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去会阿巴斯
在美院那些象征着现代和冬天的水泥建筑中转了许久,才找到美术馆的小剧场。阿巴斯正在那里。
但是,显然,我已经迟到了。侯赛因正背一袋石膏上楼,叫着“塔赫莉,塔赫莉”,塔赫莉在电影镜头的深处沉默不语。
我以为,这会是一场“真正”的电影,也就是说,是胶片。然而它是DVD投影的。并没有什么不好,DVD的粗砺反而更接近阿巴斯的质地,因为他从没有美化生活的企图。
有人说,《橄榄树下的情人》这个译名太过头了,《橄榄树下》才更忠实于阿巴斯的风格。确实,前者有些媚俗并且狭隘,并且,容易将我们对电影的想象引入歧途。而你知道,阿巴斯要表现的何止爱情,甚至,他很少提及爱情。
如果说他电影里的人物都有一种共性的话,那就是:都是些固执而坚定的人,对人生有着不容置疑的态度,比如泥瓦匠侯赛因,比如沉默不语的塔赫莉(她的沉默并不代表她心里没有选择),比如走很远路去洗澡的妇女,比如丧妻的老人,他不再婚是因为“我们共同生活了50年,她为我生了6个孩子,所以,那样(指再婚)不好”,比如《何处是我朋友的家》里为了还一本作业簿踏上寻找之路的小孩,比如《樱桃的滋味》里那些抱着各自人生信仰毫不妥协的人们。是的,毫不妥协,那么,这是基于宗教还是基于民族性?
阿巴斯如一个探入桃花源的异乡人般,对此孜孜探究而默默赞赏,如林茨之于福音谷里的傈僳族人,如我们之于一片善良土地上的人们。
除了电影,还有阿巴斯的摄影展。原来,他也是对道路和树木抱有强烈情感的人——一种向着远处的延伸和一种向着高处的延伸。道路和树木,它们仿佛时刻相伴,仿佛经线与纬线,时间与空间。
这个寒冷的冬天,我站在另一个白雪皑皑的世界面前,一个经由某人内心翻拍的世界,由道路、远方、天空、云团、树木构成。它们缄默不语而又无所不言。
如他所说:
至爱的主
赐给我们雨水,从淡淡的温顺的云端
虽从那浓厚、灼热、灼热、昭示着死神的云
阿门
2 ) 橄榄树下的情人:回溯阿巴斯
阿巴斯在乡村三部曲中的特点太集中得表现出来,回溯追问,不只是询问朋友的家,询问去往地震发生位置的路,询问情人是否答应求婚,后两部甚至在不停回溯前面的电影,生生长流里的电影名和直接动机,橄榄树情人里直接搬演生生长流的拍摄场景,看完最后一部然后重新去第二部确认一下才明确所有的故事都是虚构的,像其他电影一样这是很正常的,然而看的过程中仍混杂了复杂的情感,这简直是阿巴斯最机智和动人之处,他的电影模糊了虚构和真实的边界,让人处在纪录片式的真实和搬演的虚构中同时拥有两种体验,产生奇妙的混合情感。生生长流中借用的何处是我朋友家的片名和它曾经的演员,这些指向了现实的真实,会有一种导演真在寻找他们的路途中顺便拍了电影的感觉,不过到了橄榄树情人里似乎回应了这是种错觉因为里面的拍摄场景指出那些孩子们也都安然无恙(这无疑又带来了欣慰)。橄榄树里借用生生长流的拍摄场面不仅指向了现实的电影,更进一步直接指向了那部电影的拍摄真实,不过这些也是导演精心布置的。这里他又显示出在处理真实空间和精心布置场景之间惊人的穿梭自如。他的电影总是这样带着一种特殊的魔力,“创造出一种建筑在真实困境之上又准确依据导演表现的自觉意识而转化的虚构世界”。
3 ) 《橄榄树下》电影剧本
《橄榄树下》电影剧本
伊朗/法国合拍
法国Ciby2000影片公司出品
35毫米 彩色 103分钟
编导: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
摄影:侯赛因·贾法里安、法尔哈德·萨巴
录音:穆罕莫德·萨马克巴什
主演:侯赛因·莱扎伊(饰侯赛因)、塔赫莉·拉达尼娅(饰塔赫莉)、穆罕莫德·阿里·凯沙瓦尔兹(饰导演)、法尔哈德·海拉德曼(饰阿巴斯影片《哪里是我朋友家》的导演)、扎里菲·席娃(饰场记)
编译:王群
1.树林·日·外
扮演导演的演员冲着镜头说话,他身后是一大群身着黑色衣裙、排着整齐的队列的女学生。
导演:我是穆罕莫德·阿里,在本片中扮演导演,其他的演员都在当地寻找。现在我们在柯盖尔,距离德黑兰以北约400公里之处,不,大约350公里。去年的一场地震毁了这里的一切……
这时,剧组的女场记席娃太太跑过来对他说道:女孩子们都饿了,她们回家还要走很长的路呢,您可不可以快点?
导演冲她点点头,席娃太太转身往女学生们聚集的地方跑去。
导演接着说:……我们来到这所重建的学校,想在这儿挑选一位年轻的女演员。
他说完后转身往女学生们那边走去。
2.操场·日·外
女学生们热烈鼓掌欢迎导演过来,导演走过来说:对不起,我来迟了。说完便在她们中间慢慢地走着,边走边左看右看地挑选起来。
他走到一个女孩面前站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回答:玛荷莉·莉艾。
导演又向前走了两步,问她前面的一个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回答:亚玛·阿里·莫哈玛地。
导演又走几步问一个女孩:你呢?
女孩:蕾拉·那格布荷。
导演接着往前走到另一个女孩面前问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塔赫莉·拉达尼娅。
导演对女场记说道:席娃太太,把她的住址记下来。接着又问女孩:你住在哪里?
女孩一听他要记下自己的住址笑了一下,随即回答道:我家就在巴札湖附近。
画外席娃太太过来问道:你的名字?
女孩又回答一遍:塔赫莉·拉达尼娅。
席娃太太:家庭住址?
女孩:巴札湖附近。
这时导演已经走到另一个女孩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回答:华瑞芭·加发瑞。
导演又问:读几年级?
女孩回答:文学系三年级。
导演听完忙回头道:席娃太太,把她的名字也记下来。然后又向前走去,走到一个女孩面前停下来问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答道:纳吉拉·卡丹。
导演又说:席娃太太,把她的名字记下来。
画外席娃太太问道:你的住址是……
女孩回答:我没有确切的住址。
席娃太太问:那你住哪里呢?
女孩想了想说道:诺斯坦一阿巴德。
席娃太太:是在加拉里吧?
女孩点点头:是的。
导演继续在女学生们中间走来走去,左右前后地看着。这时一阵风吹来,他拉了拉衣领:好冷啊!然后又走到一个女学生面前问道:你的名字是……
女孩回答道:吉奈·哈萨波。
导演在女学生们中间走来走去,目光在她们的脸上一一扫过。
这时挤在后面的一个女学生叫道:你的电影要在哪儿放映?虽然你拍我们,可那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你又不会放映出来给我们看。
导演看着她问道:你是指会不会在电视上放映吗?
女孩回答:是的。
导演答道:会的。怎么,你们不愿意拍吗?
女孩问道:你到底会不会放给我们看?你的上一部片子在二频道放映,但我们这儿收不到,那我们又何必拍你的电影呢?
导演冲着远处大声问道:你说什么?我们到底拍不拍?
女孩们异口同声地答道:当然要拍,但你必须要放给我们看。对,你要放给我们看。
那个女孩在人群中笑了,导演问她: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回答:塔荷。
导演问道:叫塔荷什么?
女孩:布荷沙德。
导演:席娃太太,把她的名字记下来。
画外席娃太太:你再说一遍你的名字叫……?
女孩:塔荷·布荷沙德。
画外席娃太太:住址呢?
这时导演继续往前走着,走到又一个女孩面前:你的名字叫什么?
女孩回答:札拉·杰娜。
导演又问:哪儿人?
女孩答道:诺斯坦一阿巴德。
导演:多大了?
女孩:15岁。
导演:15岁?回头叫道:席娃太太,席娃太太,把她的名字也记下来。
席娃太太忙走过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又答了一遍:札拉杰娜。
席娃太太:住址?
女孩接着回答她的问题。
黑场。
出片名:橄榄树下
演职员名单
3.村路·晨·外
一辆汽车在崎岖的村路上行驶着,我们看不见开车的人,只是通过驾驶汽车的人的主观视点看到一路上村庄的破败的民房和泥泞的小路、树林、山峦等景物,画外可以听到车里的收音机正在响着:“今天是星期日,可拉月的第九天,阳历1372年,或者阴历1413年,吉哈月的第八天,也是1993年的5月30日。1353年前,在这一天,阴历60年,吉哈月的第八天……”
收音机的声音突然中断,紧接着我们听到画外传来开关车门的声音,然后有一个男声在说:你好。
女声:你好。
汽车继续开动,我们看到的村庄景象又开始运动起来。
男声:很好,谢谢。
女声:你是不是打算走路过去了?
男声:我等你等不到,所以准备走路去赶小巴士。
女声:我昨天工作得太晚,搞得今天早上差点起不来。
男声:那是你自己愿意的。
女声:你有没有粉笔?
男声:有是有,但可能不是你要的那种,都是学生们自己做的,很粗,上面还有小洞。如果不好写的话,你就把它折成两半会好写些。不过学校的粉笔应该更好。
女声:我们又不去学校。
男声:那你要粉笔干吗?
女声:写场记板用的。
男声:场记板是什么?
女声:拍电影时用来记录场景、场次用的,有点像黑板。
男声:哦,我知道了,就是拍摄前用的那块板,我在看他们拍《何处是我朋友的家》这部电影时看到过的,我还记得你在那部片子里演得很好。
女声:谢谢,我在那部电影里演一个教师。
男声:你演得很棒,你演得真的很棒。
女声:那是我每天都做的事情,我本来就是个教师。
男声: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女声:说吧。
男声:对不起,女士,你能开快点帮我赶上小巴士吗?
女声:学校为你们提供小巴士吗?
男声:没有,小巴士是铜爵鞋厂的,但它可以把我们载到工厂,从那儿下来后再走一公里就到学校了,就是走到萨拉马兹。
这时汽车被路上的几头牛挡住慢了下来,赶牛的看到车马上把牛赶到路边,车又启动了。
男声继续:正如我刚才跟你说的,我这个人基本上不太喜欢电影和艺术什么的,但由于这次地震给我的生活带来了一些麻烦,所以,我想能不能请你在你们的片子里找个小角色让我演演?
女声:没问题。
男声:多谢了。走近路好吗?
女声:是这边吗?
男声:对,是这边。
汽车在岔路口拐上另一条路开了一段。
男声:别忘了哦。
女声:别担心,不会忘的。
男声:再见。
一辆白色小巴士驶过来,停在一棵树旁,随着画外一声关门声,一个男人从画外跑过来,上了小巴士,小巴士继续向前开去。
4.塔赫莉家·日·外
这时我们才看见刚才说话的女人,也就是开车的女人席娃太太,正神情专注地开着车。她开着开着把车停住了,冲窗外看了看,然后叫道:塔赫莉!塔赫莉!塔赫莉小姐!
我们随着她的视线看出去,可以看到一栋破败的小楼,小楼的阳台上坐着一个老太太,听到叫声欠起身子看了看。
画外席娃又叫道:奶奶!
奶奶看了看她问道:什么事?
画外席娃:你好,奶奶!
奶奶:你好吗?
画外席娃:我很好,老天保佑。塔赫莉在哪儿?
奶奶:我也不知道。
画外席娃:我七点半的时候还见到过她。
奶奶:她说她必须去见一个人,天一亮就出门了,去找一个朋友借衣服。我不知道她现在去哪儿了。
画外席娃:那我该怎么办?
奶奶:你别那么紧张。
画外席娃:你过得好吗,奶奶?
奶奶站起来:你过来,到这边来,过来坐一坐,坐在我身边。
画外席娃:我要在这儿等她。
奶奶:她去学校了,她说要去借衣服,不过我也不敢肯定她是不是就去借衣服去了,她做的每件事我都不太懂,我很难了解她做的事。
席娃走过来坐到楼下:她到底怎么说的?需要我在这里等她吗?我该怎么办?
奶奶:我也不知道。在她这个年纪是很难平静下来,很难说到做到的。奶奶说着又坐下来。
席娃很无奈地坐在那儿等着。
奶奶:你不该跟她约什么事情的。你看今天早上我叫她去提水,她却把水桶丢在院子里就走了。我的脚又不好,要是等我走过去把水桶提过来的话,炉子上的食物早烧焦了。她就是不肯听我的话。
席娃太太听到这话站起来,走到院子里把水桶提起来,一边提着上楼一边说道:她是太固执了。
席娃太太提着水桶走上来,奶奶见她过来转过身对她说道:还有,她还忘了把书带走。见她提着水桶走到跟前便说了声:谢谢。
席娃太太:不用客气。你要来点吗?
奶奶:要一点。
这时塔赫莉终于从楼下跑上来,席娃忙问(画外):你终于回来了,现在几点了?
塔赫莉在楼梯上站住了:我去看我的一个朋友。
席娃严肃地看着她:现在都六点半了,你却什么也没准备好。
塔赫莉:我是去借衣服去了。
画外席娃:借到了吗?
塔赫莉:借到了。
画外席娃:给我看看。
塔赫莉忙打开手中的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件黑裙子在身上比试给她看。
席娃:你应该穿农民的衣服,而不是这种裙子。
塔赫莉:我朋友说这件衣服很适合我,只需要稍微改小一点就行了。
席娃侧过身来对一旁的奶奶说道:你看,我叫她换衣服,她却坚持要修改。转过身来又对塔赫莉道:你得穿农民的衣服。
塔赫莉:让我穿这件嘛。
画外席娃:你不能随自己的意愿来决定这件事。
塔赫莉手里拿着裙子就要往楼上跑。
席娃看着她:我再说一遍,你必须穿农民的衣服。
塔赫莉停住了:她说这件只要改小一点就行了。
画外席娃:我说不行。
塔赫莉:等我穿上它你就知道怎么样了。说着拿着衣服转身往房间里走。
席娃太太站在一边看着她走进屋去,转身对奶奶说道:没办法,她真够固执的。说着又冲屋里大声说道:你必须穿农民的衣服,明白吗?是农民的衣服!
画外传来塔赫莉在屋里的回答:现在没人穿那种衣服了。
席娃弯下身提起水捅倒水,边倒边问奶奶:够了吗?
奶奶:好了,谢谢!
席娃倒完水又大声说道:你说什么?
画外塔赫莉:现在已经没有人穿那种衣服了。
席娃放下水桶站起来:你奶奶不就穿着这种衣服吗?不是很漂亮吗?
画外塔赫莉:那是给老人穿的,我穿不合适。
席娃:我看过很多年轻人穿这种衣服,也很合适的样子。
画外塔赫莉:但他们是农民,是大字不识的农民,学生可没人那样穿。
画外席娃:你知道这是因为学校有规定大家才不穿的,可你现在是因为演戏的需要必须要穿这样的衣服。说着转身问奶奶:你是怎么把她带大的?她就整天这么跟你争个不停?
画外奶奶:女士,她不是我带大的,愿主保佑她。
席娃走过去推开房门,画外塔赫莉在屋里问道:哪里不合适吗?
席娃对着里面说道:塔赫莉,这件衣服对你是很合适,但在戏中却不合适。
塔赫莉:可是我就这么一件衣服。
席娃:这个问题我来解决。说完转身急匆匆跑下楼去。
画外塔赫莉:我就这么一件衣服能穿。
画外奶奶:她这是在找借口,柜子里就有她妈妈的衣服。
席娃跑到放着花盆的阳台下问道:我可以借盆花吗?我会拿回来的。
画外奶奶:拿那盆去吧!
席娃:不,我要这盆,那盆花的茎太长了。谢谢,再见!说完抱着花盆走了。
画外奶奶:愿主与你同在。
席娃抱着花盆向停在一旁的汽车匆匆跑去,她把花盆放在后面的车厢里,自己拉开驾驶室的门坐进去,然后冲外面说道:我一点钟来接你,记住,一点整!说完开始发动车。
塔赫莉站在阳台一角看着她开车离去。
5.村路·日·外
(席娃的主观镜头)汽车在村路上疾驶着。这时画外传来“停车!停车!”的喊声,汽车慢慢停了下来,又慢慢地往回倒回去,一个小男孩手捧一个花盆出现在驾驶室的窗口:你好,席娃太太!
画外席娃:你好,怎么你只找到一盆花啊?
男孩:是的,但是巴巴克会给你另外带两盆花来。
画外席娃: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艾哈迈德。
画外席娃:姓什么?
男孩:艾哈迈德布尔。
画外席娃:艾哈迈德·艾哈迈德布尔,把你的名字写在下面,小心别把花碰折了,小心花茎。
男孩答应着走开,这时另一个男孩抱着两盆花跑过来。
席娃(画外):还有花啊!
那个男孩跑到车跟前冲她点头道:你好!
画外席娃:你好!你的花都干了。
男孩看了看手中的花:可他们就只有这两盆花了。
画外席娃:好吧,把它们和其他的花一起放到后面的车厢去。
男孩忙抱起花盆朝车后走去。
这时前面那个小男孩又走到窗口。
画外席娃:谢谢你们,小伙子们,你们去哪里?
男孩:去学校,一会儿要考试。这时另一个男孩放好花也回到车窗口。
画外席娃:那我用车送你们一程。
另一个男孩忙说:不用了,谢谢,学校就在那边,在帐篷里。
画外席娃:那好,那就再见了。
(席娃的主观镜头)汽车徐徐发动,两个孩子渐渐被甩在车后,从后视镜里能看见他们跟着车后面走路的身影。车渐渐又停了下来,画外传来几声喇叭,两个男孩忙跑到车窗口。
画外席娃:你们考完试后想不想来片场看拍电影?
两个男孩点点头。
画外席娃:你们知道地方吗?
其中一个男孩:在宾克。
画外席娃:你说得对。考完试就来玩,我们随时欢迎。好的,再见!
男孩们:再见!
车继续向前开去,经过树林和山坡,也经过了学校的小帐篷。
6.拍摄现场·日·外
特写:场记板,上面写着场景、场次和拍摄次数。
画外席娃的声音:第四场第一景第一条。
镜头拉开,席娃站在镜头前打板,然后走开,在她身后有一座被地震震塌了半边的小楼,楼梯口站着一个老头,一只胳膊撑在栏杆上好象在等什么人。画外传来副导演的声音:开始!很好,就这样站着别动。
这时一个小伙子背着一袋水泥走到小楼前,经过那个老头时,两个人互相打着招呼:你好!
小伙子背着水泥一步一步走上楼梯,画外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你好!
小伙子回道:你好!
画外女孩:愿主与你同在!
小伙子却半天不说话。
这时画外导演喊了声:停!然后问小伙子:你为什么不回答她?她说愿主与你同在,你就应该说保重,然后你再向她要水喝,就这样,然后你再拿着水泥袋往楼下走。年轻人穿这种衣服,也很合适的。
小伙子拿着水泥袋从楼上下来,导演又问了句:明白了吗?
小伙子点点头。
导演:好,我们继续,各部门准备好了吗?
特写:场记板。
画外席娃在打板:第一景第二条。
小伙子背着水泥袋走过来跟站在楼下的老头打招呼:你好!
老头:你好!
小伙子背着水泥走上楼梯,一个女孩的画外音:你好!
小伙子:你好!
画外女孩:愿主与你同在!
小伙子又是半天不说话。
坐在对面的导演忙喊:停!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回答她呀!当她向你打招呼时你就说台词啊!拿着袋子下来再来一遍。
摄影师坐在导演旁边不耐烦地用手摸摸鼻子。
导演叫小伙子:法尔哈德!法尔哈德!当她向你打招呼时,你注视她一秒钟然后回答她。说完对旁边的摄影师道:开始吧!
副导演在一旁问:音效准备好了吗?
录音师:准备好了。
副导演:好,开始吧!
特写:场记板。
画外席娃:第一景第三条。
小伙又背着水泥袋走过来,和站在楼梯口的老头互相打了个招呼,然后上楼。
画外女孩:你好!
小伙子:你好!
画外女孩:愿主与你同在!
小伙子又是半天不说话。
画外导演急了: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忘台词了吗?放下袋子,下楼来。
小伙子从楼上下来,走到楼梯口冲导演的方向说道:不,先生,我做不来。
画外导演:什么?
小伙子:我做不来。
画外导演: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伙子: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画外导演:你说什么?
小伙子: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导演走过来,走到楼梯口仰起头看着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小伙子:我口吃。
导演吃惊地:什么?你原来不是说话说得好好的吗?
小伙子蹲下身来看着导演:是的,你说得没错,但是我一跟女孩子说话就口吃。
导演看着他:好吧,你可以走了。
小伙子从楼梯上站起来向下走去,导演叫住他:阿里,等一等,我们用车送你一段路。说着又叫:席娃太太。
画外席娃:什么事?
导演:你开车送他回去,再把侯赛因带过来。
画外席娃:侯赛因?侯赛因是谁啊?
导演:我们摄制组的侯赛因,就在我们驻地的帐篷那边。
画外席娃:好的。(对阿里)你先上车,我送你回去。
阿里转身向车走去,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席娃太太紧跟着也走过去。
导演转身走回原来的座位,和一旁的摄影师耳语了一阵,又回头叫道:席娃太太!
画外席娃答应道:什么事?
导演:你跟侯赛因在车里要预演一下,抓紧时间,否则今天来不及了。
席娃在车里答道:好的。然后开着车走了。
导演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又站起来,四处走了走,这时摄影师过来问:摄影机要不要收起来?
导演:不用收,他们一会儿就到。说着又继续在四周走来走去。
导演走到圈场地用的绳子跟前,问坐在绳子外面的一群学生:孩子们,你们能不能从绳子下面爬过来?
孩子们不吭声。
导演又问:那我能不能从绳子下面爬到你们那边去?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叫起来:可以!不行!可以!不行!
导演:到底行不行?
孩子们异口同声地说道:过来吧!
导演从绳子下钻过来,走到他们中间的一块石头上坐下,然后问道:你们没考试呀?
孩子们:考了,我们考试了。
导演:那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一个孩子:我们来看拍电影是怎么一回事。
导演:大老远跑来就为了看我们拍电影?
孩子们:没错。
导演:你们过来要走多少路?
孩子们:9公里。
导演:啊,9公里。说着他从一个孩子手里拿过一本书:我来问你们几个问题。
孩子们:问吧!一个孩子说着还把手高高地举起。
导演:那好,孩子们,我问你们什么叫“合作”?
几个孩子同时举起手:我知道,我可以回答吗?
导演:安静,安静!然后他伸手点了一个孩子:好,你来说。
孩子:合作就是跟别人一起工作。
另一个孩子:我能回答吗?
导演用手点了点他,于是他说:合作就是互相帮助的意思。
远处一个孩子叫道:该我了。
导演忙指指他:好,你说。你能说出古兰的首都吗?
那个孩子不吭声了,其他一些孩子忙举手叫道:我知道,我知道!若许特,若许特,若许特!
导演挥挥手示意他们自己已经听到了,然后又问:诺斯坦一阿巴德在哪里?
站在远处的一个孩子立刻叫道:波斯特,波斯特,波斯特!
其他孩子也随声附和道:在古兰的波斯特,靠近若德拔。
导演又问:那儿的名产是什么?
孩子们异口同声道:橄榄!
7.村路·日·外
席娃太太的车在山道上行驶着,画外传来她和侯赛因的对话。
席娃太太:你再把台词背一遍给我听。
侯赛因:我已经背熟了,你别担心。
这时画面切到席娃太太开车的近景:你再背一遍给我听听,好让我放心嘛。
侯赛因边比划边说道:我先是背着一袋水泥上楼。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问道:一定要是水泥吗?
席娃太太:记住,你必须遵照我们说好的去做。
侯赛因低头想了想:好吧。我背着一袋水泥上楼,那个女的说:祝你好运……
席娃太太打断他:不,她说的是愿主与你同在。
侯赛因忙说:哦,好,她说主与你同在,然后我就回答:给我点水喝,我好渴。没错吧?说完他看着席娃太太。
席娃太太不吭声。
侯赛因看着她又问道:这样可以吗?
席娃太太还是没有回答。
这时车晃了几下停住了,席娃太太将身子探过来冲着窗外叫道:怎么回事?你们把路都给挡住了。
画外一个男声:我们会让开的。
席娃太太:你的车和砖头都堆在那儿,我怎么过得去?
一个男人蹲在脚手架上说道:我们很快就会把这些东西运走的。
席娃太太:可是我现在就得过去。
男人:阿拉,再过半小时你就可以过去了。说完继续低头干活。
席娃太太:你开什么玩笑?我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要做呢。
男人一边摆弄着手里的活一边回答道:我们也忙着呢,我们从省里跑到这儿来给人打工,不过只是为了给家人挣口饭吃。
席娃太太生气地看着他:跟你讲话真是讲不通!你说我怎么过去吧?
男人:呆会儿我们会叫一个工人把路清开来的,这事与我无关。
席娃太太:我很着急呀,我急着赶路呢。
男人:你要是着急的话就让你的工人过来一起干,帮我们一起清理道路,这样我们会早点干完。
席娃太太摇摇头:他的工作不是来干这个的,这是你的工作。
男人:反正这事与我无关。
席娃太太:可是你把路给堵上了。
男人:其实很容易清理的,你自己把这些砖头移开就是了。
席娃太太气得说不出话来。
侯赛因扭过头看着她:很抱歉,女士,我什么事都愿意替你干,但就是建筑行业的事情除外,因为我已经很久不干这一行了,我是来演戏的,我是个演员,不是泥水匠。
席娃太太一声不吭,她看了侯赛因一眼,然后使劲转着方向盘把车掉了个头继续前进。侯赛因也悄悄看了她一眼,然后低着头用手指在车窗上划来划去。
车开了没几步又停了,画外传来席娃太太冲着窗外路人问路的声音:到寇克的路怎么走?
蹲在车外的一个男人回答:寇克?不就在你身后吗?
席娃太太:那条路被堵住了。
男人:别着急,前面桥后面还有一条小路。说完又冲着坐在车窗口的侯赛因说道:嗨,侯赛因,怎么愁眉苦脸的?
侯赛因看看他没说话,车开了一段路,侯赛因扭过脸来对席娃太太道:女士,你为什么要向别人问路呢?问我就可以了嘛。
席娃太太:因为你很久都不碰水泥和石头了,我想你也不会告诉别人路怎么走了。你只想当个演员,所以我才问别人。
侯赛因听了不说话了。
8.拍摄现场·日·外
导演仍坐在孩子们中间,手里翻着那本书,他又翻了几页然后问道:现在轮到谁的了?
坐在他跟前的一个孩子马上举手叫道:先生,该我的了。
导演低头看他一眼:你?你不行,你太精了,太聪明了。
其他的孩子们一听这话纷纷举手要求回答问题。
这时导演一抬头看见席娃太太的车开过来了,忙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好了,孩子们,我们等一下再来看看其它的问题。说着站起身来往片场走去。
席娃太太的车停了下来,侯赛因从车上下来,和摄影师握了握手,又和摄制组其他几个人打了招呼。
导演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摄影师等人也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副导演在叫:侯赛因,快点!加发瑞恩先生,准备好了吗?席娃太太,快点!
席娃太太跑过来,副导演又叫道:克拉曼德先生,快点!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
特写:场记板。
画外席娃在打板:第一景第一条。
那个老头又站在楼梯口。侯赛因背着一袋水泥过来,俩人互相打了个招呼后,侯赛因背着水泥上楼,只听到画外传来他的一声“你好”就没有声音了。
画外导演:停!侯赛因,你为什么不说话?拿着袋子下来再回到原地。
侯赛因扛着袋子走下楼来,画外副导演在叫:法哈德,当他上楼梯时,你不要看他看得太久,明白吗?
站在楼梯口的老头点点头:知道了。
画外导演:再来一遍。
特写:场记板。
画外席娃在打板:第一景第二条。
画外副导演对法哈德说道:很好,就站在那儿别动。
这时侯赛因扛着水泥过来,俩人打过招呼后,侯赛因背着水泥袋上楼,说了一句“你好”然后又不说话了。
导演:停!然后转过身来冲席娃道:席娃太太,你在路上有没有跟他预演一下?
画外席娃:预演过了,他在车上演得很好啊!
导演转过头来冲画外的侯赛因道:再把沙袋放回去,重新来一遍。
侯赛因从楼梯上下来站在楼梯口对导演说道:当我跟她说你好时,她不回答我,她不跟我说话,我能怎么办?
画外导演:她没跟你说你好?
侯赛因:没有!
导演不说话了。
9.路上·日·外
导演开着车,侯赛因坐在一旁。
导演一边开着车一边向车窗外张望着,半天才说:这下可好,我们就因为你不得不停工了。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和这个女孩子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侯赛因扭过头看了看他,又转过去看着窗外,半天不说话。
导演转过头来看着侯赛因:告诉我,好不好?
侯赛因这才说道:好吧,我告诉你。以前我在伊诺拉家干活,愿主保佑他,这女孩恰巧就住在他家对面,那天我看见她坐在台阶上用功地读书,她就坐在我的对面、我的眼前,看上去那么温柔端庄,正是我理想中的那种女孩,所以我就想娶她。那天干完活后,我去打水清洗我的手脚,在泉水旁见到她的妈妈也来打水,我就向她提起想娶她女儿的事,她听了很生气。
导演:为什么?
侯赛因: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她认为我这么跟她说不够郑重,认为我是在瞎扯一气,不是真心想娶她的女儿。也可能是认为我配不上她的女儿吧!
导演:那你怎么办呢?
侯赛因:那天我洗完回去换衣服时,伊诺拉就叫我明天不用来上班了,我当时就猜到肯定是她妈妈叫他解雇我的,而且还帮他找了个代替我干活的人。地震发生的那天晚上,伊诺拉一家人以及,愿主保佑他们,这个女孩的一家人都死了。
导演:塔赫莉的爸爸妈妈都死了?
侯赛因:是的。
导演:他们都死了?
侯赛因:第三天的早上,我去坟场,那儿的人很多,我找了半天没找到她。到了第七天早上,我终于在她父母的坟前看到她,我想上去和她说话,她奶奶却叫我在一旁为死者祈祷。等我祈祷完抬头一看她们却早已走了。
导演:后来你就再也没见过她了?你还有没有见过她?
侯赛因:没有。只有一次,是在第四十天的时候。
导演:你那天干什么了?
侯赛因:那天我回到墓地,看到她奶奶在那里,我对自己说这些可怜的人应该明白世界是残酷的,人生短暂,他们不应该拒绝我。假如他们以前对我好一点的话,或许这不幸就不会降临到他们身上。
听到这儿导演扭过头来注意地看了他一眼。
侯赛因马上解释道:我想是我心中的怨尤毁了所有的房舍,可是我又买得起房子吗?还有,因为我心情沉重,我想要解除心中怨恨,倾吐心中的不快,我对他们说既然现在没有人有房子,那我们大家就都平等了。我没房子,你们也没有房子了,所以何不考虑我的求婚呢?她们给了我一个回答,至今这回答还刺痛着我的心。我的确是昏了头,不了解那些重建家园的人的心情,真的。
侯赛因说到这儿停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导演也不说话,只默默地开着车。
侯赛因接着说道:我从11岁起就在别人家给人干活。
导演突然插了一句:你的职业是什么?
侯赛因:我的职业?我和一位泥水匠一起工作。
导演:你具体负责什么?
侯赛因:我铺砖头、水泥或者上砖什么的,诸如此类的活我都干,人们总是对我说没有房子就没有老婆,因为我没有房子就没有人会把女儿许配给我。可是建房子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呀!
导演:以后你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侯赛因:见过,但不是这个星期四,是上个星期四,就是我在片场看到你的那一天。
导演:结果怎么样?
侯赛因:我又再次向她求婚,我本来都不想再去见她们的了,但我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去了。
导演:去哪儿?
侯赛因:去墓地。
10.墓地·日·外
(闪回镜头)阴风习习,幡帜猎猎,墓地上人来人往,哭声不断。侯赛因走到一块墓地前坐下。
这时塔赫莉走到他面前,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侯赛因坐在那儿愣了好一阵子,当塔赫莉的奶奶从他身边经过时,他站起身来,看着她一步一步地离开墓地,走进一片小树林里,终于决定追过去。
老奶奶拄着拐杖在树林里一步一步地慢慢走着,侯赛因一路小跑从后面追上来:你好!你过得好吗?
奶奶:我过得很好,感谢主的恩赐。
侯赛因:您对我的求婚做决定了吗?
奶奶:我的决定就是不同意。
侯赛因:看得出来您很不愿意,可这是为什么呢?
奶奶:如果你要我的答复,那就是不!不!
侯赛因:您这是什么意思?你替我想想吧,每个人都说她想结婚,只有你说不!
奶奶:我的答复就是不!
侯赛因:那你至少得给我两个理由,解释给我听。
奶奶:你不识字,又没有房子。
侯赛因:可是我懂礼、有才、善解人意。
奶奶:也许你确实很善良很善解人意,但是你没有房子。
侯赛因:她已经选择了我,你却阻挠我们在一起。
奶奶:我的答复就是不!你没房子又不识字,脑袋空空。
侯赛因:这不关你的事。
奶奶:你不可能得到她的,别再做梦了,否则我将令你生不如死。
侯赛因站在那儿看着奶奶的背影说道:要是她的父母还活着,或许我还有一点希望,但有你在,我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奶奶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身对他说道:假如他们还活着也决不会答应把女儿嫁给你,绝对不会,我敢保证。说着拐了个弯走了。
侯赛因站在那儿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大声叫道:你敢保证你孙女也像你这么想吗?
远处传来奶奶的声音:我的答复是不!
侯赛因一个人在树林里气哼哼地走着,画外传来一个男声:停!等一下!你在那儿干什么?跑快点,到这边来!
侯赛因抬头一看,对面有一大群人正在那儿拍电影,一个年轻男子正在向他招手叫他过去:快点快点!再快点!快点到这边来,快点!
侯赛因赶紧跑过来,躲到镜头后面,画外有人在对他说:我们正在拍电影。来,音效准备!开始!
画外席娃:第七场第二景第二条。
侯赛因坐在地上一声不响地看他们拍电影。(闪回完)
11.路上·日·外
导演继续开着车,这时画外传来几声汽车喇叭响,导演慢慢把车停下,席娃太太的车停在他的车旁。
席娃:我把塔赫莉带回来了,您看我要不要再去找另一个……
导演:谁呀?
席娃太太不说话,打开车门下了车,走到导演的车前,趴在车窗旁小声问道:我能去找那个布荷沙德吗?
导演二她是谁?
席娃:就是那个蓝眼睛的姑娘。
导演:这你得问塔赫莉,别问我。她比较适合这个角色。
侯赛因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席娃:可她一直不说话,你说我怎么办?
侯赛因听到这话扭过头去看坐在席娃车里的塔赫莉。
席娃:她不听我的劝也不肯演戏,很明显问题就出在他的身上,如果是阿里在就没有问题了。你让我们预防问题的发生,怎么预防?
那边车里塔赫莉也坐在那儿低着头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侯赛因透过车窗默默地盯着她。
导演小声地:尽你所能吧。
席娃:可我不敢保证我能做得到。
导演:你就试试看吧。
席娃勉强答应:好吧。然后绕过车头跑到自己的车子跟前拉开车门上了车。
两辆车在岔路口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开去。
12.摄制组驻地·日·外
一辆车开过长长的一段山路来到一片山坡前,车停住,导演从车上下来,向山坡上走去,边走边说:侯赛因,去我的车上把香烟拿下来。
画外侯赛因: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导演:去把我的烟拿过来。
画外侯赛因:好的。
一个老头正端着垃圾把它倒进树下的一个垃圾桶里,画外导演同他打着招呼:你好,巴荷瑞!导演边说边走过来。
巴荷瑞:你好,你过得好吗?
导演边走过来边说:我过得很好,我很快乐。哎呀,我闻着好香啊,你为我们做了什么好吃的啊?他边说边走到地上的盆盆罐罐前探头看看。
巴荷瑞答道:什锦饭,是工作人员的晚餐。
导演走到一条长板凳上坐下,然后叫道:巴荷瑞!
巴荷瑞:什么事?
导演:有一盘菜味道很刺鼻,叫什么名字?
巴荷瑞:叫“托西塔瑞”。
这时侯赛因走过来把烟递给导演,导演接过烟一边点上一边继续问巴荷瑞:这菜怎么做?
巴荷瑞:是问“托西塔瑞”吗?
导演点点头:是的。
巴荷瑞:事实上还是不说的好。
导演:告诉我嘛……什么?你太太会不会嫉妒你的烹调技术?
草地上一阵阵炊烟飘过来。占满整个画面。画外传来巴荷瑞的声音:她以前会,现在不会了。
画外导演:真的?
画外巴荷瑞:真的,因为她死了,死于地震中。
画外导演:愿主保佑她!你现在就一个人过吗?
画外巴荷瑞:对,我一个人过。
导演坐在长凳上,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问道:要不要来支烟?
画外巴荷瑞:不要,我刚抽过了。
导演自己点上一支烟吸上,然后叫道:巴荷瑞!
巴荷瑞坐在他对面一边做饭一边答道:什么事?
画外导演:我想你现在会不会想找个伴儿一起过日子?
巴荷瑞抬起头看着他:我现在不想再结婚。
画外导演:为什么?你只有孤家寡人一个,为什么不再婚呢?
巴荷瑞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说道:我跟她在一起住了50年了,她给我生了6个孩子,我不应该再结婚。说完低下头去。
画外导演:可是你的孩子都长大离开家了,还是找个老伴儿对你会比较好。
巴荷瑞:我都快入黄土的人了。
导演:开玩笑,你还正值壮年呢。你要知道,有很多女人失去了她们的丈夫,也有很多的男人失去了他们的妻子。
巴荷瑞:你说的没错,但我还是不想再结婚,毕竟她和我一起生活了50年了。说完又低下头继续干活。
导演坐在他对面看着他。
巴荷瑞:不管怎么说再婚是不对的。对于我这样一个60多岁的人来说,再婚是不适合的。
侯赛因在一旁蹲着洗碗,一边洗一边听着身后传来的他俩的笑声。
导演:侯赛因!
侯赛因忙回头问道:什么事?
导演:拿个洗干净的盘子过来!
侯赛因答应着又继续洗了一会儿,那边导演又叫他:侯赛因,你过来一下!
侯赛因赶紧甩甩手上的水走过去,只听见巴荷瑞正在说:我们没有照顾我们的父母,为什么要我们的孩子来照顾我们呢?再说泰荷伦那地方有太多的问题。
导演:他们是干什么的?
巴荷瑞:他们在德黑兰,法拉泰在一家石油公司做事。
导演:哦,我知道了。
巴荷瑞:他跑拉芳岛到圭那维港这一条线。
这时席娃太太的车停到山坡下,席娃太太下车走过来。
导演:那地方很热。
巴荷瑞:很热?
导演:你那个在汽车公司上班的儿子有小孩吗?
巴荷瑞:有,一共3个。
导演:你在这儿的两个孩子是做什么的?
巴荷瑞:是司机,一个开卡车,另一个在市政府开车。
导演坐在凳子上看到席娃太太走过来,忙问道:事情进展得怎么样?
席娃太太过来坐在他身旁:她不听我的劝,她说我们只雇了她一天,她现在必须要准备考试。我说没问题,准备考试可以带书到片场来复习。很显然,她是不想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她不愿意。你必须换掉他们两个中的一个人,不是那女孩就是侯赛因。
导演听她说完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席娃太太又扭过头去叫道:侯赛因,去浇花!花都两天没浇水了。
侯赛因拎着水壶走过来,边走边说:你又没跟我说。
席娃太太摊开一只手问道:那我是叫谁干的?
侯赛因转过头冲着她道:是穆罕默德。说完走开了。
席娃太太:穆罕默德叫我来问你,你却叫我去问穆罕默德,你说我该怎么办?
侯赛因拎着水壶又走过来:假如你早一点跟我说的话,这事我早就做了。
席娃太太:是你自己忘了。
侯赛因:我没忘。说完走开了。
席娃太太又对导演说道:我要她快点做决定,否则我就要叫布荷沙德来了。她一听立刻又说:那我看看,我明天再来。但我想不管怎样,我们都必须换掉他们两个当中的一个人,这个女孩可能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导演:我们会有办法解决的。说着又冲巴荷瑞叫道:巴荷瑞,你刚才说什么?
巴荷瑞不说话,侯赛因在一旁认真地给花浇着水。
13.树林·晨·外
侯赛因用被子蒙着头躺在一张行军床上睡觉。席娃太太走过来叫道:侯赛因,起床了!侯赛因,睡够了,该起床了!侯赛因,不早了,该起床了!说着一把把被子掀开。
巴荷瑞提着烧水壶从他们身边经过:你好,女士!
席娃太太:你好!随即又说:你起得太晚了,我们要喝茶都没水。
巴荷瑞:是侯赛因不让我睡觉。
席娃太太:为什么?
巴荷瑞:他老大叫:我的白袜子呢?再说风也太大,我睡不着。
席娃太太:快烧点茶水,我还要去叫其他人起床。说着向旁边的一顶帐篷走去,边走边叫:卡瑞米先生,卡瑞米先生!喂,喂,卡瑞米先生!
帐篷外的一个男人和她打着招呼:你好,席娃太太!
席娃太太:你好!加发瑞因先生起床了没有?一边问着一边向另外的几顶帐篷走去。
男人回答她:起来了,他去慢跑去了。
席娃太太又来到一定帐篷跟前叫道:撒马克先生!撒马克先生!起来了吗?
里面传出一个尚未睡醒的声音。
席娃太太:快起来,不早了。说完又走到下一顶帐篷跟前:加发瑞因先生!
里面一个男声答道:我醒了。
席娃太太又叫了一遍:加发瑞因现在,你好!说完又转身往下一个帐篷走去,边走边叫:荷拉德马德先生!
远处草坪上一个白发男人在回答她:我在这儿!
席娃太太冲他打着招呼:你好,法尔哈德!
法尔哈德:你好,席娃太太!
这时席娃太太看见导演从法尔哈德身后走过来,忙上前几步对他叫道:让侯赛因多睡一会儿吧,他昨晚没睡好,他很累。
画外导演: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画外侯赛因同时叫道:我已经起床了!我早就起来了。
席娃太太听到他的声音转身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边走边说:把被子清洗干净,把早餐准备好。
侯赛因走过来不满地说道:我明明已经醒了,你却说我还在睡,我像爱谁懒觉的样子吗?说着转身往一个帐篷走去。
席娃太太大声叫道:好,我更正一下,侯赛因早就起来了。
远处草坪上导演正和法尔哈德一起散步,听到她的话大声答道:好的!转过身两个人继续在草坪上边散步边聊天。
法尔哈德:可怜的东西!
导演:他是害怕别人说他。
法尔哈德:我也是,我很不想起床。
导演:你没睡好吗?
法尔哈德:没睡好,我的床垫不太舒服,睡得我的背很痛。地上也很潮湿,我尽可能地想睡却睡不着。
导演:不过这清晨的空气却能令人忘却昨夜的不快,在这里呼吸就是一种快乐。
法尔哈德:我想原来住在这里的人都已经离开这里了吧?
导演:大部分的人都死在这次地震中了,侥幸不死的人也都搬走了,搬到高速公路旁边的小房子里去了,他们宁愿住在公路旁却不愿意呼吸这里的新鲜空气。可怜的东西,不过我想他们这样做也是对的。因为住在这儿、地震之后,外援送不进来,路被堵死了,很多都是死路。所以活着的人都离开了,因为你不能只靠新鲜空气活着,你还要有其它的生活必需品才行,而他们只有住到公路那边才会有这些东西,在公路旁他们还可以搬走,这就是为什么德黑兰住了12万人的原因。算了,咱们别再说这些废话了,我想告诉你一件有关这个地方的事情,如果你向这里居民的灵魂打招呼的话,他们会回应你的。
法尔哈德:他们的灵魂?
导演:对,没错。
法尔哈德小声说了句:你好!
导演:如果你这么说,那只有我能回答你。你得说大声点,他们才能听得见。
法尔哈德冲着远方大声喊道:你好!
导演:你听见他们的回应没有?
法尔哈德:你为什么骗我?那明明是回声。
导演:如果你认为那是回声,那你就再说点别的。
法尔哈德:我能说什么呢?他想了想又大声喊道:布雅!布雅!
远处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爸爸,什么事?
法尔哈德转身冲远处挥了挥手:没事,我不是在叫你。
导演也跟着笑了,然后说道:还有一点,他们只对“你好”,和“再见”有反应,你听!说着他冲远方大声喊道“再见”,然后对法尔哈德说:如果你说了再见却不离开的话,他们就不再回应你的“你好”了。别忘了,只能说“你好”和“再见”,我要走了。说完一个人背着手向山坡下走去。
导演走了两步又站住叫道:法尔哈德!
法尔哈德也站住回头看着他。
导演把一个东西扔给他:把这个给巴拿先生,我一会儿会赶上你的。再见!
法尔哈德边走边回头说了声:再见。他继续往前走去,突然两声枪响,他站住了,回头望去。
14.汽车上·日·外
席娃太太的车开过来停下,导演爬上车后斗,画外传来席娃太太的声音:您坐到前面来吧!
导演扭头冲驾驶室说道:不,我要坐在侯赛因旁边。说完转过头来问侯赛因:事情都还好吗,侯赛因?
侯赛因低下头:还好,谢谢关心。
导演:你看上去不太高兴。
侯赛因低着头:不,我很高兴。
导演:也许你太累了。
侯赛因低着头不说话。
导演:我听说你昨天晚上没睡好。
侯赛因仍然是低着头说话:没这回事,我昨晚只是睡得比较晚。
导演:你看起来不像是没睡好觉的样子,倒像是心情很沮丧。对吧?
侯赛因:您说错了,我没有沮丧。
导演点着头很肯定地说道:没错,你就是心情沮丧。
侯赛因:先生,你是知道的,我不喜欢说别人坏话,可是我不得不说比起塔赫莉小姐来,死去的布席特居民们要友善得多了。
导演:你这话什么意思?
侯赛因:我今天早上跟他们打招呼他们都应了我,可我跟塔赫莉小姐打招呼打了三次,她都不理我。
导演:通常人们打招呼一般只打一次,如果没有回应是不会再说第二次的。
侯赛因:那是你的错,是你让我说的。
导演竖起一个手指头:可是我只叫你说一次的呀。
侯赛因又低下头,半天才抬起头来说道:我以为我跟她打招呼她会和我说话的,以后我再也不跟她说话了。说完他看着导演。
导演也微笑地看着他不说话。
侯赛因憋了一会儿憋不住了,又问:今天呢?她会来吗?
导演:这我不知道,也许会来吧。说着又叫:席娃太太!
席娃太太在驾驶室里回答:什么事?
画外导演:停车,让这些人上来。
席娃太太停下车,我们从后视镜里看到一群身着五颜六色服装的妇女们跑过来,一个个爬上车后斗。
等妇女们都上车后,汽车又缓缓发动起来继续行驶在山路上。
导演和一位中年妇女并排坐在一起,他问她:你们从哪儿来?
中年妇女:我不会讲你们的方言。
画外一个女声说道:我们从公共澡堂过来。
导演没听清楚,问道:在哪儿?
一个头上围着白围巾的老奶奶说道:在席玛后面,在那儿就有一间。
老奶奶身旁坐着一个年轻女孩,不说话,只听着别人说。
导演:干吗要跑那么远?
老奶奶:因为那儿有商店、集市,还有面包店,我们把女儿都带着一起来了。
导演:大老远赶路很辛苦吧?
老奶奶:也许吧,但那儿比较隐蔽,比较好。
导演:你不怕感冒吗?
老奶奶:我是觉得很冷,但我们必须回家。
坐在导演身旁的中年妇女说道:冷和热我们都不怕,我们改变不了天气。
导演转过头好奇地看着她。
老奶奶又说:那个澡堂比较隐蔽,所以我们愿意去那儿洗澡。
画外导演在问:她是你女儿吗?
老奶奶:是的。
画外导演:她看上去不太像你啊。
老奶奶:她比较像她哥哥,她哥哥长得像她爸爸。
画外导演:所以她长得像爸爸,对吗?
老奶奶点点头:对。
画外导演又问:她爸爸现在在哪儿?
老奶奶:他死了。
画外导演:是因为地震死的吗?
老奶奶点点头:是的。
导演:愿主保佑他。说完导演用头点了点她女儿的方向问道:你认为她想演戏吗?然后又冲着她女儿问道:你想在我的片子中演出吗?
女儿赶紧扭过头去不看他。
老奶奶:不。
画外导演问道:为什么?
老奶奶:她不会演戏。
画外导演:演戏不难的,她只要在水池旁洗洗盘子就行了。这她一定会的。
女儿听到这儿扭过脸来朝画外导演看了一眼,导演忙问道:难道你不会吗?
女儿又把头扭过去。
导演看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儿和老奶奶都不回答他。
导演:看着我。
画外有人说道:对不起,先生,这儿的女人是不能把名字轻易告诉陌生人的,这是我们的风俗。
导演点点头。
汽车在破败的民房前驶过,画外导演在问:告诉我,还有人住在这儿吗?
画外老奶奶的声音:很少有人住这儿了,只有有牲畜的人家还住在这里,其他的人都搬去公路旁住了。
画外导演:你也有牛吗?
画外老奶奶:我们什么也没有。
画外导演:那你们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住呢?
画外老奶奶:公路旁不是居住的好地方,太吵了。
画外导演:你们从哪儿来的?
画外老奶奶:我们全都是从达雷奇一头拉来的。
画外导演:达雷奇一头拉?
画外老奶奶:对,那里有蜜蜂、茶树、大片的树林和稻田,还有蚕丝。
画外导演:蜜蜂?
画外老奶奶:对,有蜜蜂。为此我们可以放弃一切到这儿来。但要放弃这些东西到公路旁去住是不可能的。你去过达雷奇一头拉吗?
画外导演:没有。
画外老奶奶:如果你去过的话,你就不会问我们为什么不搬到公路旁去住了,那儿不是住家的好地方,那么多废气,而且人来人往的。
画外导演:的确是这么回事。
汽车驶下一个山坡,画外传来老奶奶的声音:多谢了。我们就在这儿下车好了。
画外导演:席娃太太,停下来让她们下车。
席娃太太将车慢慢地停下来,她看着车窗外的道路,画外传来导演和老奶奶的对话。
导演:老奶奶,请留下你的住址。
老奶奶:我们没有住址。
导演:没关系,写一下嘛,将来会用到的。
老奶奶:我们没住址嘛。要它干吗?
导演:将来你就会明白的。
老奶奶:我们没住址。再见,先生。
导演:老奶奶,到这里来。他说着走到车窗旁叫道:席娃太太,记下她的住址。
席娃太太:好。
老奶奶走到驾驶室的车窗跟前,席娃太太问她:你住哪儿?
老奶奶用手指着身后的一棵树:就在这棵树的后面,我们没电话,就住在路边。
席娃太太看着她:我不要你的电话号码。
老奶奶:我没住址,我们的帐篷就在树后面,我们真的没住址。
席娃太太:名字总可以说吧?
老奶奶:札拉·诺罗日。
席娃太太:如果我们找你帮忙,你会在吧?
老奶奶直点头:会的会的,我的房子就在那儿。
席娃太太:我会来接你。再见。
老奶奶:再见。
席娃太太隔着车窗看着老奶奶走了,这才开始发动车。
车后斗里,导演和侯赛因仍然坐在那儿。画外传来席娃太太的问话:你为什么要问那女人的住址?
导演:那女人的住址?不,我对她可不感兴趣,我想的是她女儿适合在我们影片中泉水边的那场戏中扮演一个角色。就算这也不行的话,我想对侯赛因可能还有点意义。说着问侯赛因:侯赛因,你觉得呢?
侯赛因低下头:她?我对她没兴趣。
导演:为什么?她看上去挺迷人的呀。
侯赛因依然低着头:没错,她长得是挺漂亮的,但她不识字。说完抬头看着导演。
导演:你怎么知道她不识字?
侯赛因:这些人都是种田的,没受过教育,如果我结婚后有了小孩,我太太也像我一样不识字的话,那谁来帮孩子辅导功课呢?
导演: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正因为你们都不识字,你们才能合得来呀。
侯赛因:正因为我不识字,所以我必须找一个受过教育的、懂社交、会读会写的太太,这样我们中才能有人帮孩子辅导功课、准备考试;假如我们两个人都不识字的话,那我们今后的生活怎么办?
导演点点头:哦,你不要她是因为她不识字啊,对吗?塔赫莉不要你也是同样的理由,那你为什么还烦恼呢?
侯赛因:我没烦恼。
导演肯定地点点头:不,你有烦恼。
侯赛因:我想不应该总是富人娶富人,文盲娶文盲,假如识字的人与不识字的人结婚,富人娶穷人的话,这样会比较好一些。无家的人和地主结婚,大家都可以互相帮忙,我认为这样比较好。假如两个人结婚有两栋房子,总不能头住一间房,脚住在另一间房吧?我说的没错吧?
导演被他说得直笑:没错,他们是不能头脚分开,但他们可以只住一间房,另一间拿去出租啊,对不对?
侯赛因听他这么一说又沮丧地低下了头:这倒也是。然后半天不说话了。
15.塔赫莉家·日·外
导演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正准备点上,却发现车停了,他抬头一看,眼前正是塔赫莉家倒了半边的破楼。
画外席娃太太在喊:塔赫莉!塔赫莉小姐!
没有动静。
席娃太太又喊:奶奶!
这时房门开了,塔赫莉从里面出来,看了外面一眼又返身进屋去了。
导演坐在车斗里点上烟关注地看着楼上的动静。
不一会儿,塔赫莉又开门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包东西。她返身将门锁上,然后走下楼来。
导演和侯赛因都很紧张地看着她。
塔赫莉走到车前跟导演打招呼:你好!
导演:你好!
侯赛因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16.拍摄现场·日·外
特写:场记板。
画外席娃太太:第十四场第一景第一条。
席娃太太打完板赶紧跑开,画外传来导演喊开始的声音。
法尔哈德站在楼梯口,楼上传来侯赛因的声音:塔赫莉,塔赫莉,你把我的白袜子放在哪儿了?
画外塔赫莉:在你衣服里面。
楼下法尔哈德坐下来注意地听着他们俩的对话。
画外侯赛因:我找过了,没有啊!
画外塔赫莉:那也许在炉子旁边。
画外侯赛因:我也找过了,还是没有。我真搞不懂你在家都是怎么整理东西的。
画外塔赫莉:我想起来了,是你自己放在鞋子里面了。
画外侯赛因: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去找找看。说着话侯赛因从楼梯上走下来,边走边说道:我肯定没放在那儿,不过你要这么说我就找找看了,看看在不在我的鞋里。说着走到最下面一层楼梯坐下来,伸手从楼梯下面拿出一双鞋来看了看,然后冲楼上喊道:是在这里!说完把鞋放在地上,拿出里面的袜子开始穿起来。
坐在楼梯口的法尔哈德问他:你看你高兴得像刚结婚一样。
侯赛因边穿袜子边说:没错,我是刚结婚。
法尔哈德:什么时候?
侯赛因:五天前。
法尔哈德:是五天还是五个月前?
侯赛因:五天前。
法尔哈德:就是地震那天晚上?
侯赛因:不是,是地震的第二天。
导演坐在摄影师身边静静地看着,到这时说了声:停!然后叫道:侯赛因,为什么头老低着?说话时身子要直,知道了吗?说完转过头对摄影师道:再来一条。
副导演在一旁问:音效好了吗?
录音师:好了。
副导演:开始!
席娃太太过来打板:十四场第一景第二条。
那个法尔哈德依然站在楼梯口,楼上侯赛因在问:塔赫莉,你把我的袜子放哪儿了?
画外塔赫莉:看看在不在你的衣服里面。
楼下法尔哈德坐下来注意地听着他们俩的对话。
画外侯赛因:我看过了,不在。
画外塔赫莉:那也许在炉子旁边。
画外侯赛因:那儿我也找过了,没有,我真搞不懂你在家里是怎么收拾东西的。
画外塔赫莉:我想起来了,一定是你自己把它们放在鞋子里了。
画外侯赛因:我肯定不在鞋子里,但你要这么说我就去找找看了。说着走下楼来,边走边说:我去看看在不在鞋子里面,不过我知道肯定不会在的。说着走到最下面一层楼梯坐下,伸手从楼梯下面拎出自己的鞋看了看,冲楼上叫道:袜子真在这里!说完把鞋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袜子穿起来。
坐在一旁的法尔哈德看着他说道:你看你高兴得像刚结婚一样。
侯赛因边穿袜子边说:我是刚结婚。
法尔哈德:什么时候?
侯赛因:5天前。
法尔哈德:是5天还是5个月前?
侯赛因继续穿着袜子:5天前。
法尔哈德:那就是地震那天晚上?
侯赛因:不,是地震的第二天。
说到这儿法尔哈德突然抬头向楼上看去,随即侯赛因也跟他一起站起来,冲楼上叫道:怎么回事?别往下面倒水!
画外塔赫莉回答道:我在给花浇水。
侯赛因:浇花?浇花你也得先看看下面有没有人啊!
塔赫莉在上面答应了一声,法尔哈德又坐到他原先的座位上,可是侯赛因还站在那儿冲上面叫道:我不是不让你浇花,可你浇花得先看看下面有没有人才行啊!
画外塔赫莉:对不起。
侯赛因这才坐下来继续穿他的袜子。
一旁法尔哈德劝他道:好多人都埋在了瓦砾堆里了,几滴水滴到我头上伤不了我的,别对她那么大喊大叫的。
侯赛因不说话,只在一旁低头穿袜子。
法尔哈德:看来你家地震没死多少人吧?因为你在地震第二天就结婚了。
侯赛因穿完一只袜子又开始穿另一只袜子,边穿边说:我家在地震中也死了好多人,有表兄弟姐妹,也有叔伯婶婶等,总共死了有25个人。
导演看到这儿冲身旁的摄影师一点头:停!然后提醒侯赛因道:一共65个。
画外侯赛因:不,先生,我死了25个亲戚。
导演很坚决地:不,是65个。再来一遍。说完扭头对摄影师:准备开始!
站在导演身后的副导演喊道:侯赛因,准备了!阿玛德,等一下,回到原位坐下,接着再来!又问一旁的工作人员:好了吗?准备好了没有?快点!
侯赛因走到楼上,画外副导演在叫他:侯赛因,准备好了没有?等一会儿,太阳被云遮住了,必须等5分钟。
侯赛因听到这话,两手背后,靠墙站在那儿不动了。
画外传来录音师的声音:对不起,我们可以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听听这卷录音带吗?有杂音在里面,没关系吧?
画外导演:我先听听看。
侯赛因站在墙边看着坐在墙角的塔赫莉。塔赫莉不理他,低头看着一本书。
侯赛因看了一会儿又把视线转到楼下,看导演和工作人员们在那儿忙碌着。
有人在叫导演:要不要拍特写?
导演:等一等,我先听听音效。说着走到录音师跟前戴上耳机认真地听起来。
楼上,侯赛因和塔赫莉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谁也不理谁。
过了一会儿,侯赛因开口了:塔赫莉,当我问你袜子在哪里的时候,你别想着是我在问你,不是我要那样做,是导演要求我那样做的,我不是那种不停地追问的人。假如我结婚了,我会自己把袜子、衣服和所有的东西都放放好的。我想要婚后和你一起快乐地生活,我不要你煮饭给我吃,也不要你管衣服放在哪儿,如果你想读书也可以继续读下去。我在外面工作,在集市上吃饭,我唯一想的就是要让你快乐,我希望你能快乐地生活。(画外有人在说:好了,我们准备好了!)告诉我,你的心在我身上吗?
画外席娃太太在打板:第十四场第一景第三条。
侯赛因说完看着塔赫莉,两个人都不说话。
画外副导演在喊:开始!
画外席娃太太:侯赛因,你怎么不说话?你为什么还不开始?
侯赛因赶紧答应了一声,仍是那副姿势站在那儿,嘴里却叫着:塔赫莉!塔赫莉!你把我的袜子放哪儿去了?
塔赫莉也依旧坐在那儿低着头回答道:看看在不在你的衣服里面。
侯赛因依然是看着塔赫莉:我看过了,没有。
塔赫莉一边低头翻着书一边回答:那也许在炉子旁边吧?
侯赛因:炉子边?没有呀,不在那儿。我真不知道你在家里是怎么收拾东西的。
塔赫莉又翻了一页书:那你看看你的鞋里面有没有。
侯赛因:鞋里面不会有的,不过你要这么说我就去看一看,但我知道不会在鞋里面的。说着他拍了拍手下楼去了,边走还边说道:我愿意去找找看,不过我知道肯定不会在那儿的。他从楼梯上走下来,走到最下面一层阶梯坐下,伸手从楼梯下面拿出一双鞋子,然后冲楼上叫道:在这里,在鞋子里面!说完拿过鞋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袜子开始穿起来。
坐在一旁的法尔哈德看着他说道:你看你快乐得像是刚结婚一样。
侯赛因边穿袜子边和他说着话:没错,我是刚结婚。
法尔哈德:什么时候?
侯赛因:5天前。
法尔哈德:5天还是5个月前?
侯赛因:5天前。
法尔哈德:就是地震的那天晚上?
侯赛因:不,是地震的第二天。
这时法尔哈德头上滴了几滴水,他用手摸了摸然后站起来抬头向楼上看去,侯赛因坐在楼梯上抬起头冲楼上叫道:别往下倒水!
画外传来塔赫莉的声音:对不起,我正在浇花。
侯赛因:要浇花也要先看看下面有没有人啊!
画外塔赫莉:对不起。
法尔哈德这时已经坐下来了,他劝侯赛因道:没关系的,那么多人都埋在瓦砾堆里了,这么几滴水又伤不了我。
侯赛因不说话,拿起另一只袜子穿起来。
法尔哈德又说:告诉我,既然你地震第二天就结婚了,你们家在地震中一定没死多少人吧?
侯赛因:不,死了不少,有表兄弟姐妹,也有叔伯婶婶,一共死了25个人。
画外导演在提醒他:不是25个,是65个,你必须说65个。
侯赛因抬起头看着他:65个?我发誓我们家只死了25个人。
画外导演很坚决地说道:不管怎么样。你必须说是65个。
这时摄影机发出一声响,胶片用完了,摄影助理对导演说道:我们得换一盒胶片。
副导演:侯赛因,好了吗?上楼吧!伊斯玛。解开绳子,我们要把画布拿走,那里要有阴影。
侯赛因重新走到楼上刚才的位置上站好,塔赫莉依然坐在墙角看书。侯赛因默默地注视着她,可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侯赛因看了一会儿,又把视线转向前方看楼下工作人员做准备工作。
画外有人在叫:席娃太太,??
4 ) 诗意的电影
这世界上的电影有好多种,有一种是诗一样的电影。对我来说,《橄榄树下》就是这样的一部电影。这电影没有美到爆或者帅到爆的主角,没有火爆的动作场面,没有扣人心弦的情节,它也统统不需要这些。它有诗就够了。电影节奏很慢,一个又一个的长镜头。诗意就在这些长镜头里。
这个诗歌半死不活的年代,看这一类的电影,会有人说电影故事太无聊,说情节太散乱,那是因为他们把电影和现实分得太清。从开头的选演员开始,导演把这部电影拍得又像是纪实,又像是虚构。你要关心这场地震,关心山谷里的回声,关心去遥远的集市的人们,关心从山上搬到路边的人们,关心这段爱情,你才能理解和接受这电影,知道这是为了现实而写的诗。
当然不理解和不接受它,也不是什么坏事。我的理解和接受,也只是自以为的理解和接受,也许只是自作聪明而已。读不读诗,怎么读诗,是自己的事儿。里面的每个人每个景,都是一首诗。可以读出的东西太多。对我,这主要是一首爱情的诗。
看电影的时候,我对情节没有期待,我对人物的命运有期待。尤其是对这段爱情的期待。这段爱情,导演在电影里很缓慢地讲了出来。执着的男孩,执拗的女孩。其实它可以轰轰烈烈,从男孩说如果我再这样做,只是为了你的时候就看得出他的坚决。但是电影处理得很安静很干净。男孩小声地说这自己计划的两人的将来,小心送上自己泡的茶。女孩始终一言不发看着书,不给答案。女孩走在前面,男孩跟在后面,绝不会冒失地堵住她追问。我相信他们相爱,所以我甚至想,他们各自的那些说错台词浪费导演胶片的事故,其实是出于故意,其实是为了多点时间在一起。至于那个结局,我也相信一定是美好的结局,一定是我们想看到的结局。你看他跑得那么轻快。要是她不答应,他肯定会一直跟下去。
5 ) 绿色欢愉中的精致写实
1)
在我们有机会看到的那六七部阿巴斯的作品中,我一直觉着这部《橄榄树下的情人》有一些别样。直到昨晚重看,我突然找到了答案——影片在画面色彩上引入了大量的绿色——导演居然着力要赠予观众一些美好而诗意的绿色!就是这些新鲜的颜色,不知不觉中影响了我们的观影情绪。
终于,残垣断壁中隐隐现出一些温暖的希望。
2)
有关爱情的故事虽已看过不少,但《橄榄树下的情人》却依然寻到一个很讨巧的方法逃过与其它爱情案例的雷同:阿巴斯的镜头完完全全只关注这段爱情关系的“一方”——那个叫Hossein的男孩,单方面倾尽全力来讲他是如何屡败屡战、努力向他所心怡的结婚对象Tahereh表白爱情的。Tahereh自始至终都不曾与Hossein有过直接正面的交流。一方面,她越是无言就越是牵引了我们对于Hossein是否能成功获取芳心的兴趣,而另一方面,虽然我们只能看到一个完全无言的女主角,而丝毫听不到她对这段爱情的态度,但这并不能阻挡我们看到一个女孩在这段爱情故事中所享受到的极大幸福。
“我会去跟地主说,让他给我们一个房子,这并不花太多的钱,你住着的房间,每天早上打开窗子,就可以面对面地看到大山,那样你能就很快乐……”
3)
能把影片做得轰轰烈烈从而令观众仰视固然是一种本事,而时时刻刻贴近普通人群对于自我那份普通真挚的情绪和意愿的表达,从中洞见人性/人生之“大”,阿巴斯正是在这一方面赢得的业界与观众的双重尊敬,他的视线以及他的悲悯之心从不曾有一分一秒离开过他所在国家那饱受苦难折磨的众生。
虽然,人为灾害(如:战争)和自然灾害(如:地震)对民生的极大损伤是那些特别是身在伊朗这样的国度的电影导演所不能不面临的故事主题,但阿巴斯的作品似乎总是在避免直接增触碰灾害事件的本身,他的兴趣落点更多地是在对灾害影响的探究上。人类执着的生命力,往往是在灾后重建这个环节上最能被展现。阿巴斯的每一个故事,都有着它真实的生活原型,甚至,他喜欢直接在镜头前引用原型本人,于是我们所听到的大量的台词其实就是角色本人对自己真实生活的讲述或者总结。从这个角度讲,我们似乎看到的是一个“很漫不经心”、“很随性”的阿巴斯;但如果换另一个角度——你是从艺术处理的角度来审视阿巴斯的作品,又将会看到一个非常严谨、非常享受于细心雕琢其作品的导演。
在《橄榄树下的情人》中,阿巴斯有意将爱情植入于一段电影的拍摄过程中,而故事拍摄地点更是被精心挑选在一处荒废的两层民居。于是,楼上楼下的画面分隔同时也巧妙地构成“戏里戏外”的分隔:“楼上”是拍戏空档时Hossein在戏外努力游说Tahereh表达出她对这段婚姻的意愿,而“楼下”则用于表现拍戏工作的过程。
再有就是全片的高潮部分(也是结局部分)——Hossein一路追赶Tahereh想要再次表白的那一段。
一开始,两个人在树林里一前一后行走的那部分,镜头还是继续采用Hossein和Tahereh单人画面的对接,以表达他们还是处在不能相容的两个世界中;随即就是那最令人期待、也是最为意外的一种释放——我们盼到的是一个VLS(是指从“景别”上所界定的“超级大景”)的长镜头——Hossein冲下山坡,跑过一片窄长的橄榄树林,远远地,他终于在山下那片大草坪上追上了Tahereh,此刻,我们多么想看清两个人交谈的神情并听清他们的对白啊,但阿巴斯却执意让镜头stop在那里,居然拒绝给我们一个zoom in!那一刻,其实我们根本已无暇去抱怨导演的“小气”,而唯有屏息凝神、紧盯着画面很远处那一前一后的两个“小白点”:后一个慢慢追上前一个,并很快超了过去;再接着,是两个“白点”忽左忽右地艰难移动(料想那里应该是一段两人之间很正面的争执吧)……再后来,两个白点的运动似乎出现几秒钟的停顿;之后,其中一个白点继续向前移动,最终消失在画面深处,而另一个白点则转身折回,冲着我们这些注视者所站的位置一路跑来,从姿态上看,他似乎跑得还很欢快?
这真是一个妙不可言的结局!——导演用了一个完全开放式的处理,并未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案,但在巴洛克式的背景音乐不断送出的轻松跳跃的音符中,一切诗意的元素均在加速了我们内心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欢愉。
真的不能不叹服于阿巴斯的伟大!!
用fiction的方式不露声色地表达出non-fiction才可能具有的巨大现实冲击力,同时又凭借fiction对表达的控制力将其对生活的reflection处理得洗炼而平滑——这份精致的写实,正是阿巴斯的成就所在。
OVER
6 ) 诗意的阿巴斯
海德格尔说:人,诗意地栖居。
中学时我曾一度接近这种状态,甚至认为自己假以修炼也能说出类似牛B的话来。而时至今日,那种心境早已荡然无存,脑袋塞满便便,只有说事儿的时候才想到把这句搬出来。抖擞抖擞,掉下厚厚一层灰。
阿巴斯是个诗意的长者。在这个时代能够坚持缓慢的都是骨子里注满诗意的。他的电影像是一枚清凉的桉叶糖,有止躁去火的功效。而诗意是需要资本的。要有幽默和想象力的支撑。影片中的阿巴斯睿智而耐心、亲切可近,似已惯看沧桑细水,胸口却仍有一小捧熊熊炉火温暖周遭。大段的篇幅是在描述肤浅而执着的人们。只有少数镜头,那满盛在怀的诗意和情感才会像幼发拉底河一样流淌倾泻而出。比如《橄榄树下的情人》一片中的末尾。塔赫莉和侯赛因的身影缩小成两个白点,在橄榄树林中和翠绿的原野上移动。镜头蔓延了数分钟,却像一只细腻的手挠拭背脊,会心舒适。
阿巴斯是个擅用长镜头的导演。缓慢的长镜头可以被他运用的充满悬念和紧张气氛。比如连着喊“卡”的那段,愣是把那些没什么表演功底的业余演员拍的格外让人想探究其内心。可以说他设置悬念的方式非常直接。还有比如最后追逐的那段,塔赫莉一言不发,侯赛因絮絮叨叨,几乎没有变化的场景竟不觉厌倦,而在旋转的镜头中,只想看下去,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阿巴斯还最善于把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故事拍得丰润动人,并在其中用一两句话钉入灵魂。这灵魂,正如《何处是我朋友的家》一片中隐于黑暗旧屋中慈祥的老人,所谈论的那真正深沉美丽的,代表人们智慧和灵性的,窗棂上的花朵图纹。而在《橄榄树》一片中,则是侯赛因口中匆匆略过的看似可笑的言论。“如果地主嫁给地主,富人嫁给富人,文盲嫁给文盲,那就完了。我们应该互相帮助,地主娶文盲,富人娶穷人……”阿巴斯在一旁轻轻地笑着,没作什么否定,然后却掏出烟,抽了起来。
《橄榄树下的情人》这部起初沉闷的片子到中后段已是相当的吸引人。只有具幽默感的人才会捕捉到生活中那么多趣味细节。而只有敏锐地去体察生活的人,才能说出直抵人心的话语。阿巴斯似是带着不无打趣的心态来拍这这些可怜又可爱的贫苦的人们。他深知他们的苦楚,并不苛求他们自强不息,只是包容而疼爱着他们,并为他们的幸福做着简朴的祷告。
我不敢说,阿巴斯是否把伊朗拍的很美。是的,那个往返穿越山头,只为给同学送作业簿的男孩是美好的。侯赛因所描述的婚姻生活是甜美的。但我不敢说,那青山上曲折的小径是美的,不敢说那破陋的房屋是美的、普士德是美的。我想说的是,这里因为有了阿巴斯而温暖而美丽。如同人的栖居,是因为浸含着诗意而美丽。
最好是读书人娶文盲,富人娶穷人,没有家园的嫁给地主……最后一个镜头诗化了大地。
第一部胜在“目光”,第二部胜在“语调”,第三部胜在“语法”。在马奈打开了绘画朝向观众的第四面墙之后,阿巴斯打开了电影密闭的空间。大大超前于一众后来被称为“元电影”的作品的是,阿巴斯并不只是把媒介降格为又一客体,主观呈现拍电影的人,而是先建造一个自足的四维模型,然后通过向观众打开通向其中的路,将其所容纳的完整性摧毁:媒介的本体和作用力被迫显形。第三层叙事中每个人都被赋予了至少双层的复调身份,Ahmad的出现则是穿越了两层媒介,暂栖在第三层现实,实则背有四重身份的媒介反叛者。在这魔术般的方法论里,动人的不再只是媒介描绘的人和风景,更是媒介本身,是影迷愈加热爱电影的理由,也是阿巴斯送给电影最自由的赞歌。
男主角告诉导演女主角不叫先生的原因,说这样电影才真实,导演似乎在内心快速的审视一番,也对真实下了一个定言。我喜欢这个关于人(非职业演员)和电影(拍摄创作)的关系,是可以如此去讨论这个核心的话题的。电影是不断的重复工作,纠结在那些细节上,不停的重做,而呈现的永恒结果,而生活则是在赘述中流淌下去,拥抱一个未知的结果。
B-,#FIFF1NBCS#,不对劲,男主角的内心可以说很赤裸,就是要往上爬,而设置上让女主角的父母死去,在消除两人间现实的阶级阻挡的同时,也是对女孩处境的一种弱势化。这种看起来的美好,最后往往会通向我们耳熟能详的悲剧。
阿巴斯的《村庄三部曲》应该是我印象中非系列电影(如《指环王》三部曲)彼此关联性最多的三部曲了:1991年的《生生长流》故事源于地震后导演去寻找1987年的《何处是我朋友的家》里主演男孩;而1994年的这部《橄榄球下的情人》刚好是借用戏中戏的方式讲述《生生长流》里两个演员之间的感情/求婚故事。
女孩儿你千万不要答应。这个男人明白的很,他结婚是为了改变自己的阶级属性,当然这无可厚非,但你要清醒,是不是要成为他的棋子。看看他的表态,开始一番示好,承诺一些他做不到的,慢慢有房子啊,会供你继续读书,不会让你做家务啊,这些都是口头承诺,按照他的工作能力,实现不了的。然后他看给个甜枣不行,就开始走分化女孩儿亲情的路线,说女孩子不能听她奶奶的,毕竟老人家,观念陈旧。然后开始打击女孩儿,你父母在地震中都去世了,而且你也不是最漂亮的,比你漂亮的女孩儿多了去了,我都可以去提亲的。女孩儿,你 沉默是对的,读书,继续读书,不要跳火坑。
这侯赛因就是话痨嘛,以为嘴遁一通就可以收服这妹子的心么~自己没钱没物拿神马给别人幸福,真是纯靠一张寡嘴,看了真是觉得讨厌~好不容易因为前一个演员口吃在电影里捞到一个演员职务,负责演戏的同时还负责茶水,但这有啥值得你趾高气昂的啊,还我就是来演戏的搬砖我是肯定不去搬的,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活该人家妹子没掉你坑里~妹子也是,剧组让穿农民衣服,请问这位读过书的妹子你是哪个字听不懂啊?导演和场务还有搭戏的这大哥啊摄像啊诸位脾气都太好了,真正的剧组换谁都可能直接开骂了吧,话说你们这剧组怎么能按时完成拍摄任务的啊~干活如此率性而为,想到哪做到哪,估计你们这片即使拍出来也肯定严重超支吧~
白富美在前面走呀走,男屌丝在后面追呀追,穿过橄榄树林,爱情随风而逝
和《生生流长》对照观看其乐无穷,阿巴斯的“装置艺术”继续在故事真实和生活现实之间来回游离,结尾又是一个大远景长镜头,绝了。
三部曲最佳!阿巴斯真正解构了电影,让真实、现实与虚构完全向彼此敞开,交织互融。既继承了前作[生生长流]对地震后灾民的人文关怀,又彻底推翻了前两部所创造出来的现实幻景。那一次次看似重复的NG场面,尽管大都由戏中戏的演员说错台词导致,但每一次都有新的差异生成。拍戏外的另一主线是男主向拒不理他的女演员无(死)限(缠)执(烂)著(打)的求爱过程,阿巴斯巧妙地消除了有无房子的阶层差距,但是否文盲的背景依然横亘在两人之间。最后的大远景长镜头诗意而美妙——无尽的奔跑与追逐是否得到了预期的回答?稍许开放式的收尾。此外,片头的汽车(车头)主观视点长镜头也特别有意思,与同年文德斯[里斯本的故事]片头汽车视点镜头蒙太奇并不相同,后者显露出了汽车的一部分(包括挡风玻璃局部)!透过侧车窗的主观镜头中的对话+1。(9.0/10)
冲着C说的结尾去的,结果果真被震到。我都记不得他为啥说起这个情景了,是我们在讨论现在电影结尾震撼的太少了么?反正非常美。未来什么都不知道,女孩有没有答应也不知道,男孩就是跟着,一如既往~~咳咳太浪漫了。
真好看,絮叨朴实而不闷,可以说是小清新,但毫不做作,男主角甚至有点烦人哈哈。封面这个镜头,还有最后一个镜头,都好漂亮啊,看胶片令人心旷神怡...比《樱桃的滋味》好看
【台北金马影展展映】五年前的我曾经在大学社团观看这部电影,看得我昏昏欲睡,只能对阿巴斯说再见。如今错失今年资料馆展映的我却在台北补上了这部影片。当初觉得枯燥的反复拍摄戏份,今天却看得津津有味,并被男主角的执着所打动。结尾长镜头真是太喜欢了。认出《何处是我朋友的家》男主很惊喜
戈达尔在戛纳看完该片后,说道:“电影始于格里菲斯,止于阿巴斯。”这次,阿巴斯又构建出了另一位导演,我们看到续作的某个片段成为了这部的片场,并被反复拍摄,续作的“现实”再次被粉碎,从而又构建了一个现实,然而真正的现实又是阿巴斯所拍摄的三部曲,如此层层递进,真假似乎已不再那么重要了。
后来我们长大了,忘了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时的笨拙与执拗,还有绿草地里白点的雀跃。
#资料馆# 阿巴斯06。三部连看真是妙,从来没想到是这样展开的,“戏内戏外”的嵌套式结构。阿巴斯的声音调度和场面调度依旧很绝。不喜欢的点都在男主,看到友邻说“单身男性楷模”?一句“也有比你优秀,比你漂亮的,我能随便娶一个,但我只想娶你”就足够令人不适的了。
四星半. 阿巴斯的三部曲是一系列"空间扩张"的结果,每一部都因绕到前作的摄影机背后而比之高出几个额外维度来.正如曾在别处指出的,"元电影"总面临着如何赋予自身视点以合法性的问题,须在解构一层拍摄所得的真实性的同时考虑处理下一层拍摄的真伪抉择;阿巴斯的惊人手法是令两部电影彼此牴牾,真伪之辩便持留于作品序列内部发生,观众在"电影宇宙"的互相呼应中忘却最终视点的源头,于是真正的导演得以隐藏在大远景的匿名性之中.《橄榄树下的情人》毋宁说是最浪漫的电影:它超出自身,让另一部电影成为了爱的见证.
#2021-8-28三刷#4.5;我用呜咽的声音歌唱他的优雅/并记住穿过橄榄林的那一阵悲风。”献给结尾优美至极的大远景长镜,堪称影史最动人的结尾之一——“绿的风,绿的树枝。船在海上,马在山中。”在慢慢拉远的悠长凝视中,他们的话语和沉默都均被糅进这无边的绿意中,余味在诗外,画框内的故事远未结束,画外则余音缭绕。若干层次的剧情嵌套,完全模糊真与虚的界限,在反复一个个take 中,「演员」与「作品」自身拥有了创作甚至延展的功能,衍生出日常幽默与独特的生命力;嵌于双重文本间隙的情感火花零星闪动,点燃了所有可能存在「电影」之外的现实。
【B】电影在大银幕上观感真好,橄榄树和草随风飘荡。阿巴斯深知底层人的愚昧,但也歌颂他们的纯真。
我们观看阿巴斯的Koker三部曲,总讶异于虚拟与现实这一层套一层的套娃结构竟可以如此无限地扩展下去,个中原因是我们总忘记这现实主义的画面背后是阿巴斯的目光和艺术构建。他所面对的这个媒体既是现实与虚拟的交融体,这一点就连他的女演员都会忘记,会认为电影里的她就是现实中的她,要穿得漂漂亮亮,也要因为现实中对男演员的不忿就拒绝念台词。影片的结尾,虚拟的导演、真实的导演和观众三方的目光交织在那条迂回在现实与虚拟之间的道路上,暗暗点明了这场拉锯战。而当维瓦尔第的欢快音乐奏起,男主角转过身,不顾Z字型的道路径直向摄影机方向跑来,电影魔法在这里用最直接的方式向观众情感的心脏射出了神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