴安慰。由大怒转而为大喜,两个情感高峰中间省略的则是王莲生和沈小红的一番云雨,可谓“点缀渲染,跃跃如生,却绝无半个淫亵秽污字样……”(韩邦庆语)
在电影里,镜头多采用中景和远景,几乎没有特写,镜头的移动一来转动范围十分有限,转动的速度极为缓慢;二来,镜头并不是每时每刻都追随着说话的人,造成说话人在画面之外的情况。两种手法交叠使用,让观众仿佛置身电影里的角色身边,以第三者的身份冷静地观察着故事的发展,可见电影也是“平淡而近自然”的。
电影主旨
电影的主旨与“王莲生、沈小红和张蕙贞的故事”这一主脉紧密相关。为何要以“王莲生、沈小红和张蕙贞的故事”为主脉呢?侯孝贤恐怕是受了张爱玲的影响:“ 书中写情最不可及的。不是陶玉甫与李淑芳的生死恋, 而是王莲生沈小红的故事”。在现实里,能够得上生死恋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数倌人和恩客关系又都停留在“男财女貌”、“一手交钱一首交货”的水平上。王莲生和沈小红则大不相同,一方面,王莲生多以最大的诚意包容沈小红的小性子,可当王莲生忍无可忍时,则将张惠贞招在身边,而沈小红在为了王莲生几乎不接其他人的生意的同时,却姘上戏子。两人的爱的爱既有深刻之处,又牢固地踩在事故的基础上,比起生死恋来多一份真实,较之娱乐消费,又多一份真诚,揭示出的则是这个交际圈里最最真实复杂的人性。这个主旨,也便是小说《海上花列传》的主旨。与主脉相对照的是周双玉和淑人的故事——两个年轻人的海誓山盟,最终也被现实所消解——淑人按照家里的决定与她人成亲,而周双玉则另嫁他人,反映的也是理想较与现实的脆弱,这个道理恐怕既被韩邦庆所接受,也被侯孝贤所默许,明白无误地写在电影最后那个镜头中,写在与王莲生分离后,沈小红那张看不到悲伤的脸上。
4 ) 情迷海上花
情迷海上花
张爱玲说:人生就是一袭爬满跳蚤的旗袍。
镜头缓缓摇近了,烟雨弄堂,每日上演着酒宴中的嬉笑怒骂;倌人与客人的间真假情谊;红牌倌人(妓女)之间的明争暗斗…….一出出,一幕幕,你方唱罢我登场,蒸腾着各人的欲望,算计,隐含不同的付出与结局…….
镜头缓缓摇远了,散席了,安静了,歌舞升平的景况稍纵便成过眼烟云,唯有摇役的烛光映照出古旧家具的昏黄影子,默然的回味曾经的繁华。
于最低的尘土里开出的花 ,失去了根,无所依附的在波涛中飘摇。
十九世纪末期的中国,内忧外患,社会黑暗动荡。上海英租界的几位倌人(妓女)生逢乱世,如何坠入风尘已是隐藏在各人身后另一个故事,无从可考。
在电影里一开篇便是乱世里的纸醉金迷,她们一出场便带着风尘中的花样年的惊艳。
周双珠(刘嘉玲饰)是公阳里老鸨的亲生女,或许是从小的耳濡目染,加上她身份的特殊,使得她常在公阳里充当家长的角色,妓女们之间的争风吃醋需要她平息,年轻的倌 人和客人假戏真做动了感情也要她从中排解。她内敛,沉稳,看淡风尘。不会让自己沉 溺于爱欲,也不指望着能由客人赎身从良。象她每次在镜头里缓慢,优雅的点燃长烟的动作,表面上无风无浪,却是太极高手般格守自己的身份地位并和客人互相利用。
李嘉欣扮演的黄翠凤是是个泼辣、精明的年轻妓女。她的容貌最为美艳,镜头里的每个眼神,动作,话语都仿佛和她满身的珠钗首饰般眩彩夺目,叮当脆响。她游弋于几个男 人间,又紧紧抓住最能帮她实在赎身从良愿望的罗子富。和鸨母斗嘴的戏,表情不 急不恼,依然从容不迫的穿衣装扮,却三句两句将风尘里打滚的无奈,苦楚道出,再话锋一 转数落鸨母多年来对她压榨,接着又借表明赎身后衣物,首饰她都一件不留来平抚鸨母。 转接承起间的手腕,将她多年的历练,深昧此中生存之道的本领表现的淋漓尽致。
至于日本女星羽田美智子所饰演的沈小红是一个把客人王莲生(梁朝伟饰)套牢却又不 肯轻易全部付出的妓女。镜头淡进淡出,她对王莲生忽冷忽热的情绪,在日常的穿衣, 递茶,暗淡光线中的相对无语的静默中透出试探,游移,不确定的态度。她需要掌握着王莲 生替她还债,却又背地里养了戏子相好。她对王莲生本身没多少情分,却在得知王莲生 寻了别的相好(张蕙真)后,率众砸了对方的场子。真情假意,忠诚背叛在生就便是畸形的男女关系中更加容易滋生出无所依托的迷茫 、惶惑,不安全感。
还有更多的女子,在电影里只是简单的一两个镜头,或在宴席上巧笑娇嗔,或在攀比中哭闹争斗,却都是个性鲜明。
每一场戏,每段关系,都在黑暗的狭窄的场景中慢慢亮起拉近,再在逐渐暗淡的光影中慢慢远离。
小小的戏场,短暂的演出。烟花女子的故事或许承载不起沉重的历史和意义。
却在看似轻淡的一段段景中将复杂的情感,不安定的人生水墨画卷般徐徐展开。
虽然电影更象是窥取了这些百年前的海上之花的零落的生活片段,但是乱世中短暂的安逸,风尘中别样的花样年华更让人叹息。
这些女子背后的未曾展示的人生和王安忆的<长恨歌>,张爱玲的<倾城之恋>里的一样都是无能为力的酸楚,凄然的美,让人心痛,让人着迷…..
5 ) 理想的现实照进理想
由于看《近代中国**史料》和虹影的《上海王》,对清末民初的上海书寓一直很感兴趣。记得史料上说民国时开封有个名妓,得肺痨死了,相好的书生就去要了她的尸首,每天守在边上,直到皮肉烂的不行只得下葬。那书生后来就有些发狂,从坟里扒出来骷髅,用金粉漆了每天抱在怀里。一直觉得这样的情节很适合拍戏,但不是说要拍这个书生怎么发狂,就演他们日常的诗文相交的琐碎事情一直到名妓去世,然后直接跳到书生抱着金灿灿的骷髅满城晃荡。
这电影看之前期望值很高,毕竟是无比强大的原著和剧本,再加上侯,以为一定会非常的文艺,结果看了之后对于上海书寓的生活非常的不得其解。基本就是每个“先生”不同的日常生活写照,琐碎到了我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地步。出了房就是串场子,不是吃酒就是抹牌;相好的来了房里,无非就是鸡毛狗碎,什么谁谁的头面多少钱啊,谁谁家的后生斗气啊,谁谁不挣钱啊。恍惚有一种进了上海弄堂,看到几个大妈在讨论本月水费怎么摊的穿越感。《中国古代房内考》里不是说,旧中国的娱乐场所都是为了给中国男人提供精神之恋的么?不是说书寓的先生都是琴棋书画样样行的女知识分子么?结果呢,还不都是长得漂亮罢了,再加上会说吴侬软语这一条。
作为一个梁朝伟那样的男人,每天花大把大把的钱,去几个女人房里,听她们说什么欠款要还啊首饰买贵了啊家具很旧啊摆酒摆几桌啊打牌输了多少钱啊之类之类的,还要看几个女人之间明争暗斗互相拆台甚至还要出面劝架,这到底在图什么啊。如果我是他,宁肯在自己家叫书童陪着,不图别的,耳根清静啊。
好歹侯后来拍《最好的时光》,加上了连雅堂王香禅这一段,革命中年和诗妓的无果之恋。人家王香禅才有个名妓的样子,什么也不唠叨,只是默默地伺候着,忍到不能再忍了,才轻轻地抱怨一句。
这么说,旧上海书寓那些个先生们,虽然盛名在外,定然瞧不起当年的大脚同行王香禅。但好像除了几个因为上洋学当成新闻上过报纸的,并没有什么诗作流传后世。倒是王香禅,多多少少也能找到她几首诗,从中也颇能瞧出她的才气。
这么着比起来,倒显得咱天朝不如边陲了,唉。
以上
6 ) 最具古典美的电影
自古以来,人们对娼妓就有好奇之心。在西方,传说耶稣拯救了抹大拉的玛丽亚。在中国,文人墨客们用“风月”来寄托自己的理想,关汉卿那句有名的“铜豌豆”其实是老嫖客的意思。在清末一个叫韩邦庆的知识分子用吴语写作了描写上海妓院生活的《海上花列传》,后来张爱玲还把它“翻译”成国语,在《海上花》的制作过程中经常与侯孝贤合作的台湾作家、编剧朱天文和我国作家阿城还参与了编剧。
当然,不论这部电影有多么深的文化渊源,这部电影的成功离不开侯孝贤优秀的调度能力,李屏宾的杰出摄影以及一众演员的精彩表现。电影收到了众多的荣誉,当时还没有分家的《电影手册》甚至把它列为当年电影的NO.1。这当然与它精妙的场面调度不无关系。开场的长镜头就让人印象深刻,我用红线代表人物的视线,用我相对业余的知识分析一下。
人物被灯“框”住隐喻被囚困,注意被红圆圈圈住的隐藏信息
侯孝贤场面调度的能力实在让人佩服,此时已过知天命之年的侯导的长镜头纯熟的让人说不出话来,简单的视线与运动主体的引导,简单的近大远小的原则,简单的框架式构图被他运用的无比精妙
侯孝贤导演在这部电影只展现室内空间,不展示室外的空间,造成一种封闭式的构图显示了妓院的压抑。同时优美的长镜头体现了人物间微妙的联系。这些长镜头好像我们也是这个地方的一员,这些镜头是我们观众的视点镜头。
再来说说剧情,说说这几个有趣的人物
黄翠凤是世俗女人的代表,李嘉欣把她演的恰到好处,刀子嘴豆腐心,对鸨母嘴上说各种不好,可临走时却依然劝这她。有意思的事,她鸨母的姐妹的一个姑娘跑来诉苦说老鸨打她还是黄翠凤的鸨母好。可她临走前却说还是那个姑娘的鸨母好打人少,自己的老鸨老是打她。可见这世上没有人天生坏,不过是现实把人逼到了势利的样子
再来说这两个女人,沈小红很有可能并不爱王先生,她纵使“门前冷落鞍马稀”也要继续工作不嫁王先生有可能为了情人,当然更是是为了买上多几根簪子的昔日荣光。即使她爱王先生,她那占有的性格也让她忍受不了王先生找另一个人。而张蕙贞反倒是最有可能爱王先生的,她反倒最有可能因为吃沈小红的醋跟王先生闹翻。当然导演选择了留白,戏剧冲突放在了五少爷的感情上。
双珠是豁达的,很多事都看得开,她说那个信客人话的姑娘蠢,却不许别人说。五少爷答应姑娘却因为身份不娶她的行为无异于给人希望而又剥夺,比那些花花公子还可恨,像极了《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里的阿廖沙。最后双珠和朱老爷要到了钱也为那个姑娘争回了些许颜面。
有人好奇他们的爱几分假又有几分钟真,其实这些都不重要。这部电影最大的魅力在于它的“虚无感”,即“付出是没有意义的”,就像伟大的《红楼梦》。所有女人在情感与生活的付出都只换来“白茫茫一片干净”。旧时代的女性所有的付出都只换来在那个世界的挣扎。如同堂吉诃德在骑士消亡的时代穿上盔甲行侠仗义却只能在死前感慨自己一生的付出都是无意义的。
宁愿暂时不是一个上海人,看的时候或许还好受点儿。什么破发音,一个比一个破。刘嘉玲明显有苏州腔,倒不错,流利闲定。李嘉欣过得去,毕竟都是大段台词,记住就不容易了,伊能静、梁朝伟和日本演员的沪语,简直是不堪入耳,还不如找替身呢。越来越皱眉头梁朝伟的演技不知为何,光靠幽怨眼神,我也可以
以开场八分钟的吃老酒长镜为基调,全场由一系列室内单场景长镜联系组合(将侯式的日常长镜用到了极致),加上吴语对白,混和了一种舞台剧和纪录片的感觉。梁朝伟内心戏粤语独白那段让人突然觉得是王家卫附体了。
千红一窟孽海花,万艳同悲青楼梦。几个演员的演技都好赞啊!梁朝伟是真帅啊!刘嘉玲和李嘉欣也完全是电影脸!
#重看#眉梢眼角均是微妙轻触的机锋心事,话中有话,余味留白尽在画框外,好一幅徐缓舒展的人间百态图,美得令人沉醉。昏金暗玉里凝固的旧时光精魂,推杯换盏中暗含的中国世俗社会的伦理秩序,一切都是人情世故的较量,一切都是人际关系的均衡摆平,出局架势与台面文章的拿捏与今日何异,进退拉扯皆做足文章,这种被日常化的仪式感已渗入无分年代的生活况味。几组人物构建了人际相处的普世模式,尊卑长幼,堂子内外,情感的焚毁,丝丝点点的计较,均是人生永恒的光景。
汗,一点没觉得闷,反而由衷的喜欢。差不多一场景一镜头,摇来摇去的,真是牛逼。整个片子呈现的气质就是绵里针,表面上看无论是镜头、配乐、人物对白,动作都是轻轻柔柔、缓缓的感觉,内里却暗藏机锋,人物关系的对立也非常明显,各种隐藏着的矛盾,这气场,这味道,真是精彩。
上海滩风月场群像,古韵十足,余味悠长。侯孝贤的一场一镜,举重若轻的调度。这回不再远观,而是以中近景长镜头为主,摄影机的摇移流动亦极为迷人。叙事打破了情节剧的传统框架,散而不乱,缓而不闷。角色间的谈笑风生大都笑里藏刀,暗潮起伏。人情世故,勾心斗角,怅怨痴痴,尽在其中。(8.5/10)
看了小说再看这电影,不得不感慨,即使是调度力强大的侯孝贤,也无法还原韩子云小说的原味,此间的纠结与多线叙述没有展现其魅力。朱天文编剧的能力也无法在这部电影中发挥,几乎照搬了张爱玲白话版的所有精彩段落。演员一会儿吴语,一会儿似憋坏了,抓狂般飙出一段粤语,实在煞风景。所以,这是一部老外喜欢的电影,因为那些昏暗灯光下的弹唱和鸦片烟,就已经足够吸引他们了。
侯導捨棄了以往跳接的手法,但長鏡頭卻是更長了,這時候淡出/淡入這種以往未見於侯導片中的手法,成了片段與片段連接的方式,就像做了一場又一場的夢。畫面從全黑到油燈的一點亮燈心,又漸漸亮起來,抑或是變暗更暗,只剩一點燈心在黑暗中沉沉睡去,緩緩張眼又緩緩閉眼,像個老靈魂見證著那一段故事。
很心虚,当有人问我你看到什么了,我几乎回答不出来。但这片子太美了,就像艺术家的良心。
倌人等良人枯等岁月,恩客陪先生凉薄人生。温柔乡许下山盟海誓,一道死倒是不敢了。外面跳楼追出去看,抓赌来了却毫不在意。有人是黄浦江刚钓上来的鱼,被虚情分食朵颐;有人是城隍庙新买来的簪,被假爱刺出鲜血。绣服上陈年老苔的绿,血色鲜唇的红,和着一屋子男男女女,困在这妓馆里,到死也出不去。
舞台剧质感。长镜头捕抓、烛光室景和淡入淡出幕景显得如梦似幻,这是侯孝贤和朱天文想象中的上海腔调。刘嘉玲还好点,梁朝伟和李嘉欣就显得不自然了,尤其崩出那一口蹩脚的上海话。上海人精于计算,在这里是言不由衷、工于心计、奢靡阴郁,逢场作戏三昧俱。各“花”各心孽海情天,这里便有了点红楼一梦的况味。有意思的是,对于上海,李安、侯孝贤、王家卫、关锦鹏、许安华等港台导演总是乘机装饰,借机做样,有时显得不古不今,不中不西。而上海本都的谢晋却放眼神州大地,吴贻弓《城南旧事》却拍出了地道的京韵。对于此片还是要看原著啊。8.3
哇,真是太漂亮了...完美的时代复刻!全片都是室内中景,对话虽然琐碎,却写得细致,一点一点把人物形象拼起来,而且吴侬软语太耐听了,一点不觉得长。摄影机的距离刚刚好仿佛让观众置于场景当中,多一人,少一人,对话都是如此,烟照抽,饭照吃。果真没错,这真的是“在清朝”啊!
真的是有那种时代下的烟火气,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到那里的人们。少即是多,无即是有的哲学和手法运用的恰到好处,一个场景,一个镜头,一场戏,戏外的东西全靠观众去想象,所有的人都困在那一个地方中。王老爷和小红以及蕙贞的纠葛,双珠的旁观,双玉的节烈,最喜欢的翠凤的明白。青楼烟火,戏如人生。
有朋友反映没看懂。按照儒家伦理,旧时士大夫是不同妻子讲爱情的。高等妓院,说白了就是这些人花钱去买爱情的地方。妓女和恩客间,会产生感情,不像现在那些会所脱裤子就上。但感情的维系,必须得靠金钱。换句话说,恋爱,是当时上流人士才消费得起的奢侈品。
四个字:气定神闲。青楼女子如是,侯孝贤亦然。
千红一窟孽海花,万艳同悲青楼梦。张爱玲——“她们是绣在屏风上的鸟——悒郁的紫色缎子屏风上,织金云朵里的一只白鸟。年深月久了,羽毛暗了,霉了,给虫蛀了,死也还死在屏风上……
简直看不下去,烂的要死的上海话,酒桌上台词永远是吃老酒,倌人一个个都矫情得很,又不是演琼瑶剧。客人就会花钱,低声下气,跟简介说得完全不一样,不知道哪里的权力与性。场景就在一家妓院,还是阴暗沉闷。无法想象男人来这种妓院全都是谈一场生死相许的恋爱
更像舞台剧,谈话当然是重点,但吃饭和抽烟一直贯穿其中当引子。人的欲望像每个人拿在手上点水烟的纸火,起起灭灭。一盘一盘男女关系则是餐桌上的杯盘碗碟,开了收收了开。
我还是很奇迹般的全程看完了纯上海话对白的长片,那种絮叨跟琐碎也透着股让人心痒痒的精致,即便他不是一副风月场所浮世绘,也绝对有着江南之地的市井气质
纤浓简古,至味淡泊,不着一字,尽得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