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塔尔》获得威尼斯金狮奖提名,并最终帮助在中国影迷群体间有“大魔王”之称的凯特·布兰切特获封威尼斯影后。乍看之下,这个围绕着女指挥家塔尔展开的作品是非常标准的“大女主”电影。但实际上,《塔尔》讲述的并不是一个《隐藏人物》式的战胜男权陈规、在职场出人头地的女性励志故事。它也不是一个《爆裂鼓手》式的描绘青年对于音乐至死方休的追求的作品。
影片中,塔尔原本有一帆风顺的事业。她作为指挥家,在为一场重要的演出努力准备。同时,她与乐团的女大提琴手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并领养了一个乖巧的女儿。但当乐团里的前同事克里斯塔自杀,风向急转直下:克里斯塔的死亡被新闻报刊和社交媒体广泛地怀疑与塔尔相关。同时塔尔和乐团内外的一些女性的私人关系,也被认为是塔尔滥用职权所建立的。当社交网络的浪潮发展到一定地步,塔尔被迫在重要演出前离职,终结了职场的上升道路。
比起音乐或者梦想,《塔尔》的核心词可能更是取消文化和政治正确、身份认同和社交媒体。换句话说,《塔尔》探讨的其实是以下几个问题:对于公众人物,尤其是艺术家,她/他个人生活上的污点和作品应不应该被分开看待,在何种程度上应该被分开看待?她/他的身份(性别、年龄、阶级、种族、性取向、政治观念……)多大程度上应该被用于阐释、引申、背书或者污名她/他的事业与创作。
在下文中,作者将主要用取消文化、身份交叉性(identity intersectionality)等概念,来解析《塔尔》所展示的新时期(尤其是欧美国家)极端活跃的身份政治浪潮,以及其对艺术生产与品鉴产生的影响。无论对这种身份政治如何看待,在本文作者看来,不可否认的事实是,带着强烈的共时性,影片描绘的不仅是塔尔的虚构世界,也正是作为观众的我们当下所栖居的世界。
撰文|雁城
用很俗的话来说,《塔尔》是一部“大女主”戏。主人公莉迪亚·塔尔(凯特·布兰切特饰)是现今世上最伟大的指挥家之一。在传统为男性把持的古典乐界,女性出头实属不易。因此塔尔的身份中,“女性”也是重要的一个元素。从一场正式而不无装腔作势嫌疑的关于塔尔的专访开始,观众开始由表及里地深入塔尔的内心世界。
光看选角,《塔尔》是一部不易出错的电影。不仅因为凯特·布兰切特的精湛演技,更因为她近年来所演绎的角色在大众心中留下的刻板印象:真实性格和角色性格逐渐融合,她就是“大魔王”、强势的精英女性。演员人设先行,角色已经十分贴脸——尽管2013年让她在奥斯卡折桂的电影《蓝色茉莉》中,她还完美执行了伍迪·艾伦式的滑稽、脆弱和精神紧绷,时间过去不到十年。
凯特·布兰切特在《塔尔》中的表现一如人们预期。她在采访中善于表达自己,私下的交流里也进退有度。指挥时如狮搏兔,即使是外行人也能为这种裹挟着强烈控制欲的优雅所震慑。而行进到影片后半程,随着生活的渐次崩塌,她演绎的阿尔法人格在痛苦中的沉沦、崩溃,表现也十分精彩。
是的,沉沦和崩溃。《塔尔》讲述的并不是一个《隐藏人物》式的战胜男权陈规、在职场出人头地的女性励志故事,因为塔尔在影片最开始就获得了成功;同时,《塔尔》也不是一个《倒数时刻》或《爆裂鼓手》式的描绘青年对于音乐至死方休的追求的作品。因为比起音乐或者梦想,取消文化和政治正确、身份认同和社交媒体,更成为《塔尔》的核心词。
影片中,塔尔原本有一帆风顺的事业。她在为一场重要的演出努力准备。同时,她与乐团的女大提琴手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并领养了一个乖巧的女儿。但当乐团里的前同事克里斯塔自杀,风向急转直下:她的死亡被新闻报刊和社交媒体广泛地怀疑与塔尔相关。同时塔尔和乐团内外的一些女性的私人关系,也被认为是塔尔滥用职权所建立的。当社交网络的浪潮发展到一定地步,塔尔被迫在重要演出前离职,终结了职场的上升道路。
换句话说,《塔尔》探讨的其实是以下几个问题:对于公众人物,尤其是艺术家,她/他个人生活上的污点和作品应不应该被分开看待,在何种程度上应该被分开看待?她/他的身份(性别、年龄、阶级、种族、性取向、政治观念……)多大程度上应该被用于阐释、引申、背书或者污名她/他的事业与创作?
在中文互联网的语境中,“取消文化”(cancel culture)或许是一个有些陌生的词。但近些年你肯定见过这种现象的一再上演:某明星因为违法犯罪或者违反“公序良俗”,相关作品全部下架,搜索引擎里查无此人。又或者,某企业因为不当宣传或表态,产品受到抵制,代言人纷纷宣布解除合约……
从2018年《纽约时报》的那篇《所有人都被取消了》(Everyone is Cancelled)开始,“取消文化”已经成为一个世界范围内的流行词。它用来形容社交网络上的知名人士或团体因为发表各种意义上的“不当言论”而受广泛抵制,失去工作机会、商业合作和社会影响力的现象。群众尤其通过社交媒介,来实行自己“取消”的权力。
很少有人提到,但我认为《塔尔》的选角很奇妙的一点是:凯特·布兰切特本人也曾被裹挟进取消文化的风波之中。2018年#MeToo运动鼎盛时,有恋童传闻的伍迪·艾伦——他执导了使布兰切特获封奥斯卡影后的《蓝色茉莉》——曾成为被指控的热门对象。布兰切特因此曾被质问,作为一个#MeToo运动的支持者,为什么要对伍迪·艾伦的性丑闻保持沉默。而她如此回答:“我不认为我一直保持沉默。当我和艾伦合作的时候,对这些指控完全不知情。”即使《蓝色茉莉》上映于2013年,她对性丑闻完全“不知情”的可信度存疑,但布兰切特还是表示自己将不再和伍迪·艾伦合作。这多少是种亡羊补牢的姿态,熄灭了围绕着她的争议。
和戏外不同,戏里的凯特·布兰切特,不再只是站在取消运动的外围,而直接成为被攻击对象。在女指挥家克里斯塔自杀,尽管她已经避免提拔自己的助理,新来的女大提琴手仍然在社交网络上被称为塔尔的“小鲜肉”。一段短视频走红网络,塔尔的强势言论在刻意剪辑后更富攻击性。遭遇传唤后,塔尔被解职。
塔尔的罪名到底是否属实?她是罪有应得的性剥削者,还是风评无辜被害?对此,影片的描写隐晦而留白。影片刚开始,塔尔和一个女记者相谈甚欢。摄像机的视角在塔尔、女记者和助理之间来回梭巡,烘托三角关系中的暗流涌动;塔尔收到一本匿名的书,扉页上有手写的密语,极短暂的特写后也被她干脆撕掉;在与女大提琴手的初次邂逅中,塔尔不发一言,眼神却透露出兴趣。这种兴趣具象化为一个对准蓝色高帮靴的偷窥镜头。
影片始终维持着它的高语境。人物的对话在缺乏前情的状态下夹杂大量代词,让观众只有通过联想和猜测才能艰难地理解人物关系。塔尔曾抱着助理说:“不要陷入任何阴谋之中”“我们三人当时那么亲密,她有些地方不太对劲”,暗示三人曾过从甚密,但关系的转折仍然隐匿。观众和克里斯塔一样处于迷雾之中,后者生前在邮件里写:“为什么她(塔尔)不和我说话?为什么她一直忽略我?为什么她不听我求救?”得不到答案的观众,只看见求助邮件被塔尔一封封删掉。
观众当然容易揣测塔尔并不是一个磊落的上位者和忠诚的伴侣,然而直到影片的最后,我们也没有看到任何实质性证据。影片语焉不详的描写,很贴近巴赞的那句“简略是现实的缺笔,或更确切些说,是我们对现实认识中的空白”。塔尔在最亲近的伴侣面前也拒绝认罪,但在异国他乡的按摩中心,她又好像因为物化女性的场景,心生悔恨乃至狂吐不止。
当然必须承认,我们已经在无数个案例中发现,交织着爱、诱骗和欲望的性剥削的客观举证和盖棺定论本来就是困难的,但《塔尔》试图展示出的是另一面:社交媒体的情绪发酵成的运动很多时候也不需要证据确凿,这正如很多取消文化的反对者所指出的。在听证会上,塔尔指出那条被广泛传播的短视频有明显的剪辑痕迹。她得到的答复并不是沉冤昭雪,而是:“是的,我们都看得出来,但我们在乎的并不是这个。”
《塔尔》展示的是一种容易让人与现实生活对号入座的取消文化:一边是“矫枉必须过正”,一边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边是“拒绝受害者有罪论”,一边是“防止错杀、防止有罪推定”;一边是“熔炉”,一边是“狩猎”——中文互联网的使用者们都会知道我在说什么。尤其是,《塔尔》发生在后新冠时期、主人公经历过隔离,更加巩固了现实性以及和观众的共时性。
因此我觉得《塔尔》电影内外的互文更加有趣。2018年的布兰切特本人在为伍迪·艾伦的“社会性死亡”添砖加瓦后说:“我觉得法律更适合当审判,而不是社交媒体。”而四年后,她的角色站上了社交媒体的虚构审判台,感慨道:“现在这个时代,被指控的人就像有罪一样。”
传闻在电子邮箱里发酵,在新闻媒体上爆发,由深度报道发掘,最终在聊天软件里宣判旧神的死刑。
比起常规的#MeToo运动,《塔尔》的故事其实还更加复杂。和大多数传统意义上的性剥削“加害者”不同,处于漩涡中心的塔尔是女性。更准确地用她自己的话说,塔尔的标签包含“白人、中产、女同性恋者”。这其实体现了影片进一步探索更具当代意义的身份政治的决心。
让女性来演绎被审判的权力上位者,也引发了争议。很多人认为本片并不女性,也不女权。有人认为,在一个行业的实权者和主要受到指控的人是男性的情况下,让女性来承担“加害者”的角色是避重就轻、居心叵测。此外,更多观众发现,除了生理性别为女之外,塔尔几乎只是复刻了一个世俗意义上的有毒的阿尔法顺直男形象。从非常个人的体验上来说:塔尔和下属的多次对话,确实都让我联想到了亲历的一些男性主导的职场阴谋论。
塔尔的性别描绘的确可堪玩味。很多时候她倾向于否认自己的女性身份,并否认受限于此:当被问到身为女性是否感到职业玻璃天花板时,她姿态漂亮地说,这已经是一个很好的时代。在为自己的养女出头时,她则自称:“我是佩特拉的父亲。”父权在她的潜意识里或许是一件更趁手的武器。
和很多“女强人”的脑回路一致,塔尔的性别认知浸染了社会达尔文主义:她和助理聊到音乐家马勒和爱尔玛。他们是一对夫妻,爱尔玛因为家庭放弃了音乐事业。和助理对爱尔玛怀有同情心不同,塔尔认为这是“她自己放弃的,没人逼她”。越是把个人努力和成就画等号的人,往往越难意识到幸运在自己身上的眷顾,和在同类人生中的缺席。实际上我认为塔尔的社达、男性认同和潜在的厌女症,恰好很真实地反映了男权社会部分成功女性的标准思维范式——那也可能是她们的唯一出路。
《塔尔》不仅让女性扮演传统由男性承担的上位者角色,更试图引入更多元的身份维度。这与传统的二元结构有别,后者由男与女、权力上位和下位、加害者和被害者的二元对立构成。
影片前期比较高潮的一场戏,展示了发生在塔尔和学生麦克斯之间的冲突。当被问到是否指挥过巴赫的作品时,麦克斯说:“说实话,我是个有黑人、原住民和其他有色人种的泛性别者,我无法接受巴赫的厌女世界观,无法认真看待他的作品。”“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他不是生了二十个小孩吗?”“但他也创作了大量的音乐作品。我看不出来他的生殖能力和b小调有什么关系。”
为了纠正麦克斯的观点,塔尔进行了一番舌灿莲花的演讲。她循循善诱,伴随极富感召力的弹奏。他们肩并肩坐在钢琴凳上,脸上都带着微笑,在那一刻,双方之间的身份差别似乎被抹平。但下一刻麦克斯仍表示拒绝:“但现在我对顺性别白男作曲家不感兴趣。”身份标签再次浮现、横亘在二人之间。短暂的和平被击碎了。
塔尔的观点非常鲜明。她抗拒把身份政治凌驾于艺术之上,因为那会让艺术鉴赏完全依靠于身份标签构成的鄙视链:“先别急着搞对立嘛。对自己异类身份的着迷会让你变成一个无聊又循规蹈矩的人……如果巴赫的才能都无法打破他性别、生育观、信仰和性取向制造出的藩篱,那你的才能肯定也会被某一类人否定。”
实际上,这里《塔尔》涉及的概念,是身份交叉性(identity intersectioanlity)。在《临床外的精神分析》(Psychoanalysis Outside the Clinic)一书中,学者们论述道:在现代社会中,我们越来越聚焦对于自我身份的认同。但随着自我认知越来越细化和多元,即使是在同一个人身上,也会同时出现多样、有时候甚至是相互对立的身份。不同的身份认同,比如种族、阶级、性别,必须与其他位置结合在一起理解。
比如,菲洛施、史蒂芬和怕特曼认为,男性气质是一个高度种族化的概念,这意味着它应该与其他的概念交叉(如黑人性或者白人性)。又比如同样身为女性,塔尔的白人血统、中产阶级的经济基础、古典乐从业者的身份以及同性取向,都会让她的“女性特质”完全区别于来自底层的亚裔女子,比如影片最后出现的,在东南亚按摩店从业的女性们。在当代社会,如果不结合这些其他的认同类别,我们就无法完全理解男性或者女性气质。
然而有趣的问题来了:塔尔自己真的不是身份政治的宠儿吗?如果身份政治真能化约为一场能一一列出双方的标签来“比大小”的游戏,在某些语境中,塔尔的女同性恋者身份,未必不比身为黑人泛性恋者的马克思更具“优势”。尤其是考虑到塔尔和马克思之间的年龄差距与职场权力关系。
因此上一秒和风细雨的平等沟通,在马克思拒绝接受塔尔的观点后,会立刻演变成夹枪带棒的人身攻击。实际上,影片也通过塔尔的伴侣莎伦,直接指责她利用自己的身份,进行过不止一次的“权色交易”,以至于她身边的全部关系都是交易性质的(transactional),只有和养女的关系是例外。
同时,人们对身份政治的理解又是充满变化的。在一个截然不同的语境中——比如在社媒上流传的课堂录像片段(剪辑版)里——塔尔优越的身份,就会立刻变成她的原罪。
本质上,当身份标签脱离了具体的人,就像刀离了鞘。我们很容易看到更多的偏狭和对立,而不是包容和共存的可能性。而《塔尔》显然暗示这个时代因身份而起的攻讦会比之前来得更轻易。所以塔尔的恩师告诫她:“不论如何,你要做好准备……这么多年,我一直确保衣柜里的所有衣架都面向同样的方向。”
在采访中塔尔曾说:“我指挥《春之祭交响曲》时意识到,我们每个人都有实施谋杀的能力。”从这个角度上说,塔尔看似是艺术殿堂的纯洁性的卫道士,但实际在更早之前,她早就入局了这场身份政治的全民游戏——作为观众的我们,也都早已身在其中。
她和她的艺术,从一开始就无法不成为身份政治的一部分。只是最后风不再往她的方向吹。没有人能控制风,始终不离开自己的方向。
影片中,塔尔有一个反复出现的口癖:机器人。她在以前辈姿态向Eliot(艾略特)传授经验时说:“指挥时,你不能只是一个机器人,要准备好再创作作曲家的作品”;麦克斯愤然离席时骂她是个混蛋,而她回敬:“而你是一个机器人”;心烦意乱地摆弄手机的时候,她骂手机是个“damn fool robot”(真是一个愚蠢的机器人);当她逼死克里斯塔的传闻闹得满城风雨时,她愤怒地为自己辩白:“这些千禧一代的机器人在撒谎。”
“机器人”代表的是僵化、古板、按规则行事。同时它也代表超出塔尔掌控能力的新兴势力,如自说自话的千禧一代和不听话的电子产品。“机器人”的对立面是“人类”,代表着在消逝之中的人文主义思想、上世纪的音乐艺术、让塔尔在写作和演讲中流连往返的经典譬喻,和属于旧时代的行事准则。
在充满留白和混乱的《塔尔》中,如果真的有一种鲜明的二元对立,那就处于机器人和人类之间。这是发生在塔尔的精神世界中的一场战争。实际上,这也是很多来自旧时代的势力,在新时代的舆论场上会面临的一种矛盾。
回到文章开头提出的那组问题:对于公众人物,尤其是艺术家,她/他个人生活上的污点和作品应不应该被分开看待,在何种程度上应该被分开看待?她/他的身份多大程度上应该被用于阐释、引申、背书或者污名她/他的事业与创作?
“塔尔派”会认为,我们应该让个人的归个人,艺术的归艺术。塔尔在和老师的交谈中提到叔本华,以一种轻描淡写的戏谑的方式:“他曾把一个女人从楼梯上扔了下来。”对方则叹了口气回答:“我们仍不知道这种个人缺陷和他的工作有什么关系。”
对于塔尔来说,艺术家的个人错误当然不是与艺术毫不相关,但至少应该区分不同的等级、对艺术家和艺术施加不同的影响。比如当一个指挥家支持纳粹,那是不能容许的。但“不得体的性行为”和支持纳粹,则显然不能混为一谈。
而以麦克斯为代表的“当代派”则会认为,身份政治应该作为一个更明显的维度参与到艺术品评的过程中。他们用艺术凸显身份认同,用取消文化威胁“不良艺术家”,有时也会出现“用清朝的剑斩明朝的官”的时代错误。塔尔在和麦克斯的交锋里就质问对方:“谁能做决策?”谁来决定谁的身份比谁更正确?
然而,我们也不难看出塔尔论点的矛盾性:那么,又是谁决策一个支持纳粹的艺术家就一定比有“不得体的性行为”的同行更值得谴责?被塔尔认为理所当然的预设,本身也是某种人为建构的价值判断。只是塔尔就成长在这种建构里、受益于此。她站在旧秩序的一边,并认同这就是艺术的神龛所应有的样子。
在电影里,也不是没有人直接指出塔尔的矛盾。克里斯塔在邮件中写道:“Why do I have to beg for her to be a human?(为什么我要求她,她才能做个人呢?)”在这一刻,塔尔完美的外壳出现了裂痕。原来,主导着极富人文主义精神的音乐演奏,她却也可能在某些情况下,流露出与音乐的精神背道而驰的、“非人”的一面。
又或者,有很多罪恶,本来就藏在冠冕堂皇的艺术鉴赏之下。就像《房思琪的初恋乐园》里的李国华,他背诵的《长恨歌》和引用的“娇喘微微”,就是承装着肮脏欲望的特洛伊木马。
无论是艺术的评判还是道德的评判,无论哪一派的身上,都贴着客观与正义的标签。但实际上可能只有一点亘古不变:主导它们的,是权力的斗争。米兰·昆德拉在《帷幕》一书就指出,美学评价的本质是一场“赌博”:
“艺术作品的价值总是在被人质疑,被人维护、评判、再评判。但如何评判它们呢?在艺术的领域内,对此没有确切的标准。每一个美学评判都是个人的赌博。但这种赌博并不囿于它的主观性,它在与别的评判相撞击,试图被人承认,期望达到客观性。”
人的关系决定了艺术的关系。或者不如说,没有一种艺术能真正脱离了人而“客观地”存在。这大概也是《塔尔》的题中之义。所以我们看见的塔尔更多时候像是卖弄权术的政治家或施展魅力的交际花,而非不谙世事的艺术家。乐团的成员们也更关心升格、降职、组织架构调整,而不是精进演奏能力。
我觉得很妙的一场戏就是,塔尔在楼梯上滑倒后,还是坚持参与彩排。雄浑的音乐响起,但只有她全情投入演奏(可能是沉溺于自我意志的实现,也可能是假装投入以粉饰太平),因为台下的所有乐手都盯着她的满脸伤痕看,表情焦虑而犹疑。比起音乐,他们更急切地想读懂始于青萍之末的风向。
影片的结尾因此耐人寻味:众叛亲离的塔尔来到东南亚。她成为一个学生乐团的指挥。最后一幕里她指挥大家演奏电子游戏配乐,而台下的观众都戴着动物的头套。这是一个开放性的结局。它可能标志着塔尔从西方正典被放逐,彻底从神坛上跌落。它也可能意味着在经过反思后(指在塔尔奔出按摩店在路边呕吐),她开始把自己内心的秩序向新的力量敞开。
但无论是哪种解读,它都意味着新的规则已经势不可挡地来了,且势必要和旧的秩序相逢。我们在这个崭新的时代里,注定要把米兰·昆德拉所说的“赌局”重新洗牌。
本文为独家原创内容。作者:雁城;编辑:青青子; 校对:卢茜。封面题图素材出自电影《塔尔》剧照。未经新京报书面授权不得转载。
这是一个基于Lydia Tár和Linda Tarr双重自我的对Lydia的剖析,剖析完了之后会在后面放上全片(我看出来的)每一个细节,还有剧本与画面的细节对照。
全篇分析建立的基础:这是一个塔尔视角的电影。我们所不知道的、电影所模糊的一切,是塔尔自己不愿意回忆或者不愿意提及的。我们看到的一切是塔尔的态度。
在正式的影评开始之前,我想先点明塔尔身份的两面性:
Lydia Tár,电影里的天才明星指挥家,公开出柜的女同性恋,行事出格但潇洒,住在极其豪华的大公寓里,家里收藏了众多DG的黑胶(对不起关注点偏了,但DG的黑胶真的贵所以有必要一说),还有个小公寓用来创作;
同样是Lydia Tár,和哥哥Antony在波士顿长大,住在工人家庭的小房子里,父亲是移民美国的匈牙利人,塔尔本人算是二代东欧移民,母亲是聋哑人,而在她上学期间父亲便早早离世,使得她早早开始postgraduate的学习进程,也早早踏入古典乐界开始挣钱。
你怎么能指责她攫取权力和她庞大的野心与欲望呢?若非如此,她终了一生都走不到她现在所达到的、一半的高度,收入恐怕更会寥寥无几,以至甚至可能要靠哥哥接济(考虑到古典乐现在窄小的受众...嗯)。
这个故事觉得眼熟吗?底层爬上来的孩子一步步攫取权力,又被权力所腐化,最后走向自我毁灭。
我觉得Tár表现的并非真实的自我。——凯特·布兰切特
电影里Tár的哥哥称呼她Linda,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口误,重新称呼她为Lydia。这里折射出一件导演不曾言明但确切发生的事情:塔尔改过名。
Lydia Tár,一个看上去就很优雅、上流、古典乐、还很女同的名字,并非是塔尔的本名。
她的本名是Linda Tarr,一个平平无奇的美国名字。一个符合她出身的名字。
Originally a medieval short form of Germanic names containing the element lind meaning "soft, flexible, tender" (Proto-Germanic *linþaz). It also coincides with the Spanish and Portuguese word linda meaning "beautiful". In the English-speaking world this name experienced a spike in popularity beginning in the 1930s, peaking in the late 1940s, and declining shortly after that. It was the most popular name for girls in the United States from 1947 to 1952.
最初是中世纪日耳曼语名称的缩写形式,包含元素lind,意为“柔软的,灵活的,温柔的”(原日耳曼语*linþaz)。它还与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中的linda相吻合,意思是“美丽的”。
Behind the names告诉我们,Linda在塔尔那一辈的美国女孩里仍然挺受欢迎;关于这个名字的形容词是,女性化,古典,成熟,普通,朝气蓬勃,文雅,美丽,温柔。
这些都不是Lydia Tár。Lydia Tár是古典音乐界只差一步就能封神的大师,表面上极为强大,高傲,刚愎自用,中性化,去性别化的思考方式和谈吐方式,永不示弱,野心赤裸裸的写在脸上。
Lydia Tár和Linda Tarr,其实是截然不同的两个自我。塔尔选择以Lydia Tár的形象示人,这是她创造出的另一个自我,出格的、离经叛道的、野心勃勃的自我。但是Linda Tarr也是她,真正的她。Lydia的出现,是为了保护Linda。Linda并不足够强大去抵抗这一路向上爬的恶意和阻力,所以她被塔尔小心锁起来,只用Lydia的形式示人。她以为外在形象足够强大,就足以融入父权的社会。
A two-year-old Tár holding a toy accordion, and a ten-year-old black-eyed Tar holding a hockey stick.She opens the closet, slides late-80's outfits to one side, and squats down to find SIX SHOE BOXES covered in colored paper, labeled in Magic Marker in the block letter style of an eight-year-old child:
"Sundries," "Cash," Passport, "My IRA," "Jewelry," and finally, "Little Toys"
She smiles then looks up to a SHELF with 53 carefully labeled VHS's of each and every CBS Young People's Concerts.
这是剧本里提到塔尔回家时看到六个小盒子时的反应。
Lydia的微微一笑证明她并不讨厌自己女性化的一面(这六个盒子非常女性化,尤其是珠宝拿个盒子),也并不讨厌Linda Tarr,不讨厌自己的出身。她会在大受打击后回到家里,其实已经证明她改名并非是因为痛恨Linda Tarr这个名字和出身。但她还是挡住了Jewelry的小盒子,证明她仍然没接受那个小女孩的,脆弱的自我。但,这两个自我都真切的存在于她身上。
Linda Tarr是脆弱的、需要被保护的,但又是顽强到不足以被碾灭的。我认为,对于Lydia Tár而言,Linda Tarr的存在就是我们在全片中一直隐约感知到的“她的良知”。塔尔敏感脆弱的一面其实都是Linda的外显,换句话说,她从未真的无情。
那么,她为什么会走偏到这条路上来呢?我个人觉得是如下原因:
1.塔尔在成长过程中,并未被人以一种合适且理解的方式爱过。
2.塔尔的成长环境完全由父权把控。
3.塔尔不知道什么是“爱”,但她渴求爱,这种渴求让她行之偏差;年轻激情的爱的理解让她疯狂和各种人上床,从年轻人身上汲取自己没有的活力,试图利用性填满爱的空虚。
4.塔尔本人有严重的自我毁灭倾向。
5.权力腐化了她。手握权力而远离大众,只会越发觉得自己的至高无上,而无视自己所有的虚弱和脆弱。
首先,我们来谈谈第一点:她从未被人以一种合适且理解的方式彻底爱过。
塔尔的成长过程可以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小时候在家里的部分,第二部分是她在古典乐界学习和打拼的部分。塔尔的妈妈是聋哑人,就算再怎么支持女儿的音乐事业和天赋,也很难真的理解女儿;塔尔有恐音症,应该从小就是个奇怪的小孩儿;塔尔是lesbian,但家庭对她的期望应该是成为一个温柔的、健康的、朝气蓬勃的普通女性,与家里阶级所匹配的异性恋女性,而非高高在上的古典乐大师,这二者必然冲突;何况塔尔其实并不讨厌自己的出身,她的改名必然伴随着一定程度上和家庭的冲突和决裂。
电影刚开头的时候,助理问塔尔要不要回去看母亲,她发了信息。塔尔说,next trip。家庭关系从中可见一斑。
我并不觉得这里是塔尔对家人冷漠;我更倾向于认为她的改名和她的冷漠都别有原因。如果她对家人冷漠无情,她不会在一切over后回到家里,也不会跟哥哥打招呼。考虑到电影完全出自塔尔的视角,我们所不知道的都是塔尔不愿意回忆或者逃避的东西,那么与原生家庭的故事是塔尔所逃避、从不提起的,而并非是她所鄙夷的(如果她只是为了融入上流社会她应该是鄙夷自己出身的)。
第二部分则是在古典乐界的成长过程。那可是古典乐界,老白男们把控的古典乐界。你看她与Davis的对话,哪怕她已经看上去非常憔悴,言语间也隐约有脆弱透出,Davis也永远只是侃侃而谈过去的音乐家们的故事,告诉她那些冷酷的结局,将自己洗白得一干二净,庆幸自己全身而退。塔尔怎么能从这么一个世界中得到真正的关怀和爱呢?
其次,是塔尔的成长过程中的父权环境。古典乐界现状已不必赘述,塔尔被父权个体引领也保护(师从伯恩斯坦),自然会成为这一逻辑和规则的下一个维护者。(如果想具体知道她怎么成了维护者可以移步另一篇影评的分析,电影里没有直接描述她对父权个体维护的部分)
我个人认为,她想让基金会也扶助男学生的原因在于:她已经快要封神了,at her peak。在这个古典音乐界里,在她成为一颗恒星之后,性别的强存在感于她是藩篱,是阻碍,而非特色或者助力。她在试图摆脱自己被性别界定的身份;在这方面的表现上来看,塔尔是厌女的,但她的厌女由大社会塑造而成。
除去她对自身身份的厌恶之外,塔尔很讨厌老白男,其实。
Where ANDRIS DAVIS, 82, is known and still feels like a big deal. The walls adorned with framed B&W photos of famous dead people. Other than Marlene Deitrich, nearly all are white males of classical music. Among the Furtwängler and Karajan, Tár hates the place, and pokes at a salad while listening to old man stories, hoping she never becomes such a creature. (82岁的安德里斯 •戴维斯(ANDRIS DAVIS)在这里至今为人所知。墙上装饰着黑白照片,照片上都是死去的名人。除了 Marlene Deitrich,几乎所有人都是古典音乐的白人男性。在他们中间,富特文格勒和卡拉扬,塔尔讨厌这个地方,一边听着老人的故事,一边拨弄着沙拉,希望她永远不要变成这样的生物。)
如上是剧本里的原话。塔尔讨厌这个“几乎所有照片都是古典音乐界白人男性”的地方。再考虑到先前电影刚开场时塔尔接受采访时顺畅地一口说出的女指挥的名字和对她们生平的了解(虽然塔尔坚持说我觉得现在性别歧视的事情在进步),我个人认为塔尔的女性意识其实是全然觉醒,只是被她强行压制的。对女性指挥家的了解、对女性乐手的关注,怎么不算是女性意识觉醒的表现呢?我一向觉得男性很少会关注到本行业内的女性,更别说一口说出她们的名字。
第三点,是塔尔对“爱”的渴求,对年轻肉体的趋之若鹜,对性能填满爱的错误期望,最后竟至于行差踏错。
Kirsta, Francesca, Olga,还有那个名叫Whitney的女观众,都很年轻。(在此我们不讨论悖德的问题了,plz)Kirsta自杀的时候才25岁,Olga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岁上下的年龄,Francesca就算比Kirsta年纪大也大不了太多。而塔尔,很显然,她早已步入中年。吸引她的女性都是年轻人,我想这并非巧合。
当然唯一的例外是她的妻子Sharon,这个可以留待Sharon的分析部分再说。
我个人倾向于认为,和年轻人上床,对于塔尔来说,是一种攫取活力的生活方式。年轻人嘛,总的来说比较干柴烈火......在塔尔内心深处,Linda没有得到过关怀或爱,所以自然会渴求爱。但是她不知道正确的爱是什么样子,或者以何种形式表达。她以为性就能填满爱的空虚,但这一切并无可能。
That interpretation was very true for Mahler later in life, after the professional bottom dropped out and Alma had abandoned him for Gropius. But, as I said before, we are dealing with time. And this piece was notborn into aching tragedy, it was born into young love.
这一段话其实是塔尔的自我投射。她从爱的角度来理解马勒第五交响曲,其本质不过是她自己的投射。她说马五诞生于年轻的爱而非悲剧,但马五这首交响曲本就是悲剧,她反复排练的第一乐章名叫葬礼,她指责马勒的妻子离开了马勒,是因为她觉得马勒的爱没得到回应,就好像她自己从来没被人爱过一样。而年轻之爱,其是否暗指的正是她对年轻肉体的着迷呢?
她对于马五的“自我投射”,是否暗示的正是她后来自己的低谷,和Sharon带着孩子离开她的结局?
第四点塔尔的自我毁灭倾向。我是说,塔尔走到最后身败名裂这一步,并非是她无能为力惊慌失措下走投无路被人逼到这个结局;正相反,我认为她本人至少要为这个结局负80%的责任。
我认为,这是她想要的结局。
在进行分析之前,我又要说本篇影评成立的前提:这是一部纯粹的塔尔视角的电影。但,很奇怪的部分是,我们并未从塔尔视角看到她真正意义上的,在公众面前对控诉声浪的回击。回击是否有效这件事我们另当别论,但这种“回击”其实从未出现过。
这是非常奇怪的;尤其是,当你把这部电影看作一部metoo施害者传记的时候。
Oh,罗曼·波兰斯基拍了《我控诉》来声讨人们对他的谴责(天可怜见的他可是被送上法庭还被真的被驱逐出境的);凯文史派西急急忙忙出了柜还对着公众哭诉自己有多少不得已;韦恩斯坦忙着运作公关试图把整件事压下去......而Tár呢,她在干什么?她没怎么配合自己的律师取证(呃在我看来简直蠢到家了),视频被恶意剪辑放出去的时候她也没有找人做出任何合理的反驳,她好像总是被事件的浪潮裹挟着前行,却没有对这些东西做出任何反击。(除了在董事会上再三声明自己是无辜的的部分...不过这种不是对公众的“反击”在我看来只能叫辩护,不能与前面metoo干倒的几位做的洗白自己的事情相提并论)
Tár当然有自我美化的成分;谁不会在做错事的时候自我美化以显得自己没那么错呢?但是她从未试图自我洗白。
她放任整件事发生,把她推到一个无能为力身败名裂的位置上。如CB本人所说,She want to tear it apart; she's willing. She's the architect of the end of her career.这就是Lydia的自毁倾向:她一手助推了自己的毁灭。至于她为什么有这样的倾向,我认为原因是这个:她知道她的所作所为是错的,尤其是在kirsta自杀之后,她格外清晰的意识到这种所作所为的错误,但她已经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远,以至于无法回头承认自己是错的;但是Linda,或者换句话来说,那个被她保护的很好的真实的自我,觉得这是错的。作为Tár潜意识里存在的重要一部分,Linda Tarr其实在期盼这个自我毁灭的结局,所有的错误都得到应有的惩罚。
第五点,权力。
权力已经有很多人谈过了,很多影评也写过了,大家也各自有各自的体会,赘述就不必要了。
这里,只有一个问题是真的需要问的:
Lydia Tár真的是,电影里的the most powerful person吗?
我不这么觉得,而且很显然,CB和Nina Hoss也不这么觉得。
Sharon is one of the most powerful person in the orchestra.----Cate Blanchett
Sharon is the one who is more powerful and leads the relationship.----Nina Hoss
这里,就即将进入下一个人物的分析:
Sharon Goodnow.柏林爱乐乐团首席小提琴手,Tár的妻子,DG掌门人的妹妹,同时也被大量的观众视为Tár的猎物之一从而被完全忽略的角色。
但她是电影里出现的那么多与Tár上床的人里唯一一个40岁以上的;成功和塔尔结了婚还领养了孩子;从塔尔手里带走了孩子;她说的话和她的离开都成了击溃塔尔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的身份和如此种种无不昭示着一件事:Sharon并不是大部分人所以为一个贤妻良母式的花瓶,哪怕她的确是个king maker.
Let's talk about Sharon, then.
让我copy一下我自己发在讨论区的帖子:
1.Sharon家族是DG的掌控家族(根据电影设定),而塔尔的唱片全是DG出的;
2.Sharon可以替塔尔传达她自己不能表述的具体的意思(比如告诉小提琴手怎么拉琴才是塔尔想要的效果),离开Sharon,塔尔对乐团的指导力度都会下降;
3.塔尔来到柏林爱乐乐团之前,Sharon就已经是乐团的乐手(大约也已经是首席小提琴?),而塔尔在柏林爱乐的上位没少借助Sharon的家族和手段还有乐团规则;
4.Sharon生气指责塔尔的点根本不是塔尔出轨,而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塔尔居然一句都不告诉她(那一段吵架我觉得各种微妙,Sharon有一种“我们共同面对就不会是什么大事但你居然不信任我”的态度);而且Sharon说的是你该像以前一样来询问我的意见,这是规则。一时之间不知道是Sharon控制欲更强(塔尔做的事情都要告诉她+问她的意见),还是塔尔控制欲更强,这很难评。
5.面临濒临崩溃的塔尔,Sharon可以非常冷静理智地逼问她、指责她做错了什么事,十分有逻辑,相反塔尔完全被怒气冲昏头脑
6.Sharon完全预判了塔尔会去接孩子的举动,所以在塔尔刚接到的时候就赶到带走了孩子,哪怕塔尔抓着她的衣袖说pls don't do this也没有用
7.Sharon身上有一种如同大海一样的平静,不是一无所知那种平静,而是观察到了很多细节,什么都知道,但是一声不吭也不问塔尔的平静(而且考虑到Sharon的家族,她不可能对塔尔的所作所为和受到的指控一无所知)
列举如上种种细节之后,我们再来看Sharon这个人物和她们的关系。
首先,Sharon,是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
一个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在绝大部分情况下,有另一个称呼:乐团首席。
乐团首席,在整个乐团里几乎可以与指挥平起平坐的人;演出出场时,乐团首席都是在整个乐团成员上场之后,才走上舞台;演出前,她还要负责给乐队调音;每次演出,她都得以坐在离指挥最近的位置;指挥在上场和退场时,还要跟她握手。乐团首席又被视为乐团的“副指挥”。乐团首席负责整个乐团的音准和调音(当然,这不是走形式),为整个小提琴声部指定指法、弓法,还要负责小提琴的独奏段落,所以理论上来说乐团首席应该是整个乐团小提琴拉得最好的。小提琴首席另外一个很重要的作用是,指挥和乐团之间的交流媒介。在演出之前,乐团首席需要与指挥和乐队进行详尽的沟通,以确保整个乐队成员对指挥的理解相统一,乐队音乐表达的感觉相一致。在演出期间,坐在第一排的乐团首席需要迅速捕捉到指挥的情绪,并且用自己的肢体语言配合指挥,把信息传递给每一个乐队成员,让整个乐队的演奏步调一致。
相比指挥而言,乐团首席与乐团乐手的关系更紧密,兼具权威性和亲和力。所以,Sharon is a better politician.也是真真正正的one of the most powerful people in the room。
与塔尔不同,Sharon是真正在整个乐团制度下缓慢成长起来、靠自己给自己挣来一席之地、是乐团的“一份子”,无论有没有塔尔都是乐团的决策者;她是King maker,塔尔走到这个位置仰赖于她的帮助。
(未完待续,持续更新中)
她当然是一个阿尔法女。
纽约客采访对谈那一大段(女大师和被男采访打断的话)以及,注意两个人的坐姿,她是跷二郎腿,而那个男的采取的是典型的傲慢性格的坐姿,而其他的场景她用了翘腿坐姿(同样的坐姿朱迪福斯特在一段古早采访里也是那样的坐姿)。
学校授课那一大段(如果那段场景是一个男教授对一个学生说的我不会觉得正确 而她作为一个女同“如果硬要说也是铁T 虽然我并不喜欢这种说法”),只能说好教授遇到动不动断章取义的扶不上墙的脑子有问题的学生也是浪费感情和精力(与其这样还不如做一个糊弄子老好人教授),他们的zzzq标准下她的那段讲课也成为了“把柄”之一。
她当然是集合了权力与凝视的控制狂,然而问问,那些做了剥削的和贩卖的男大师们都得到了什么惩罚?(甚至那位有可能还能东山再起吧),再看看波兰斯基和吕克贝松以及希区柯克这些或炼铜或剥削的老白男电影的高分和评论,对比这部的低分和评论,诚如一些豆友所说,最终一些自称激女所说的厌男不过是借口,她们情到深处都是极致厌女,这也是我最近在思考的问题之一。
另,和演助理的在烧女图里搭档的女演员在电影节上愤而离席,表达欧美电影界充斥着波兰斯基和其同党的旧闻后,可是有很多人说过“电影是电影,私德是私德”,怎么到塔尔身上当时这样说的女的不为她争辩了?!
她对赞助者确实提过觉得倾向招收女学员是太过了(虽然我本人很不喜欢这段的她的倾向),然而要看到只有“女大师”才能推动倾向招生女学员这样的起始(如果说男大师别想了或者是另有其他目的)。
当然,并不是说她所做的那些事情,私德有问题是正确的。然而,如果要用显微镜评判“女大师”,请也公平的用显微镜评判“男大师”,抓住这类女主电影一个劲的踩,对男主的电影剧集来“我女我也……”大可不必了。
我不想以后只能看女导演拍男同片和男导演拍大男主剧,最终所有人被骂到不拍女主剧(言情宫斗雌竞那种不拍就不怕了 这些例外)。
最后,女人掌握权力(虽然塔尔本身就是阿尔法女 我也很怀疑这种世界不是阿尔法女或亲和他们得到他们认可的平权女能否走到巅峰 看看维米莉·苏莲娜最后的被他们剥夺掉的故事 很多人都知道安迪沃霍尔,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我想也是他们乐见其成的)从屠龙者变为恶龙,这种结构性的错误不是靠骂导演骂演员骂一部女主电影就彰显立场的。没必要。
我,本人坚定的10bt践行者。
那些理念不和的,想表达的,在称自己激女后给男导演仍然打高分,给这部仍然给低分的别来跟我辩论,辩论就:你是对的!你是对的!你是对的!
题外,她在课上那一大段对话已然触碰到大师的领域了,所以她在技艺和艺术的造诣上确实是大师(甚至讲课也很棒 我愿意听这样一位教授讲课 而非其他),而任何领域的大师都会有她讲的那段话的同样感悟,我们还没有成为大师的有时候能窥见和抓住她们所讲的那点灵光。当然,如果可以,我也需要想像一下我没见过的母系文明里灵性面的大师们的那些灵光与艺术,那里没有厌女狂巴赫和艺术史上的无数厌女狂,只有我们的女祭司们闪闪发光,只有她们的作品流传和被发扬,这只能依靠想象力去畅想了。
她到越南也不一定是不幸的事情。至少她能去宣讲自己的艺术理念(再别海王女学生就更好了)和真的把时间还原给艺术,而非玩政治游戏。如果用跻身上流社会,普世的成功评判,那还是原来那一套。
服装,她家场景(书柜,以及同样是大师她的家可没他们那般奢靡),配乐,凯特布兰切特和她所饰演的角色都已经触摸到大师的领域了。
近期难得看到这么累人的电影(褒义)。
期待了几个月的片子,终于在前几天登陆流媒体。影片的初始设定足以让任何一个古典音乐爱好者兴味盎然:女主Lydia TAR 是世界上最知名的乐团柏林爱乐(BPO)首席指挥,作为伯恩斯坦(Leonard Bernstein)的学生,她正沿着老师的道路,向着古典音乐界的至高成就——带领BPO完成马勒(Gustav Mahler)全集交响曲的录制。其他八部已经录制结束,只差最后一部:第五交响曲。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和崩塌。
一、性别倒置的权力叙事
开篇的访谈很有意思,开门见山地告诉观众:我们这不是一部女性主义电影。TAR在各种场合有意识地回避自己的女性身份:比如认为“当今的女指挥家在职业道路上已经不会遇到什么阻碍,职业天花板早已被打破”,比如自称是女儿的父亲,又比如主动提出停止只对女性指挥家提供资助,因为她认为不应该只通过性别筛选资助对象(看到这是不是很熟悉,美国版春蕾计划hhh)。女主俨然是一个男权化的女性个体。
评论说TAR的女性身份无关紧要,这个人物换成老白男同样能够成立。在影片中的时空,这种设定或许是成立的,但问题是:作为一个女性,TAR究竟是怎样形成这样的男性头脑的?只因为她是一个在男权社会中生长起来的女同性恋者吗?她曾经遭遇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她有没有经历过有形的或隐形的性别歧视,难道因为她是个天才就完全幸免于难?如果经历过,又是什么塑造了她,使得她完全将这种记忆抛之脑后?作为一个天才的、接受过顶级高等教育的女性,难道她就从来没有在自己的女性身份和男权体制中挣扎、矛盾过吗?电影在这些部分保持了沉默,留给观众自己遐想。
TAR精明又冷酷。她说女性音乐家已经不再有职业天花板的时候,有没有想起那些被她控制、打压、封杀的,连天花板都没见到的年轻女性(如Krista)?否认天花板的存在,只是因为自己是亲手盖起天花板的人。TAR拥有上天馈赠的天赋和万里挑一的运气,职业生涯一路顺遂,被男性统治的古典乐界也向她慷慨地敞开大门,一路绿灯。至高无上的权力已经将她异化。
二、《第五交响曲》的谶语与隐喻
为什么《第五交响曲》是TAR留到最后完成的作品?
马勒编号从1到9的这九部交响曲(不包括《大地之歌》和未完成的《第十交响曲》)中,只有两部没有标题:第五和第九(第三有马勒自题“夏日正午的梦”,第四原本是第三的一部分,原题“孩子对我说”)。和标题音乐相比,无标题音乐无疑留给人更大的理解、解释和想象空间。而和第九交响曲相比,第五又更为模糊、复杂、奇特、多变,其似乎并没有一个贯穿始终的主旨,整部作品从葬礼到梦境,从死亡到重生,还包含一个规模庞大的谐谑曲乐章;这些都使得第五交响曲很难有一种普遍认同的理解。(这一点与《第九》不同,后人普遍认为第九是一部描述死亡的作品,虽然各人对死亡的理解不同,但不影响认同这个共同的母题。)
影片其实并没有着重刻画TAR想要如何解读这部作品,只有三个地方略微展现出这一点:一是开头挑选唱片时选出了阿巴多(Abbado)的版本,且后面拍摄专辑封面照片时,她有意采用和阿巴多相似的姿势以向他致敬;二是在访谈节目中提及对第四乐章的演绎模式,并称自己的演绎将会“选择爱情”;三是乐团排练第一乐章开头。排练的片段直接展现出了TAR所希望的处理方式:在铜管独奏结束后,弦乐声部应当以一种迅捷的、不容置疑的、极其快速的排山倒海式的方式进入音乐,从而以强大声压摄迫听众的心灵。
她反复排练的第一乐章,名为Trauermarsch,意为“葬礼进行曲”。某种意义上说,TAR排练的是自己的葬礼。而真正葬送她职业生涯的,也正是在乐团正式演出第一乐章时,她突然冲上台殴打指挥的这一行为。
再就是访谈节目中提到的第四乐章:马勒献给新婚妻子阿尔玛的一段小柔板。TAR以戏谑的语气说,虽然这段献给爱情的音乐如此柔美,但阿尔玛终究还是弃马勒而去。后来TAR的妻子也带着女儿离开了她。或许冥冥之中早有天意,《第五交响曲》正如一个对TAR命运的符谶。
三、关于结尾
结尾处,被丑闻缠身的TAR已经无法登台指挥,但音乐会仍旧如期举行,只是指挥临时换成了Eliot。为什么TAR会突然失控癫狂到当众殴打Eliot?这里对于没有在现场观看过古典音乐会、不了解古典音乐生成机制的观众来说,可能稍显一头雾水。有两个背景知识需要补充给这类观众:
一是音乐会通常分上下两个半场。例如片中出现的这场音乐会,其绝对主角当然是时长一个多小时的马五,但一般来说,大型交响曲都会被安排在下半场演出,再在上半场搭配一部或几部规模较小、总时长在半小时左右的作品(协奏曲是最常见的类型,当然也可能是套曲、序曲或者其他作品)。电影中展现的乐手上台、观众入场的画面,实际上已经是中场休息即将结束、下半场演出即将开始的时刻,这时,独奏家Olga和乐团已经完成了对《埃尔加大提琴协奏曲》的演出。这可能是使得TAR崩溃的第一个点:Olga是她的猎物,也是她一手提携的晚辈,但此时猎物不仅没有上套,反而借着自己创造的机会站在台上接受鲜花与掌声;而TAR自己,曾经的上位者,如今却只能独自一人躲在乐团后台的卫生间里发抖。这种权力的倒置使得她妒恨交加,情绪濒临失控。
而使得她彻底失去理智的,则是亲眼看着Eliot站上本该属于自己的指挥台。TAR从前就对平庸的Eliot不屑一顾,认为他不配与自己交流真正的艺术心得(两人共进午餐那次,她像逗弄玩具一样搪塞苦苦哀求、想看一眼她的总谱的Eliot),后面更是直接和他撕破了脸(“爬上指挥台”),但此时权力关系再次倒置。TAR的崩溃,并不仅仅来自于权力的旁落,而更来自于心血被他人轻而易举摘走的愤懑。——指挥对于一部作品的缔造,只有一小部分依赖临场发挥,而绝大部分都来自于漫长的排练过程。在排练中,指挥不停地按照自己的理解纠正乐手的演奏,在一遍一遍的重复中塑造音乐的细节。一部排练完备的作品,即使演出当天指挥家本人不在场,乐团自动驾驶,也能演出七八分。不必说,TAR为《第五交响曲》付出的心血有多少。单看她对于第一乐章开头那几个小时的挑剔,就知道她对这部作品精雕细琢的程度;那些Eliot做梦都想偷看的总谱上的标记,现在就在台上,由她的乐团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再现出来。Eliot没费吹灰之力,就窃取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Bravo”、欢呼、掌声、专辑的冠名权……无法容忍、无法清醒面对这一切的TAR只能崩溃。
TAR最终来到东南亚,指挥着一支学生乐团演奏电子游戏配乐。看到有影评认为这是对全片的升华,是TAR在幼时家中找回初心后重新出发,让音乐愉悦更多人的选择。个人很难同意这样的观点。对音乐的喜好固然是主观的,但音乐也有客观的评价标准。很难想象会有一个职业音乐家认为电子游戏配乐比马勒的交响曲要伟大和复杂,甚至就连普通的古典音乐爱好者也不会同意这样的观点。谁会愿意主动告别马勒呢?
因此对我来说,结尾更像是一个对于TAR的惩罚。曾经统治柏林爱乐的她,此刻在地球另一端的一座逼仄的小音乐厅里,在一群奇装异服的观众面前,指挥着一群稚气未脱的孩子,演奏着新潮的、光怪陆离的的配乐——注意是配乐——音乐在这场音乐会中,甚至都不再是主角,甚至不比投影屏上放映的动画更能吸引这些游戏爱好者们的目光。没有人会在意指挥对音乐的处理和表达,没有人会将TAR当作这场音乐会的主人。在古典乐之外,人们不再对指挥心存敬畏,不再关注指挥的作用,他们只是在音乐的助推中狂欢。TAR终于跌落神坛。
二刷之后,觉得此片实在是很值得写一篇长评。我很喜欢的一位评论家说过,评论应该出于对杰作的回报之情。这部电影很严肃,并且说不定是近三年来我们能够看到的电影里最严肃的一部,所以让我们回报以严肃吧。
莉迪亚·塔尔,古典音乐界的巨星,离成为恒星只有一步之遥的天才,轻易跨越流行与古典、理论与艺术的界限,对身份政治不屑一顾,认为这些和“伟大”毫无关联,但她对热衷于此的年轻人的态度可以说得上是宽容。追捧她的人太多,真心假意都有,而莉迪亚的眼里心里似乎只有神圣的音乐殿堂,对众人的毁誉不置一词。她敬重指挥这个行当,无论是指挥柏林爱乐还是东南亚无名小城里的学生乐团,她都竭尽全力、严阵以待,当她的激情在台上尽兴挥洒的时候,没有人能把自己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除此之外,她还是一位爱孩子的监护人,尽管陪伴养女的时间不多,但却是对方最为信任依赖的人。
莉迪亚·塔尔,全球顶尖乐团里的大独裁者,曾在有伴侣的情况下,疑似与女学生发展过不正当关系,又与之决裂,且曾对众多乐团表示此女精神不稳定,不适合担任指挥,毁人前程。此后女学生绝望自杀,塔尔陷入不为人知的内疚恐慌之中。尽管有此种前情,塔尔还是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乐团新来的年轻大提琴手,并利用自己的手腕为她铺平了通往柏林爱乐乐团助理指挥的道路,挤走了多年兢兢业业的老人塞巴斯蒂安,乐团其他成员敢怒不敢言。塔尔还是一位相当恶毒的上司,她的助理一直尽心处理她的一切生活琐事,为她保守有关自杀女生的秘密。她鼓励助理去尝试指挥,又开出“助理指挥候选人”的空头支票笼络她,让后者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继续工作,最后一无所得,终于辞职。塔尔听到辞职消息之后的第一反应是:“她就是个两面派小**”。她的谎话和控制欲把自己搞得众叛亲离,最后她亲手毁掉了自己的事业:冲上指挥台殴打一个她向来看不起的同行。
认为其中只有一个塔尔是真的,而另一个塔尔是污蔑\洗白的结果,抱着这样的态度,观众自然能够远离不安和困惑,获得更为轻松的观影体验,于是一切也就与自己的生活无关了。但是,影片制作者向观众索求的,是成年人强健的脑筋,它要能够承受那些与自己的臆想不符合的真实,能够思考这种差异意味着什么,并且勇于去承认,比起广阔而复杂的生活,自己的观点是相当简陋的,无论它有怎样前卫时尚的理论为之背书。
性别理论、后殖民理论重要吗?重要的,可是它们不能处理自身框架之外的问题。巴赫的B小调、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这些理论解释不了它们的伟大,也解释不了塔尔对杰作纯粹而激烈的爱意,她的人生经历这样大的变故,但它没有变……何等坚韧不拔的爱!这绝不同于中产对艺术品优雅的玩赏态度,塔尔在这一意义上区别于所有保守庸俗的刻板中产。是的,有不少学生嘲笑塔尔那种陶醉姿态过于做作,解构一切、嘲弄一切的方式会让年轻人显得老成犀利,可是,然后呢?从未被杰作打动、征服和改变过的人生,多可悲啊。
说回塔尔。电影一开场,就是匿名的直播镜头对准沉睡的塔尔,类似的场面在电影里出现了三次,前两次塔尔都显得对它毫无防备,第三次,塔尔发现了,有那么片刻她显得无所适从,随后继续讲课。躲在镜头后面的人对她的生活细节津津乐道,谈论中又是不屑又是艳羡。塔尔从自己声名的顶端往下坠落,一路上,没有一个人试图接住她,正如在她滥用自己权力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提醒她“你这样是不对的”。更多的人在吸她的血。伴侣莎伦指责塔尔,在女儿之外,她和其他所有人的关系都是相互利用。这话对又不对,应当说,除了女儿之外,她其他的人际关系里都有利用的成分,但哪里全是如此呢。她对退休老师隐秘的关怀是假的吗?她对年轻的大提奥尔加的赞赏是假的吗?塔尔这个活人,怎么可能一丝真情都没有呢?
你看导演的镜头多冷峻:他给我们看塔尔这头狮子如何残忍地撕碎比她孱弱的猎物,又给我们看她怎样被不动声色地、礼貌地请出中产精英的生活圈。在这之前,不也是同样的一群人在追捧她的成就吗?没有人对她讲一句重话。身边所有人都在说“是的,我当然相信你”“我们会尽一切努力来还你清白”“这场闹剧一定会结束的”,可是你知道她已经在一寸寸地、不可挽回地滑下去。狮子残忍,而群狼卑劣。
但是,塔尔就是塔尔啊。她像那条从电影游进了河流的鳄鱼,她活下来了,而且会一直活下去,在世界不知名的角落里,一次又一次地举起指挥棒,在上场前紧张地深呼吸,无论台下坐着的是谁。这里头有一种感人至深的肃穆,这是和性别、民族、阶级无关的,人的尊严。在这种时候,人比起神明也并不逊色。
TÁR (A-) 首先,豆瓣的介绍写的是错的,这不是一部音乐人传记片,人物是虚构的,而且探讨的并非成就与拼搏,而是 Cancel文化,关于一个有名气、备受崇拜的名人是如何因为滥用职权和不当言行而陨落的。
类似因此跌下神坛的真实名人在这几年很多,大部分是男的,但也有女性。本片则是从一个女性角色的视角出发,让人们了解,这类事儿不是只发生在男人身上。滥用职权以及过度自我而导致名誉尽毁其实与性别无关,任何一个有名气、有权力的人都可能会面对。
#凯特·布兰切特# 今年应该会以本片再次冲刺奥斯卡,虽然我觉得这次表演其实没有超越她获过奥斯卡的《#蓝色茉莉#》,但这部中的角色其实更适合她,攻气十足,一个boss气质的女同,每次穿上西装都好帅气。只是作为一个女同,Tar对有才华年轻女孩的偏好也为她惹来了麻烦。你完全可以把这个角色换成一个男的,故事也成立,但用女性来塑造正是希望告诉观众,其实这类事并没有性别的区分,只看人们在名利和权势面前,是否能把控自己。
一方面Tar作为杰出女指挥家,是无数女性崇拜的对象,是女性的荣耀;但另一方面,她成名后对人的言行变得很冷酷、傲慢,甚至粗鲁,且当她手中拥有很多权力时,没有能公平地使用,最终导致她在别人眼中的形象坍塌。
这与我们之前看到的一些影艺学院女学生被男教师性侵的事件类似,不管是男是女,当权力在手时,都可能有不公平的现象出现。Tar其实所代表的就是所有获得了荣誉、尊敬的成功人士,但随之而来的权力让他们高高在上,忘记了原本帮助他们成功的朋友和家人,更多陷入了自我陶醉中。
影片其实节奏不太好,前面半部真的很缓慢,甚至没太剪辑,经常出现很长时间的对谈段落,最开始的30分钟真的有点容易让人放弃。比如有一段采访估计占了15分钟,简直忘记自己在看电影,还以为在看访谈节目。后面剪辑有时也很突兀,特别体现在声响上,有时音乐戛然而止,有时突然从安静变吵闹,光线也常常突然从黑暗变得刺眼,似乎这样做特别是防止观众打瞌睡 。但如果忍了下来没中断,看到后面还是会对这个故事很有感触的。特别是那种迅速跌落神坛后生活的强烈对比,令人叹息。
这个人的经历有点类似Ellen , Woody Allen,Kevin Spacey, Bryan Singer以及Amber Heards. 这些明星都是属于曾经红过,但后来因为一些行为而遭到唾弃,但没有坐牢,只是个人的事业受到了严重影响。而这些人早在10年、20年前都不太可能会被Cancel, 而如今的时代,人们不再包容这些行为,特别是女性的觉醒让很多有权势者被揭发。然而与此同时,本片似乎在说,作为女性,当你获得了同样的权势和荣誉,真的就可以比那些男性做得好吗?这一切真的与性别有关吗?
咱就说#cate blanchett# 本人,也是杰出女星,但这些年都待人谦逊,个人口碑就非常好。Power and Fame虽然可以改变一个人,但主要还是看为人,是否能不在其中迷失自我。鉴于本片谈到的内容很符合目前美国娱乐界的文化特色,还是很有希望在颁奖季获得青睐的。
实话实说,观影体验一般,电影本身真的亮点甚微。那些为了大魔王的表演都快高潮的“短评”,看得让人哭笑不得。难道没有人觉得这样的角色本身就是Cate可以演好的吗?就是这种散发男人范儿的女人…而且这算女权吗?
终风且暴,中心是悼。她像暴君一样统治自己的工作和私生活,却活该被各式各样的噪音困扰。导演选择把性掠食者设定为女性非常高明,设定为喜欢女性的女性更是捏住了性别政治的七寸。权力上位者在哪里都能构建自己的殖民地,而这与性别性向没有任何关系。看完最大感想:艺术家果然都是碧池!
凯特整个人会发光,讲德语和指挥和弹琴都有模有样。//大量音乐相关专有名词,首映场没英语字幕,还有德语part,看得我叫一个吭哧憋堵。但抛开这所有不谈,还是可以感受到主创的不成熟之处,很多跳接没有头绪,很多该出效果的搞笑的点没有到位,很像闲笔。借了人物色彩厚度的光,又有大魔王演技加成,实在不应是现在的完成度。
这是一部看起来比较“费劲”的电影,女主的表演真是“出神入化”,值得获奖与夸赞,但是编导虚构的这位女强人在事业与道德之间的极端反差,以及许多不讲清来因去脉之非常规叙述,着实让人看得辛苦。在当今Me Too 运动席卷全球潮流中,反其道而行之,虚构出这么一位“大女子主义”劣迹者之悲剧,让我竟然联想到国内那个被判13年的劣迹艺人,职业和道德能够完全隔开吗?
俄国女孩就是那个小助理分享直播的人,俄国女孩进到乐团也是事先设计好的,是塔尔再次看到绿色高跟鞋后修改了评分,她才进入了乐团。那段恶意剪辑塔尔的视频是小助理拍的,教学课的段落里有一个全景镜头能看到小助理在后排举着手机拍摄,所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小助理去还钥匙时表现出的脆弱也是对塔尔的试探,在得知克里斯塔的死讯后塔尔的冷漠让小助理终于死了心,开启了报复…故事换个角度讲,这不就燃起来了,妥妥受气包逆袭反杀渣女的爽文情节啊~其实故事主题在那场教学课上就已经点明了,评价一个艺术家的艺术造诣到底要不要关联他(她)的道德水准、个人魅力、宗教、种族……?那些曾经塔尔觉得不该成为评判标准的标准,恰恰剥夺了她“大师”的头衔。
色调冷静,交响乐的魅力,凯特好帅!这辈子能和凯特一起看电影也是无憾了。
会穿西服的女人 帅起来 直男自愧不如
看的首映没有英文字幕 所以看的不太明白。但是!凯特在现场陪我一起看的!!!我必须打五星!!
#venezia79 全场观众鼓掌鼓到手肿(不是)结果从头到尾话筒都没有递给到导演和凯特本人。Tár 这个角色,为凯特而写,也只有她能驾驭。电影用拍摄精英男性的镜头语言描绘一个处在权力金字塔尖的同性恋指挥家,讲述她如何滥用职权,又如何跌落神坛。部分德语台词有翻译问题,不过结局仍让人觉得是神来之笔。
“男人也是一种处境”
凯特大魔王即将推出个人原声大碟«apartment for sale»
这不是女性电影,是男权社会语境下的toxic alpha male调转了个性别,几乎没有描述任何作为女性的困境,连肢体语言和猎艳模式都是男性化了的。拍得不差,后半段有些出彩的片段。但整体结构失衡,前一个小时絮絮叨叨我真的要睡着了,梦回GRE听力。
#venezia79 3.5 非常好同时也非常精英的题材和主题,处处透着不成熟的笨拙,又在你宽容心耗尽时灵光一现表明这其实还是一个可以鼓励的nice try。虽然大女主,但这不是女性主义电影,更多是借助同性对艺术与道德、艺术家的评价标准的讨论,迂回曲折的叙述了很久后结尾终于直截了当的说出观点,最后一场戏的设计畅快人心。从影像风格和语言组织来看,导演有精英主义嫌疑,不过我也不介意适当的抨击一下愚昧大众。凯特大魔王近些年愈发Gary Oldman,部部飙戏,不同的是,她的表演总是一半角色一半凯特,同质化严重,也许这不是她的问题,而是我们对强势的女人依然持有刻板印象。本片最喜欢的表演是开场访谈,最糟糕的是指挥戏,不过舞台上那惊世一摔真的帅气!
一身黑色套装,措辞引经据典,永远不苟言笑,在乐团和社交圈中享有绝对的话语权,人人见了都要尊称一声“Maestro”,塔尔看上去似乎无懈可击,她也以控制欲和洁癖精确地建构起与他人相处的边界。然而,随着一个学小提琴的年轻女孩进入乐团,表面的“完美”逐渐垮塌,社交媒体的攻击和家人的误解更是让她身心俱疲。遗憾的是,剧本在叙事节奏略为失衡,在刻画塔尔对于音乐的执念、她个人的感情生活以及由她的强势带来的问题上缺乏更为清晰的交代。凯特·布兰切特依旧演活了这个角色身上的偏执,熟练在英语与德语间切换,在指挥乐团时的肢体表现相当专业。细腻的声音设计也是叙事的一大利器,不仅精准地还原了一个音乐家的耳朵中的世界和对各类声音的感知,剧院彩排与演奏似乎令观众真正置身现场。
“可以说是literally的女拳”。来之前被人宣传说女王这次雄起了!结果一看,其实是父权的故事发生在Heroin身上而已。其实说到底还是权力的压迫。 #威尼斯记
可见女性为主,女性题材,取得成就的女性的故事在银幕上呈现的太少太少了,才会满篇都是“这就是性转的,男版的布拉布拉故事”浅显不自知还傲视群雄雌~如果简单的说是性转女强人故事则抹杀很多女性视角和属于女性心理变化的体验。塔尔典型的在男权势力下成长起来的女强,造成她这样男性化不自知甚至站队回到原有对立面也是这个大环境最后熏陶导致的。可见有毒的环境中会侵蚀每一个有空隙的心灵。这不仅是环境中的某个性别个人所能抵抗的,而是要改变环境,不然就是反复的不分性别的故事发生!女性还是要不停地占据权利中心创作女性故事,逃离有毒环境再努力改变吧
性别在此是非常值得玩味的 看似是讽刺身份政治 其实是对男性社会所能引导人所展现出人性阴暗面的极大挑衅 为什么Lydia是一个hyper masculine的女性?为什么她在开头的采访否认性别玻璃天花板的存在?为什么她能在男性霸权的行业做到巅峰?我觉得这些问题无不和她内化了顺性别异性恋男性霸权中心的种种糟粕并且主动附和这种恶有关?如果女人没有主体性 那她是否能坐到权力最高位?我想到历史上很多著名的女性人物 非常值得思考 女人的成功是否只有穿的像男人做的像男人想的像男人才能获得成功呢?非常有趣
说什么女性站在权力顶端也和男人一样是sex predator的那些人可省省吧。不觉得透过这一部电影这一个人物就下结论,样本代表性严重不足?我倒真希望Tar说的女性conductor没有天花板是真的,倒真希望能真的有这么个横跨古典与流行,音乐水平极高又会玩弄政治的女性conductor出现。别假设什么女性上位了之后会有多为非作歹了好么,不如你先看看现实里有几个女性真的这么上位了?
凯特演老白男越来越纯熟了
如果主角是个直男能看吐 这种似乎要探讨性别但本质上还是一个权利关系处于上位者的精英视角的剧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又被预告骗了 以为是个关于音乐与肢体的高概念心理惊悚 采访那段谈到音乐与时间 一度欣喜 冷静的置景服装调色和交响乐 上层阶级的一切干净锃亮的让人害怕 和酒精计划一样看得我难受 不是看他们难受 而是看这种电影的诞生难受虽然极美但是 极简清水混凝土房间里真的可以弹钢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