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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妮诺契卡

    爱情片美国1939

    主演:葛丽泰·嘉宝  茂文·道格拉斯  艾娜·克莱尔  贝拉·卢戈西  西戈·鲁曼  

    导演:恩斯特·刘别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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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2023-09-01 14:06

    详细剧情

      嘉宝在本片中扮演一名苏俄女干部,奉派前往巴黎调查三名手下出售一批沙皇时代珠宝的工作进度。这三名手下俨然已经被资本主义所腐蚀。不料她自己置身在自由浪漫的花都之后也不禁思想解冻,并且跟当地的中年美国男子发生了难分难解的爱情。而这名男子正是珠宝的前主人派来的阻止他们工作的……

     长篇影评

     1 ) FIFF9丨DAY8《妮诺契卡》:政治意味浓厚的爱情喜剧

    第9届#法罗岛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第8个放映日为大家带来《妮诺契卡》,下面为大家带来前线美艳间谍的思想解冻的评价了!

    灰色的你:

    slay,爱情片的外表,政治片的实质,本身趣味性又十足。

    果树:

    戏眼都在嘉宝身上,我原来也以为她会是唯一加分点,然而看下来只觉得僵硬无趣。

    kc512:

    把意识形态赤祼祼拿出来讽刺,幸好后段爱情喜剧类型元素为主,才不做成成为宣传电影的尴尬。

    我们敏熙:

    知道大致剧情时我很关心女主在国家和爱情之间的选择,没想到最后会这样草草收尾。“嘉宝笑了”当然是个极大的噱头,嘉宝那段真不知是说演得好还是演得差好。

    法罗岛岛主:

    Ernst Lubitsch和Billy Wilder两位喜剧大师合作创造出的Groucho Marx式刻薄幽默的电影,政治讽刺梗处理的很高级。“他长得像我们的同志。”“嗨,希特勒。”资本主义社会的艺术家们mean起共产主义来不留余地。

    我略知她一二:

    微笑而不失尴尬的爱情喜剧,人物和剧情的反差甚至有点不浪漫。对嘉宝来说还是难度很大吧,毕竟让她在镜头里强颜欢笑我看着都替她累,但是前后割裂式的人物情感竟然被冷淡的气质融为一体,这种天生把角色自己的演员实在是百年难得。相比之下男主角虽然俊潇洒,但还是像一个花瓶一样做了陪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子夜无人:

    刻板印象下的妙趣横生,可能是因为维持了一种在两边的意识形态上各打五十大板的微妙平衡,一些讽刺明明很极端但让人觉得可爱而无恶意。如果享受本身就是一种腐蚀,那么信仰迟早要变成洪水过后被白蚁侵食的建筑,日积月累逐渐落空;如果幽默感本身就是一种背叛,那么冷酷还是无法维持爱情的底色,它终究应该是放声大笑的模样才对。但一切的表达还是太止于喜剧了,浅浅掀起的一层,简单得就像铺在草地上野餐的席子。

    #FIFF9#DAY8的主竞赛场刊评分稍后会为大家释出,请大家拭目以待了。

     2 ) 价值观小于爱情

    确实,本片虽好,但瑕疵明显。
    一是嘉宝在饭馆大笑的镜头,的确做作且丑陋,而且持续过长。再之是那顶该死的据说是嘉宝笨人设计的帽子,简直丑得要死。
    再之是嘉宝华衣在咖啡馆的一场,有点过长而且牵扯,弱化了效果。最后的不足就是结尾的处理,其实满可以在巴黎就将结局漂亮的搞定,回去莫斯科再回来,设计上啰嗦而无巧妙不分,设若将片子控制在90分钟以内,流畅姓就会好很多,而结尾的啰嗦以及对意识形态的过度揶揄,则与片子主旨有一定的脱离与不必要。
    最迷人的还是前半部分扮酷的嘉宝,到位贴切。以及比利怀尔德的台词,很多地方都智慧。

     3 ) 嘉宝笑了…………

    本片片名的产生可谓破费周折。1939年5月,暂定名为“We Want to Be Alone”,影片投拍前,又改为“Give Us This Day”。可纽约的高层没人喜欢。而替代名称“A Kiss from Moscow”也被公司的宣传主管所否定。他的建议是“Intrigue in Paris”。还远不止这些,候选有有长长一列,"This Time for Keeps","The Love Axis","Time Out for Love","A Kiss for the Commissar","A Foreign Affair", and "A kiss in the Dark"……最终,还是Loew公司的老板,祖籍俄国的Nicholas Schenck拍板定案。他指令摄制组,就叫“Ninotchka”。

    当年美国媒体对在此片上映时的最醒目的宣传语是“嘉宝笑了”。也许仅作为一个宣传语无可厚非,但是作为一种观影的审美导向,它却是不及格的。因为此片中唯一场在餐馆的开怀大笑,恰恰是嘉宝表演最不好的时候。那近乎于一种没有根由的不自然的笑。而真正造就了这部影片影响的表演,是她在其他大部分场景中所表现的恰到好处的冷和酷!尼古拉斯秉持了他在以前刘别谦电影中的一贯风格。塑造了一位无所事事,生性浪漫,最终却为爱放可以弃政治阶级立场的法国贵族公子哥里奥。表演相当到位。但是评论家对于此人的评价始终不高,通常的说法是,魅力不够。的确,他可能是不如詹姆斯斯图尔特或者加里格兰特那样光芒四射,但是谁有敢否认,也许正是他的的不温不火恰到好处,才是刘别谦青睐他的原因呢?

    公平的说,影片应该有5位主角。另外三个人是俄国特使。一开场他们仨人就带给观众喜剧小段:在酒店与大堂主管对话,当对方不断出于客套说“I'm afraid”时,他们马上接到“你害怕,真奇怪,你为什么总说害怕?”接下来导演开始以他的“触觉”集中的表现了三位俄国特使们如何掉入里奥有意设计的局中。酒店里,镜头始终处在他们房间门外,先是两位侍者端着两盘美味佳肴推门进入房间。镜头没有跟进,门后传来三人的兴奋的笑声。接着一位十分漂亮的年轻卖烟女郎,走过大厅,也推门进入。镜头还是没有跟进,但门后传来的笑声加大。片刻,侍者推门出来,接着女孩也匆匆推门小跑出来,形色略显紧张。什么意思?不太清楚。镜头跟着她跑下楼梯。在切换一个端酒侍者进房间的镜头后,再次转向楼梯,这时不是一个,而是三个同样装束的漂亮卖烟女孩,兴冲冲的小跑上楼来,直奔那扇门。进门后,屋内不再是仅仅是笑声而是欢呼!……门的阻断使得女孩出门时带有了悬念,观众会跟进思维里面发生了什么。而紧接着三个女孩同时上楼来。我们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一个简单美人计,被刘别谦的触觉表现的如此生动有趣(在后面的接尼洛契卡的回酒店场景中,三位卖烟女郎再次兴冲冲上门,与冷酷的女领导不期而遇。她瞅了瞅那尴尬的三位,冷冷说道:同志们,你们的烟抽的可真不是少呀!注意她原文说的是"you must have been somking a lot"而不是"somking a deal"。一个含蓄的英语语境的幽默)。接下来镜头直接表现花天酒地后的满屋狼藉。三人此时已经彻底信任了尼古拉斯,对他言听计从。最后,镜头一转,衣帽架上三个破旧俄式毡帽,背景音乐迟缓悲凉,一个溶接镜头,架子上的帽子就变成了时尚高级的法式礼帽,同时背景音乐过渡到明快喜悦。至此,三个俄国无产阶级革命战士被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所腐化的幸福过程,结束了。

    由于他们未能尽职使国家利益遭受损失,尼洛契卡才被上级派到了巴黎接管后续事宜。三位俄国特使心中忐忑地到火车站接站。由于不知道新领导的相貌和性别,只好凭感觉猜测。他们发现一位衣着表情庄重的高大男士,一致认为此人就是新来的领导,刚要兴奋地追上去。突然那人对着真正来接他的人行礼“嗨,希特勒!”……纳粹和布尔什维克在某种程度上没有区别的。编导的讽刺真是够辛辣也够黑色。而尼洛契卡到达巴黎后,对于西方底层劳动人民的关心爱护,显然没有获得对方的阶级认同感。当她对行李搬运工撑腰说“这是阶级歧视时”,对方马上回应“那要看小费给的多少了!”而与属于被压迫阶级的里奥的男管家的亲切握手,换来的更是对方严肃地提醒自己的主人不要被马克思主义所毒害。管家的阶级立场的被彻底颠覆所产生的喜剧效果非常强烈!此外,编导们也借尼洛契卡同小餐馆老板的对话,尖锐的指出了苏俄体制所存在问题(至少是他们认为的):
     
    老板:夫人,可以上汤了吗?鱼汤,我还建议您尝尝蘑菇
    尼洛:来点简单的就行。我不关心食物问题。
    老板:不关心食物问题?那您关心什么?
    尼洛:劳苦大众的前途!
    老板:可那也是个食物的问题呀!

    虽然影片中存在太多处具有强烈的意识形态情节,但是个人感觉,刘别谦并不想要刻意的讽刺或者丑化布尔什维克。至少不是影片所表现的重点。导演更需要的是借助这两种有着巨大差异文明的碰撞,来产生他所需要喜剧能量。因为,单纯的依靠嘉宝的冷艳和道格拉斯的火热的反差所产生的热量,很显然不足以维系这部长达110分钟的影片的喜剧温度。在影片结尾的那个镜头中,其中一个俄国佬挂着牌子,抗议餐厅私有化后其他两位“同志”对他歧视和不公。这似乎也表明了,刘别谦在有意通过对资本主义剥削本质的揭露,达到某种程度的政治立场上的平衡,从而让观众更能关注电影和喜剧本身。

    当故事进程被男女主人公的浪漫爱情所主导之后,比利怀特的台词魅力愈加闪光。不过,刘别谦仍然能够抓紧恰当时机巧妙地展示其的独树一帜的视觉风格。尼洛契卡与里奥在马路隔离带上第一次相遇。寒暄后,她拿出地图让对方指路,里奥瞅准机会以指路为由“骗”得对方的手指。当里奥拿着她的手指找“我们现在在哪”时,镜头没有保留在地图特写状态,而是切到正对两人的中景。持续几秒后,尼洛契卡慢慢抬起头,眉毛微挑,不屑且略带讽刺说:“我感兴趣的是两点之间的最短距离!”在这里,刘别谦再一次运用了“省略”。地图则起到了他所钟爱的门的作用。由于它的遮挡,观众看不到里奥怎么做的,但却完全可以通过尼洛契卡此时的表情和幽默含蓄的台词去想像到他是为了多摸摸女人的手,故意绕来绕去找不到目标。极为简单的一场戏,镜头、台词和演员表演配合的相当完美。令人拍案叫绝!

    尼洛契卡的帽子应该算是一处败笔。其实,她的第一顶鸭舌帽不错,配上嘉宝的冷艳无表情的脸,相当的酷。替代的帽子应该更好看才行。而在服装之都的巴黎,要找出一顶样式别致且精巧的更好看的帽子也不该是难事。可结果,包括我在内的很多观众对于她换上那顶烟囱式女式高帽很不认同。夸张一点说,它简直就是滑稽可笑。好在发生在里奥公寓的两人的缠绵爱情戏要脱帽进行,不然真是倒了不少胃口!据说帽子还是嘉宝本人设计的。看来,一旦刘别谦的独裁铁腕在美学细节把握上有所松动,就会导致意想不到的错误发生。

    然而,快乐的故事却伴随着一段悲伤往事。1939年9月,即本片上映2个月,刘别谦的妻子和女儿从伦敦乘船返家途中,遭到德国潜艇的鱼雷攻击。当时大人们正在甲板上开宴会,而孩子们基本都在下面的船舱中。由于被击中后的船体下沉过快,所有在甲板上乘客被命令不得到下面的船舱去。于是,他的女儿,妮可拉·刘别谦,不幸与船一起沉入了大海。噩耗传来,刘别谦在他女儿照片前,长时间的默默伫立。

     4 ) 《妮诺契卡》电影剧本

    《妮诺契卡》电影剧本

    文/〔美国〕C·布拉凯特、B·怀尔德、W·赖施

    译/蔡小松

    本片的故事发生在那个美好的年代里。那时,“西列那”(注:这个词有两个含义:汽笛和冷美人)的意思是黑皮肤的美人,而不是空袭警报……那时,巴黎人关上灯并不是因为害怕炸弹!

    淡入——一眼就可以认出的城市风光:四月的巴黎。

    “克拉伦斯”饭店豪华的大厅,旋转门从外面转动。有人走进来,他显然不是本地的。这是俄国商会会员布尔亚诺夫同志。在巴黎这暖和的季节里他仍然一副俄罗斯式的装束:镶着皮领的大衣,皮帽子,过冬的皮鞋。

    他四下打量,被大厅的气派震惊了。门房迎上前,他为这种奇怪的打扮所感到的展惊丝毫不亚于来访者。

    门房(恭敬地):能为您做些什么,先生?

    布尔亚诺夫:没什么,没什么。

    他匆匆忙忙地推门离开。门房站直了身子。这时又从街上进来一个俄国人。他也是那身打扮,也是东张西望。这是伊拉诺夫同志。

    门房(好奇地向他走来):请您吩咐,先生。

    伊拉诺夫:我就看一看。

    他也溜走了。门房重新回到原地,但这时转门送进来第三位来访者,他的装束与前两个人如出一辙。这是科帕尔斯基。他脚下不停,一边看着大厅,一边跟着转门出去了。

    一辆出租车停在人行道边上。布尔亚诺夫和伊拉诺夫站在车旁,脚边放着一只大皮箱。科帕尔斯基走过来。

    科帕尔斯基:同志们,怎么昧着良心说话?这家饭店简直太棒了。

    伊拉诺夫:说实话,我们俄国有没有这种地方?

    三个人异口同声:没有!没有!没有!

    伊拉诺夫:你们想像一下,这家饭店里的床是什么样子?

    科帕尔斯基:别人对我说,只要你按一次铃,就会进来一个服务生。按两下——进来的是餐厅服务员。你们知道吗,要是按三下会出现什么结果?一个女招待!一个法国女人!

    伊拉诺夫(两眼发亮):同志们,如果我们按上九次铃的话……快走吧!

    三个俄国人走进“克拉伦斯”饭店大厅。其中两人抬着一只孤零零的箱子,另一个人走到门房身边。

    科帕尔斯基:您是门房?

    门房(疑惑地望着他们):正是。

    科帕尔斯基:请允许我向您介绍俄国商会会员,伊拉诺夫同志。

    门房矜持地鞠了一躬。

    伊拉诺夫:这是科帕尔斯基同志。

    布尔亚诺夫:我是布尔亚诺夫同志。可否问一问,你们这里的房钱是多少?

    门房(只想尽快摆脱这三个人):先生们,我恐怕我们的房价非常贵。

    布尔亚诺夫:您害怕?您有什么可怕的?

    另外两个人赞同地点点头。

    门房(看看他们的箱子):愿为您效劳。您还有其他行李吗?

    伊拉诺夫:有,有。你们能不能找一个保险柜,放这个箱子?

    门房:我怕保管室里没有这么大的保险箱。

    伊拉诺夫:这就更好了。

    门房:但我怕,先生们……

    布尔亚诺夫:他老是怕这怕那的!

    伊拉诺夫和科帕尔斯基点点头。

    门房(发起火来):我只不过想解释清楚。房间当然无可挑剔——但不知是否称你们的心……要知道这可是皇室套房。

    布尔亚诺夫:皇室套房?!等一等。

    三个俄国人走到旁边,商量起来,脑门几乎贴在一起。

    布尔亚诺夫(压低嗓门):同志们,我警告在先!要是莫斯科知道咱们住进皇室套房,可吃不了兜着走!

    伊拉诺夫(很想住得舒舒服服):那我们就说,我们要套间全是为了保险柜。这个理由完全可信!我们说,再没有其他保险柜了。

    伙伴们高兴地同意了。

    布尔亚诺夫和科帕尔斯基:聪明!太聪明了!

    布尔亚诺夫(突然又产生了疑虑):可没有人不让我们把东西分成三四份,放进保管室呀?这样自己就可以要小一点儿的房间了。怎么,这主意不好吗?

    看来,这美好生活的梦想即将成为泡影。伊拉诺夫解了围。

    伊拉诺夫:主意是不错,但谁知道,我们曾经想到这一点了呢?

    布尔亚诺夫和科帕尔斯基(高兴地):对!不错!

    布尔亚诺夫(转向门房):我们就要皇室套房。

    门房领他们向电梯走去。两个俄国人拖着箱子。

    皇室套房。俄国人打开大保险柜的柜门,把箱子塞进去。然后科帕尔斯基走到电话机旁。

    房间中央有一个侍者正在摆桌子,该吃早餐了。这是一个俄国侨民,前伯爵拉科宁。

    科帕尔斯基(对话筒):请给我接梅尔希耶先生……对,是珠宝商。

    拉科宁凝神细听。

    科帕尔斯基:我要和梅希耶先生本人谈话……梅希耶先生吗?您好。我是俄国商会的科帕尔斯基。是的,今天早上到的……谢谢。

    拉科宁一边摆桌子,一边饶有兴趣地听着谈话。

    科帕尔斯基:是的。全都在这儿。宝石项链也在。一共十四件首饰……什么?……不,梅希耶先生。女大公斯瓦娜的珠宝是十四件。您可以查一下……授权?当然了,我们有授权。委托书我们也带着。

    科帕尔斯基继续说着什么,而拉科宁却沿着楼梯飞奔而下,边跑边扣上大衣扣子。

    他跑上大街,叫了一辆出租车。

    拉科宁(对出租汽车司机):柳·德·沙龙街八号。

    沙龙街八号是一座有许多房间的巴黎式建筑。一个典型的巴黎花花公子列昂·达尔古伯爵走进大门。

    一个女仆打开女大公斯瓦娜的房门。

    女仆:早上好!伯爵!

    列昂(他像在自己家一样):早上好!

    女仆:殿下还没有更衣。

    列昂:这不奇怪。

    他走进卧室。斯瓦娜身穿睡袍坐在梳妆台前。

    斯瓦娜:你好,列昂。

    列昂(像老朋友那样漫不经心地亲了她一下):早上好,斯瓦娜!

    斯瓦娜:好?可怕的早晨,简直太可怕了!怎么也没法清醒过来。全身就像散了架一样……还有这明晃晃的光线!怎么才能弄灭它呢?你想想主意,列昂。我对我这张脸简直烦透了!最好能另换一张脸。要是你可以挑选的话,你会选个什么样的脸?……啊,算了吧。大概,一个人配长什么样儿,他就有张什么样的脸。

    在这段长长的话语里,列昂坐下来,点上一支烟看报纸,没怎么注意斯瓦娜的唠叨。

    列昂:和你谈话真有意思,斯瓦娜。你提出一大堆问题,却一个也不等别人回答。

    斯瓦娜:这很好,不是吗?……昨天你没过来。为什么?

    列昂:亲爱的,我去处理你的事情。

    斯瓦娜:有何成果?

    列昂(精神大振):请你忘掉赌博,忘掉赛马,忘掉股票吧!如今我们什么都不用操心了。你记得那只镶着钻石数字的白金小表吗?很快你就会把它送给我了。

    斯瓦娜(诙谐地):噢,列昂,你可真太客气了!

    亲了他一下。

    列昂:只要你一句话——我们就成富翁了。昨天我和吉佐一起吃午饭。

    斯瓦娜(疑惑地):和那个记者?

    列昂:你简直无法相信,多少有头有脸的人和吉佐一起吃午饭呀。

    斯瓦娜:这只能说明,人们是多么害怕舆论界。

    列昂:你听啊,斯瓦娜。我给吉佐先生出了一个主意——把你的回忆录刊登在《星期日报》上,题为《女大公斯瓦娜的生活和爱情》。

    斯瓦娜(抗议):噢,列昂……

    列昂:我的心肝,要是你肯翻一翻你的过去,我们就不用为将来发愁了。

    斯瓦娜:那我当初何必拒绝给贝特拉医生的牙膏做广告呢?只要我说一句,维萨维茨基吸尘器——是罗曼诺夫家族使用过的唯一的吸尘器,我就能挣到大把大把的钞票。可你却想把我的秘密添枝加叶,登在低级趣味的小报上!

    列昂:我非常理解你,不过凡事总得有个分寸。比如个人的自尊啦,体面啦……他们答应出任何价钱!他们的发行量有两百万份!

    斯瓦娜:想像一下:那两百万个小职员和售货员,只要花上一个苏,就可以对我的私生活评头论足。想想用我那精彩的自传包上的奶酪和小灌肠吧!我己经看见,在我的隐私上的一块大大的油渍。

    列昂(知道现在应该拨哪根弦):我只不过想劝劝你。不过你可不要意气用事……如果这是你的最后决定——请想想后果吧(他的样子好像要跳入深渊似的)。我不得不去找一份工作。

    这句话立竿见影。斯瓦娜站起身,走到列昂身边。

    斯瓦娜:我的小纤夫……别再吓唬我了,我不该这样。(拥抱他)你不是我的小纤夫吗?

    列昂:瞧你,斯瓦娜……

    斯瓦娜:不,你先说:你是我的小纤夫吗?

    列昂(只想摆脱她):是的,是的,我是你的小纤夫。

    斯瓦娜(回到梳妆台前):嗯……两百万读者……我可知道,他们想看的是什么。第一章:“金色笼子里的童年。迷人的小公主玩弄着的……胡子。”

    列昂(重新打起精神):或者这样……这是我想出来的。吉佐觉得这个开头第一流。(坐到她身旁)“……和鲜血。斯瓦娜冰上逃生。”

    斯瓦娜:最好添上两只猎狗,简直就是《汤姆叔叔的小屋》了。

    列昂(他又想起一个新主意):也许这样更好些……你说,你有没有遇到过布尔什维克份子?一次也没有?

    斯瓦娜(苦苦回想):布尔什维克……没有。没有遇到过。

    列昂:真遗憾。一下少了九千字。

    传来敲门声。

    斯瓦娜:请进。

    女仆(走进来):拉科宁伯爵求见女大公殿下。

    列昂:拉科宁伯爵?

    斯瓦娜:“克拉伦斯”饭店的服务生。你应该认识这个不幸的人。

    列昂:啊,是的。

    斯瓦娜(对女仆):请您告诉他,我只能在半个小时以后见他。

    女仆:伯爵请求您——尽量快一些。现在饭店正是午餐时间,他是在上第一道菜和第二道菜之间暂时离开的。

    女仆走出去。斯瓦娜也向客厅走去。这是个怡人的房间,奇迹般地洋溢着帝俄时代的风情。

    斯瓦娜(没有随手关上门):您好,我的朋友。

    拉科宁毕恭毕敬地迎候她,就像女大公从前在自己宫殿里时那样。

    拉科宁:殿下!请恕我冒昧来访,不过……

    斯瓦娜:出什么事儿啦?您被开除了?

    拉科宁:不是……殿下!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和您的钻石有关。

    斯瓦娜:我的钻石?

    拉科宁:我记得在举国爱戴的皇帝陛下生日那天,我有幸在冬宫旁边担任守卫。那天的一切历历在目:您向陛下行曲膝礼,您戴着一顶王冠和宝石项链。您的脸庞在钻石光芒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斯瓦娜(迷惑不解地):您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些?多少年前的事了!

    拉科宁:它们在这儿!您的钻石在这里,在巴黎!

    斯瓦娜:阿列克赛!您疯了吗?

    拉科宁:今天早晨有三个苏维埃的代表过来。我暗中听到他们和那个珠宝商梅希耶的谈话。殿下,他们打算卖掉钻石!

    列昂(出现在卧室门口):我有没有听错?是在谈什么钻石吗?

    斯瓦娜:拉科宁,老天保佑他,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走到电话旁,对话筒)巴尔扎克街27一6一9。(对列昂)我要给我的律师打电话。

    列昂兴致勃勃地凑上前来。

    拉科宁:请原谅,我得赶回去了。

    斯瓦娜:我太感激您了,我的朋友!有消息我会随时通知您的。

    拉科宁伯爵离开房间。

    斯瓦娜(对话筒):我是斯瓦娜女大公。我想找科尔尼昂先生……有要紧事,请催他一下……科尔尼昂先生吧?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我的钻石现在在巴黎!……有三只布尔什维克猪到这里想把它们卖掉……对,对……必须马上行动!请您给警察局打电话,把他们抓起来……好吧,那就禁止这桩交易。一定得做点儿什么!(听到对方的反对意见)不过这可是我的钻石!我的!无论如何,我也要把它们夺回来!

    列昂(和斯瓦娜同样激动):他怎么说?

    斯瓦娜:嘘一嘘!(对话筒)这会有什么问题?您到底是谁的律师——我的还是他们的?……好吧,我再跟您联系。

    她放下电话。对于这些法律上的微妙之处她很难于理解。

    列昂:他说什么?他说什么?

    斯瓦娜(心灰意冷地):看样子,希望不大。他说——机会是有,仅此而已。因为法国政府已经承认了苏维埃政权。他怀疑,法国人会为了我而挑起武装冲突。他会尽量打赢这场官司,但这需要钱,钱,钱……这些律师就认得钱!

    列昂(拥抱她):亲爱的,别激动。你要律师干什么?你还有你的小纤夫哪。

    斯瓦娜望着他,眼前重新燃起希望之光。

    化入:放在皇室套房桌子上的钻石。

    珠宝商梅希耶眼睛上套着一只放大镜,挑剔地鉴别钻石。三个俄国人围成半圆站在旁边。梅希耶是个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绅士,但做起生意来却见缝必钻。

    梅希耶(抬起头):非常好。美轮美奂——这是毋庸置疑的。不过你们的价格不现实。我出的价格是最高价!

    科帕尔斯基:可是,梅希耶先生……

    梅希耶(置之不理):先生们,我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我来谈这笔交易完全是出于我个人的威望,吃亏的肯定是我。

    伊拉诺夫把布尔亚诺夫拉到一旁,凑到他耳边。

    伊拉诺夫(低声地):资本家的鬼把戏!他们总是嚷嚷亏本,实际上大把大把地搂钱。

    电话响了。

    布尔亚诺夫(拿起话筒):喂……对,我们是布尔亚诺夫,伊拉诺夫和科帕尔斯基……谁?达尔古伯爵?……不,不,大概搞错了。我们现在很忙。

    梅希耶:我奉劝各位一句,不会有人比我们公司出的价钱更高。不管怎么样,现在的经济形势就是如此。

    科帕尔斯基:我们可以再等一等。

    伊拉诺夫(端起架子来):难道我们像穷困潦倒的人吗?

    梅希耶:像。先生们,牌就摆在桌面上。就在最近几天,俄国代表准备在纽约出卖十五幅伦勃朗的油画;而伦敦的商务代表团已经把巴库的油田抵押出去了。你们需要钱,要得很急!可我并不想乘人之危,我给你们报了个好价钱。

    科帕尔斯基:等一等(三个俄国人走到一边)。

    伊拉诺夫(压低嗓门):他在要挟我们!

    布尔亚诺夫:有什么办法,只好听他的。

    科帕尔斯基:同志们!同志们!我们不能马上就投降。我们一定要捍卫俄国的荣誉!

    布尔亚诺夫:那好吧,过十分钟我们再让步。

    有人敲门。伊拉诺夫转动钥匙,把门打开一点儿。列昂从门缝中探进头来。

    伊拉诺夫:我们已经说过不要打扰……

    列昂挤进房间,走到梅希耶面前。

    几个俄国人用身体挡住钻石,不让他看见,趁他们俩说话的时候,把钻石藏回保险柜里。

    列昂:梅希耶先生,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列昂·达尔古伯爵。我想我曾经有幸在贵店见过您。我十分看好那只嵌着钻石数字的白金表。

    梅希耶:啊,是的,是的。

    列昂(看了一眼钻石):东西不错,是不是?

    科帕尔斯基:可是先生,您有什么权利……

    列昂(面带诱人的微笑):请稍等片刻。(对珠宝商)我希望你们还没有达成交易吧?这或许会给您惹上麻烦的。

    三个俄国人齐声道:怎么回事?!您是谁?!……您想干什么?!

    列昂:这些钻石……是斯瓦娜女大公的私人财产。它们被苏维埃政府非法攫取……我谨代表女大公殿下。这是我的授权书。

    他把文件递给珠宝商,梅希耶仔细地读起来。

    伊拉诺夫:梅希耶先生,这是一派胡言!

    科帕尔斯基:也许这些石头曾经属于女大公,但是作为私人财产,它们已经被国家没收了。

    列昂:钻石到底归谁还是交给法国法庭来裁决吧。眼下我已经递交了关于禁止买卖和出运这些珠宝的声明……这是副本。

    俄国人看着副本,惊慌失措。

    列昂(转身对珠宝商):我有义务提醒您,这并非想使您感到不快。

    梅希耶:谢谢您。(转身对三个俄国人)先生们,这使我们的谈判出现了新的情况。在一切没有经过合法程序解决之前……

    科帕尔斯基:您可以给我们的大使打电话!

    伊拉诺夫:我向您发誓,钻石是用合法的手段没收的。

    梅希耶:我请诸位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并没有收回我的报价。一旦法国法庭允许,交易即告成立。不过现在——再见。

    他鞠了一躬,朝大门走去。列昂送他到门口,为他打开房门,俨然以主人自居。

    列昂(自信地):希望您能原谅我,梅希耶先生。

    梅希耶(小声地):恰恰相反,我觉得我太走运了。再见(告辞而去)。

    列昂:再见,梅希耶先生。

    他关上房门,转身面对三个俄国人。三个人怒不可遏。

    列昂(轻快地):好了,先生们……吃点儿东西怎么样?

    伊拉诺夫:滚开!

    列昂:何必这么厉害呢,先生们?你们并没有失去一切。你们还有机会。

    科帕尔斯基(怒气冲冲):我们?我们还有机会?

    列昂:是的。机会很小,不过终归是有。我并不否认:在法庭上你们肯定会有所收获。

    科帕尔斯基:我们不想和您讨论这个问题。我们要去找律师。

    列昂:那就请吧。你们找律师,我去找法院。

    伊拉诺夫:这帮不了您。我们是吓不倒的!

    科帕尔斯基:我们身后是强大的苏维埃国家。

    布尔亚诺夫:您以为,如果您代表前公爵夫人的利益……

    列昂:女大公。

    布尔亚诺夫:是前女大公。

    列昂:随您怎么称呼她都是那么美丽动人,仪态高雅。我提醒您:假如这件事闹上法庭,这里也是法国法庭。只要女大公一出现在法官面前……

    伊拉诺夫:好吧,我们来假设一下。就算她站在法官面前。她又能对他们说什么呢?

    列昂:可是她将给法官大人们留下怎样的印象啊!她那入时的装束是那么的合体。先生们,法官将是法国人,陪审员——是法国人,而全体听众——也是法国人。你们有没有去过法国法院里听过审理?你们看没看见,当一个美丽的女子轻轻撩起裙裾,坐到椅子上时,会出现什么情况?可你们呢,一拉裤腿就坐下来——又能给你们带来什么?

    伊拉诺夫:您好像想让我们把钻石交给您?

    列昂:噢,不,不。我可不是路边的强盗。我只不过是个想给你们找点儿麻烦的人罢了,而且尽量让你们的麻烦越多越好。

    布尔亚诺夫:您休想我们会让步。不过我还是想知道,您打的什么主意?

    列昂:那么,我的建议怎么样,先生们?

    科帕尔斯基:什么建议?

    列昂:吃点儿东西。(抓起电话)餐厅吗?

    “克拉伦斯”饭店的走廊。两名侍者将一辆餐车推到皇室套房门前。冰块上面放着黑鱼子和许多精美的小吃。餐桌消失在门后。房间里传来布尔亚诺夫、伊拉诺夫和科帕尔斯基赞叹声。

    几秒钟后,一个非常漂亮的卖烟姑娘走进房间。欢呼声更高了。之后又有两名侍者走进房间。一个端着香槟酒,另外一个拿着放杯子的托盘。卖烟姑娘兴冲冲地迎面跑出来,在走廊里飞奔,跑下楼梯。

    侍者们穿梭往来。一些人从房间里出来,一些人把各种小吃送进去。卖烟姑娘上气不接下气地从楼梯跑上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姑娘。三个人冲进皇室套房,里面传来一片欢呼。淡出。

    已是灯火通明。房间里维也纳的五人乐队正在演奏民族乐器。洋琴乐声悠扬。三个俄国人酩酊大醉,和姑娘们一起跳舞。其中一人还把装烟的托盘挂在身上。这是个无伤大雅,但是吵闹不堪的晚会。列昂坐在书桌后,远离欢闹的人群,毫不在意身边的喧闹。他面前放着一张电报纸。

    列昂:嗨,萨维茨基沙,谢尔什,米沙!

    三个人心花怒放,一起向他走过来。

    科帕尔斯基:怎么了,列昂?

    伊拉诺夫(一把抱住列昂):出什么事了,小伙子?

    列昂:我想谈谈给莫斯科发电报的事。这些小事何必你们动手呢?我已经写好了。

    布尔亚诺夫:列昂!列昂涅奇卡!(抱住他)你为什么这么好呢?

    他亲吻列昂,伊拉诺夫也这么做。

    伊拉诺夫:列昂,我的小伙子……

    科帕尔斯基(凑上来):啊!列昂,你真是太好了!

    列昂(想要摆脱他们的拥抱):这个商会的委员姓什么?

    伊拉诺夫:拉济宁。

    列昂(写道):“莫斯科,商会,拉济宁同志收”。

    科帕尔斯基:你大概不会喜欢他。

    布尔亚诺夫:他是个坏人。他把别人送到西伯利亚。

    伊拉诺夫:我们不喜欢拉济宁。

    布尔亚诺夫(又想爬过去拥抱他):可我们喜欢你,列昂。这是不是真的,我们都喜欢列昂?

    伊拉诺夫和科帕尔斯基:喜欢!我们喜欢列昂涅奇卡!

    又是一番俄罗斯式的亲热。列昂挣脱着站起身。

    列昂:你们觉得这份电报怎么样?(读道):“莫斯科,商会,拉济宁委员。出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女大公斯瓦娜现在巴黎,并宣布对珠宝的所有权。已经下令禁止买卖和出运。我们认真研究了形势,结论如下:为了我们亲爱的祖国最好的办法是同意分给她百分之五十。伊拉诺夫,布尔亚诺夫和科帕尔斯基。”

    科帕尔斯基:列昂,要是我们把这份电报发出去,我们自己也会被送到西伯利亚去。

    伊拉诺夫:要是我们去了西伯利亚……

    列昂(手里拿着电报):那我给你们每人寄一副暖手筒。

    布尔亚诺夫:你可真好!

    伊拉诺夫和科帕尔斯基:你特别,特别好!

    三个人又扑到列昂身上,连亲带抱。这时拉科宁又端来几瓶香槟酒。他们放开列昂,跑过去搂住拉科宁亲起来。

    三个人:侍者同志,我们的小侍者!你为什么这么好呢?

    等拉科宁往杯子里倒满香槟酒,列昂把他拽到一旁。

    列昂:马上把这份电报送到邮局。

    拉科宁:好的,先生。

    他走出房间,沿着走廊飞奔而去,边跑边读着电报。

    叠化:俄罗斯背景上的电报条。

    叠化:莫斯科上空的电报条。

    在国家机关的办公室里。拉济宁手里拿着电报站在窗边。他是个地道的布尔什维克,一个大兵。他读到的东西使他怒不可遏。他把信纸揉成一团,目视前方。他的神情看来不会让布尔亚诺夫、伊拉诺夫和科帕尔斯基有什么好果子吃。淡出。

    淡入。“克拉伦斯’,饭店的走廊。电梯门开了,三个俄国人走出来。现在他们衣冠楚楚,俨然是跑马场里的常客,刚刚赛完马回来。其中两干人还拿着观剧用的望远镜。

    三个人走进皇室套房。

    电话铃响了。伊拉诺夫抓起话筒。

    伊拉诺夫:是的,列昂(有点儿激动)这是什么意思,列昂?这种事不能性急。要给莫斯科一些时间考虑考虑。我们谁也拍不了板……你能晚点儿来我们这里吗?……

    他走进另一个房间。布尔亚诺夫扑上来。

    布尔亚诺夫:米沙!

    伊拉诺夫:出什么事了?

    布尔亚诺夫:莫斯科的电报。它已经放在这儿一整天了。

    科帕尔斯基走过来,读电报:“谈判立即中止。特使星期四六点十分抵达。你们的授权见信即告撤消。拉济宁。”

    伊拉诺夫:星期四——就是今天。

    布尔亚诺夫:已经五点四十了。

    他们冲进卧室。

    科帕尔斯基:我一直说,西伯利亚就是我们的归宿。

    叠化:“克拉伦斯”饭店。门房站在自己的岗位上。伊拉诺夫、布尔亚诺夫和科帕尔斯基从电梯里跑出来。伊拉诺夫在门房身边停下脚步,另两个人在大门外等着他。

    伊拉诺夫(对门房):有一位特使从莫斯科来。他要住在皇室套房,把我们的东西搬到你们这里找得到的最小的房间里去。

    门房:一切照办,先生。

    伊拉诺夫:一切要抓紧,马上。

    布尔亚诺夫和科帕尔斯基(不耐烦地在门口喊):伊拉诺夫!

    伊拉诺夫:来了,来了(冲向门口)!

    叠化:巴黎火车站。列车刚刚抵达。三个人在月台上飞奔。他们既不知道特使的姓名,也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他们挨个儿打量迎面而来的旅客,想猜出来。

    伊拉诺夫:真是件美差!也许,我们已经把他错过了。

    科帕尔斯基:怎么才能找到一个根本不知道长相的人呢?

    伊拉诺夫指着一个一脸大胡子,背着背包的人。

    伊拉诺夫:这大概是他。

    布尔亚诺夫:不错,这个人像苏联同志。

    他们朝大胡子凑过去,可还没等和他搭上腔,一个德国姑娘跑上前来。两人抬手行了个纳粹礼,打了个招呼。

    大胡子和姑娘:嗨,希特勒!

    他们拥抱在一起。三个人僵在原地。

    科帕尔斯基:不,这不是他。

    布尔亚诺夫:那还用说,不是他。

    月台上的人几乎走光了。三个人无助的四下打量,看见有一个女子,也在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什么人。这是妮诺契卡·雅库朔娃——商会派来的特使。

    三个人激动不安地交换了一下眼色,一起朝她走过去。妮诺契卡也迎面走来。

    妮诺契卡:我找米哈伊尔·西蒙诺夫·伊拉诺夫。

    伊拉诺夫:米哈伊尔·西蒙诺夫·伊拉诺夫——正是在下。

    妮诺契卡:我是妮诺契卡·伊万诺夫娜·雅库朔娃。拉济宁委员派来找你们的特使。请给我介绍一下您的同事。

    他们一一握手。妮诺契卡娜的手劲比起男又来毫不逊色。

    伊拉诺夫:这是布尔亚诺夫同志。

    妮诺契卡:您好,同志。

    伊拉诺夫:这是科帕尔斯基同志。

    妮诺契卡:您好,同志。

    伊拉诺夫:真是个意外的惊喜!莫斯科竟然给我们派来一位女士!

    科帕尔斯基:要是他们提前通知我们的话,我们会带着花儿来迎接您。

    妮诺契卡(严肃地):我是个女人,但这说明不了任何问题。我们是在这里工作。四个人一起。请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走吧?

    三个人手足无措。妮诺契卡弯腰拎起自己的两只箱子。

    伊拉诺夫:搬运工!

    搬运工(跑过来):请让我来吧?

    妮诺契卡:您想干什么?

    搬运工:请让我来给您拿箱子,夫人?

    妮诺契卡:为什么?

    科帕尔斯基:他是搬运工。他会把箱子搬走的。

    妮诺契卡(对搬运工):为什么?您为什么要替别人搬箱子?

    搬运工:这个么……这是我的工作,夫人。

    妮诺契卡:这不是工作。这——是剥削。

    搬运工:那要看小费有多少了。

    科帕尔斯基(想帮她拎箱子):请让我来吧,同志。

    妮诺契卡:谢谢,用不着。

    她抓起两只箱子,在三个人的簇拥下转身离去。特使每说一句话都让他们的不安增添一分。

    布尔亚诺夫:莫斯科有什么新闻吗?

    妮诺契卡:一切正常。最近的公审进行得非常顺利。现在人口减少了,不过剩下的都是好同志。

    三个人胆战心惊。

    淡入:“克拉伦斯”饭店大厅。妮诺契卡在同伴的陪伴下穿过大厅。每一个细节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蓦地她停下脚步。橱窗的玻璃后面摆着一顶时髦的女帽。

    妮诺契卡:这是什么东西?

    科帕尔斯基:帽子,同志,一顶女帽。

    妮诺契卡(摇摇头):原来如此……要是让女人们头上戴上这种东西,文明还怎么保存?末日临头了,同志们!

    淡入:皇室套房。妮诺契卡走进屋来。三个俄国人已经惊恐万状了。

    布尔亚诺夫:这个套间是我们给您预备的,雅库朔娃同志。希望您能喜欢。

    妮诺契卡(打量着豪华的房间):这间屋哪个地方是我的?

    伊拉诺夫:您瞧……这里和我们那边不太一样。他们的房间不是划成一部分一部分出租的。要就要整个房间。

    妮诺契卡:这房间多少钱?

    伊拉诺夫:两千法郎。

    妮诺契卡:一个星期?

    伊拉诺夫:一天。

    妮诺契卡:但是您知道,一头牛多少钱吗,布尔亚诺夫同志?

    伊拉诺夫:一头牛?

    妮诺契卡:两千法郎。如果我在这里住一个星期,就等于花掉苏联人民七头牛的价钱。(声音激昂地)可我是什么人,我怎么能夺走人民的七头牛?

    布尔亚诺夫:我们为了保险箱,才要的这间套房。我们在……旁边开了一个小房间。

    妮诺契卡(从箱子里取出列宁像):我很惭愧,竟然把列宁像放在这样的屋子里。(把像框放在书桌上)同志们,你们的电报使莫斯科极为不满。

    科帕尔斯基:所有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同志。

    妮诺契卡:但愿如此。这也是为你们好。(坐在桌子后,准备打报告)让我们从法律事务谈起吧。律师怎么说?

    布尔亚诺夫:什么律师?

    妮诺契卡:你们没有找律师?

    布尔亚诺夫:我们没想和律师打交道。这里请律师非常贵。光是和他们打声招呼,就得用去一头牛的钱——嗬。

    科帕尔斯基:我们联系了女大公的代表。我想,要是把他叫来,他会立即把一切向您说明的。

    妮诺契卡:我不会再犯你们所犯的错误:我既不想和女大公,也不想和她的代表见面。

    她继续打字。三个人胆战心惊地盯着她。她每敲一下——都像打在他们心头上一样。

    妮诺契卡(抬起头):布尔亚诺夫同志。

    布尔亚诺夫:什么,同志。

    妮诺契卡:“布尔亚诺夫”用法语怎么拼?后面是两个“f”?

    布尔亚诺夫(吓坏了):可以写两个。

    妮诺契卡重新埋头工作,然后转向伊拉诺夫。伊拉诺夫不好意思地正了正领带,突然发现她看的是自己脚上漂亮的复鞋套,刚才匆匆忙忙忘了摘下来。现在再采取补救措施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好把一只脚藏在另一只脚后面。打字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妮诺契卡伸手抓起电话。

    妮诺契卡(对话筒):请给我拿香烟来。(站起身)同志们,不是由我来对你们作出判决。但最起码,你们对国家赋予的任务玩忽职守。(严厉地申斥)你们的任务不仅仅是卖掉珠宝。我们为什么要到国外出卖我们的珍宝?明年的庄稼非常危险!这你们都清楚。如果我们没有硬通货来买拖拉机,我们的人民就要挨饿。可你们,同志们……

    科帕尔斯基:我们的动机是好的。

    妮诺契卡:你们的动机填不饱苏联人民的肚子。拿出百分之五十给这个所谓的女大公!把每一块面包都分一半送给敌人!科帕尔斯基同志,您马上去使馆,把巴黎最好的律师的地址拿来。

    科帕尔斯基:这就去,同志。

    妮诺契卡:而您,伊拉诺夫同志,请您去公共图书馆,帮我找一下国家法典里关于私有财产的那一章。

    布尔亚诺夫:那我能帮您做些什么,同志?

    妮诺契卡:您可以为我去搞一张详细的巴黎市区平面图。有时间的话,我想去参观一下市政交通和其他技术方面的成果。

    布尔亚诺夫:好的,同志。

    传来敲门声。

    妮诺契卡:请进。

    进来三个姑娘——卖烟姑娘。

    姑娘们:你们好!你们好!哪位要的香烟?

    妮诺契卡吃惊地看着她们。姑娘们看见她,一下愣在原地。三个人全都闭着嘴,一声不吭。

    妮诺契卡(看着他们二个):同志们,看来你们抽烟抽过了头。

    淡入“克拉伦斯”饭店大厅。晚上。电话铃响了。门房拿起听筒。

    门房:是的是,科帕尔斯基先生。(用笔记录)您在等……达尔古伯爵……嗯……嗯……但他无论如何不能去皇室套房。让他到你们新搬的九八五号房间去谢谢,先生。

    妮诺契卡几乎同时出现在大厅里。自然,电话的内容她不知道。她手里拿着巴黎平面图。

    门房:晚上好。

    妮诺契卡:晚上好(走向门口)。

    妮诺契卡在街上。她打开地图,我们看见图上画着精致的“克拉伦斯”饭店和街上的安全岛。

    在真正的安全岛,而不是地图上画的那一个,妮诺契卡遇见了列昂:他正穿过街道到饭店去。两人毫不在意地擦肩而过,朝各自的方向走去。突然警察的哨声迫使两个人都退回到安全岛上。妮诺契卡趁机重新打开巴黎地图,借着路灯研究起来。她四面顾盼,想弄清方向。起初并不在意的列昂被她的举动所吸引。一阵大风吹来想把地图从妮诺契卡手里吹走。

    列昂:可以为您效劳吗?

    妮诺契卡:您可以拿一下。

    列昂(抓住纸边):乐意之至。

    妮诺契卡(竭力弄清方位):要是我弄错了,请您纠正我。咱们现在脸朝北站着,是不是?

    列昂(大惑不解):脸朝北?没有罗盘我可不能确定……对不起,您是地理学家?

    妮诺契卡:不,我在找艾菲尔铁塔。

    列昂:难道那东西又倒了?听我说,如果您想欣赏风景的话……

    规诺契卡:我只对艾菲尔铁塔的技术构造感兴趣。

    列昂:技术?那我就帮不了您了。您知道吗,真正的巴黎人只有想不开的候才会爬上艾菲尔铁塔,好从上面跳下来。

    妮诺契卡:那么落到地面需要多长时间?

    列昂:哈,您太仁慈了!我最后一次跳下来的时候,忘了算时间。(看着地图)现在我们就能清楚。艾菲尔铁塔……劳驾您的手指。

    抓起她的手指在图上移动。

    妮诺契卡(疑惑地):您为什么用我的手指?

    列昂:用自己的手指指点方向不大体面。这里……这就是,艾菲尔铁塔。

    妮诺契卡:那我们在哪里?

    列昂(用她的手指指着饭店):我们在这里。您在这儿,而我——在这儿。

    妮诺契卡:我想知道这两点之间的最短距离。您一定要打情卖俏吗?

    列昂:不一定,不过我认为这很自然。

    妮诺契卡:最好别这么想。

    列昂:我尽力而为。

    妮诺契卡(卷起地图):我只想知道:您这种做派——是本地的典型风俗吗?

    列昂:夫人,正是这使得巴黎成之为巴黎。

    妮诺契卡:您非常自信。

    列昂:最近没有发生什么让我自我怀疑的事情。

    妮诺契卡:有人告诉我,资本主义国家里的男人全都是厚脸皮。这是你们挣钱多的缘故。

    列昂:您是俄国人?我就喜欢俄国人!同志!最近这十五年我对你们的五年计划一直赞不绝口。

    妮诺契卡:您这种人很快就会从地球上消失的。

    她板着脸离开列昂。列昂欣赏地目送着她。

    淡入:艾菲尔铁塔的底层。妮诺契卡走进来,找到了值班员。

    妮诺契卡:对不起,请问铁塔的地基有多宽?深度是多少?

    值班员:您不用担心。这个建筑非常结实。

    妮诺契卡:我不是害怕,我只是想知道。

    列昂出现了。看样子他是坐出租车来的,而且来得及准备了一下:他手上拿着一本手册。

    列昂(读道):“地基宽度为一百四十一码。”

    他抬了抬帽子,和妮诺契卡打招呼。

    列昂:对不起,不过我想……

    妮诺契卡(不让他聊下去):走吧(他们一朝楼梯走去)。

    列昂(继续读道):“四个深达四十英尺的沉重的石支座建在塞纳河一岸,而在另一岸深度为二十五英尺。四周纵横交错的金属架斜度为五十四度。”

    妮诺契卡:奇怪的角度。

    列昂:是的,非常奇怪。

    他们开始爬楼梯。

    列昂(继续读道):“距塔顶共有八百二十九级台阶。”

    这个发现把列昂吓坏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得爬多高。

    列昂(读道):“此外塔顶另有二百五十四级台阶。”

    列昂(停下脚步):坐电梯的钱已经包括在门票里面了。

    妮诺契卡继续踩着台阶,一步一步向上走,没有理会列昂。列昂望着她的背影,打定主意,向下跑去。

    艾菲尔铁塔底层。载满旅游者的电梯正准备开动。列昂在最后关头跳进电梯。门关上了,电梯飞快地向上开去。

    艾菲尔铁塔最高处的观景台。我们的视野里看得见电梯,也看得见背景中美丽的巴黎风光。列昂漫不经心地从电梯里走出来。他在楼梯口上方停下脚步,等妮诺契卡上来。突然他吃惊地发现,妮诺契卡已经在这里了,正倚栏欣赏巴黎的景色。她步行上来的速度居然比列昂乘电梯还要快。列昂惊诧万分,走上前去。

    妮诺契卡(仿佛什么也没发生):您告诉我的资料很有价值。谢谢。

    列昂(俯瞰令人惊叹的景色):我得谢谢您,把我带到这里。我还是头一次来。多美啊,是不是?

    妮诺契卡:是很美。

    列昂:我很高兴,从地球上消失以前能够看见这一切。

    妮诺契卡:请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我个人并不和您作对。(从头到脚打量他)也许,从本质上说,您并不那么糟。但不幸的是,您是那个注定灭亡的文明的产物。我很同情您。

    列昂:但您承认,这个注定灭亡的文明中也有其闪光之处……也有光彩。

    从艾菲尔铁塔上看得见巴黎的万家灯火。

    妮诺契卡:我不否认这很美。可是浪费了多少电啊!

    列昂:这是怎样的一座城市!那是……它挺立在旧街道的正中心……凯旋门。这是为了欢迎拿破仑而建的……啊,……现在我要让您看看最主要的东西。

    他走到望远镜旁边,在兜里翻了一阵,掏出一枚硬币塞进去。

    列昂:这要花整整一个法郎——不过那也值得。(对准焦距)全巴黎人惊奇、独一无二的地方。请您看一看。

    妮诺契卡从望远镜里观察。

    列昂:怎么样?您看见了什么?

    妮诺契卡:看见一幢房子……房子就是房子。它有什么特别的?

    列昂:不是看房子,是看它里面那种氛围。那里有三个房间,还有一个待客用的小厨房。

    妮诺契卡:那么说,这是您的房子喽?

    列昂:准确地说,我住在这间房子里。多么可爱的地方!设备齐全,汽车、无轨、地铁——全都在门口。

    妮诺契卡:怎么,您想让我到您家去?

    列昂(生怕得罪了她):请您不要误解我……

    妮诺契卡(干脆地):好吧,我们怎么去?(看着他)您是个很有意思的研究对象。

    列昂:我尽力而为吧(他们向电梯走去)。

    淡入:出租车。列昂和妮诺契卡乘车行驶在巴黎的大街上。身旁的同伴让列昂兴奋异常,他正在练习念对她的名字。

    列昂:妮一诺契卡。

    妮诺契卡:对了。

    列昂(凑近些):妮诺契卡,您喜欢我吗?哪怕只有一丁点儿?

    妮诺契卡:您长得倒不让人讨厌。

    列昂:谢谢您。

    妮诺契卡:好了,您看着我……我的眼白是健康的颜色,虹膜的色泽也正常。

    列昂:您的虹膜简直无与伦比!妮诺契卡,您说,您对一切知道得一清二楚。您对爱情是怎么想的呢?

    妮诺契卡:这不是讨论的对象。“爱情”这个概念,是生物间最常见的吸引力的罗曼蒂克的定义。也许说成一种化学过程更恰当些。关于这个题目人们说了许多,也写了很多蠢话。

    列昂:我懂了,我懂了。那么你们用什么来代替爱情呢?

    妮诺契卡:我承认,每个人都会有某种天生的冲动。

    列昂:那我得怎么做,才能唤起您的这种冲动呢?

    妮诺契卡:什么都不用做。从化学的角度看你我完全是相辅相成的。

    列昂(摸不着头脑):您是我这一生中所遇到的最不可思议的人了。妮诺契卡……妮诺契卡……

    妮诺契卡:您开始重复了。

    淡入:列昂家的前厅。前景放着一部电话。听筒在加斯通——一位模样可敬的管家手里。

    加斯通:没有,达尔古伯爵还没有回来……好的,他一回来,我就告诉他。是。我会告诉他的,布尔亚诺夫同志。

    他放下听筒,就在这时列昂用自己的钥匙打开门,和妮诺契卡一起走进来。在以下的场景里她一直以行家的眼光打量着房间:任何一个技术细节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列昂:晚上好,加斯通。

    加斯通:晚上好,伯爵。(鞠了一躬)夫人!……

    妮诺契卡: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管家?

    列昂:是的。

    妮诺契卡(握住加斯通的手):晚上好,同志。(对列昂)他年纪太大了。您不应该强迫他工作。

    列昂:强迫他!

    妮诺契卡:他的表情多么忧郁。您……

    列昂:没有。不过说实话,有时手倒是痒痒来着。

    妮诺契卡(对吓得目瞪口呆的加斯通):您自由的日子一定会到来。去躺下,去休息吧,老爷爷。我们想单独呆一会儿。

    列昂打开客厅门,请妮诺契卡进去。

    加斯通(压低嗓门):达尔古伯爵,有几个电话找您。

    列昂:去躺下,去躺下,休息去吧。

    他走进客厅,妮诺契卡正在研究房间。

    列昂:喝点儿什么?吃点儿东西怎么样?

    妮诺契卡:谢谢,我已经摄取了每天必需的卡路里。

    列昂不知道和这个奇怪的人打交道,应该从何谈起。

    妮诺契卡:现在干什么?

    列昂:先得脱下外衣。(帮她脱下外衣)然后我们听音乐。(打开收音机,拉起她的手)然后全身放松,望着对方的眼睛。微笑。(她毫无反应)好吧,那就不微笑了。要是我哪个地方做得不对头,您得多包涵。请对我宽大为怀。要知道我只不过是个倒霉的小资产阶级。

    妮诺契卡(坐下):转变什么时候都不嫌晚。我自己就出身于小资产阶级家庭,父母想让我留在他们身边,帮他们干活。可我觉得端刺刀比做家务要强得多。

    列昂(惊奇地):刺刀?您真的……

    妮诺契卡:我在华沙城下受过伤。

    列昂:您受伤了?怎么伤的?

    妮诺契卡:当时我是第三骑兵旅的中士。您想看看我的伤疤吗?

    列昂(吃了一惊):我很乐意(她拉下肩头的短衫,把伤疤指给他看)。

    列昂:嘶一嘶一嘶。

    妮诺契卡:是波兰的枪骑兵干的。那年我才十六岁。

    列昂:可怜的人可怜的,可怜的妮诺契卡。

    妮诺契卡(拉上衬衫):您不用可怜我,还是可怜那个波兰骑兵吧。毕竟我还活着。

    列昂对她越来越惊奇,越来越敬佩,不禁坐到她身边。

    列昂:妮诺契卡,我想对您说心里话……

    妮诺契卡(沉默片刻):那现在我们做什么?

    钟敲响了。

    列昂(浪漫地):午夜了。一半巴黎正在对另一半倾吐爱情。

    妮诺契卡:那他们什么时候睡觉?

    列昂(笑着说):从不睡觉。

    妮诺契卡:那他们怎么能工作呢?

    列昂:他们不关心这种问题。

    妮诺契卡:正因为如此你们的法郎才连连下跌。

    列昂:在这样的时刻,我可以经受住法郎的下跌。说实在的,妮诺契卡,这我们走到一起的理由……

    妮诺契卡:这全是自作多情。

    列昂(勇敢地努力激发她浪漫的情怀):您对世界上的每件事都一清二楚!您对我也了如指掌。但我不愿意。爱情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东西……妮诺契卡,妮诺契卡!为什么鸽子如此温柔地咕咕鸣叫?为什么所有生物里最冷血的蜗牛也会相拥相抱?为什么小小的蝴蝶会飞上几百里地,去寻找自己的伴侶?为什么花儿会张开一片片花瓣?噢,妮诺契卡,妮诺契卡,或许您也体会到了某种奇妙的情感。手掌的温度……那一瞬间注入四肢的力量……那不是由于饥渴,而是由于千百次难以忍受的痛苦煎熬而干裂的双唇……

    他沉默下来,期待着妮诺契卡对这番独白有所反应。

    妮诺契卡:您非常健谈。

    列昂实在无法忍受。他一把抱住她,吻她。

    列昂:这也是谈话?

    妮诺契卡:不,这是喘气。再来一次。

    列昂又吻了她一次。

    妮诺契卡:谢谢。

    列昂:噢,我狠心的妮诺契卡。我的不可思议的,一点儿不浪漫的……(电话响起来)出类拔萃的,善于分析的……

    妮诺契卡:有电话。

    列昂:让它响去!

    妮诺契卡:也许是您的朋友突然需要帮助呢?您应当接。

    列昂走到客厅的电话机旁。

    列昂:喂!是的……抱歉,现在不行。我遇到一个部队里的朋友……什么?交易吹了?您疯了吗,布尔亚诺夫?

    听见这个名字,妮诺契卡警觉起来。

    列昂(对话筒):特使来了?……什么?这样更好。我很乐意在她方便的时候见见她……她不想见我?您怎么知道?什么?好吧,我自己去找她。她叫什么?(拿起笔和纸)什么?雅一库……这怎么拼?老天爷,这些俄国名字真要命。雅一克一乌……

    妮诺契卡走上前,接过他的笔,写下姓名,走开了。列昂一时不明白,出了什么事。然后他醒过神儿来。

    列昂:雅库朔娃。妮诺契卡……(他全明白了)好的,谢谢。

    他挂上电话,聚精会神地打量着妮诺契卡。她正穿上外套。

    列昂(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妮诺契卡,妮诺契卡!

    妮诺契卡:我该走了。

    列昂:妮诺契卡……或者我应该说:特使雅库朔娃?

    妮诺契卡:我们应该忘记,我们认识。

    列昂:我有另一个建议。让我们忘记刚才那个电话吧。就当作我不知您是雅库朔娃。您只是妮诺契卡,我的妮诺契卡。

    妮诺契卡(坚定地):我的国家派我来和您战斗。

    列昂:太好了——那就战斗吧。您想怎么战斗就怎么战斗,从明天早晨开始。和不共戴天的敌人分享一个秘密,有什么能比这更妙呢?

    妮诺契卡(毫不妥协的口气):作为莫斯科的代表,我……

    列昂:此时此刻,请您不要代表任何人,除了您自己。

    妮诺契卡:不可能。如果您想和我联系……

    列昂:您知道我想!

    妮诺契卡:请去找我的律师。

    列昂(绝望地):妮诺契卡,不行,您不能走。我快为您发疯了……我原以为,我给您留下好印象了……您不是喜欢我的眼白吗?

    妮诺契卡迟疑地看了看他,然后抽回了自己的手。

    妮诺契卡:我要走了(向门口走去)。

    列昂:妮诺契卡,我刚才抱过您!您也吻过我。

    妮诺契卡:我也吻过那个波兰骑兵——在他临死的时候。

    她离开了。

    淡入:三天后,列昂家的前厅。管家打开门,斯瓦娜走进来。看得出,她对这里轻车熟路。

    加斯通:早上好,殿下。

    斯瓦娜:早上好,加斯通。

    加斯通:达尔古伯爵还在睡觉。

    斯瓦娜:不奇怪。

    她走进卧室。灯亮着。列昂靠在软椅上睡得正香。睡衣外面披着一件外套。斯瓦娜担起心来。

    斯瓦娜:列昂,天哪,你怎么了?

    列昂:啊?

    斯瓦娜:出什么事了?你生病了?

    列昂:没有,就是睡不着。起来又躺下,然后又起来。最近这三天简直是一场灾难!……

    斯瓦娜:亲爱的,我可不想你为了我的事弄成这个样子……

    吻他。她一边说,一边拉开窗帘,关上灯,打开窗户。

    斯瓦娜:一开始我们就知道,我们的机会很小。我是很想打败这些布尔什维克猪,不过可不能用你的健康作为代价。(温柔地)你这么苍白……不过白得挺有趣。

    传来敲门声。

    斯瓦娜:请进。

    加斯通用托盘端着早餐走进来。

    加斯通:您的早点,先生。

    列昂:我不吃早点。

    斯瓦娜:不,你需要!你只不过应当积蓄力量,好和那些赤匪战斗,好让白党喜欢你。

    她接过加斯通手上的托盘,放在茶几上,倒上咖啡。

    加斯通:要不要准备洗澡水,先生?

    斯瓦娜:要,倒上针叶汁。再把那件浅灰色的西服取出来。(对列昂)亲爱的,我带你去布阿大街散步。

    加斯通:还有那件蓝色的衬衫?

    斯瓦娜:蓝色的?不,蓝色——是忧郁的颜色。最好是白衬衫配一条鲜艳的领带——才好振作精神。

    加斯通:遵命,殿下。

    他走进浴室。

    斯瓦娜强迫列昂坐起身,自己坐到他身边。

    斯瓦娜:看……我们有两只非常可爱的嫩嫩的鸡蛋。我们给这片诱人的面包抹上点黄油,撒点盐和胡椒面……亲爱的,我可整整三天没有看到你了,七十二个小时。

    列昂(激动地):斯瓦娜,老天……我不知道我在哪个世界上,你在这里责备我,说我三天没和你见面,可另一个女人,我那么迫切地想见到她——却见不着。

    斯瓦娜:你还没有见过她?

    列昂:没有。我费了那么大劲!我大概给她打过上百个电话,发电报……送花,还请她吃午饭,上戏院。

    斯瓦娜:这些穷光蛋!要是在过去我早就吩咐用鞭子抽她了。

    列昂:这恐怕没有用,她不是那种人。(忘情地)她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不可思议的一个。

    斯瓦娜:你刚刚说过你从没见过她。

    列昂:我……这个……在克拉伦斯饭店大厅里见过她一眼。

    斯瓦娜:想想吧,这种饭店的地毯会被这个粗胚的鞋踩得一踏糊涂。她长得什么样?

    列昂:你简直无法想像。

    斯瓦娜:居然这样?(列昂点点头)是个老太婆还是年轻的?

    列昂:她没有年龄。她走进房间的样子,仿佛布尔什维克已经占领了巴黎似的。廉价的衬衫穿在她身上,就像最时髦的衣服一样。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呀!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呀!她的每次回眸都像俄罗斯的暴风雪那么震撼人心。

    斯瓦娜:这都是你一眼看见的?

    列昂(站起身):亲爱的,如果一个人想要有所得,他一定会再看第二眼。

    斯瓦娜:去吧,亲爱的,冲个热水澡,让加斯通……

    列昂走进浴室,这时门铃响了。

    斯瓦娜:加斯通!

    没有人回答,于是她自己去开门。

    三个俄国人站在门口不停地倒脚。看见斯瓦娜,他们有点畏缩。

    三个人:您好!

    斯瓦娜意识到,站在她面前的是她平生第一次见到的苏维埃政权的代表。

    斯瓦娜:你们有什么事?

    科帕尔斯基:我们想和达尔古伯爵谈谈。我的名字叫科帕尔斯基。

    斯瓦娜:啊,你们——就是从莫斯科来的那三个人?

    科帕尔斯基:是的。

    斯瓦娜(冷冷地):那就等着吧。

    门嘭地一声在他们眼前关上了。

    布尔亚诺夫(胆怯地):这是她。

    科帕尔斯基:你要想想,给我们开门的是女大公!有一回在彼得堡,我沿着涅瓦大街赶大车,迎面遇见殿下的马车。我往旁边躲得慢了点儿,她从我身边过去的时候,还啐了我一脸唾沫呢。

    伊拉诺夫:行了,布尔亚诺夫,你压根儿就没去过彼得堡,你也没有马车。她从来也没啐过你一脸唾沫。别吹牛了。

    门开了,列昂披着浴袍站在门口。

    列昂:你们好,先生们。

    三个人:列昂!

    列昂:请进,请进。

    他们走进房间。

    列昂:有什么新消息吗?

    科帕尔斯基(激动地):列昂,列昂涅其卡。她不想做买卖!她准备对禁止买卖和出运钻石提出抗议。她想在法律上开个先例。

    伊拉诺夫:她说寄生虫吓不倒我。”她把女大公叫做“敲诈成性的贵族吸血鬼”。

    列昂(急不可待地):那她怎么说我?

    伊拉诺夫(想了想):我看,你算在寄生虫里面。

    列昂绝望了。

    布尔亚诺夫:哎,列昂涅其卡,你要是听见她怎么说我们的就好了。

    伊拉诺夫:莫斯科多半会信她的话。

    布尔亚诺夫:什么多半?肯定会相信她。

    科帕尔斯基:我们不怪你,列昂,不过我们从俄国来的时候,本想住得简朴些。

    伊拉诺夫:我们没想讲阔气,摆排场,可事到如今……反正,要是能给我们来一小杯香槟的话,我们不会拒绝的。

    列昂的情绪如此低落,没有听见他的暗示。

    列昂:朋友们,我是想帮助你们,但我又能做什么呢?昨天我在大厅里等了六个钟头。

    伊拉诺夫:她一步也不出房门。这两天一直和律师坐在一起,研究他们的法律。

    列昂:好吧。那么想法让我见她一面,和她谈谈。

    科帕尔斯基:我们是没辙了,可你,列昂,你点子多……

    斯瓦娜戴上手套,从卧室里走出来。

    斯瓦娜(对列昂):我要走了,亲爱的。我会在弗克吃午饭,如果你能来就来吧。记住,列昂:一个男人在……之前,一定要考虑两次。

    皇室套房的客厅。桌子上堆满了文件和各种法律书籍。妮诺契卡正在同律师开会。

    第一个律师(不太肯定地):我记得,有一个关于禁止与居住在法国的外国人做交易的附件。

    妮诺契卡(清清楚楚地说道):是国家法典第二十五章“f”条里的第五十九段“b”款。

    她渊博的知识让律师们大吃一惊,他们交换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个人抱起一本厚厚的大部头,想证实一下,妮诺契卡接着说道:“第八百二十四页”。

    律师们又惊奇地递了个眼色。

    妮诺契卡:请不要漏掉那三个附注。你们先熟悉案子,我叫点东西吃。(抓起电话)请接服务员。

    线路另一端是拉科宁的工作间。

    拉科宁(对话筒):我是服务员……请等一等。

    他伸手把旁边的列昂招呼过来。

    列昂(模仿拉科宁的口音):我是服务员。

    妮诺契卡(对话筒):请给我的房间送生的胡萝卜和甜菜。大约六十到七十卡路里……什么?厨房罢工了?太好了。请您转告罢工者,我衷心支持他们的斗争。希望他们不要放弃立场。另外让他们在胡萝卜上浇点儿汁儿……什么?不能为我服务?不过,同志,资本家吃不上饭当然很好,但如果你们不让我填饱肚子,可就是打击人民了。

    列昂(对话筒):是这样。难道您想让我做工贼吗?!我实在吃惊,同志。假如全世界的无产者请您到外面吃顿饭——是否难以做到?我对您的所有建议就是——拿起您的镰刀和斧头,从皇室套房里走出来!

    他得意洋洋地挂上听筒。

    克拉伦斯饭店大厅。妮诺契卡从电梯里走出来,向门口走去。经过帽子店橱窗的时候,她停下脚步,看了看那顶帽子,闷闷不乐地摇了摇头。

    妮诺契卡:嘶一嘶……(朝大门走去)。

    克拉伦斯饭店门口停着一辆出租车。妮诺契卡从饭店里走出来,向汽车走去。司机提前打开了车门。

    司机:您上哪儿,夫人?

    妮诺契卡:您知道有什么饭店吗?

    司机:嗯,要是您喜欢吃鱼可以去格留尼饭店,要是您想去布阿饭店,那里有……

    妮诺契卡(没等他说完):那您在哪儿吃饭?

    司机:在马其耶老爹那里。

    妮诺契卡:在什么地方?

    司机:可这是干活的人才去的小酒馆!

    妮诺契卡:它在哪儿?

    司机:从这里过去第八个街区。在刘·德·布阿夫列尔大街(在她面前打开车门)。

    妮诺契卡:谢谢您。

    她转身向司机指点的方向走去。司机目瞪口呆,目送她离去。

    另一辆小汽车驶近出租汽车。这是列昂那辆豪华的“劳斯莱斯”。列昂坐在驾驶座上。他也同样吃惊地望着妮诺契卡离去。然后从汽车里钻出来,紧随其后。

    淡入马其耶老爹”——这是一个半地下室的工人食堂。几个典型的法国无产者走进门去。妮诺契卡出现了。她看了看,也走下台阶。

    这个可爱的小酒馆里全是吃午饭的人。管风琴在演奏。马其耶老爹本人,像个地道的店老板一样,站在门口迎接客人。

    马其耶老爹:请这边来,夫人。也许,您想靠窗户坐?(指了指)还是坐在墙角的软座上?

    妮诺契卡:好吧。(坐在小桌后)谢谢。

    马其耶老爹:我想,您是第一次到我们这里来吧?您看上去很面生。您想吃点儿什么?

    妮诺契卡:生胡萝卜和甜菜。

    马其耶老爹(内心受到深深的伤害):噢,夫人。这里是餐厅,可不是菜园子。(递上菜单)这是我们今天的菜。请您挑选。我相信,会有合您胃口的东西的。

    妮诺契卡突然发现,列昂站在门口。他朝妮诺契卡走来,装作没有看见她的样子。他在正对着妮诺契卡的桌子旁坐下,显得很吃惊——仿佛刚刚看见她似的。

    列昂:哎,您好。世界实在太小了。

    马其耶老爹(对妮诺契卡):怎么样,夫人,我们从汤点起好吗?今天我们有鲜鱼汤。我早上五点钟就起来,去塞纳河打的鱼。

    列昂:给我来份虾汤。

    马其耶老爹:听您的,先生。(对妮诺契卡)下一道菜我想向您推荐蘑菇摊鸡蛋。

    妮诺契卡:随便弄点儿最简单的就行了。我从来都不关心我吃什么东西。

    马其耶老爹(感到很难堪):不过,夫人!要是您不去关心吃的是什么,那您还能关心什么呢?

    妮诺契卡:关心普通人的未来。

    马其耶老爹(深明事理地):这也是吃饭的问题,夫人。马其耶老爹会给您上一份既简单又可口的饭菜的。

    列昂做出俯首帖耳的样子,冲妮诺契卡鞠了一躬。

    列昂:请原谅我和您说话,不过您得罪了他,您知道吗。您伤害了他最美好的感情。这就像您对一个音乐家说,您不喜欢他的音乐。这个自负的老头儿相信烹饪,就像您相信卡尔·马克思一样。不能随随便便地伤害他人,雅库朔娃同志。但是,您或许还有办法减轻过失。(坐到她近旁的桌子旁)您要胃口大开地吃东西,好像您生平头一次吃得这么香似的,喝也得喝得津津有味。

    妮诺契卡:我不喜欢您跟踪我。

    列昂:我没有跟踪您。

    妮诺契卡:那您怎么会到这里来?

    列昂:我一直在这儿吃饭。

    妮诺契卡:这是工人的食堂。

    列昂:是这样,小姑娘,在工人中间我觉得自由自在。我不能忍受你们克拉伦斯饭店之类的东西。在这里我就像在家一样。说到底,我们是什么人?(他向旁边一个正吃饭的卡车司机挥了挥手)哎嗨!

    司机吓了一跳,差点儿没噎着,不过他给同伴使了个眼色,高兴地挥手作答:为什么不迁就一个喝多了的怪人呢?首战告捷令列昂大为鼓舞,决定扩大试验的范围。

    列昂:哎一嗨一嗨!

    另一个司机快活地回应他的问候。

    列昂陶醉在胜利中,向所有吃饭的人打起招呼来。

    列昂(挥舞双手):哎一嗨一嗨!朋友们!

    整个餐厅的人高兴地向他挥手。工人们喜欢这个穿戴漂亮的醉鬼。

    列昂(自吹自擂):他们大家——都是我的朋友!阶级兄弟!

    马其耶老爹走上前,把汤盘放在列昂和妮诺契卡面前。列昂还想在马其耶老爹身上尝试同样的把戏。

    列昂:老兄,我真高兴咱们又见面了!

    马其耶老爹:看到新客人我总是很高兴,先生。希望您的第一次光临不是最后一次。

    他转身离去。妮诺契卡越来越怀疑地盯着列昂。

    列昂:老爷子不行了,不行了,脑瓜不好使了。

    妮诺契卡:您有什么目的?

    列昂:难道干什么事都要有目的吗?

    妮诺契卡:您的手法没有用,我不是布尔亚诺夫,不是伊拉诺夫,也不是科帕尔斯基。

    列昂:哎呀,妮诺契卡,我正想和您谈正事呢!如果您打赢这场官司——非常好!如果你们输了——那就更好了。您对我不公平。(他改坐在她身旁,把汤留在自己的桌子上)咱们上我家的时候,我怎么会知道您跟这件事有关系呢?

    妮诺契卡:现在您知道了。而我也知道,您所采用的手段,在俄国是要被处死的。

    列昂:处死,处死!老是死亡!那么生命呢,妮诺契卡?难道俄国人从来不去想生命?不去想我们被赋予生

     5 ) 原来“嘉宝笑了”

    这几年,不知为何,谍戏脱下了皇袍戏,一下铺天盖地。那部《潜伏》叫好声一片,耐着看了一下,就无法再忍睹。也想问自己,为何如此生厌呢。想来想去,可能是儿时看《铁道卫士》、《虎穴追踪》、《东港谍影》之类的电影太多,吊不起你的味口了。

    再者,十几年前看过嘉宝的《魔女玛塔》和《谍戏人生》,还有如缪尔·富勒1953年执导的《南街传奇》等经典电影,你就想,以后再也不需要看“谍戏”了。因为前人拍的再好不过,后人已难逾越。更不消说这些跟风的国内电视剧了。

    嘉宝出演的角色身上集中了所有谍戏的元素和特质。就是真的女谍川岛芳子也只是小儿科。嘉宝或是这个星球上的有史以来最会演戏的大活宝。1939年,大师刘别谦再次鼓噪了一把,《异国鸳鸯》(又译《妮诺契卡》《情迷冰美人》),把个嘉宝的演技顶到了极致。原来“嘉宝笑了”。

    好一个有预见性的笑。好一个绝代的冰美人。妖冶的谍女玛塔,谁都愿意为她送死。而斯大林的女特派员,冷若冰霜,来到浪漫之都巴黎“办案”,遇到了痴情的“对手”。两人步入一段迷情之旅。

    这位马列主义的“冰美人”,开口闭口要为天下劳苦百姓着想。即或看到了诱人的五光十色和琳琅满目的“名牌”,她依然意志如钢,只是在热情似火的爱情烈焰中,渐渐冰消钢熔。不是被“糖衣炮弹”打倒了,而是被人性中“私情”给雷倒。其一言一行,都叫人忍俊不禁,又叫人肝肠寸断。从巴黎到莫斯科,从万恶的花花世界到人人自危的专制王国,从“该信件已审查”,到换回“特派员”身份,去君士旦丁堡“办案”,冰美人终落入情人的“魔爪”,再无心回天。

    小时在老家,“文革”中,有一好事者,总调侃林彪长相不好,说那鹰钩鼻子,迟早要害人……祸从口出,林彪正当红时,接班人几成定局,那爱嚼舌的小民自然被关进大牢,一年后,林彪耐不住性子,与妻儿等折戟沉沙,那人自然被放了出来。他逢人便说:“你们看吧,我都说了,他早就里通外国。”

    “里通外国”,就是“特务”、“间谍罪”。“文革”中说刘少奇是“叛徒、内奸……”,说王光美也是“特务”,还有此类的“手抄本”,煞有介事的。“文革”一结束,真相大白于天下,清者自清。影视怎么拍,谍戏都有人看。人的胃口是转向的,这几十年不“阶级斗争”了,谍戏少了,看多了言情,看多了皇袍加身,自然有人摸咂着想看点“反特”戏。尤其是“80、90”后的,他们看的谍戏本来就少,来点刺激的,也可以理解,虽然有些谍戏拍得如此的拧巴和可笑。

    儿时看的谍戏多了,扮“捉特务”的游戏也多了,还果真的把个磨剪子戗菜刀的谋生老和尚当成了“特务”,给抓了起来,闹了个大笑话。所以,再看现在的“谍戏”,就有梦回三千里,不知身处是何年之觉。有点类似巴金老人一提“文革”、一听样板戏,就会有毛发倒竖和不寒而栗之感。

    天未亮,已是蝉声一片,拙诗为证:“蝉鸣饮露情亦专,只因聒早清风怨;人生一页匆匆过,唯有蝉声觅童年。”

    2009、6、15

     6 ) 妮诺契卡经典台词

    1.

    - 莫斯科如何? - 很好

    - How are things in Moscow? - Very good.

    上一次大审判非常成功

    The last mass trials were a great success.

    俄罗斯人变少了 但变得更好

    There are going to be fewer but better Russians.

    2.

    -他们不分租房间 我们得租下整个套房

    They don't rent rooms in pieces. We had to take the whole suite.

    - 要花多少钱? - 两千法郎

    - How much does this cost? - Two thousand francs.

    - 一星期? - 一天

    - A week? - A day.

    伊拉诺夫同志 你知道一头牛多少钱吗?

    Do you know how much a cow costs, Comrade Iranoff?

    - 一头牛? - 两千法郎

    - A cow? - Two thousand francs.

    如果我住这儿一星期 得花俄国人民七头牛

    If I stay here a week, I will cost the Russian people seven cows.

    我凭什么花俄国人民七头牛?

    Who am I to cost the Russian people seven cows?

    3.

    -对人类有什么贡献? - 对人类?

    - And what do you do for mankind? - For mankind?

    对人类没什么贡献,但对女性同胞 我的记录可就相当辉煌

    Yes, uh, not so much for mankind. But for womankind, my record isn't quite so bleak.

    4.

    - 十二点了 - 午夜

    - It's 12:00. - It's midnight.

    你看时钟 长针遇到短针 它们接吻了

    Look at the clock. One hand has met the other hand. They kiss.

    岂不奇妙?

    Isn't that wonderful?

    时钟都是这个样子 有什么奇妙的?

    That's the way a clock works. What's wonderful about it?

    妮诺契卡 午夜了

    Ninotchka, it's midnight.

    一半巴黎人正在跟另一半巴黎人做爱

    One half of Paris is making love to the other half.

    5.

    爱不单是三言两语 妮诺契卡

    Love isn't so simple, Ninotchka.

    妮诺契卡 鸽子为什么亲嘴低语?

    Ninotchka, why do doves bill and coo?

    最冷酷的动物蜗牛…为什么不停的互绕圈子?

    Why do snails, the coldest of all creatures...circle interminably around each other?

    蛾为什么飞行几百里去找伴侣?

    Why do moths fly hundreds of miles to find their mates?

    花为什么缓缓张开花瓣?

    Why do flowers slowly open their petals?

    妮诺契卡 你一定有感到神圣激情的轻微症状吧?

    Oh, Ninotchka, surely you feel some slight symptom of the divine passion?

    整个手掌感到温暖

    A general warmth in the palms of your hands.

    四肢奇怪的沉重

    A strange heaviness in your limbs.

    嘴唇火热 却不是口渴…但千倍于口渴的折磨与兴奋

    A burning of the lips that isn't thirst...but something a thousand times more tantalizing, more exalting than thirst.

    6.

    老板:夫人,可以上汤了吗?鱼汤,我还建议您尝尝蘑菇

    尼洛:来点简单的就行。我不关心食物问题。

    老板:不关心食物问题?那您关心什么?

    尼洛:劳苦大众的前途!

    老板:可那也是个食物的问题呀!

    7.

    里昂 不要跟我要照片

    Leon, don't ever ask me for a picture of myself.

    我受不了被关在抽屉里的想法

    I couldn't bear the thought of being shut up in a drawer.

     短评

    资本主义花花公子腐蚀社会主义女干部的浪漫故事,简直把苏联黑出天际。帽子、鸡蛋、内衣……各种小物件的设置很细致,嘉宝表演成熟期的作品,把一个红军女战士的转变展现得相对而言不那么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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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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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恩斯特·刘别谦与比利·怀尔德联手打造的跨国爱情喜剧,政治讽喻有点超前到冷战时期的感觉,无怪乎让人马上想及怀尔德的另一杰作[玉女风流](三位特派员太相似)。2.一部在摄制前便以“嘉宝笑了”为卖点亮点的电影,以往只演悲剧正剧的瑞典冰霜美人首次尝试更换戏路,虽然餐厅大笑戏稍显尴尬古怪(实而推迟延宕的爆笑既符合生活场景,又不无隐喻意味),但并未影响票房,只可惜本片的成功让米高梅高估了她的喜剧表演能力,嘉宝最终在下一部喜剧口碑折戟后毅然息影。3.男主演茂文·道格拉斯的表演毫不逊色,埃菲尔铁塔观光戏与室内调情戏都引人回味。4.Heil Hitler与满满Censored的信揶揄力度极大。5.滑稽而“时髦”的高帽。6.戴王冠的艳使与床头嘴角上扬的列宁照片。7.“德拉库拉伯爵”贝拉·卢戈西客串的苏俄上司。8.是为刘别谦最爱之一。(8.0/10)

    15分钟前
  • 冰红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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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尽管一些梗(把纳粹认成同志、你的角膜十分健康、和管家同志握手、开香槟以为枪响)是有意思的,但是那种对于共产政治的粗陋刻画是非常轻浮的,甚至充满优越感的。所以我很讨厌。

    19分钟前
  • 我忘记吃饭了
  • 较差
  • 剧本里有很典型的怀德风格台词,和后来的one two three一以贯之,不过该片儿在刘别谦的电影里确实不算上乘,是典型的美式propaganda,就,也不能说美国对苏俄的刻画就不对,毕竟真实的斯大林时代只怕比电影里可怖得多,主要是那种轻佻的态度令人不适,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自以为是的、觉得其他地方落后、可笑、需要被拯救的典型的美国式态度。但是他们真的关心那些人民吗?他们恐怕更关注自己的姿态。反而理解了《上海的金枝玉叶》里郭婉莹晚年不愿意对BBC等外国媒体讲述文革诉苦,他们并不会真的去理解,只会拿你的话用作他们的政治意图。所以越发觉得像何伟写的寻路中国系列有多么难得,是一种平和、客观、真正有同理心、不自以为是怜悯的视角。

    23分钟前
  • 曼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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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比利·怀德编剧,他师父刘别谦导演的,又名《情迷冰美人》。也是开苏共的玩笑,开场和《玉女风流》一样是三个苏联人来到资本主义国家。当年美国媒体对在此片上映时的最醒目的宣传语是“嘉宝笑了”,这句宣传语也流传至今。嘉宝在电影确实是开怀大笑,不过有点做作,不太自然

    28分钟前
  • stk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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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莫斯科的共产主义女干部就这样被爱都巴黎的情话王腐朽了!"Ninotchka, it's midnight! One half of Paris is making love to the other half." awwww

    31分钟前
  • 米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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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刘别谦导演 比利怀尔德编剧 嘉宝出演,多么美好的黄金时代的黄金组合

    35分钟前
  • 甘草披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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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妮诺契卡是谢耳朵的原型吧!

    37分钟前
  • er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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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hey can’t censor our memories, can’t they?#党妹学#始祖,以及几十年后施瓦辛格演终结者的mannerism完全就是复刻嘉宝啊

    41分钟前
  • 舌在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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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如此,哪怕嘉宝。认识她的人,都说这里的嘉宝才像真的她,喜欢笑,喜欢恶作剧,喜欢新奇的事物。所以,她会觉得拍这个电影的时候很开心。她不再是那个为爱伤心的女人,她开心的大笑,也许有那么一刻,她是嘉宝。

    45分钟前
  • 九尾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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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午夜12点,一半的巴黎人在和另一半的巴黎人做爱。”资本主义太邪恶了,腐蚀我们社会主义女同胞。

    50分钟前
  • 方枪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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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细节上玩味无穷,整体上却一瘸一拐,刘别谦的喜剧[妮诺契卡]充满了一厢情愿的想象,故而让人嘴里尝出不该有的酸馊味道。就算最荒诞的喜剧也必须有“真”的东西,而电影对苏联霸凌式的嘲笑建立在富人对穷人的蔑视上,而不是真正针对于它的法西斯属性。电影最后是在说:有了钱,你才能吃好喝好赏花看雪;有了钱,你才有资格享受自由放纵去爱。

    53分钟前
  • brennteiska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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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算喜剧,更像是政治宣传片吧。西方对社会主义的害怕和诋毁真是从一而终的,只不过我们现在成了俄国的继承人了。情节主要是原本意志坚定的女干部被灯红酒绿软玉温香腐蚀的事,这个描述没什么,巨大的物质落差使这事客观上可能发生。主要是背后嘲讽揶揄的嘴脸就恶心了,三个干部去巴黎挥霍国家财产住豪华酒店、与敌对阶级勾结侵吞国资,这样的蛀虫居然回来后还有脸抱怨“起码他们没法审查我们的思想”,还把糖衣炮弹莱昂当亲人一样——西方宣传口这样的嘴脸在过去几十年一直被视为是合理的,所以才会有苏联亡于思想战线、我国涌现无数公知。当且仅当生产力的提升带来的财富比例的改变,西方国家靠掠夺侵吞的财富和对欠发达国家的使坏摧残都不足以支撑其相对式微时,社会主义的奋斗与成功才能被普罗大众所认知。

    57分钟前
  • 小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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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个男人去一家咖啡店, 他向服务员要一杯不加奶油的咖啡。过了一会,服务员跑来说:“抱歉,我们今天没奶油了,只有牛奶。我给您上一杯不加牛奶的咖啡好吗?“(齐泽克引用过这个笑话)

    58分钟前
  • NULL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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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整体上不太喜欢这部,黑苏联无所谓,但改变对方信仰的东西就是香槟、晚礼服和一顶真的很丑的帽子,除了让我联想到出国挥霍公款的腐败官员,完全不觉得他们的爱情美好啊!比较妙的几处讽刺:共产党员把纳粹当成同志;开香槟与枪毙的比拟;打上马赛克的信。男主角的情话很牛,撩妹技能Max。

    1小时前
  • 刘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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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葛丽泰·嘉宝饰演的苏联女特使冷若冰霜,也可以说是冰山美人,然而万恶的资本主义敌人居然使我们忧心人民的伟大同志腐化堕落,还让她笑出来了,实在罪大恶极,必须判处他们赔偿一位男士与之相伴终生。

    1小时前
  • 十一伏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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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agnet:?xt=urn:btih:f59760ab98f2692baa1d3ff376ecd18c371cfe9f&dn=Ninotchka.1939.1080p.BluRay.x264-HD4U

    1小时前
  • Eden's Cur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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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9。刘别谦+怀尔德的导+编,嘉宝+道格拉斯的表演。前半部分很搞笑。社会主义美好女青年就这样被万恶资本主义的巴黎给毒害了,哈。

    1小时前
  • Mannialan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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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當劉別謙離世後,比利懷特在喪禮上感概世界再沒有劉別謙的電影,那一年是1947,世界才剛經歷慘烈的二戰,是時間巧合,還是命運的提示?電影也開始變得殘忍,要轉入人內心從不見光的黑暗層面,好像《大國民》一開場那樣,人人不自覺也會闖入非請勿進的大屋。劉別謙必然是舊時代的,他看到死後的世界又能不能再一笑置之?白色恐佈未來臨前,他還有餘地向列寧,馬克思開玩笑,對共產主義懷著同等目光,也看到資本社會如何改變人心(雖然她被改造了,合乎了男性慾望)政治話語變得情慾,男女情感在看似保守的時代中顯現有他/她的小樂園,無論你的取向是什麼,不明自知,也樂在其中,最色慾的都在鏡頭以外發生,人人也察覺對方底線,從而試探玩味,又有誰不想在這樣的國度中過日子?每次看劉別謙電影,彷似道別一個從來沒有經歷過,保持樂觀單純又優雅的國度。

    1小时前
  • 何阿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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