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適逢法國女性作家、電影導演瑪格麗特.莒哈絲(Marguerite Duras)逝世25週年;除了11月即將舉行的金馬影展,即將放映莒哈絲未曾問世的戲劇劇本改編電影《迷情蘇珊娜》(Suzanna Andler 1968),週末登場的第69屆聖賽巴斯蒂安影展(SSIFF),也有一部由英國女性導演克萊兒.西蒙(Claire Simon)執導的莒哈絲電影《我們談談莒哈絲》(I Want to Talk About Duras)。只不過該電影並非改編自莒哈絲本人創作之任何作品;而是藉由莒哈絲年輕的愛人楊.安德烈(Yann Andréa)與「電影筆記」記者米榭.芒索(Michèle Manceaux)的採訪,重現楊.安德烈與莒哈絲的往日戀情,也談及兩人如何從相遇、相戀到這段戀情如何發展至虐心的種種過程。
飾演楊.安德烈這位小莒哈絲38歲的愛人,是《愛情的完美配方》、《女人的一生》以及《小農夫》的法國凱薩獎影帝史旺.亞勞德(Swann Arlaud);而飾演「電影筆記」記者米榭.芒索的,則是《唇語驚魂》、《寂寞調香師》的影后艾曼紐.德芙(Emmanuelle Devos)。《我們談談莒哈絲》這部即將角逐賽巴斯蒂安影展金貝殼獎的電影裡,兩人的對話可能是電影中最難實現的形式。
首先為了呈現1982年12月2日及12月3日的這段專訪,史旺.亞勞德與艾曼紐.德芙這對影帝影后必須克服在沒有過多場景、演員的支撐之下,憑藉兩人的談話、錄音機,以及偶爾響起的電話,重現楊.安德烈同名著作《我們談談莒哈絲》(Je voudrais parler de Duras)採訪時的時空背景,即莒哈絲位於諾福爾堡(Neauphle-le-Château)的居所。由於參與《我們談談莒哈絲》演出的演員非常少,取景也盡量做到精簡而華美,和班諾.賈克(Benoît Jacquot)執導的莒哈絲戲劇電影《迷情蘇珊娜》極為神似。
《我們談談莒哈絲》的採訪背景1982年,當時莒哈絲已年屆70,而楊.安德烈不過30出頭。兩人透過莒哈絲的電影《印度之歌》(Indie Song)而結識。在長達多年的書信往來後,兩人展開了短暫的同居。綜所皆知,莒哈絲的經典小說《情人》(L’Amant 1984),即是由楊.安德烈整理而成。他同時擔任了莒哈絲的電影演員、愛人以及口述著作代筆。而他的「同性」性向,和莒哈絲的忘年之交,無疑為小說《情人》提供了最佳的題材。
《我們談談莒哈絲》(Je voudrais parler de Duras)直到2016年才出版,當中也包括了「電影筆記」記者米榭.芒索於莒哈絲家中對楊.安德烈所進行的採訪內容;這些場景成為了導演克萊兒.西蒙重新形塑與捕捉的對象。史旺.亞勞德飾演的楊.安德烈,為了符合在莒哈絲掌控下的生活樣貌,如衣食住行、閱讀、寫作等等要求,帶點封閉與神經質的演出;穿梭於愛情、支配、癡迷、同性甚至死亡等話題之間,構成了楊.安德烈要和米榭.芒索談論的莒哈絲全貌。
為了引領觀眾更加理解莒哈絲與楊.安德烈深刻而又複雜的戀情,克萊兒.西蒙更在電影中參雜了由電影美術朱迪思.弗拉吉(Judith Fraggi)所繪,大量而又露骨的畫作;來作為記者米榭.芒索亦或第三人對於莒哈絲與楊.安德烈的遐想。或許也是體現了莒哈絲經常透過「性」來描繪最原始的慾望;一如《我們談談莒哈絲》的法文片名:Vous ne désirez que moi所示。
此短文是基于背景知识的梳理文~不涉及电影术理论分析~全因Yann的文字。
我将离开这个没有你的世界。什么时候?
你知道吗,我们知道我很快就会有一天死去吗?
是的,我们知道。而且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
然而,人们无法真正地去思考,好像只有生命是可以思考的。
死亡是一个陌生的东西。好像它不存在一样。然而。
(涉及剧透,建议看完片再看。)
--- 故事(Le Recit),Yann和Duras的相遇故事。
这个相遇故事里,Yann用了他的名,Duras用的是她的姓,因为Duras这么叫他,他从不称呼Duras,除了Vous(您)。Duras更像是一个符号,一个全面的占有者,一个巨大的旗帜,一个永远无法刺透的光芒,具体的人叫不出口,Yann一次次诉说着,特别是Marguerite的真姓亦不是Duras。
他们的爱情故事的源起于杜拉斯的一本书Les Petits Chevaux de Tarquinia和一场电影India Song,看过书后的Yann沉迷于杜拉斯,越看越多越迷;在之后India song的见面会,yann拿Détruire, dit-elle找杜拉斯签名,请求通信,杜拉斯直接给出了巴黎的住址,这一通信就是5年(1975-1980),随后80年一日Yann用杜拉斯的真名找到她的电话,第一次通话良久,请求相见,被允许。两人在 Trouville著名的hôtel des roches noires相见,这一见就再也没有真正分开(Yann去世之后骨灰葬于杜拉斯位于蒙帕纳斯的墓中)。在一起之后的他们,杜拉斯让Yann做电影男主角(多部片),直接写书(L'Été 80)用他的名字写小说(Yann Andréa Steiner )给他。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相遇历程,杜拉斯去世之后,法国电视采访中,主持人都能详细叙述他们的相遇,以及Yann随后在这段感情里的“遭遇”。
---电影(Le Cinéma),难以自叙的事和完全投入的拍摄。
Yann的自我认同是男同,面对Duras,他的人生被颠覆,被击碎,被摧毁再被重塑,人生被重写。
电影旨在重现Michèle Manceaux于1983对Yann的录音采访,全部文字来自Je voudrais parler de Duras一书, 彼时Yann刚和杜拉斯在一起生活两年多,采访是杜拉斯许可的,甚至某个意义上是杜拉斯希望的。Michèle Manceaux是法国很有名望的记者,也是杜拉斯在Neauphle的邻居、好友。(此片能拍,也要感谢Yann已经去世的sister/soeur,是她从录音带一字一句做出了Je voudrais parler de Duras一书,导演表示拍摄之前和她见过,十分遗憾她没有能看到此片上映。)
Claire Simon的拍摄方式单纯、朴素且直接,有长达45分钟(片中有混剪进其他的内容)不间断的plan séquence(长镜头),而且与摄影师配合基本自己掌握景别(cadre)和部分剪辑,2周拍摄完毕,全片除了开头完全无音乐,收音和混音十分出色。。
巴黎首映之日,男主坦言若没有女主全力配合出演,自己是无法坚持那么久,哪怕有1-2分钟女主出戏,自己的表演就会完全垮掉。一人一直说,一人基本听,看似简单,但随着时间的拉长,让人完全不出离其实颇难,Yann的话语,Swann的投入,Emmanuelle的专业加上技巧性调和,让一切变成可能。这种本来不应该出现在电影上的历史时刻,活脱脱出现,以一种游离于背叛和遵循历史的艺术样貌重现。好的电影人会给自己留有多种可能性,不会封闭艺术的想象空间,首映上,导演和男演员坦言拍摄之前都拒绝听原录音带,而只是从文字出发,用Yann的字为基造了这部片。
---爱(L‘amour),没有一种爱该被污名被诋毁?
杜拉斯写:
在黑暗的房间里,我们彼此分开站立。
我们闭上眼睛。我们看着他们,我们看到他们。我们为他们的幸福而哭泣。
我们不能分享这种喜悦。我们不想这样。我们只能哭泣。
片中呈现的杜拉斯是极端的,自大的,嫉妒的,恐同的,暴君的,毁灭性的,完全掌控的,完全拥有的(posséder)。(片中有直接的影像资料呈现她那令人厌恶的控制欲)。但在这些之下,她对Yann的爱也是真实非幻的,是忠诚,扭曲的,无力的,无法挣脱的,她用她的无比强大留住了Yann(即使偶尔Yann会以暴力还之,片中用 Judith Fraggy的水彩画呈现)。做为一个年迈的女人,她留住了她40岁之差的年轻同性爱人。
这种男权系统下的强大控制手法,极少出现在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身上,更少出现在书籍或大荧幕上。且如首映导演所说,一个男人去谈自己的“爱”是不多见的事。Yann大概真有特殊性格及作家心灵,自己逼出来这个采访,关于性、关于伤、关于抵抗和接受,关于他对杜拉斯的爱,一一呈现出来。单纯想批判杜拉斯是gaslighting,会让一切单向化,扁平化,会像是质疑爱本身不存在一样的荒谬。Yann去世前的影像资料里,谈起杜拉斯时的神采奕奕,开心愉悦,让我完全相信片中他的话,他就是那么无助又痛苦的“接受”(而不是忍受或被奴)了杜拉斯对他的一切,在爱里无法自拔,在爱里重新做人,他甚至觉得他的人生是从和杜拉斯在一起之后才开启的,面对杜拉斯说你不存在,他就欣然接受了,因为爱,因为那是她......
Yann发新书的电视台的采访里,主持人冷酷无情的用杜拉斯对Yann所做的事情来刺激,明显侮辱Yann,Yann只是一直低头,不停重复说“不”....,“不是那样”,“不不”等等。但说到杜拉斯对他的感情时,他抬头高声说très fidèle十分忠诚。那一刻他的自豪掷地有声,放佛自己的爱被人一直污蔑,无法伸张,透过一句très fidèle,我意识到,他完成了对杜拉斯的拥有,那一刻全球皆爱的杜拉斯是仅仅属于他的,他有绝对的主权,原来完全占有竟在某个层面能达到变相性双向共通,大概爱真的有无数样貌和形式,不是只有平庸的对等和所谓正常的均衡,也许在一些人身上注定不与众同,只能但愿,那些不同不会被贴上标签,变成一场场风暴的祭祀品。
---尾。
很久没有用中文写长文了,竟然有一些些生疏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写。这部电影给我带来很多想法和冲击,就想简短的记下一些首映所听和一些思绪,怕时间过去,溜走了,抓不回来。
仓促之余,若有错漏,烦请指出。
一旦那样爱过 之后的日子是被吞噬后的丧尸行走
“She uncreated me to recreate me”
她毁灭了我 为了让我重生
现在我一人空居躯壳 如何重生
她为我制作的电影里 我演着只有我能诠释的角色
但镜头中 是死去的我
一个我不认识的牵线皮囊
但是她爱我
她爱我有何错
我爱至深
爱到我的一切存在
通过她的存在存在
通过她活着而活着
你们又有人真的在听吗
性,情,支配,被支配,爱与被爱。
有人真的在听吗?
Duras和Yann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Yann说不是服从,是接受。Yann说我喜欢男人的身体,但是我爱Duras。他们可能一直活在小说的世界里。
慢慢陷入一场对话中,无形的与幽灵的对话,忘记了时间,观感意外地与杜拉斯本人的电影吻合,克莱尔·西蒙其实可以拍得更简单。
#IFFMH2021#
纪录与虚构之间(大量的纪录式访谈,同时又是演员演的;掺杂一些档案影像,同时又混入一些闪回和幻想),性别权力反转与性向不定流动。整部电影从形式到内容都处在某种模糊的交界线上。
这片子让我意识到为什么读杜拉斯让我深感恐惧。
一个活在杜拉斯阴影下的,被杜拉斯塑造改变支配的男人,扭曲的爱与恨,但无法剥离,一种病态共生关系。斯万·阿劳德太好了,细微而精准的面部表情变化支撑起了几乎全部是对话的电影。“我是同性恋,但我只跟你搞异性恋”,听着有点耳熟哈。
意外地精彩
3.6-3.7
I’m all you desire
2.5 记者-杜拉斯-Yann之间的投射也太直白了
clairesimon的負擔小,所以拍起來很自由。看到很多靈光和細膩。改編和重塑交纏,分不出彼此。表演和指導都化去,只是那些字句 ( je voudrais bien parler de duras....c'est la je ne suis pas à la hauteur.....)情感在一字一句間鋪陳,最後嘎然而止,深入一段主人公從沒想過會現世的歷史。很難得的電影,實在大愛。PS:豆瓣上的假短評越來越多了。這不是一部紀錄片。
只有法国人可以坐下来拍一部全程都只在对话的剧情片。很美,对话是我最喜欢的运动。
几乎只关于聆听,《和凤鸣》般扁平的电影。
她是作家,也是无爱不欢的女人;他是同性恋,也是她的疯狂粉丝。相差33岁却发展出一段超越世俗眼光的爱情,酷儿与女权的天作之合。正因为情欲上的绝望,让他像爱文学一样的爱杜拉斯;而杜拉斯也从这份爱中汲取了养分,才以70岁高龄写出《情人》。电影用访谈对话体来呈现这个把身份标签撕得粉碎的故事其实蛮可惜的——因为就像是用理性的手术刀去解剖一场“到死都是爱情动物”的非理性浪漫。这个“不可能之爱”的蓝本其实更适合多兰。
words rain on me。 喜欢作旧的配色,聊天,色情部分用水彩画代替,一个从未出现的杜拉斯(除了窗内一闪而过的影子),海边的电话亭,还有结尾很强节奏的音乐。非常有意思。男主演得太好了,很难感觉到是演的,他仿佛就是那个人,他是天才
#台北文學閱影展#
充满个性也有着不同效用的另类传记式致敬,开场之后展开的对谈、偶尔的吞云吐雾以及被温暖包裹着的玻璃房,它让人坐定可以去倾听各种各样的故事。那些真相,那些个人化的叙述,在追问与思索之间来回游弋…这样的设置与过程让人舒服,对各种影像资料的穿插使用作为间接的打断抑或一种互文的安排来进行调剂。我想聊聊都拉斯,我想(更)读透都拉斯。
#SSIFF69
要对Marguerite Duras和Yann Andréa非常熟悉才会喜欢这部电影吧我想,中间穿插一些杜拉斯的影像(or电影)以及Judith Fraggi的dessins,这段时间在Arlequin展出。分成了两部分,关于amour关于homos.. 没错,开头的歌曲好听!
I'll uncreate you to create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