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妈妈美极了,像林中的仙女一样。她生下达尼拉后,肚子涨的厉害……她在我怀里死去,上帝给的,上帝又收回去。”
那个时候贝汗有火鸡,他一定没有忘记外婆送他时的惊喜。火鸡发情,贝汗也在恋爱。阿兹拉,那个一本正经的听他讲石灰的故事,问他会不会接吻,让他甘愿为之死去的少女。当然,他还有慈祥的外婆,酗酒的叔叔和残疾的妹妹。它本可以是一部彻头彻尾的喜剧,单纯的吉普赛男孩在杂乱的吉普赛村庄里,渴望着爱情,天真的活着。
但“活着“,本就是个简单却又残酷的命题。影片一开头,贝汗不过是个单身的吉普赛少年。生活带给他的残酷,或许就是阿兹拉的母亲因为他的贫穷而拒绝求婚,以及对于素未谋面的母亲的短暂回溯。而这恰恰是每个吉普赛人的生命困惑:贫穷与失根。与其说是酗酒与嗜赌导致了前者,不如说,后者是一切的悲剧内核。用漂泊彰显故乡,流浪是对“根“无休无止的追寻,也是困顿的来源,何以为家?何处停息?无尽的困顿最终化为精神的迷惘,只有用浓烈的酒精与短暂的快感去填补。
至少此时的贝汗还不用去考虑这些,火鸡,是村民感恩外婆的赠礼,带有自然的纯洁与简单,贝汗抱着火鸡同阿兹拉看电影,拉手风琴给火鸡听,就连一对小情人幽会时,火鸡也要捣乱从脚手架上跳下,扑到贝汗身边。火鸡是代表贝汗天真的意象。一种打量世界的天真视角,虔诚信仰着上帝,以爱情为生命。在吉普赛狂欢节时达到高潮,赤裸的贝汗与阿兹拉平躺在小木船中,在各自的身体上刻下姓名。不知是否是库斯图里卡有意为之,小小的木船像极了小小的白色棺材。悲剧在欢乐的极点中衍生开。暴风雨之夜,好赌的叔叔毁掉了房子,炖熟了火鸡,火鸡死了,贝汗纯洁的时光也结束了。一步一步走入艾哈曼德的花言巧语,天真的少年以为旅程指向的是财富,爱情与妹妹的健康,以为可以用双手挣来正当的钱财。铁便当跌落苹果糖,车窗之后渐渐模糊的吉普赛村庄,是天真世界抽离前最后的影像。
“好好照顾他们,爱护他们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他们是我拥有的一切…我怎么能不哭,我的灵魂在流血。”
艾哈曼德的棚屋蜷缩在罗马的市郊,并不像他天花乱坠的说辞里那样美好,财富是靠犯罪得来的,充斥着斥骂,责打,虐待与人口贩卖。奶奶说,一个不会做梦的吉普赛人就像一座没有屋顶的教堂,在贝汗的梦境里,大火是“失去”的具象,家,积木教堂,火鸡,奶奶在广场上抛球,拉着手风琴好像就能回到奶奶身边……一切杂糅在灰烬与手风琴的声响中,这或许是贝汗潜意识里的挣扎,他以为自己有美好的理想,其实不过是为了金钱被迫流浪。以为自己在罪恶和谎言中学会了成长,却几乎把自己遗忘。他拒绝了同情与温柔,屈服在艾哈曼德的欺骗,最后的一丝天真在新房与婚礼的幻想中苟延残喘。
首当其冲的是自己幻想中的爱情,死亡从这里开始蔓延。回乡得知阿兹拉怀孕的事实,习惯了谎言的贝汗以为阿兹拉的的清白也不过是另一场欺骗。他想把孩子卖掉,用这样一种疯狂的方式去救赎与阿兹拉的爱情。于是与阿兹拉的婚礼不再是婚礼,更像是一场用音乐和贺礼粉饰的葬礼。在拒绝阿兹拉的恳求后,最后的一丝天真便枯萎死去。阿兹拉在夜晚时悬空生产 ,既是母亲也是新娘,仿佛重演了贝汗命运开启的时刻,呼啸而过的火车仿佛带着女人的生命远去。贝汗突然意识到自己失去的不仅仅是妻子,以及他曾经一直追寻着的母亲。还有那个不被别人认同也不被自己认同的自己。变奏的手风琴,不知是对生命的礼赞还是死亡的悲歌 。阿兹拉的白纱,母亲的白纱,像梦里的鸟儿,飘飘荡荡。贝汗终于认识到了艾哈曼德对他编造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蒙骗,他失去了新娘,妹妹不知身在何方,所谓的新房更是子虚乌有。最后的信仰轰然倒塌。爱情,上帝与艾哈曼德,原始的信仰死去,宗教的信仰被遗忘,世俗的信仰和他苦苦积累的金钱一起,被意大利的洪水冲走。
上帝给了我财富,把它和灵魂绑在一起,然后一起拿走了。
所幸命运似乎演绎着守恒定律,被夺走的以另一种方式返还。贝汗找到了失散的妹妹,找回了阿兹拉在世上为他留下唯一的骨血,找回了家而生命也即将走向闭环,他选择以罪恶反击罪恶,用谎言安放自己漂泊的亲情,带有巴尔干半岛孤注一掷的野性与决绝,他在婚礼上杀死了艾哈曼德以完成对自己最后的救赎。死的时候,他仰面躺在火车上,重新看见梦里妻子诞下的白鸟,血液染红车厢里的白沙,吉普赛人认为,血液就是力量。而在流逝的鲜血中,他似乎找回了自己业已丢失的天真,却再也回不到开头那个简单的吉普赛男孩。婴儿出世时的啼哭,素未谋面的母亲,梦境里苍老的外婆。自己最珍爱的火鸡似乎就是临死前眼前的白鸟。吉普赛人嗜赌,而贝汗以生命为最后的筹码,输得一干二净,却最后从上帝那里赢回了自己曾有的天真。
影片多处让我想起《百年孤独》里的马孔多,贝汗的外婆既像扶持着整个布恩迪亚家族的高祖母乌尔苏拉,又像是未卜先知的加泰罗尼亚智者。阿兹拉身穿白纱飘起,仿佛再现了雷梅黛丝身着白袍飞天的景象。以及片尾的大雨,泥泞的世界,像是席卷马孔多的经年之雨,只是,雨里只有带着父亲最后金币去流浪,踏上命运循环的小贝汗。只是没有人拍一封电报说:马孔多在下雨。
导演说,吉普赛人的梦就是他们的历史。
影片绝大部分的对话使用的是罗姆语,大量使用非专业演员。据说,主演Devor跟他所扮演的角色Perhan一样有着相似的经历,初为人父。然而他却在1999年因为过度吸毒去世,令人唏嘘。
这是一部成长纪事类影片,同时也被称作是魔幻现实主义和超现实主义的片子,于1989年获得了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奖。
关于导演
本片导演,埃米尔·库斯图里卡,同时也参与了编剧创作。他出生于南斯拉夫 萨拉热窝一个世俗的穆斯林家庭。除了《流浪者之歌》,他还导演了一些影片,比如《爸爸出差时》,获得了戛纳电影节金棕铜奖。《亚利桑那之梦》,柏林电影节金熊奖提名,《黑猫白猫》,威尼斯电影节银熊奖-最佳导演奖。
可能是因为本身的经历,他将自己的国家的故事,编织成一个幽默又恐怖又悲惨的令人难忘故事,他把这些故事都打上标签,说他们都是欢乐的故事(joy),但其实背后反映了很多社会矛盾。
库斯图里卡受到了约翰福特(John Ford),路易斯·布努埃尔(Luis Bunuel)科波拉(Coppola), 卓别林(Chaplin)等导演的影响,像很多俄罗斯、捷克、南斯拉夫导演一样,他也在布拉格电影学院学习影视。
由此,影片中一些场景,比如人贩子Ahmed和Perhan的对话,与《教父》的场景和用光相似,还有舅舅的一些肢体表演也模仿了卓别林。
他关注他所处的社会冲突矛盾,家庭、社会变革、动荡的社会,电影里充斥着不安静的元素(比如密集的场面调度,长镜头使用,火鸡、鹅这些动物的出现),关注边缘人物,吉普赛人、犹太人、穆斯林。穷人和被剥夺权利的人,残疾人、儿童、窃贼、违法者、持不同政见的人等。他的电影刻画的是残酷的现实,但是却充满了幽默、喜剧的感觉,动作滑稽(比如影片中的舅舅)的场面。
关于吉普赛人
吉普赛人,官方的称呼是罗姆人。
据说,他们原本居住在印度,由于某些原因向外迁徙。然而他们的生活方式难以融入其他民族,导致他们在其他民族主导的国家不受欢迎,受到歧视,被认为是乞丐、小偷、人贩子,由此他们在二战中也受到了纳粹德国的迫害屠杀。所以我们就看到了电影里面,Azra的妈妈不希望把女儿嫁给Perhan,嫌弃他贫穷,而且为了拒绝Perhan还说了很多带有歧视的难以入耳的话语。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巴尔干半岛成为吉普赛人最为集中的地区。然而,流浪还是他们所坚持的生活方式,他们以大篷车为家,没有固定居所。
他们以占卜为生,这也就是影片里外婆这个角色所代表的人物的职业。我们不禁把他们与巫术、神秘力量联系在一起。像影片里的男主的超能力,和外婆的占卜术。
关于梦
超现实主义的表达,利用奇妙的想象力,无逻辑的、无意识的人物心理活动,使现实和梦境的矛盾结合,达到一个超现实状态。
影片中,梦境的场景频繁出现,甚至跟现实模糊了边界,比如Perhan梦到自己回家了,一家人开心地聚在一起,外婆在教堂前面抛着红色毛线,拿着红色毛线绕着教堂模型。是他思念亲人的无意识的表现。
但是,Azra死后的他,在给外婆写信时,说他已经不会做梦了。他已经没有牵挂,行尸走肉一般。(对应片子里Perhan给外婆写的信里说的,没有梦的吉普赛人是什么样的?就好像没有顶的教堂、不发出声响的铃铛。)细心的观众可以发现,他在说这句话之前,经常会有梦境的场景,他原本还是个淳朴的小伙子,有梦、乐观、会爱人也被爱。
导演说吉普赛人的梦就是他们的历史。个人看法,历史也可以理解为神话故事吧。如果他们不做梦了,那就没有精神支柱,如行尸走肉一般。正如导演所说的,吉普赛人的社会法则建立在两个元素上面,即深刻的神话,和从神话中汲取的巨大精神资源。
关于魔幻现实主义
这部影片也被称作是带有魔幻现实主义,这部影片的魔幻现实主义元素有哪些,和南美的魔幻现实主义的相比有何不同或相同,同时魔幻现实主义电影和其他魔幻、奇幻电影的界线在哪里?
魔幻现实主义,即故事基于现实生活,使用了大量逼真的细节,场景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穿插进一些魔幻或者超自然因素,使用魔幻元素来说明现实。而幻想故事通常与现实分离。
魔法和骗术之间没有界线。魔幻的场景,如漂浮的新娘,操纵金属的特异功能等,是我们作为有常识的正常人在现实生活中无法见到或做到的。然而,骗术,确实普通人正常人能够做到的,其实就是通过语言偷换概念,通过手段达成的一种幻象。
导演说,吉普赛人和南美人的艺术创造是建立在非理性(irrationality)和贫穷(poverty)。
关于宿命论
片头有个人说,他们想束缚我,拿走我的翅膀,但是我的灵魂不需要翅膀,想飞就飞。当上帝还在地上的时候,就拿我们吉普赛人没办法。
吉普赛人的灵魂不需要翅膀,他们天生就是自由的。然而结局却是矛盾的。
Perhan运用自己的超能力得到了金钱,但是最后却被一场毫无征兆的洪水冲走。真是造化弄人。
他的独白:上帝给了他财富,却又要带来风暴把他的财富淹没卷走。上帝给了他盗取金钱的运气,却又惩罚他,没收他的金钱。
I am a victim of an evil fate
他不理解这种厄运.
他越是逼着自己去理解发生了什么,或接受这些,他脑子里就越混乱越迷惑,真相也就离他越远。他绝望,感到被命运捉弄,被诅咒。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已经不再做梦了,如果一个吉普赛人不做梦了,就像没有顶的教堂,没有声响的铃铛
虽说中间有一段风光的时候,Perhan去了意大利后衣锦还乡,娶了自己心爱的人,但是最后却为了复仇不幸身亡。最后,这个家还是没有摆脱贫穷,一家人还是住在那个又小又破的房子。他的儿子也走上了他的道路,偷了金币逃跑了。
他们相信上帝,外婆经常提起上帝,认为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说起去世的妈妈,她说:上帝把她给予我,又拿回去了,那我有什么办法。只能相信上帝,只能相信命运的安排。
作为外人的我们一直以为他们是自由的,无拘束的,而他们本身也认为自己是自由的。然而实际上这种自由也是被束缚的,因为他们会一直被困在他们的贫穷里,困在上帝的规则里,困在宿命里。
最后一幕,舅舅背对着镜头,古怪的走路的姿态,像卓别林走向生命之路。
关于符号和象征
移动的箱子。第一次是在Perhan去找azra求婚的时候,路边走过很多箱子,Perhan心情愉快。第二次是Perhan罩着纸箱逃过警察的追捕。第三次是Perhan刺杀Ahmed时他的兄弟在箱子(茅房)里被杀然后蹒跚几步,倒下。第四次是Perhan的儿子,拿走金币后在罩在箱子里逃走。
大部分时候,箱子是在逃跑或离开的时候出现,可以说是一个面具,他们无法面对自己的现实,只能偷偷跑掉,一直流浪。或者说是一个庇护的工具,在流浪中,保护他们穿越危险的地方。
漂浮的女人、白色婚纱、母亲,即神圣纯洁的存在。女孩分娩的场景,也是神圣的。包括外婆也是一个受尊重的重要角色。在这里,女性角色是重要的。比如母亲给他生命,外婆养育他,对他的成长产生正面效果的。但是男性角色是负面,比如嗜赌成性的舅舅,人贩子Ahmed等。
外婆说的神话故事,天空和大地是夫妻,他的孩子想把他们分开,比如太阳,但是没有成功。但是只有风做到了。
在这部影片里,风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它出现了很多次,风把头纱吹起来,头纱有目的地飞舞,像被赋予了生命;风让Azra在分娩时浮起来;风把妈妈吹进了梦境,飘在车窗外。等等。
片尾,Perhan临死前看到的白色鸟,应该是他向往的。他也说到,梦到妻子Azra生下了一只白鸟。应该也是希望他的下一代能够真正的自由翱翔,像风一样。
矛盾
诗意和残酷的结合。一边是残酷的现实,一边是诗,像影片里的一些角色,时不时会念叨一些句子,又美又凄惨。
矛盾的,有婚礼有葬礼,同一个屋子里的人,有些人开心庆祝,有些人在争吵。在看似热闹的场景中也有矛盾。可能也是因为导演所处的地区,巴尔干地区也是一个充满矛盾和冲突的地区。
他沉迷于费里尼的《阿玛柯德》(Amarcord)里面的喜庆、粗俗、密集的场面调度。由一个疯疯癫癫的讲述者开始,影片充满诗意、自由地转向魔幻现实主义和超现实主义。导演也被称作费里尼的继承者。
参考资料:
1. IMDb
2. RogerEbert影评
3. //www.encyclopedia.com/movies/dictionaries-thesauruses-pictures-and-press-releases/dom-za-vesanje
4. http://bobafett1138.sealteam1138.com/2011/03/dom-za-vesanje-1988-directed-by-emir.html
《流浪者之歌》中,库斯图里卡将吉普赛人流浪的悲凉和对土地的眷恋展现得淋漓尽致,同时夹杂着库斯图里卡式的幽默与讽刺、嘲弄与荒诞、魔幻与现实、象征与解构、夸张与真挚。他也凭借这部蕴藏着对民族和故土复杂情感的影片,获得1988年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
20世纪80年代末,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分崩离析,库斯图里卡不知何去何从,只好移居美国。在哥伦比亚大学讲授电影学期间,为了适应好莱坞电影环境,他用好莱坞的方式拍摄了《亚利桑那之梦(Arizona Dream)》(1993),以类似旅行的方式讲述了一个青年的美国梦,同时也成为导演本人命运的一种暗喻。虽然这部影片在美国并不卖座,但是却获得了柏林电影节银熊奖。20世纪90年代初期,库斯图里卡的父亲因为在萨拉热窝的房子被摧毁,死于心脏病,家人们只能去黑山避难,库斯图里卡觉得有必要回到故乡,向世界讲述故乡的故事,于是毅然回国。
因此,库斯图里卡的电影中不乏对国家政治和吉普赛民族的观照。甚至在很多影片中,吉普赛人成为他电影中的主体。《黑猫,白猫》和《流浪者之歌》就写尽了作为吉普赛人民族性格的“流浪”。这种民族性格具有鲜明的两歧性:流浪一方面使吉普赛人个性鲜明、热情奔放、洒脱豪迈,从梅里美的《卡门》中很容易看到这种性格;另一方面,也使得吉普赛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边缘人,他们被排挤、被压迫、被蔑视,这种状态甚至持续到当代社会。
吉普赛人之所以能够成为库斯图里卡电影的主要表现对象,与后者生活在萨拉热窝的童年经验有关。更重要的是,早从十世纪便开始迁徙,且是最早移居西方的东方民族之一的吉普赛人,在西方虚构作品中提供了东方异教徒最根深蒂固的画面。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也是塞尔维亚电影传统的表现。《流浪者之歌》中,库斯图里卡细致入微地探讨了吉普赛的宗教问题,即吉普赛人的反基督教信仰。比如片中的净身仪式,最早就来源于斯拉夫民族的异教信仰;影片结尾处十字架倒置的场景同样说明了这个问题,这些也都为吉普赛人贴上了异教徒的民族标签。《流浪者之歌》中的吉普赛人节庆仪式,在这个仪式上,音乐、舞蹈、醉酒及一切具有吉普赛风格的享乐,都呈现出吉普赛民族和文化的特征。
在对节庆的表现中,库斯图里卡常常使用马戏团等元素。马戏团表演中的特技和魔术等项目,给人以超现实的魔幻感。库斯图里卡电影中的很多桥段恰好与特技、魔术如出一辙:《你还记得多莉·贝尔吗?》中的迪诺会催眠;《爸爸出差时》中的马尔克梦游过程中可以看见一切现实之外的事物;《黑猫,白猫》中吉普赛老人死而复生;《流浪者之歌》中男孩可以用意念操控餐具……这些超现实、甚至是反现实的设置,充满魔幻现实主义的后现代手法。
此外,“飞行”也是库斯图里卡电影的标识之一。《爸爸出差时》的结尾处,马尔克似乎要飞向天边;《地下》的婚礼上,新娘在空中飞过;《流浪者之歌》中也有新娘飞行的桥段;《你还记得多莉·贝尔吗?》中迪诺告诉多莉·贝尔,他梦见自己在城镇上空飞翔。飞行场景几乎出现在库斯图里卡的每一部影片中,创造了强烈的脱离感和惊异的体验。在谈及运用飞行场面的原因时,库斯图里卡自己说:“我在布拉格的一个老师告诉我,‘分辨好电影和坏电影的方法,在于好电影的每个角色仿佛都没有了重力。’于是我想,我为何不学夏卡尔,真的让人们都飘起来呢?”事实上,飞行场面的设置具有某种象征性。所有飞行的人有着共同的边缘身份,在生活上遭受放逐,为了逃离这种生活,他们只能选择“远走高飞”。甚至可以说,“飞行“似乎是库斯图里卡影片中的边缘人逃离恶劣生活处境的唯一方法。
在马戏表演的狂欢仪式中,其形式感可以使观众从日常生活走进另一个喧闹躁动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获得另一种对生活的体验。库斯图里卡的电影中,现实的魔幻感、人物形体的扭曲、动物,往往同时出现,形成某种无秩序的状态,这种无秩序存在于库斯图里卡的多部影片中,构成了马戏团美学的内在逻辑理路。库斯图里卡总是将多种动态形象放置在同一个场景内,这些形象通常没有非常紧密的联系,但是当他们一起出现完成场面调度时,却又衍生出很多不确定性因素,造成了画面或场景的躁动和混乱。《流浪者之歌》的奇异梦境中大量看似混乱的元素,以及贯穿全片的手风琴、火鸡、婚纱即是如此。
正是通过这种狂欢化的手法,库斯图里卡在婚礼叙事中融入了巴赫金所谓狂欢节的全部特征,如全民性、仪式性、等级消失和插科打诨等。库斯图里卡电影中,几乎所有人物都会参加婚礼仪式,在仪式上任意嬉戏玩闹。事实上,在吉普赛人的世界里,婚姻本来就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成为吉普赛法律最基础的组成部分。他们视婚礼为人生的首要大事,甚至有人认为普赛人热衷于旅行,往往是为了会见亲友和为儿女选择伴侣,可见婚姻对于吉普赛人的重要意义。因此,婚礼场景作为吉普赛文化的一部分,被库斯图里卡凸现出来的。库斯图里卡力图通过婚礼场面的那种失序和狂欢,表达出自己对世界独特的感受。《流浪者之歌》中,婚礼之外的生活都是索然无味的;《地下》中的人们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中度日如年,每天都重复着日常琐事,生活状态和心理状态几近扭曲,对婚礼所营造的另一种世界充满深深的期待;《生命是个奇迹》中卢卡修筑铁路的沙盘上也有一个模拟结婚的场面。
不仅如此,库斯图里卡影片中的宗教仪式,也发挥着与婚礼类似的效果。譬如《流浪者之歌》中的净身仪式发生在圣乔治日,这个节日对于吉普赛人来说意义重大。表现这种仪式,同库斯图里卡本人的南斯拉夫背景有关,同时,这些仪式也鲜明地反映了库斯图里卡的电影风格。仪式大部分是无章无序的,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程序,而更像是多种义素的交织错落。巴赫金认为起源于酒神仪式的狂欢节“脱离了自己常规的生活”;而库斯图里卡影片中的婚礼、宗教庆典、“向上飞行”,也确实体现出了对轻松感和自由感的追求。既然世界杂乱无章令人费解,毋宁带着个人的理想逃离这个世界,或者说去到另一个世界。
这完全可以看作是库斯图里卡电影的表达方式:他尝试用一种看似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去理解这个世界。在这种失序、狂欢和非理性背后,隐藏着库斯图里卡深刻的理性逻辑和家国意识。正如库斯图里卡自己所说,“我们要带着理想拍电影,我们必须相信电影,所需要的只是从主导潮流中脱身而出”,即是说,以一种反秩序的理性来思考这个世界。
奠定魔幻现实主义风格之作,而且在平衡性上算是做得最好的一部。既有表象的疯癫与魔障,也有深沉的悲悯与忧伤,库斯图里卡将自己对于吉普赛民族的全部挚爱倾注其中,并顺着电影的各个毛孔流淌出来。
十年前看的,只记得一些恍恍惚惚的片段,重温亦感动,就像看一部崭新的片子,被一种谜一样的气场紧紧包裹,东欧、拉美电影的气质来自纯天然的血统,无法模仿和学习。
很可惜,我没有看到260的完整版本,而是140的剪辑版,但即便如此,也并不影响这片子带给我的强烈震感,虽然四个多小时的叙述更使人荡气回肠。老库这回把焦点放在了一个世界性的民族之上:吉普赛人(罗姆人),描绘了在时代变迁中的他们生存现实的概况,流浪的本性与浪漫主义人格,使人笑中带泪。
离开"南斯拉夫"的特定背景或魔幻现实意象,《流》即一部关乎成长仪式的"男性传记",首先,它创造了一个主体空间,作为定义"他者空间"之根基,因此,得以作为流转中的"吉普赛":飘忽不定的母亲幻景与前往意大利的仪式(待延展的主体空间)。多年后,《生命是个奇迹》呈现了相似故事的另一面
库斯图里卡绝对是外星人!
不开心的时候我喜欢弹手风琴,听的人满心欢喜,而我的心却在哭泣。
CD1:t7eb3ac08f / CD2:t726a61bdfOST:f2b44ee35d
老库调度动物的功力真是让人叹为观止,也是他唯一一部没有与政治沾边的电影。
太强了,妥妥入选年度前五,库斯图里卡最佳,再看五十遍270分钟版也不算多!吉卜赛人能有这么一部描述民族命运的片子(如果还能称为“民族”的话),不枉受了几千年的气!传统层面的野种,生子,十字架,现实层面的贩卖人口,金钱至上,魔幻层面的叉子,婚纱,高级得不能再高级,完美得不能再完美!P.S. 至少一定要看142分钟版,HDTV那版是坑爹的,尤其结尾
無限接近滿分的電影。全片四場婚禮,沒辦成的倆場讓新娘抱怨,辦成了的倆場則導致新郎慘死,彷彿游牧生活與走入家庭注定不能合一、現實生活與幸福未來必然有一者得是夢境。
都说老卡的電影是经典,我守着DVD都不敢打开,这个也是看见网盘有下载看看新鲜,真的止步不前。散文诗一样的電影高分未必有人都叫好,反正我不以为然。『加长版就不看了』
南斯拉夫,这块半岛与大陆割裂、漂离,就像Perhan,像车队,像所有漂泊的人,住在米兰和罗马边缘的废墟。讲故事的奶奶是茨冈人的白女巫,家里摆满瓶瓶罐罐,治愈疾病;金色的晨晖里她用红线一圈圈缠满米兰大教堂。看哭了两次,第一次是河流里茨冈人的盛大仪式,火焰和烟雾升腾在水面,衣裙潮湿赤裸乳房的Azra把爱人的名字刻到乳房下,Perhan则把她的名字刻在胸口。第二次,Azra升到半空,产下孩子死去。配乐Goran Brengovic,Le temps des gitans。水、火、土、风,库斯图里卡是炼金术师,操纵着宇宙间的一切元素,调制糅合成这部茨冈人的电影。Perhan和Azra相爱的那刻,Perhan正在讲述石灰——大地养育了它,河水给它洗礼,火哺育了它。“绝对的浪漫啊。绝对的浪漫。” 已经不叫扎比特的扎比特这么说着。因为他永远跳不过自己的影子。
好久没给五星级评价了。。。
少年的堕落史和自救史,最妙的是在葬礼上,那个仪式性的置于双眼的钱币——被金钱蒙住了双眼,更妙的是,他的儿子打破玻璃,偷走这两块金币,躲在纸箱子里在大雨中遁走——腐坏的道德在循环。另外一条信仰之路随着倒塌的耶稣十字也消失了。在道德堕落的严肃主题面前,老库也落泪了。
在窗外隐约的广场舞(村里每晚都有几个人跳)音乐声中看完了这部。对比太鲜明:吉普赛人的村子里,生活虽然也困苦,但好歹能抱作一团跳跳舞唱唱歌。不知道世界上是不是只有汉族如此缺乏音乐和舞蹈,以至于大家只能像原子一样彼此孤立。奇怪的是,从大家对广场舞的痴迷来看,汉人是渴望音乐和舞蹈的。
我猜,姜文一定是老库的粉丝。
1.被挂起的房屋;2.河流里的祭典;3.飘渺的白纱,死去的母亲和远离的妻子;4.悬浮在空中生孩子;5.手风琴永远有着一抹哀伤;6.火鸡、鹅和白鸟;7.我以为那是一场梦,白昼一般清晰的梦。
8/10。开场持续哭泣的女人由背影缓慢转身面对镜头,镜头内部蒙太奇转换到撑着破伞的秃子,讲述飞翔的传说,结尾被新娘射杀的贝汉掉进归途列车,望向天空幻化为白鸟,渴望飞回故乡。库氏非常重视场面布置的丰富,叔叔从赌徒中走出,洗脸、怒骂、祷告和输掉最后的赌资,背景展现了小镇全貌,为逼奶奶替他还钱用拖车吊起整座房子,吊起的房子象征吉普赛人居无定所的脆弱。史诗气质的符号融化到民族的精神中,在弥撒祭典,水中木筏承载着巨大人偶,舟中半裸的男女主角消失于薄雾之中,阿兹娜在怀疑中难产而死,婚纱飘在空中带着命运的荒诞无情,婚礼上贝汉用意念控制叉子杀死阿默德的长镜头跟拍,生动传达贝汉失去一切的绝望。庆典中漂流的火鸡被叔叔炖汤,是贝汉堕落为罪犯的起点。结尾儿子拿掉贝汉尸体遮眼的金币、躲入箱中冒雨逃跑,父子命运又开始轮回。
一个不做梦的吉普赛人,就像没有屋顶的教堂,没有文字的书。
火鸡的戏份虽然少得可怜,但它的献身演出却相当惊艳,值得一座最佳男配的嘉奖,或者,终身成就奖的殊荣(如果锅里的不是替身的话),也再次证明库斯图里卡挑选动物演员的眼光以及调教它们的功力(所以他凭借此片拿到了第42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最佳导演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