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Pauline Kael / The New Yorker(1984年12月24日)
校对:奥涅金
译文首发于《虹膜》
大卫是大卫·林奇(译者注:原文标题为「大卫和歌利亚」,取自圣经故事),他创作了《橡皮头》和《象人》,是一位熟于情感、情绪、梦境、幻觉和肌理的画家兼导演。他着迷于有机和机械之间的相互作用——通过腐蚀和腐烂。他喜欢让奇怪的东西生长——比如珊瑚虫。林奇对那些通常被认为令人厌恶的东西感到敬畏;他就像是被催眠了。他向你展示他所看到的,你会发现自己在看一些你平时无法忍受的东西,然后进入他的催眠状态。你不仅会被画面吸引,还会被寂静、令人困惑的声音和剪辑节奏吸引,它们会让你产生梦幻般的恐惧感。
歌利亚则是弗兰克·赫伯特的生态科幻小说《沙丘》,在其银河系统里,包括分散在四个星球上的一群人,还有一个救世主——保罗·厄崔迪,他被任命在一场圣战中领导正义,将这个虚构的宇宙从黑暗和邪恶中拯救出来。《沙丘》的第一册是在西海岸写就的,从1963年开始陆续刊发于杂志《模拟》,最终在1965年收编为精装书出版,这本书及其续集已经卖出了一千五百万本,而且现在空前地受欢迎。这些数字颇为骇人,而这本书作为科幻名著的名声也令人生畏。
赫伯特幻想着人类在意识上的变化,以及关于改变意识的药物的斗争。而四大星球的统治家族的阴谋和权力斗争的中心,是在贫瘠的阿拉基斯星球上开采的「香料」,阿拉基斯在土著语——弗瑞曼人——中意思是「沙丘」。这种香料给人们带来了特殊的力量——它能提高人们的意识,让弗瑞梅人的眼睛变蓝,使太空旅行成为可能,延长人们的寿命——但它也会让人上瘾,如果过量使用,就会导致基因突变。它将整个宇宙凝聚在一起,林奇还影像化了巨大的食人沙虫,它们生活在沙漠下面,可以长到一千多英尺长。「沙虫是香料,」我们被告知,「香料就是沙虫,」——它们处于不同生命阶段的同一种生物。这些杀人虫在沙子下面蠕动——像摩天大楼那么高——拍打着红色和赭色的灰尘,当它们接近地面时,它们会用静电对空气造成冲击。它们上演了一场相当精彩的表演,尽管不像你在一部大卫·林奇的电影中希望看到的那样黏糊糊的。
没过多久,我们就会意识到这基本上不是一部大卫·林奇的电影——而是《沙丘》。林奇并没有给素材带来新鲜的概念;这个故事不是他自己写的。相反,他试图将自己的才能运用到赫伯特的构想中。他没有征服这个歌利亚,而是屈服于它,好像他认为可以从中学到什么似的。他是个好孩子,一个勤奋的导演。尽管赫伯特的文笔可以让读者拜服——它枯燥、充斥着陈腐的诗风——林奇对这本书的态度是如此尊敬,以至于他拍出了一部严肃的、高成本版的《随烟而飞》。
这部电影开始于10191年,前半小时实际上就像是一门培训课程。林奇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他要为赫伯特的愿景铺垫好基本元素,并将星际背叛的情节安排在行动中,所以他没有时间去阐明麻醉性的香料对银河系意味着什么,也没有时间去吸引观众。这个阐述似乎没有指向任何东西;这个故事并没有被戏剧化——它只是在一系列类似插图的场景中被匆匆地表演了出来。还有几个主要的演员——尤其是扮演厄崔迪一家的那些——就像一本传奇书里的会走路说话的画人儿一样。幸运的是,其他的角色(大多是次要角色)被幸福地扭曲了,所以我们在第一眼看到他们的时候就会重新审视他们,即使它们令人失望地快速离场了——有些情况下它们直接从出场戏进入死亡戏——但他们也让我们感觉到他们的存在。赫伯特的宏伟愿景只体现了林奇的一些长处,但正是这些长处(而不是对赫伯特的忠诚)让你不断有了期待。令人惊讶的是,林奇的最佳发挥几乎都是在喜剧方面。
林奇以一种新狄更斯式的轻松形象呈现了瘾君子们:又胖又肥的红发男爵哈克南(肯尼斯·麦克米伦饰)和他的红发侄子们(警察乐队的斯汀,以及保罗·L·史密斯——他曾在《大力水手》中扮演布鲁托,在《午夜快车》中扮演残暴的警卫队长)。哈克南家族是吉迪主行星的统治者——一个遍布石油、工厂和工业化的丑陋星球(而且似乎没有女人),他们一直在掌管沙丘上的香料生产,也许他们有些过度放纵了。他们似乎正在变异成一种过度发育、爱捣乱的孩子。他们狂躁、爱傻笑、刻薄。肯尼斯·麦克米伦饰演的狂放、喜欢咧嘴笑的男爵是如此的活泼,他通常会浮在离地面18英寸的空中。当他兴奋的时候,会飞得更高。(他被填充物填满,大概有450磅重,肚子像啤酒桶一样大,是有史以来体型最庞大的彼得·潘。)麦克米兰饰演的粗俗的男爵无疑是年度恶棍:他的脸上布满了不断恶化、沸腾着的脓包,而他的医生(莱昂纳多·西米洛饰)和他一样疯狂——你不知道医生是在欣赏它们,还是像园丁一样照料它们,等待它们开花。当你瞥见男爵的侍从时,你就能猜出他那虐待狂般的快乐和游戏——他们的嘴和耳朵被缝合着。更不用说,当你看到他高高兴兴地飞到空中,然后重重地落在一个小男孩身上。但你不会退缩。与男爵有关的一切都宛如奇观;这包括他身体里的塞子和他的穿着——他被绑在一圈圈带子里,看起来就像巨大的脏创可贴。他似乎总是玩得很开心。他的侄子也喜欢他的表演:他是一个极其滑稽的、连环漫画版的尼禄。(当然尼禄并没有漂浮起来。)
就算林奇呈现给你一个由香料制造出来的变种人时,你也不会退缩——那是三级公会领航员,几代人以前是人类。它看起来像一个扩大了的大脑,有鱼的嘴和大象的眼睛;它的内部都是粉红色的,漂浮在装满香料气体的容器里,就像水族馆里的章鱼一样。这个巨大的容器被抬进银河之帝(何塞·费勒饰)的黄金宫殿——位于帝国首都行星凯坦。容器被放在绿玉地板上,这个怪物开始和皇帝说话。它的作用不止于此:为公会发言,向皇帝下达命令。而作为权力掮商的皇帝很欣赏他高贵的金色光芒——他甚至有一个可爱的金发女儿(弗吉妮娅·马德森饰)——他依赖于控制着星际旅行的公会,并且很乐意服从。
这些指令使情节走向了摇摇欲坠的方向。这个拥有统治宇宙秘密计划的公会想要杀死保罗·厄崔迪。皇帝为保罗的父亲莱托·厄崔迪公爵(尤尔根·普洛斯诺饰)设下了陷阱,后者是卡拉丹行星的统治者,他住在一座木质城堡里,这个星球有着与地球相似的森林和水。为了将厄崔迪家族和他忠诚的臣民分开,皇帝给了公爵最大的好处:让他的家人和臣下搬到沙丘,并接管香料的开采。当公爵来到沙丘,被孤立无助时,红发男爵发动了袭击,并成功杀死了他,还把公爵的情妇杰西卡(弗朗西丝卡·安妮丝饰)和他们十五岁的儿子保罗(凯尔·麦克拉克兰饰)送到沙漠中,让他们作为沙虫的饲料死去。而在沙漠中,保罗成长为了一个神秘的战士领袖。当然,在这个处于封建社会的未来,所有这些统治者都有各自的随从,包括同僚、侍从、奸细和叛徒,还有很多星际跳跃——从位于凯坦的皇帝的黄金殿,到位于卡拉丹的厄崔迪家族的木制城堡,从位于吉迪主行星的男爵的令人厌恶的家园(有着尖锐、迷幻的绿色墙壁,就像一个工业监狱或公共小便池),到位于沙丘的压迫政府的凿进了岩石的堡垒。
林奇和他的设计团队做了一项相当惊人的工作,模拟了行星的不同生态——它们的建筑材料、建筑风格和室内陈设。摄影师弗雷迪·弗朗西斯为不同的布景和场景打了不同的光,以显示出不同的色彩值,在某些场景中,还能显示出空气的质量。视觉纹理是辉煌的,看看那些金色和绿色。没有什么东西看起来是新的,或者是来自制造商的;林奇喜欢老旧的、风化的东西——他喜欢腐朽。(他喜欢使用溶暗手法——这是腐朽的一种隐喻。)人们的穿着风格反映了许多不同的古老文化——其中包括文艺复兴时期的威尼斯、维多利亚时代和(对于哈克南家族来说)朋克——如果这些衣服中有一丝俗气的话,可能会很有趣。但它们是如此优雅,没有什么可拿来嘲笑的。不过,在Toto乐队和马蒂·派希、布莱恩·伊诺等人创作的没完没了、嗡嗡作响的配乐中,这种庸俗性——在错误的意义上——始终存在。而且,尽管在风格和形式上花了很多心思,但剪辑节奏无力且破碎,叙事在无趣的场景中徘徊,然后匆匆跳过高潮部分。
林奇撰写的剧本中,有一种功能性的对白,足以把一部史诗电影拉下神坛;十几岁的保罗还在卡拉丹的城堡里过着快乐的生活时,他大声说道:「最近这里的情况太严肃了。」当英俊、坚决的保罗和他美丽、高傲的母亲一开始被遗弃在沙漠里,有时候我甚至渴望快点看到恐怖的沙虫。林奇似乎缺乏庸俗的演艺才能;他从来没有将主角的性格塑造得让人放松。弗朗西丝卡·安妮丝饰演的杰西卡庄严得令人担忧,甚至连极有才华的简·菲利普斯也在片中显得有些单调乏味,她剃了光头,几乎没有眉毛,扮演一个像修道院院长的巫师。
如果你问,是什么让温和的保罗比健壮的当地领袖(埃沃雷特·麦克吉尔饰)更适合领导沙丘的土著部落反抗哈克南家族的统治,唯一可能的答案是,预言指定了保罗就是命中注定的那个人。除了他的父亲公爵,和他的真爱加妮(肖恩·杨饰),他的个性比电影里的其他人都要弱。他只是一个有礼貌、不屈不挠的童话书中的英雄。斯汀,作为哈克南家族中最敏捷的人,从蒸汽浴中走出来,像只猫伸展四肢,半裸着站在那里,展示着他的傲慢和倔强的沉着。他的魅力让你希望大卫·林奇能把《沙丘》中的一些「规定」情节剪掉。为了忠实于弗兰克·赫伯特那令人眼花缭乱的神话,林奇讲述了一个极其模糊、令人难以忘怀的弥赛亚故事。我不知道我们该如何看待这个救世主保罗,他说着上帝之辞,但当他决定娶皇帝的金发女儿并保留自己的真爱做妾时,他也非常迅速地拥抱了权宜之计。我不知道我们该如何回应他带领的弗瑞曼勇士,他们用他们的蓝色,蓝色的眼睛,统治着整个帝国。这些纪律严明的部队高呼着「战士万岁!」这部电影的基调中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暗示人们对此的态度。
林奇本人也出演了一个规矩正直的角色,在香料矿中担任控制工程师。可惜的是,作为导演,他也是如此规矩正直。当他做一些林奇式的事情——一些边缘的或者无法解释的事情时,这部电影才是最超凡脱俗的。保罗的妹妹艾丽西亚·维特——一个微缩版的、像修道院院长的巫师——用一根有毒的针扎着肿胀的、斜眼望着他的男爵,拔下他胸部的塞子,让男爵撞向了天花板。或者当布拉德·道里夫(他是哈克南家族的人类电脑)对着自己笑的时候,就像是德怀特·弗莱伊迫不及待地要把一只蜘蛛塞进嘴里一样。又或是沙丘上城堡的女管家琳达·亨特,她的语气是那么镇定自若,是继梅尔·布鲁克斯的《新科学怪人》中的克萝丽丝·利奇曼之后最威严的女管家。她有一副多么好的嗓音,有一种喜剧式的权威感!如果她宣布自己是皇位的合法继承人,观众们会为她欢呼雀跃。
最近是先看的维伦纽瓦版的《沙丘》,然后看得老版。都说老版挺雷的,有些地方确实有些没头没尾的。但是值得肯定的是,站在一个美术的角度看,这个电影真的很惊艳。充满了未来主义的那种想象力。整个电影满满的蒸汽朋克风格。那种艳丽的配色十分大胆清奇。橙色的头发绿色的衣服,都是高手的搭配。到处都充满了感官刺激。很多场景都是超现实主义的布景和画风。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我这个满分就是打给美术的,不包括别的。
作者:Paul Mandell
译者:csh
来源:Starlog
译文首发于《虹膜》
自从《沙丘》的团队入驻之后,墨西哥城的丘鲁布斯科制片厂就变得不一样了。首先,小卖店的菜肴发生了变化。原先的玉米饼和硬咖啡让位于菠菜意大利面和香醇的卡布奇诺。这是制片人拉菲拉·德·劳伦提斯带来的诸多洲际影响之一。不过,今年的主菜是「沙丘」。弗兰克·赫伯特这部史诗般的科幻传奇,在经历了十年的艰辛之后,得到了八块巨大的拍摄区域和七十套布景。
我们可以看到富含水分的卡拉丹星球。那里的植株非常丰富,所有的东西都是绿色或棕色的,而且都是用木头做的。瓷砖地面令人想起阿兹特克人和威尼坦人的情感,但横梁、拱门上的图案则令人想起运载工具的衍生品。那里有弗里曼人深紫色的洞穴,还有五十英尺长的、难以描述的沙虫。此外,我们还能看到吉迪普玛星球的工业荒原。在这个地方,导演《沙丘》的前卫创作者大卫·林奇无疑会有宾至如归之感。
林奇整齐地穿着皮夹克、扣着纽扣的白衬衫,以及斜纹的棉布裤子。他戴着墨镜,说话时信心十足。而且,除了偶尔一声低调的窃笑之外——仿佛他给自己讲了个更好的笑话——没有任何线索表明他是否在骗你。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林奇是电影业有史以来最具原创性的导演之一。
记者:你对黑白摄影的惊人运用非常著名。很难想象一部彩色的《橡皮头》或《象人》。然而,你现在在墨西哥,执导一部耗资5000万美元的彩色科幻电影。你会把它看作是一部黑白电影吗?
大卫·林奇:我很想把它拍成黑白的,但它确实是彩色的。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我希望它有部分是黑白的。谁知道呢?或许在某些时刻,它可能会滑向黑白影像。我可能会想降低颜色的饱和度。有些东西更适合用黑白来表达,比如某些特定的感觉。
记者:你的摄影师弗雷迪·弗朗西斯说你是用黑白两种色彩来思考的。
林奇:弗雷迪是这么说的吗?我得想想自己该怎么说他。
记者:你似乎痴迷于工业影像。《橡皮头》有点像是弗洛伊德式的工业噩梦。从边缘的意义上来说,《象人》也包含了许多这种元素。
林奇:《沙丘》的这种特质要更加明显。我热爱工业。我喜欢管子。我也喜欢液体和烟雾。我喜爱人造的东西,以及制造东西的机器。我喜欢观看人们辛勤工作,喜欢观赏污泥和人造的废物。我喜欢看自然对待这些东西的方式,以及人造物和自然界的并置。
记者:《沙丘》里的发电机看起来就像管状怪物。
林奇:是的,嗯,《沙丘》里有很多东西让我觉得愉快,但它并不是一部工业电影。吉迪普玛是《沙丘》上的一颗行星,对我来说,那像是一颗工业行星。它是一颗由黑色石油、钢铁和陶瓷构成的星球,但它也与美国工厂不同。
记者:你是怎么开始写剧本的?这本书极其复杂。
林奇:我发现每个人都很难进入前60页。但在那之后,它开始对你起作用。因为它是一本很长的书,所以它天生会有一些问题——你试图忠于书中的内容,但你仍然会丢失一些东西。你失去的东西也非常关键,但你如何处理剩下的东西,让它变得电影化,就是另一回事了。有时候,电影可以很好地浓缩文字。只需要弗兰克·赫伯特的一句话,就可以衍生出一大堆图像。但我只是凭借自己的感觉行事。唯一看到它们的人是迪诺和拉菲拉·德·劳伦提斯。我此前的草稿唯一的问题在于长度。清晰度。有时候,我会更多地投入到梦境和怪事之中,但我现在找到了平衡。对我来说,弗兰克·赫伯特也是如此。写剧本花了我一年半的时间,自那以后,我就一直在调整它。
记者:《沙丘》的团队是如何与你接洽的?
林奇:迪诺的办公室给我打电话,问我是否读过《沙丘》(Dune)。我以为他们说的是「六月」(June)。我从来没有读过这两本书中的任何一本!但当我拿起书的时候,我仿佛接纳了一个新词。我开始更频繁地听到这个词语。接着,我发现自己的朋友们都已经看过了,而且他们看完后都吓坏了。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把它读完。其实,是我的妻子强迫我读的。一开始我并不是很喜欢,尤其是前60页。但是我读得越多,我就越喜欢。因为《沙丘》里有那么多我喜欢的东西,我说:「这是一本可以拍成电影的书」。我对此非常兴奋,于是与迪诺开了几次会。他雇我的主要原因真的是《象人》。他想要一部关于人的科幻电影,而不是一堆太空机器。我内心里有很多东西其实他并不知道。我喜欢机器,我喜欢太空,我喜欢梦想。迪诺从没看过《橡皮头》,其实他很可能讨厌它。那不是他喜欢的东西,但梅尔·布鲁克斯却为之疯狂。所以,我一直很幸运。制片人都喜欢我拍的最后一个片子,我可以在每个后续的项目中成长,展示更多的东西。
记者:你有没有试着把《橡皮头》的怪癖带到《沙丘》中?
林奇:首先,这部电影将是PG级的,这个消息可能会为你提供一点帮助。我可以想出一些奇怪的事情,但如果我可以制作PG级的作品,很多东西会变得更加自由。我喜欢偏离赛道。虽然有些东西我在这里还没办法做,但它们真的非常奇特、刺激。我们还没开始做蒙太奇。在《沙丘》里会有很多有趣的剪辑。现在,我希望自己有时间在后期制作中继续实验、操纵这些素材。因为我们有一些非常好的原材料。但它需要进行特殊的处理。我们现有的最大问题仍是长度。我知道我们一开始会把《沙丘》剪得很长、很粗糙。所以,我们仍未走出困境。
记者:是什么让你对腐烂的物体感兴趣?目前为止,这是你的电影中反复出现的主题。
林奇:好吧,如果你把一块钢材放在一块空地上——一开始,钢铁看起来可能还不错,但这仍是「缓慢」的领域。接着,大自然开始对它起作用。很快,钢铁就变成了奇妙的东西!就像是烟从烟囱里冒出来一样。新的烟囱是一回事,旧的烟囱则是另一回事——多年的高温、黑烟与毛发会在里面堆积起来,对吧?大楼的一侧一片漆黑,到处都是破坏的窗户,腐烂的植物都堵塞在里面。这是很棒的东西!你需要自然与人类的共同努力,才能得到这种东西。
记者:为什么你一般反对拍摄彩色电影?
林奇:我没有。当你看到《沙丘》的时候,我想你不会觉得这家伙有肤色问题。只是黑与白太纯净了。因为它是纯粹的,所以所有的东西都在某种程度上提升了一个档次。它们的功率变得更大了。接着,你必须匹配黑白的声音,这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声音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只是图像的话,会有一种枯竭感。声音可以让它们变得更加真实,尤其是音效。正因如此,我迫不及待地想和艾伦·斯普莱特合作,想为这些图像配上合适的音效。他为《橡皮头》和《象人》做了所有的效果。我们没谈过任何真正技术层面的问题,我能说的只是「图像决定声音」。我们得找到描绘正确情绪的声音,然后才进入下一个镜头。目前,阿伦大约做了180套音效。每次我听到声音,我的脑海中都会浮现出图像。接着,我就会有想法了,这简直让我疯狂。
记者:从预算不足的《橡皮头》,到算是有点钱的《象人》,再到耗资5000万美元的电影——环球影业史上最昂贵的项目——你的感觉如何?
林奇:我不会一无所措,因为我对钱一无所知。但我不需要像拉菲拉一样处理这件事。对她来说,5000万美元要真实得多。我觉得自己对迪诺和拉菲拉都有责任,我不能胡闹、浪费金钱。我不需要雇佣、解雇员工。我只需要担心电影里会发生什么……以及早上从床上爬起来。
我需要做两件事情。我不仅要取悦我自己,还需要取悦更多的人。拍《橡皮头》的时候,我只需要取悦自己。在《象人》和《沙丘》中,我既要取悦自己,也要取悦他人。如果你选择妥协之策,比如,「好吧,让这个人和我自己各占一半」,这是一种错误的做法。有时候,你必须找到完全不同的、解决问题的方案,这样你才能再次兴奋起来。这是我与迪诺和谐共处的原因。每次他发现问题,我不会妥协,我会想出另一种方案。然后,他就会变得很高兴,因为他看到我在做事。我脑子里想着他,但我也要努力想出一个没那么有杀伤力的方案。我知道这部电影拥有某种必然性,其中所有的想法都不只是与我有关。所以,我必须接受别人的看法,这是很棘手的任务。
记者:在像《沙丘》这样一部技术如此奇特的电影中,你是否很容易与人类的情感失去联系?
林奇:并不完全如此。我们呈现的是与现实不同的一种时间状态。一开始的时候,我们所有的场景都发生在室内的人物之间。一两个人与别人互动,仅此而已。我们聚焦于所有人类的反应。在像《星球大战》这样的一部作品中,对于特效的依赖要严重得多,人类的角色也会受到影响。他们并不是很在乎这些角色,这不过是人而已。《沙丘》的情况则完全不同。
记者:你喜欢和演员一起工作吗?
林奇:我喜欢的。它和许多其他工作一样,都是一种交流。你首先要进行冰冷的排练。这种过程通常是最糟糕的。但是,你会突然想到一个出发点,于是你就开始说话,直到你找到某些东西。然后你就开拍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有时候,你可以从看似无法生效的东西中,获得一些真正的魔力。《沙丘》里的人会做很多不同的事情,他们不止是单调的演员。我想,这就像是在拉一把真正精良的小提琴。你可以拉出很漂亮的高音。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和演员一起工作。但我现在真的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记者:如果你能决定的话,要是不拍电影,你会做什么?
林奇:我会做一个棚子的建造工人。如果我一个人呆着,我会盖棚子的。我会在「鲍勃的大男孩」咖啡店策划它们的结构,我会非常兴奋地品尝店里的咖啡和巧克力奶昔。当我离开咖啡店的时候,我会带回棚子中某些部分的平面图,不错吧?然后,我会找到合适的木头,我会开始用电锯切开它们,钉住它们,安装它们,最后加工它们。我会怀着幸福的情绪进入天堂。对我来说,这很不错。有时候,绘画也会给我这种感觉……
记者:你认为自己是个失败的艺术家吗?
林奇:某种程度上是吧。你明白的,只要我在画画,我就会觉得自己是个艺术家。我喜欢艺术生活,我也百分之百相信艺术生活。艺术生活是有规矩的——我打破了很多规矩。从某些方面来说,艺术生活就是《橡皮头》中的亨利。如果亨利是画家,那就很完美了。他没有任何朋友。他可以一个人呆着,对吧?你独自生活,深入自我,捕捉自己的想法。你可以做任何事情,但你必须思考。你必须做好一切准备,才能去捕捉那个精确的想法,这是需要时间的。所以,你必须有独自思考的时间,你不能开着自己的电视。你必须身处激励性的环境之中——就如费城酒店的房间。你有了情绪之后,就可以开始捕捉想法了。
记者:你是否觉得自己更接近五十年代?对你来说,其他年代似乎不像五十年代那么重要。
林奇:当然,五十年代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喜欢披头士乐队,他们登场之后,一切都变得很顺利。我也喜欢披头士乐队之前的年代,甚至可以追溯到二十年代。从二十年代到1958年,或许可能是1963年,会是我最喜欢的时代。我可以在那段时间的任何事情中,找到我喜欢的那种情绪。对我来说,七十年代是最糟糕的时期。八十年代可能有我喜欢的东西——高科技的、新浪潮的、呼应五十年代的东西。但是七十年代——完全就是由皮革和毛发构成的时代。那里什么也没有。五十年代的摇滚乐「更接近最初的想法」。所以,这种想法是非常有力的。
记者:你是否觉得自己总想让场景的色调变得柔和,变得不那么明亮?
林奇:正如我所说的,我喜欢的不是黑暗的电影,而是情绪和对比。所以,有些东西应该是暗的,特别是当事情变得诡异的时候。但我也喜欢亮的东西。阿拉基斯是宇宙中最灼热的行星之一,所以它在某些时刻一定非常、非常明亮。我也倾向于呈现非常、非常晦暗的事物。
记者:一部五千万美元的电影,结果没人看得清……
林奇:是的,是的。我与弗雷迪争辩了许多次,也不算争辩吧,我只是恳求他拍得更阴暗一些。另一方面,迪诺恳求他不要听我的,把画面做亮一些。我想,弗雷迪担心《沙丘》中很多地方如果太暗的话,大家可能都会看不清楚。但事实并非如此。你可以看到很多东西。让我们走着瞧吧!
《dune》这片子真不错!片源几乎找不到,小众到没朋友,今天有个朋友来看,很开心。沙虫是一切的关键,矿物来自沙虫,生命之水来自沙虫,天选之人饮了生命之水,可以控制沙虫。五星物语类似生命之水的某些设定貌似有借鉴沙丘,但五星有自己的内容。几年前看了佐杜洛夫斯基的沙丘,震撼;今年又知道丹尼斯维伦纽瓦要拍沙丘,期待;今天看了大卫林奇的沙丘,感慨那个时代拍出这样的片子多不容易!沙丘这个故事,可以一直看下去。
我不喜欢“黄金时代”的那种太空歌剧,西方人总是喜欢在华丽丽的高科技背景下意淫古罗马的方方面面,就像中国人至死不忘盛唐气象一样恶俗,但是《沙丘》除外。可惜这部84版的确实碍于篇幅,流于表面,不过配乐和造型真的没话说,很贴近小说啊,还有Sting,惊艳到我了!
137分钟版。林奇老师也不能全部甩锅给剪辑权,这造型布景道具一上来就不行了,门塔特的造型就非常迷,姐妹会的造型也非常迷,特别cult。屏蔽场一打开是立方体也是影史级别的笑点了吧,1984年诶,又不是1924年。
很久以前看的,好像有3个小时那么长,十几个人在宿舍里看,到最后只剩我一个……
D / 原来林奇没有剪辑权,怪不得一些依然很cult的元素却组合成了较流水线的科幻商业作品。以现在的眼光看当然特效什么的实在是辣眼睛了,配合剧情台词中二感浓厚,但终究没有到烂的地步。观看过程中极度怀疑封神传奇有抄袭这部美术设定的行为,黄金宫殿啊沙虫啊也太像了吧。麦克拉克伦年轻时真好看啊!
光怪陆离的奇境,因为看到是法文版本,弄得我一头雾水。 Sean Young在心中的地位更高了,真美的女人啊
哇呀呀~~看不下去看不下去看不下去!!!
David Lynch的符号化意识流太空歌剧叙述。
一个惯例是,所有名导的作品里,会被人特意提出“导演不拥有最终剪辑权”的那些,几乎都可以肯定……会很难看,发行商真是万能的替罪羊。但这片的剪辑也确实看不到Lynch的一点风格,推进毫无灵气,心理画外音粗糙突兀,原本晦涩的叙事被硬拖成了交待不明。老爷子说这是他最失败的片子,附议。
作为一个Dune粉,我认为这剧本不够张弛有度,特别是Paul加入Fremen后的部分,就是一个词:流水帐。人物也谈不上出色,原著里Duncan Idaho其实是很出彩的配角,电影里少了很多光彩。相比之下,特效反倒成了最不重要的,何况84年的东西能做到这样就不错了。
其实没有那么糟,设定上还是能看出来一些用心的地方。熟悉的套路就是一个手无寸铁但才智过人、受人尊敬的主角要去对抗“工业先驱”反派,并意外收获了一批军队,对抗完反派后会发现真正的幕后黑手会是一个想不到的人。不过我不该喝酸奶时候看,真的很cult……转场和部分特效有点emm,结尾证件照想笑……佐杜洛夫斯基说因为预算他的幕后团队的人不得不把这个作品给了林奇去拍,感觉林奇不适合命题作文,他是鬼才作者导演
老爷子一直说这是他最失败的片子,因为他没有最后的剪辑权,想象一下他老人家自己剪会是什么样的。
视觉华丽,就是故事很老套。坏人害怕the one将来变成the one,于是想要迫害还没有觉醒的the one,结果没成功,the one还是成为了the one...
到后面都笑累了。万万没想到在我心中自从soul cage起就深沉内省的Sting劈头盖脸地献身诠释什么叫“年少轻狂”。"weirding ways", "pain amplifier"...太经典了
这个特效 这个音乐 这个服化道。。。。看看三十七年后的今天。。。林奇他不香吗?我错了,今天看了21版,你值得五星
177分钟加长版 -- 字幕:SCREENPLAY BY JUDAS BOOTH 编剧 犹大·布斯 → 编剧名字是由出卖耶稣的犹大和刺杀林肯的约翰·威尔克斯·布斯组成,这是导演大卫·芬奇的玩笑,即制片方出卖和谋杀了本片。DIRECTOR BY ALAN SMITHEE → 本片比影院上映版长了近1个小时,但导演大卫·林奇拒绝进行加长版的剪辑,所以导演署了艾伦·史密斯这个名字。艾伦·史密斯是好莱坞的导演编剧、甚至演员在不愿署名的情况下惯常使用的名字。—— 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当我听到大卫·林奇会执导它,我很痛苦……因为这是我的梦,但却是另一个人去完成……我甚至认为我会哭,然后我开始看那部电影,然后一步一步,我开始变得很开心,因为那部电影很糟糕。……这很不好,但我有这样的反应。我说,这不可能,这不是大卫·林奇拍的,他可是个大艺术家。那应该是制片人做的。
6/10。皮肤起疙瘩流脓、脑壳开裂状的反派造型真够恶心,过渡生硬、人物粗糙让本片充满了地摊趣味,特效劣质,例如最后战斗场面的合成爆炸都无法融入背景环境,林奇还不合时宜地插入故弄玄虚的梦境,反倒杂糅出一种阴郁诡异的风格。对异星文化的刻画非常空泛,脑控武器与沙虫的展现上也无太多想象空间。
体验确实很不好,场景美工其实倒还可以,除了剧本粗糙之外台词和选角才真的拉垮(邓肯不够刚猛魁梧,杰西卡夫人为何吊眼梢?),表演风格的年代痕迹很重,总体气质很古典;槽点:军装傻了吧唧,方形防护罩什么鬼?!!!扑翼机呢???厄崔迪一家的穿梭机去厄拉科斯星,离地的那段蒙太奇,太敷衍了吧;弗雷曼人的眼睛时蓝时黑;真的受不了夏胡鲁造物主,这不就是一根根大JB?;理智建议:加长版就是一坨翔,还是看DL剪的剧场版吧,根本不是同一部电影,调色和质感不是一个档次的,起码不至于完全沦为一部B级Cult片
对比着看更显得2021版的伟大!即使抛开80年代的技术限制,这也是个真烂片。碎片化的对白,人物互动存粹为了介绍故事和推动情节而存在。无处不在的内心独白,既显懒惰又让人出戏。可以看出拍的烂完全不是剪辑的锅,这样的拍法就算剪成四五个小时也完全拯救不了。
7.0/10 分。初看,137分钟修复版蓝光。新版之前,来看看旧版。八十年代的科幻片,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够硬科幻,道具、服装、美术(艺术设计)都是一股浓浓的城乡结合感。看看人家《终结者》,同样是84年,科幻感十足呀。。。肖恩·杨、维吉妮娅·马德森,八十年代的美人,各有特色。大卫·林奇是个老色鬼,从他选的《双峰》三个美女主角就知道了。。。意识流太多,再加上什么鬼女巫,实在缺乏兴趣。。。勉强给个7分。。。
情节繁冗,节奏拖沓,服装设计幼稚可笑,旁白跟剧情是如此的不和谐以至于让这部电影像是图像版的配乐诗朗诵。这还不是最失败的,本片最失败之处在于影片前半部分埋下的诸多伏笔(如沙虫跟香料之间的关系),直至结尾都没做任何交待,把这部电影说成是大卫·林奇最糟糕的一部电影我想一点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