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我是一个傻子吗?你呢?
傻子为什么要赖上拉条子呢?因为拉条子也是个“傻子”,不然,他怎么会给一个傻子吃的住的,还狠不下心赶他走?
从“招领启事”到“寻人启事”,好多聪明人围着一个傻子转,但那么多聪明人也没有回答出拉条子的问题“为啥他们都要一个傻子,为啥他们要为了一个傻子来骗我?”到底为啥呢?因为“人生就是这样”,他们都太聪明了。
大头哥比这波聪明人更高一筹,他是精明人,可他遇上了拉条子这个“傻子”,那么精明的人,骗到手的五万块,竟然还是被这个“傻子”要回去了,他太倒霉了。
金枝子也和她老公一样“傻”,以为嫁个老实人就好了。可当他们被骗、有家不敢回、回家怕开灯,还被拉条子打屁股时才明白“都说你是个老实人,嫁给你不受罪,这还不受罪?人好有啥子用,人好净受欺负,人好都没得好报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做不得好人啊!”
唉,说这么多也不知道我到底要说啥?想起电影里两个点:
一个是傻子在他家安住下来后帮拉条子搓绳子,镜头从拉条子手上顺着绳子一直移到傻子手上,好像他们两个从此就被这根绳牵到了一块。结果,晚上傻子就被别人(骗子)领走了,连那件毛皮大衣都没来得及穿。
另一个是结尾处,拉条子戴上了傻子没带走的的那顶遮阳帽,被一群小孩追赶嘲笑着,就如以前他们嘲笑那个赖上他的傻子一样。那一刻,他是不是真的以为自己成了傻子?而我,也有点看傻了。
现实里,我是一个傻子吗?你呢?
但有一点我还是明白的,就算再有一部《甄嬛传》,陈建斌也不要去演什么皇帝了,他做个导演挺好的。
2 ) 老皮袄包裹的小剧场话剧
(原载于《南都周刊》,未经允许,请勿转载)
《一个勺子》是近年国产电影的异数,不管从影像风格上还是表达内容上,你都无法对这部影片有一个准确定位。它有着独立电影不加抛光的生猛,却一点没忘调动起类型电影的技法;它让你看完电影有话想说,但又逼着你往深一步琢磨不沉溺于流俗的话题。它绝不是双眼紧盯观众钱包的院线大路货,可又生怕你没看明白,掏心掏肺地对着你声嘶力竭。
影片开场直接入题——当一个普通农民莫名被一个傻子死缠烂打地尾行,会发生什么事?这段戏拍得很有欺骗性:无配乐,大段抖动强烈的长镜和生活化场景,镜头间的剪切点也似乎很随意,怎么看都像是又一部独立电影大师的实验作品。但不同于艺术片常见的叙事碎片化或者干脆去叙事,这段戏的故事又很明确,甚至连类型片中让观众热热身适应黑暗环境的时间都不给,像个绑匪似的硬把你架上车。等你慢慢回味过来时,故事的第一幕已经快结束了。陈建斌为了让观众感同身受主角拉条子的无奈,甚至直接上来一个远景定机位长镜头,逼着观众目睹跟踪与被跟踪的两人慢腾腾地出画入画。这种煎熬的体验,可比什么5D影院要来得真切多了。
如果再多来几段这种风格的戏,保不齐傻子还没送走,观众就先走光了。好在陈建斌收敛了,硬砸出了开场,后面的故事反倒可以静下心娓娓道来。拉条子赶不走傻子,又怕傻子出事,只能一边养着他一边找他家人。此时,故事的另外一条线带出来了:拉条子托城里的人精大头哥给坐牢的儿子减刑,刑没减成钱砸进去了,拉条子想把钱要回来。这条副线不仅跟主线形成了两组追和被追关系的对照,而且在风格化上耍了小聪明。王学兵演的大头哥基本只有侧后方的镜头,他与拉条子的对话也全部都是在车上完成,不管是删了戏还是开始就这么打算,反正几组上车下车的重复对照下来,嘲讽的意味倒比老老实实正面对话更强烈了。从这部戏之前反复调档的波折来看,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好不容易,大头哥带来了傻子的“家人”,拉条子送走了傻子,却又连续来了好几拨人找拉条子要傻子,拉条子为应付他们的敲诈而疲于奔命。这时大家都看明白了,这是有人借傻子设骗局讹他,可偏偏他自己执迷不悟。忙活了半天,观众和拉条子都明白了:在这个人人精明利己的世上,拉条子才是这个勺子(傻子)。故事讲到这份上,开场预设的写实风已经被大量快速剪切、虚实结合的交叉蒙太奇以及意味深长的主观镜头给打破了。原本以为看到的是批判现实主义的大西北原生态,看到最后发现是披着张陈年老皮袄的小剧场话剧。
其实,陈建斌想表达的主题绝不是类似《盲山》《天狗》这样依托于现实的强烈批判,而是试图将人性从具体的社会环境中更加抽离出来,来讲述一个有社会实验性质的寓言,其实更类似卡尔维诺的《黑羊》。实在不是他的预想,荒诞才是真的目的。单看戏的话,这个目标毫无疑问已经达成:拉条子就像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天真汉,背负着极端的个性,又被推进到极端的情境中,他恍若一面镜子,把周围人精得冒烟的复杂心态照了个透。而在每一幕的节点,又时不时让一个角色以莎剧丑角的姿态登台,拿一句跟西北农村极度违和的“这就是人生”作为区隔,真是活学活用,把舞台元素耍了个透。
在最后的高潮中,最傻的拉条子一番执着的追问无意中把最精明的大头哥给蒙了,大头哥竟然主动把吞下去的钱吐了出来。最傻和最精明的两人无形中易了位置,荒诞和讽刺在这一场戏被推到顶点。
然而,这个故事能立得住,做出抽离感是很要紧的,因为哪怕故事按现实逻辑有再多的不合理,只要能进入其自身场域,逻辑自洽就没有问题。在这个关口,开场铺垫的自然主义风格就会出来捣乱了,每当你为后面的跳脱而入戏时,前面的影像却总在提醒你“这似乎是写实的”。一旦你被这冒头的打岔勾走,在主题的理解上就始终会被诸如“傻子为什么要跟着他走”、“带走傻子的到底是不是他家人”这些琐屑纠缠。最要命的是,一旦现实逻辑介入了这极端情境,连最后大头哥还钱这幕高潮的合理性都会遭到很大质疑。这方面,其实可以借鉴荷兰导演亚历斯•冯•华麦丹的作品,同样是高度荒诞与寓言化的故事,尽可能把背景模糊,不要让观众琢磨“为什么”、“怎么会”,而是直截了当地把故事摆在面前,愿者上钩,爱咋咋地。
不过,处女作就能交出这份成绩,而且又切切实实地说了个颇有意味的主题,陈建斌的导演事业还是颇为可期。这部在内容上抽离、影像却偏写实的割裂之作,等到陈建斌的导演风格成熟后再回头看,或许就像是让蔡尚君翻拍了《放大》,请王兵重导了《鬼子来了》一样,诸种文本嵌套后反倒更有趣味。
3 ) 好作品不该孤单,强力推荐《一个勺子》是今年必看电影
《一个勺子》是中国大腕演员陈建斌转任导演的第一部作品,改编自河北作家胡学文的小说作品《奔跑的月光》,在51届金马奖获最佳剧情片提名之外,陈建斌还一口气荣获了最佳新导演和最佳改编剧本奖。在第30届中国电影金鸡奖亦荣获最佳导演处女作奖项。陈建斌首次出鞘成绩非凡,自証深厚实力才能出众。
勺子,在新疆、甘肃普通话又有「傻子」之意。因此《一个勺子》讲述的是一个「傻子」的故事。然而除了一般定义上智能低幼的傻子,世间众人谁不曾傻!因执于善念忘记利害、无忌人心叵测的傻子我想也不少。
故事很好,说故事的也极棒:牧羊人「拉条子」某天好心的对一个无名街友「勺子」施了一个包子,此人从此锲而不捨的跟在他后头。拉条子起初只是威吓他几句,后来烦了,採用暴力驱赶法,但这个不解人言的勺子依然无动于衷,只管继续跟着拉条子走,还跟他跟回家裡头去了。拉条子原先气愤的想驱走它,但后来看到天气极为寒冷,怕勺子冷死,一时动了善心,跟老婆商量后决定将拉条子带回家放在羊圈裡头过夜。数夜过去,拉条子一家反而跟这个勺子产生了若有似无的家庭情谊感情,勺子还管拉条子的老婆金枝子叫妈。这反倒让儿子因为犯罪入狱的这对夫妻俩产生了一种安慰。好心的拉条子替勺子去向村长、警察奔走失利后,回家帮勺子剔髮淨身,还带他去照相馆照了个相,大街上贴上了失物(人)招领,也特地交代李大头帮忙留意。没多久的一个黑夜,李大头开了车载来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此人声称自己是勺子的家人,便塞了钱给拉条子,答了谢便急着将勺子带走。夫妻俩还以为自己做了一件美事,但拉条子仍在为收了酬金感到良心不安,心想如果给他家人知道自己让勺子睡羊圈,哪还像话?隔了几天,一对蒙面男女跑来声称自己才是勺子的家人,要拉条子将人交出,语带恐吓,不断威胁如果事情没有个交代,肯定会将事情闹上法庭。在得知拉条子收了钱之后,还愤而指控他贩卖人口,边脸不红气不喘的将勺子当初收下的钱夺走。善事好事成了坏事傻事。。。。。
这个有点像是鲁迅寓言的故事来改编搬上大银幕,故事十分接地气,又深刻呈现人文思考价值,从失踪人口、诈骗集团的问题下手,更多时候想探讨当今世代价值观的扭曲。剧中的村长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李老三说:「现在谁不知道?说谁老实,说谁是好人,就是说他是个勺子。」正是对许多社会现象的无奈喂叹!类似的社会案件屡见不鲜。比方:现在一个人若在大陆被车给撞了,路人多半纷纷走避,媒体多半谴责路人冷漠。但殊不知这些人走避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同情心,而是因为太多时候,善心去搀扶的人常反被陷为肇事者,热心助人却无好报,反被恶徒敲诈一笔。就因为利用善心人同情心理的恶行多如牛毛,现今的中国人才会如此笃信「善人是勺子」这样一个本末倒置的价值观。
整个电影拍摄影像质朴有力、画面色彩鲜明大胆,背景构图广大美好,两位主角着西北人服装造型,很真实呈现出当地风土民情,在服装造型、美术设计上下了十足功夫。故事内许多荒诞嘲讽对话,观点犀利,洞见出人性的美与恶、天真与复杂,却不流于说教,好作品不该孤单,强力推荐!《一个勺子》是今年必看电影。
4 ) 有同感
本片讲述了一位西北淳朴农民“拉条子”救助一个流落街头弱智“勺子”的故事。这部电影,妙就妙在把夫妻二人的红色性格展现得淋漓尽致、极其自然。“
夫妻俩是红色性格,他们不懂拒绝,在别人的恳求下,心软妥协。但他们骨子里又讨厌麻烦,生怕这种帮忙反而给自己造成不必要的负担。于是,他们陷入两难:既想办好事、又怕麻烦;既不想承担责任、又怕公然拒绝会伤害别人。
在这种犹豫与徘徊中,红色性格成全了别人,却折磨了自己。这种红色性格的人事后会懊悔,骂自己当初不懂拒绝,下次一定不这样做。可悲的是,要是真有了下次,他们依旧会让自己陷入同样的泥沼之中。倘若你是这样的红色性格,在看这部片子时一定能找到自己生活中的影子,并且会发自肺腑地感慨:“唉,我就是这样的傻子。”很不幸,我就是其中之一。
5 ) 素朴的电影素朴的心
《一个勺子》的海报风格来自中国传统的门神画,在这里,男女主人公似乎与门合为一体,成为门神画上的图案。他们身上农村风格的强烈造型,以及站姿和墨镜阐发出来的那种抗拒的精神,是传统对现代性的一种负隅顽抗的意念,在此处,他们成为门神的象征,对抗着外来的、现代性的层层侵蚀。然而这种对抗又是无力的,于是这张海报最终表达的意图,是他们作为旧物被裱入了历史,最终化作一种悲观主义的慨叹。
一、傻子与羔羊
在西北方言中,“傻子”称作“勺子”。《一个勺子》讲述的是关于一个西北放羊的农民拉条子(绰号)的故事:拉条子某天碰见一个傻子,傻子却跟着他回家,他拼命想甩掉这个傻子,中间却和傻子产生了感情。拉条子印了无数张招领启事,不久之后便有人认领了傻子,接着又有傻子的“家人”陆续出现,最开始被人嫌弃的傻子竟成了香饽饽。拉条子觉得事情有异,想办法要找回傻子,却被全村人嫌弃,成为他们眼中的“一个勺子”。
影片以一个固定镜头的全景拉开一个小镇的生活空间,陈建斌扮演的拉条子随后亮相,在他的羊皮口袋里装着一只小羊。这是电影中的第一个符号,象征着弱者的存在方式,在随后的一场戏里,拉条子邂逅了傻子,他们一起穿过狭长的隧道,在隧道内/外、明/暗的构图方式中,拉条子第一次完成了对傻子(或者对他自己)的审视。披头散发、满身乌黑的傻子头下脚上地躺在隧道口的雪堆上,这样黑白分明的强造型强化着傻子的存在。
拉条子的小羊构成了傻子的第一个参照物,片中的小羊被拉条子夫妇呵护备至,在炉边烤火和踱步,作为人的傻子却要被赶到室外、睡进羊圈。拉条子对傻子的处处提防被验证为多余的,傻子其实有一颗羔羊般的心,其渐渐被拉条子夫妇接纳的过程,实际体现了一种物以类聚、弱者相依的现实。在影片中,拉条子的儿子被判入狱六年,作为年轻人的傻子成为缺席儿子的一个情感意义上的替代物。
在原著里,拉条子的羊皮大袄是父亲留下来的,但现在人们都穿轻便的羽绒衣,羊皮袄便没了用途,傻子出现之后它便有了用途。在这里傻子对所有旧物的接受是自然的、无条件的,没有任何社会意识、审美的左右。拉条子给傻子剪发、洗澡,给他穿上儿子过去的衣服、鞋子,也完成了这种情感认同的可能。电影里最重要的一个道具是拉条子儿子那个残破的塑料遮阳帽,当傻子戴上它的时刻,就有了一种滤镜式的观察社会的视野,它呈现为“傻”或者“疯癫”,成为小孩子的雪球攻击的对象。在这里,傻子是弱者,有着羔羊般的赤子之心,也同样容易被社会践踏和宰杀。电影里反复出现的拉条子奔上的土龙坡,其实有如亚伯拉罕的祭坛,他最终用暴力的方式杀死了那只小羊,其实等同于亚伯拉罕杀死自己儿子的举动,这是询问信仰的举动,也是现实对凡人最大限度的考验。
二、 戏剧式的简约
陈建斌的处女作,体现了极简主义,以及最大程度的质朴。它处处呈现着戏剧式的简约处理,拉条子的家呈现为一个迷你的剧场,在全景的处理中,摄影采用手持的方式,带着一种呼吸感,和人物内心的烦乱有着相同的节律。
整个社会的微观模式被他呈现在这个看似简陋却又极其丰富的文本中间,体现着一种五脏俱全的结构性。电影里出现了政府-司法-平民的社会结构,也有暴发户与贫苦人口的道德冲突。反复出现的拉条子和傻子坐在马路牙子上的镜头,伴随着身后换来换去的名车的背景,以及身前熙来攘往的各种人物的调度,形成一种人物在时间变化中的“滞留”感。在处理所有大全景的时候,陈建斌的构图没有美感,镜头画面的边缘呈现一种“生切”的感觉,造成画面内的压力,成为对蝼蚁化的现代人的一种观看方式。
影片中的动作基本上是戏剧式的,人物之间倾向于建构一种强烈的冲突,陈建斌、蒋勤勤都以农村化的强造型亮相,而扮演暴发户大头哥的王学兵,被处理为瘦骨嶙峋的秃顶的颠覆性形象——这都是戏剧化的造型方式。拉条子与大头哥的对白,基本上都发生在后者运动的豪车之中,摄影机大部分时间都拍摄两人的后背,这也是戏剧化的调度方式。
在认领傻子的“家属”不断出现后,拉条子和自己的老婆发生了直接冲突,最终发展到床上的打架,陈建斌的处理是在两人缠斗都将蒋勤勤压在身下,打她的屁股。这也是戏剧化的处理,以造型化的动作替代日常行为。《一个勺子》的细节中处处流露的戏剧化的手法,是陈建斌常年舞台经验的无意识表述,在电影语言上,他却呈现出一种粗陋的质感。在电影后段拉条子爬上大头哥的豪车的一场戏,镜头笨拙地对准陈建斌入画的特写,“不藏拙”正是这部电影的特点,背后是一种素朴主义的书写。
三、一颗素朴的心
陈建斌多年前出演过孟京辉那部荒诞派的《像鸡毛一样飞》,像电影片头那样马雅可夫斯基画像被献血浸透的诗意处理(或者说是逼格处理),陈建斌不可能不懂。但《一个勺子》呈现出典型的毛边现象,它近似是一个家庭作坊式的制作,夫妻好友一起上阵。整个电影采用极小的成本、极简的资源,拍出一部极其粗糙质感的作品。
作为西北人,陈建斌令《一个勺子》显现了“山药蛋派”的文学特征,电影里出现的农村炭炉、小方桌、天蓝色椰子背景的墙纸(代表一种内陆人对蓝天大海的向往),还原着90年代城镇和农村的现实风貌,这是一种向前的“回溯”,仅仅抓住那个年代旧风物的“路标”,眺望着时代转型、经济巨变中的一种吞噬感。这是贾樟柯为代表的第六代电影人在初登舞台时最看重的东西,在贾樟柯的《小武》、《站台》做出此类表述之后,那“糙”的风格成为一代人的标志,然而随着这些人功成名就,在技术上褪去当年的“毛边”的时候,这样的力量也相应地萎靡了下去。于是《天注定》只能以振聋发聩的声音和频频植入的符号学元素来博取关注,这是一代人堕落的表象。
陈建斌的好处在于他拍摄这部处女作时候已到中年,在沧桑中有了阅历,决定了它对待文本的态度。对第六代来说,年轻时候他们是偏执的先锋派,中年过渡到圆滑,至少在镜头语言的成熟趋向于一种“装潢”的时候,他们和大众土壤的亲密度已经不再如前。陈建斌的经历,恰是反其道而行,先有半生哀乐的年岁,再去看这部电影的文本本身,从小小的故事和人物里窥到了那种别有洞天。
《一个勺子》没有玩弄任何形式的花活,也没有任何结构上的杂耍,它始终在有效、直接地,甚至有些笨拙地构造整个电影。它的素朴成为它的声音,这是一种还原电影本身的态度,也是一种直观。拍这种电影的人有一种素朴的心,在处理电影的时候,导演也在审视着自己。这种素朴的态度,令陈建斌的《一个勺子》在没有任何野心和企图的表述中成为一部标准的“作者电影”。
四、镜像,回溯的过往
陈建斌的电影仿佛回溯到贾樟柯等人的早年,但它将贾樟柯强化意义的漫天广播等元素也去掉了,这种还原更加彻底。流行音乐作为一个渲染时代的工具,在《一个勺子》里虽然得以保留,也没有僭越它自身的尺度。片中在这些流行音乐的伴奏中,拉条子一次一次地下车,在大头哥豪车的后视镜中回退,仿佛自身从一个时代大潮中抽身离去。
从镜像中的回退,是影片中主人公无可奈何的处境,这也让其从一个正常人,变成“一个勺子”。这是当代价值观的一种影射,全民逐利的时代,老实人成为傻子,价值观的堕落,化作后视镜里主人公脸上的无可奈何。在这里,胡学文原著(中篇小说《奔跑的月光》)中的社会观点,被陈建斌用一种极富象征性的影像语言表达出来。这是民间经济、法律和伦理的失范之后,一个普通人仍然在坚持的对抗现实的力量。
“原著像一个瓶子,容纳了我多年想要表达的东西。”电影中拉条子对待社会现实、对待经济时代的无力感,引向对人的“良知”迷失的现实表述。羔羊象征人的良知,它又是最容易被迷失的,土龙坡杀羊的一场戏,在一种充满仪式感的叩问天地的场景中流出的羔羊的血,其实完成了对自己剜心刺骨式的审视。影片中的另一个镜像来自梦境,拉条子穿过幽暗的羊圈,看到披着羊皮袄沉睡的“傻子”,摇醒却发现是自己,那种大惊之下对自己的“刺杀”,惊醒于自己对外部吃人社会的恐惧,也诉说着一个社会的精神问题,这是吉尔•德勒兹欲望-机器理论的核心表述:精神分裂者(傻子)才是疯狂社会里的正常人。
黄土高原的场景,电线杆构图下的全景强化了人存在的无力感。拉条子拿没有肉的牛骨打傻子的一场戏是一种回溯式的最后的嘻戏,随后熙来攘往的家属则压垮了他,最终令他和傻子“合二为一”,或者说傻子根本没存在过,他本身就是个“傻子”。在电影的最后,拉条子戴上傻子戴过的那个残破的遮阳帽,镜头模拟他的视点看到红色的世界——遮阳帽如滤镜般过滤了世界的表象,而呈现清晰社会的图景(这是傻子的视角才能看到的),在这个真实世界中,迎面走来一群小孩子,拿雪球丢过来,一边喊着“傻子”、“傻子”。在这里,傻子的视点道出了托马斯•霍布斯式的社会学观念:在经济社会里,人对人是狼。
五、金马的品味
《一个勺子》在金马奖获得五项提名,最终拿下最佳男主角和最佳新晋导演奖,陈建斌作为本片的导演、编剧和男主角都受到了认可。从整部影片的质量来看,他的表现也配得上所获得的荣誉。
但我们更该佩服的是金马奖的眼力,从大浪淘沙中筛出这样的珍珠,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仅以近几年为例,就有《钢的琴》、《箭客柳白猿》、《到阜阳六百里》、《爸妈不在家》等影片得到金马的肯定,这里面很多是青年导演的作品,是他们的处女作或者第二部作品。这种扶植幼苗的态度和善于发现的眼睛,相对于大咖分猪肉的联欢会来说,是一种更趋向于电影本身,而非产业的态度。
《一个勺子》讲述的是整个社会异化的故事,清醒者却被视为“傻子”,这就像金马奖和其他华语奖项的区别,金鸡、百花、华表、甚至金像奖都面对着意识形态的牵绊和商业侵蚀性,金马奖虽然也难逃这个经济大潮的压力,但是它至少懂得反省。
这种反省表现为任性,会经常性地给匪夷所思的结果,会把最佳剧情片颁给《可可西里》或者《神探亨特张》,但很多优秀的作品也经由它被发现、传播,而被当代观众接受。很长时间以来,因为造势不够、星光黯淡等原因,金马奖常常被人批为“low 咖”,意思仿佛是金马奖就是“一个傻子”(如吹风机事件)。但在这些熙熙攘攘的声音背后,金马奖仍然一如既往,坚定地扮演着如《一个勺子》海报上那 “门神”一样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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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只有傻子抬头看天
到底怎样算作是痴傻,怎样算作是聪慧。有时,这不是智力范畴内的问题,更多的时候被用来描述一种处事法则。很多词汇的概念与含义,一旦到了中国就需要重新翻译,最终滋生出一种别具特色的潜含义。中国语境当中的执着和较真,通常被人讪笑作痴傻;而狡黠和圆滑则被赞美为聪慧。你看,有时候,褒义与贬义,在中国的标准暧昧而游移。
字面上的褒贬,谁都能区分,但他们更明白,文字意义上的褒贬与现实生活层面的利害,有时相互冲突。由此,我们必须选择一种实用主义的从事方式进行生活,但又总是把有些猥琐不堪的行为用暧昧的辞藻进行一次语义转换的包装。
所以,当你叫一个人傻子的时候,就有了复杂的况味,它夸赞了一个人,本分、老实、值得信赖,但同时也辱没了一个人,因为他愚钝、笨拙、不谙世事。很多事在中国需要按照潜规则去做,按照明规则去说。这是生存之道。
陈建斌饰演的拉条子,就是一个不懂得生存之道的人。更麻烦的事情在于,他放弃自己生存之道的同时,还总想把一切彻底搞明白,这样一来,就会戳破别人小心翼翼构建的生存之道。所以,人们厌烦他,躲避他,欺负他。他生存境况的困窘,来源于他总想把明规则和潜规则彻底打通,变成一条规则,把明面上说的话和暗地里做的事统一成一套系统,但他所处的环境,每个人都有两套语言法则,两张面孔,两套价值体系,根据所遇到的情况,随取随用,用后即抛,毫无心理负担。但拉条子不行。而在那个世界里,只有傻子才只会使用一套系统。
从文本结构上讲,这部电影过于文学化了。它有一个毫不掩饰的首尾呼应的闭合结构。陈建斌遇到了一个粘着自己的傻子,一系列荒诞的事件之后,最终,陈建斌自己却成为了傻子。这其中的隐喻有些过于明显和直白,所以,如果从艺术片的标准去衡量,这不太高级。但从故事本身来看,这电影想要表达的内容很有意思。
《一个勺子》中的每个人物都处于一种似是而非的精神状态中,看似朦朦胧胧,难得糊涂,但实则精明透顶。对于生活,他们只攫取自己需要的、对自己有利的那一部分,而对于实用性之外的一切,高于生存和物质哪怕一厘米的东西,他们都尽力避之不提,视而不见。这群人明哲保身,得过且过,绝不多嘴多舌,从不追根问底。
比如村长,一个看人下菜碟的典型,对于是非曲直,他不太关心,关心的是是否给自己惹事,是否对自己有利。他在羊圈门口指着拉条子说,“你卖人呢?”但你很快就会发现,他指责的其实不是这些,重点在于“你还独吞。”你看,如果你给他分一些,那这事就是另外的性质。对于他来说,事情的对与错,在于与他是否有利益相关性。
再比如,那个派出所民警,她所做的就是倾听,记录,给拉条子倒杯热水,超出一点都不会多做,这一切都还具备很现代化的说辞,“傻子也有公民权”。她不帮助傻子找家人,也不想太费心思去查找那些前来诈骗的嫌疑人。她就在那间几平米的办公室里,就坐在椅子上,这是个有趣的象征,她是固定的、雕塑化或者吉祥物化的、无实用性的,一种txt格式的存在,而不是可以运行的exe形式的存在;再比如大头哥,只看重利润、资源和人脉,其他的都像个笑话,他富有但仍然焦躁、恐慌,他的财富并不稳定,内心更无处安放。
这三个人代表了中国现实中三个人群的侧写,民警代表着体系内,大头哥应对着社会人,村长就是底层的民间。而全部这些人,都是空心化的,过着一种木讷的生活,完成工作也好,赚取钱财也罢,都是机械式的反应,大脑被自我取缔了,反正也不需要运转,运转就会产生麻烦和痛苦。而那个乡村小卖部的老板,一直在念叨着“人生就是这样。”这句哲学版片汤话成为了对那些人的座右铭:想不清的不想,接纳,顺从,从中寻找利益。这就够了。
对于他们来说,嘴是用来吃肉的,最好少说话;脑子是用来算计的,最好少思考。这里面的所有人都弃绝了精神,只供奉肉身。但拉条子做不到。他一直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但最后却好像就只有自己一个人错了。所有人都超然物外,只有拉条子置身事中。他老婆金枝子卡在了拉条子和那些空心人之间。想想,可能她最悲哀。
拉条子有他的信仰,一种在他看来执拗的,属于好人的,每一个人都应该遵守的信条,他认了后果也就是了;而空心人也有他们的信仰,利益、物质以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也不痛苦。但金枝子成了牺牲品。她没办法彻底弃绝人性中的光芒,有时甚至比拉条子还要善良,但她也没办法彻底变成和拉条子一样憨直,她接通了世俗,但又无法彻底世故。用哪个标准要求自己都于心有愧。更何况,她还有一层本能的母性,那个真正的傻子进了门,就莫名地喊妈,找她要吃的,思念儿子的坑突然也被填满了。
《一个勺子》的故事发生地被设定在乡村和县城的结合点,中国社会转型期完美的横截面,这里的一切都粗粝、现实、不加掩饰却又充满矫饰,有着满地的尘土和满眼的广告。在这个人类史上前所未见的转型期中,有些人自以为是,有些人不明就里,有些人把这种转折看做一次机遇,有些人只能沦为食物链的底端。人们在里面你争我抢,耗尽了人性中一切温润的部分。你不能粗暴地把电影里那些满脸疲态,眼神势利的人都归纳为失德者,他们就是空心化。在各种现实的挤压和飞速的变化下疲于奔命。对于这样不知所终的人们,你又怎能矫情地要求他们充盈呢?拉条子家里那群呆萌又肮脏的羊成为了这群人最好的镜像。每个人都在迷途。
那么,到底谁是傻子?那个智力上确实存在缺陷的人,是所有人公认的傻子,但除了他之外,其他的人,你很难说到底谁愚笨谁聪慧。你说拉条子傻,显然他是善良,但你说他精明,他又过得如此不堪;你说那些空心人傻,他们又如此精明,在生活里游刃有余;但你非说那些人聪慧,他们又像猪一样永远无法抬头看天。这一点最悲凉,一个扭曲的环境中,价值标准会变得混乱,混乱之后,人们为了活着,就不再有人的形态,我们像一滩污水一样可以随意迂回,因时就势,以求得自保和利益最大化。最终,我们加害于他人又反过来加害了自己。每个人都冲着别人喊傻子,每个人也都听到别人喊自己傻子。
(文/杨时旸)
骗子太多,勺子不够用。人心之险恶,细思极恐。
戏疯子陈建斌携手美女老婆共同打开导演之路,还有王学兵的助阵,可谓是默契十足才能表达的如此完美
金馬展看到現在最有力、最喜歡的影片。故事荒謬而搞笑,卻層層剝開推向某些尖刻的現實、人生的殘忍。陳建斌第一次自編自導自演,功力非凡。以前小覷他了。推薦~
从失物招领到寻人启事,一部寓言性的荒诞小品。重复场景多次出现,神曲运用效果十足。但变成“勺子”后的自我疑问部分,台词还是过于直白。王学兵的角色眼前一亮,期待能早日上映!
“人好被人欺”、“谁把别人当傻子,谁就是最大的傻子” 黑色幽默贯穿全片,在荒诞和冰冷的西北土地上,爆发最原始的生命力。生活辛酸,一笑而过,“人生就是这样”。陈建斌、蒋勤勤演技狂飙,为公映版王学兵几乎没露正脸扼腕。亮点:后视镜里飘出来的“粉红的回忆”和“忐忑”、金世佳白花花的裸体…
总体不错,原来一个勺子是指一个傻子,这个片名比较另类
当善良被欺压被讹诈,当善良被说成傻子;当奸诈被提倡被赞美,当奸诈被当成处世准则;善良的依旧善良着,同时也希望社会是善良的
印象比较深刻的一个点是,除了剧情声,好像没有画外音,没有非得利用配乐去渲染什么情绪的姿态值得广大中国导演学习。
千百年过去了,在中国依然是“好人无用论”,究竟谁是那个勺子呢?王学兵被剪得只剩背影反而有加分,村姑我愣没认出是蒋勤勤。中国应该有更多这样的方言电影~~~
两段语录:世界上只有两种人,骗子和傻子。观众绝非傻子,因为大家都在拼命地活着。被傻子缠着的拉条子,拉条子缠住了大头哥……围绕“到底谁是勺子”的台词,太啰嗦了点。它没有让我想起那些中国演员转行拍摄的片子,而是想到了粗糙、凋敝又荒诞的独立影像。
从一开始知道这个题材,就觉得有意思。陈建斌的导演处女作拍的是一个很乡土,带着黑色幽默与讽刺的寓言故事。傻子与骗子,有了骗子也才有了傻子,其中的讽刺意味也就不言而喻了。作为处女作导演,无论选材和形式都不错,虽然有些细节会刻意。但仍是个不同的院线片。三星半
庆幸可以看到这部电影 夫妻档的演技飚的很开心 作为电影处女作绝对满分好评
作為一部處女作,我認為非常精緻。對白具寓意。劇中人物看似巧,卻都傻。互相拖累,相互糾纏。乍看之下真正的傻子反而是得利最多之人。有點黑色寓言的小品,說不定會是本屆金馬獎黑馬
通过喜剧的表现手法来衬托出悲剧,作为初为导演的陈建斌,显然这是给观众的一个惊喜。勺子,就是傻子。此片的傻子难道就仅指金世佳所饰演的傻子吗?其实不然,每个人都是傻子吧。一个勺子=一群傻子。很不错的电影。
生命充满凶险,那些执拗善良的人们,他们没有更深的算计,而人心是一匹疯狂的烈马,怎么会是这一波傻气的乡下人能驾驭的呢?电影真实又残酷,好人没好报, 幽默与讽刺并存的大戏,这个社会从来不会按照德行的高下分配利益,“好人”才是大众眼里真正的“勺子。
怎么说呢,一看就知道是中戏的人拍的电影。
從舞台上視角到最後被小孩丟東西的傻子POV。臉譜角色與實景,非寫實性與寫實性的結合。以導演處女作來說不壞,表演都不錯,但「好人無好報、傻人無傻福」的寓言式主題太簡單,戲劇資源也太薄弱,剪到一小時左右應該挺好。表述方式的冗贅與直白,雖不乏應運而生的荒謬,卻不見得是好招。
同是学院派,中戏人和北电人拍片风格区分大。前者注重舞台形式感,后者注重镜头整体感。前者是显,角色注重起范,视野广。后者是隐,角色与镜头融为一体,小格局尤甚。本片略显造作,好人在魔幻乡村,陷入暧昧的道德困境,直指人性诡谲。鬼畜风入梦,结尾红帽子当半滤镜,仅有的惊喜。
大头哥笑死我了。可怜片尾字幕都没他的名字。
怎么说呢,对这种编排的刻意的荒诞感,已经无感了。鬼使神差地,中国观众的电影观念已经不能同日而语,本片延续着上世纪的画风,一个大写的“我是学院里出来的”“解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