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lein被人怀疑是犹太人,貌似他和一个同名同姓的犹太人长得一模一样,犹太人在纳粹占领时期的法国被迫低价卖掉自己的收藏品,klein趁机捡漏,半价购买,似乎这种行为是应该谴责的不道德的,也许因此他遭遇如此劫难,他的朋友替他买了假身份和车票船票,资产低价卖掉,本来他可以安心离开,没想到他在火车上遇到了那个犹太人的女友,发现那个犹太人仍然住在老地方,结果他又返回,导致那个犹太人被抓,他最好也被抓,结局听惋惜的。阿兰德龙的表演真的很自然,非常到位。
《克莱恩先生》电影剧本
文/〔法国〕佛·索里那斯、约·洛塞
译/姚国强、李洁
影片《克莱恩先生》是以一个真实的历史事件为背景的:1942年7月16日,法国维希政府派警察兜捕一万三千多名犹太人,把他们赶进了集中营。
影片导演约瑟夫·洛塞1909年生于美国,从1937年开始从事拍片工作。1951年,当美国麦卡锡主义猖獗一时,好莱坞的“黑名单”活动进入高潮时,洛塞和许多具有社会进步和民主思想的电影工作者一样,被迫离开了好莱坞,并从此定居欧洲,在英国和法国拍片。长期以来,他享有“伟大的银幕造型艺术家和社会批判题材导演”之称。他的重要影片有《仆人》、《车祸》、《送信人》等。《克莱恩先生》是他1976年的作品。
洛塞在政治思想上是一位资产阶级自由主义者,在艺术上则崇尚传统技巧。他十分强调影片要有哲理性的内涵,然而这种哲理性的内涵又应当是多义的,甚至是暖昧的,要求观众自己去细心揣度领会。这些特点在《克莱恩先生》中都表现得十分明显。影片虽然写的是反法西斯主义的题材,但它要表达的内容显然要复杂得多。片中各种事件的起因、人物的关系、行为的动机等都含糊不清,歧义丛生。因此,我们在剧本后选译了《简析》一文,供读者参考。
在艺术技巧上,《克莱恩先生》是严格遵循传统要求的。它那比较缓慢的叙事节奏,对细节的注意,以及摄影机运动的平稳顺畅,都反映了洛塞作品一贯的艺术特征。阅读剧本当然不如观看影片印象深刻,但是,这个镜头记录本保留了具体的镜头说明,这对读者肯定会有所裨益。
——编者
片头字幕映现在一幅壁画的中近景上(插入镜头),壁画正中绘有一只心脏被利箭穿透、却仍在飞翔的秃鹰,整个画面以蓝色为主调。
蒙当东教授的诊所·内景·白天
中近景。一位四十五岁左右的中年妇女,棕色的头发,一双惶惑不安的眼睛看着画面外正在给她检查身体的医生。医生双手翻起她的嘴唇,然后拉开下嘴唇,观察牙床,同时叫人记下他的诊断。
蒙当东(画外):牙床鼓起,颌部微凸……
镜头回到医生,中近景。稍仰。这是个冷冰冰的男子,架着玳瑁眼镜,也在四十五岁上下。他的气派、声音乃至举止动作透着极端的自信。镜头回到中年妇女,医生手持一把分尺,在她的鼻孔下比划。
蒙当东(画外):鼻孔呈弧形,鼻唇间距正常,鼻中隔很低,(镜头反拍,中近景)下嘴唇丰厚。(镜头转到妇女,医生的手正在测量她的下巴)凸颌部骨骼粗大,具有非欧洲人种的特征。
医生的双手出画,镜头在惊骇的女人身上停留片刻。她因焦虑而在微微地颤抖着。眼睛里流露出自尊心受到伤害的痛苦神情。镜头回到医生,他一直显得冷漠和傲然。半全景,检查室。房间相当宽敞,刷成白色,一片寒气,后景是紧闭的大门,门旁有一排屏风。蒙当东教授身穿白色大褂,站在女人面前,女人也站立着,全身赤裸。在一张小写字台后面坐着身穿护士服的女秘书,记下教授的口授。房间里有一块地板上画着方格,还摆着一张检查身体用的床。医生轻叩女人的前额。
蒙当东:前额狭窄,……发根植入低浅。(医生的中近景)头发稠密,多油,发亮。(女人的中近景,在画面的一角,医生把她的头侧转过去,拨开头发,露出耳轮,然后检查另一侧,一直在口授)两耳正常……中心斜肌……(翻弄眼皮)上眼皮微垂,呈深棕色……总的脸部表情多少带有犹太人的特点。(半身景,赤裸的女人把双手遮在胸前。教授四分之三的背景,面对女秘书)检查时的手势和表情无犹太人特征。(对女人)现在,往前走。(全景,女人背对我们朝门的方向走去,在室内还可以发现一台X线透视仪,教授站在前景,背影,看着她走路)
蒙当东:髋部自然宽大,松弛……(命令道)现在踮起脚尖。(全景摇至作记录的女秘书)平足,……完全没有凹凸。(停顿片刻)穿上衣服。(女人消失在后景的屏风后。教授转向女秘书,从写字台上拿过一张记录纸,仔细校阅,继续口授)签署人认为……(画外音,女人摘下衣裙穿好,侧耳倾听)形态学和行为的全面检查结果表明,检查对象可能属于……(变焦距拉镜头)闪米特种族的一支……(镜头拉至后景处的医生和女秘书)可能系犹太人后裔,或亚美尼亚人后裔,或阿拉伯人后裔。(画外音结束,女人的中近景,屏风的上端露出了她的上半个脸。她正在认真地听着。中近景,女人眼中着到的医生)为此,暂时认为该例尚属可疑。(镜头回到女人,她从屏风后走出,静候在门口,画外音)你可以走了。
她犹豫不决地拿起自己的皮包,打开。
女人:我该付您多少钱?
镜头回到医生,他站在女秘书办公桌前,查阅另一份记录,几乎没从文件上移开视线。
蒙当东:去付给我的秘书……检查结果将由警察局转寄给您。
女人走向门口,出门。切。
医院走廊·内景·白天
一条权充候诊室的宽敞走廊。很多男人、女人及小孩,或坐、或站。后景,秘书在写字台后查阅卡片。一个女护士走过画面,墙上挂着法国政府元首贝当元帅的标淮像。随着开门声,所有的头都朝前场戏里出现的那个女人转过去。她刚走进长廊,径直来到秘书面前,又一次打开手提包。
秘书:十五个法朗。
一个男人拿着顶帽子走近来,一位手里拿着诊断记录的女护士从他身边交臂而过。男人约有五十岁,朝刚付了诊断费的女人迎上去。二人沿走廊走了过来。(拉镜头)全景,二人来到前景,拐入另一条走廊,从两个站着交谈的警察身边走过。
摄影机从走廊的玻璃窗外前侧面跟拍。夫妇俩默默无语,又转入另一条走廊,不安地朝我们迎面走来,成半身景。(略拍出他们的脚步,稍仰)二人终于停下脚步,互相对视片刻,又继续向我们走来。(摇)
男人:怎么样,还好吧?
女人:还好……(停了片刻,还在朝前走)你呢?
男人:还好。(一直走成半身景;摇镜头止,停下,看着对方)他没对你说什么吗?
女人(低声地):没有……对你呢?
他也含含糊糊地吐出一句几乎听不见的“没有”,温柔地挽起她的手臂。她微微低首,然后努力向他做出个微笑,一个温情的微笑。切。
克莱恩家·内景·白天
卧室。
声音(画外):是克莱恩先生吗?
克莱恩(画外):对,是我。请您自己开门进来。
画外传来开门声,变焦,拉镜头,映出饰有两个青铜小鹿的床头,接着是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穿花边睡袍的年青女子。盖着毛毯,睡眼惺忪。
声音(画外):我,我亟待拜见。我有些事与您洽谈,您恐怕会感兴趣的。
少妇(即雅妮娜)已经醒来,悠闲地舒展四肢,拉镜头现出略暗的卧室,透过缎纹窗帘射进一丝微弱的亮光。
克莱恩(画外):您是受我朋友的委托……,或者说,您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先生,您要说什么?
声音(画外):是别人向我介绍……
克莱恩(画外):我似乎不曾有幸会见过您!
声音(画外):没有,没有,的确没有,有人把您的地址告诉我,说您可能乐意收购油画、艺术品和别的什么。
克莱恩(画外):是的……是的,这很可能。
少妇懒洋洋地朝身边伸出一只手,摸了个空,便无精打采地撑起身子,她似乎听到有声音从楼下传来,便慢慢起了床,拉开面向楼梯平台的房门,同时扭亮了台式收音机的开关。门开处,看到楼梯下面的会客厅。
声音(画外):对,我带来一幅油画,是阿特里昂·封·奥斯达的亲笔画,一个荷兰贵族的肖像……一幅真迹,有画家的亲笔签名和日期。这幅作品已被收入十七世纪二流画家的书中。
少妇听到声音,走到平台上,朝下面发出声音的方向张望。(俯拍,只能很模糊看到两个站着的男人)
收音机的广播:雪,石英和晶体状的雪片,悬着的水滴,阿拉伯花纹的金银丝细工,冰一样的丝绸网,神话般的梦,幻觉……
浴室。
中景。一块大镜子竖在镜台搁板上,搁板上摆着剃须用的肥皂刷和香肥皂,五把镶嵌着珍珠层的骨柄剃刀,还有一把带套的放在开启的盒子里。画面上出现雅妮娜的双手,轻轻地拿起剃刀,在画面外着着闪闪发光的刀刃,随即放回剃刀。
广播(画外):列宁格勒的尖屋顶在地平线上时隐时现,如同海市蜃楼一般……
全景。跟着她的双手,她打开手提包,掏出一管口红,朝嘴上抹着。镜头离开她,摇至一面穿衣镜,镜中映现出整个浴室,一间由白色大理石和黑色瓷砖砌成的宽敞的大浴室,呈现出四十年代那种近乎阴森的,咄咄逼人的风格。现在看到的是雅妮娜的全身,还是那身睡袍,脚上穿着长统丝袜,她站在镜前。
声音(画外):六百金路易。(注1)
克莱恩(画外):三百。
声音(画外):您在开我的玩笑。
克莱恩(画外):没有。
声音(画外):请注意,照这样的价钱,我还不如自己留着更好。
克莱恩(画外):那好,请便。
雅妮娜(映现在镜中)在浴缸边上坐下,手里拿着口红。
声音(画外):和那些不得不出卖的人做生意是很容易的,是吗?
克莱恩(画外):我不是非要买它不可……我并非收藏家,对我来说,这是工作。
全景,又拍到前景侧面的雅妮娜,她俯在一块小小的放大镜子前抹她的口红。
声音(画外):您至少得给个合理的价钱。
克莱恩(画外):三百路易。
大特写:映在放大镜中的雅妮娜的红色嘴唇和她的牙齿,又在红唇上抹了一层口红。
半身景,克莱恩站在开着的门槛上,这是一位年近四十的男子汉,留着短发,穿着件奶白和浅绿相间条子的睡袍,缎子闪闪发光。一股颇为傲慢的神态,注视着画外的屋子,显然更注意在那里的雅妮娜,他悄然无声地走进屋内,朝雅妮娜快步走去(跟拍,速摇镜头),他用手捅了一下雅妮娜的腰,雅妮娜叫了一声,回过头来,手里捏着口红。(二人的半身景,面对面地蹲着)
雅妮娜:啊……噢,罗培尔!
克莱恩:快回到床上去。
雅妮娜没理会,也许是没肯定自己是否听懂了他的话。对克莱恩莞尔一笑。
雅妮娜:干吗呀?
克莱恩默默地端详着她。模仿着她撒娇、挑逗的语气。
克莱恩(模仿道):干吗呀?……那么你说呢?……(笑着扶起她,双手搭在她臀部后把她推出门外)去吧。
雅妮娜:等一等!
克莱恩:走吧……等会儿在床上再说。
雅妮娜:你听我说……
克莱恩拍了拍她的臀部,她跑到楼梯拐弯的门口,停下,回过头……随后消失。克莱恩关上门,然后转身,朝前走来,神情显得更严肃。抽紧了睡袍的腰带,走近一个饰有巴罗克风格的古玩小梳妆箱,那是一个带底座的小雕像。他提起小雕像,从底座里拿出一只暗藏的钱袋,然后把雕像放回原处,拿着钱袋走出画面。
起居室。后景,窗前站着穿深色大衣的男人(以下称他为卖主),双手捧着一幅未镶镜框的油画,表情严峻地看着画。画外传来街上玩耍的孩子们的声音。突然间,卖主转过头去……镜头回至门口的克莱恩,半身景。他身上还是那件睡袍,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挂在脸上。半全景,客厅。克莱恩看着后景中的卖主,拿着钱袋,穿过大厅,来到写字台前。
克莱恩:要是给您法郎而不是金路易呢?……的确,法郎在国外一钱不值。(坐到写字台前的椅子里,卖主走近,手里捧着画)不过假如是在法国用这笔钱的话……
克莱恩说着,把钱袋朝卖主抛去,后者在空中接住。
卖主(十分冷漠地):我不会在法国花这笔钱。
克莱恩:很好。(沉默片刻)让我们立个收据。(卖主感到侷促不安,准备把钱袋放到写字台上,克莱恩解释道)这只是个简单的手续问题……是为我的,将留在我的箱子里。(卖主绕过一把椅子,走近克莱恩,后者递给他一支钢笔)给,您自己写吧。(卖主把钱袋放在台子上,那幅油画摆在克莱恩旁边的地板上,克莱恩还提着钢笔,漫不经心地着着)除非您有证明……或者是别人把画卖给您时开的收据。
卖主:没有。
克莱恩:没有?
卖主(接过钢笔):没有。(坐下)这是我们家留传下来……已经传了好几代了。(克莱恩拿起画,观赏着)也许是自我祖父时起,那时他刚从荷兰迁过来,也许是从他的父亲起……
克莱恩(着着画):对,年代已经很久了。不过,这关系不大。好吧,请您写吧。(卖主在一张白纸上准备记下克莱恩的口授,他又朝油画看了一眼)立据人,姓名,地址(中近景,卖主不安地抬起头,镜头反转成克莱恩的中近景,他微微一笑,摇了下头,表示否定)不,地址不必写了……(继续道)姓,名,今售给……
卖主(同时地):别这么快!
克莱恩(放慢速度):……罗培尔·克莱恩先生(后景,克莱恩在量油画的尺寸)以双方满意的合适价格……(收起尺子,中近景,卖主伏案写着。半全景,克莱恩回到写字台前)一幅阿特里昂·封·奥斯达的油画,长五十,宽三十,系荷兰贵族的(他将钱袋倒空,金路易撒在纸边)肖像,(收起钱袋)荷兰贵族的肖像。(外面传来一声狗叫,中近景,俯摄克莱恩)1942年1月16日于巴黎……请签名。(中近景,卖主的稍俯镜头,写毕。画外音)好了!(二人的中景,克莱恩拿过纸来,默念一遍,接过他的钢笔。与此同时,卖主用一只手将散在桌上的路易收拢,淮备放进口袋)您没带什么装钱的东西……钱包什么的?
卖主:没有……不过那没什么关系。
克莱恩收起钱袋。
克莱恩:您不数数?(卖主朝克莱恩投去略带蔑视的一瞥,往大衣口袋里装好了钱。克莱恩在他的周围看看,象在寻找什么,他朦朦胧胧地感受到自己身上有一种需要镇静下来的不安的良心谴贵。需要以这种或那种方式平静下来)请等一下,我……送您一件礼物。
克莱恩站起,走出画面,卖主表情十分冷漠。
卖主:不,谢谢,不必了。(换成另一个半全景镜头,前景,卖主的背影,后景,克莱恩朝他转过身来,判断着他的意图,又往回走去。卖主在写字台上取了一张克莱恩名片)我能拿一张吗?(镜头又回成二人:克莱恩的四分之三背影和卖主的正面,拿着名片)我有几位朋友和我处境相同。(他将名片折起,放进口袋)也许……
克莱恩:是的……是的……当然……我倒很注意……不过……近来,有许多象您这样的顾客登门找我,急于脱手……我可以实言相告,对我来说这是件很不愉快的事……令人尴尬……并且……(反拍镜头,卖主,正面,扣好大衣,克莱恩四分之三)我常常宁肯不买。
卖主(生硬地):那么,就别买!
摇镜头,卖主转身,拿起他放在椅子上的帽子,偷偷地看了一眼他留下的那幅油画。走出。切。
走廊一前厅。镜头接上朝我们面前走过的卖主,背对我们朝大门口走去。克莱恩跟着他,赶上去准备开门。克莱恩拉开门。拍进平台和门前的擦鞋垫,垫子上有一份带封套的报纸。
中近景,俯摄报纸,克莱恩低下身子,(镜头跟着他的动作)然后直起身来,微笑地将报纸递给卖主。
克莱恩:您的报纸……该是您掉在这儿的吧?
半身景,卖主的正面。
卖主:不。
他几乎是轻声含含糊糊地吐出这个“不”字,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份完全一样的报纸。因为没有封套,变焦后的镜头使人看清了报名:《犹太人消息报》。在同一中近景的报纸画面上,出现了克莱恩拿着的带封套的报纸。两份报纸的确是一样的。
克莱恩(开始时画外音):您说得对,这是……(镜头拍到克莱恩,望着封套,卖主留在画面的一角)这正是我的姓名和地址。
卖主(在画面的一角):可能是邮递员(镜头拍到他正在把报纸放回口袋)放在您门口的。
卖主跨过门槛,成二人的半身景。
克莱恩:好吧,再见,先生。(他握握卖主的手,勉强地笑笑)祝您旅途顺利,一切如意!
卖主奇怪地看着他,有点紧张,又有点不解。
卖主:祝您走运,先生。
他松开手,在画面上消失。镜头停在克莱恩身上,他站着不动,目视卖主离去。他的脚踏在门口,手里拿着报纸,眼睛里掠过一丝惶惑不安的阴影。他朝墙上挂着的镜前凑近,看看自己的脸色。切。
拍卖厅·内景·白天
中近景,一幅饰有被箭射穿的秃鹰图案的壁毯(注2)。
拍卖估价人(画外):蓝色……意味着冷漠,请看这一条悬在空中的直线……
中景。讲台后面坐着几个估价人,面对着画外的听众,在估价人的身后墙上挂着一幅较大的壁毯,正在说话的那位站着,手里拿着一把尺,指着壁毯。壁毯约有二米长,一米高。明亮的聚光灯打在壁毯上。除了三个估价人(其中一位正在侃侃而谈),还有一位女的正在作记录。
估价人(继续说着):白色……为残忍:一个尖尖的角,其一端已陷入地里……(转拍大厅里正面坐着的听众都是些风雅之士,神情专注。那中间可以一眼认出坐着的克莱恩。一位穿着皮大氅的贵妇人悄然无声地坐到第一排的一个位子上)。黑色……为傲慢自尊:一个锥体的底座落在海里。紫色呢……则为贪婪,请看这一系列无穷尽的同心圆。这个中心圆形体表现的是一种良心的自责。(镜头转向估价人)诸位请看,这一只被箭射穿了心脏的秃鹰依然还在展翅飞翔。在这四方角上,每一角都画有不同色彩古老而又难解的符号。(半身景,克莱恩手里拿着介绍拍卖品的一览表,坐在这个静默的、过分审慎的人群中,忧心忡忡,觉得浑身不自在,好似一个囚犯。一个男人在他后面的空位子上坐下。画外音)女士们,先生们,如此精美的壁毯,我们现在从十五万起开价。
另一估价人(坚决地):十五万!
一个声音(画外):二十万。
估价人(画外):好,先生!二十万,二十万,二十万。
又一个声音(画外):二十五万。
估价人一闪即逝的镜头,随后是大厅一角的瞬间镜头。
估价人:二十五万,好!二十五万,二十五万……(镜头转向克莱恩,他已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地站起。后景,估价人继续着单调的价格复述)三十万,三十万。(克莱恩朝差一点碰到的人们打着招呼,连忙道歉)
在座位的尽头,克莱恩被一位看上去三十多岁的贵妇人拦住了。她低声招呼克莱恩,稍带嗔色。
贵妇人:罗培尔,你答应给我出主意的!
拍卖在继续进行。妇人伸手挽住了克莱恩。
估价人(后景):三十五万,我右边的这位先生已开价三十五万,三十五万,右边的先生。
克莱恩(低声对贵妇人):是关于这幅壁毯?
贵妇人:不,(指指讲台)是为了那个托座。
估价人:三十五万……三十五万……
贵妇人:您忘了?
她抚摸着克莱恩的手,克莱恩转向讲台。
克莱恩:噢……对了,托座!
估价人:四十万……四十万……
克莱恩:不过您有的是时间,不忙!……我去喝杯咖啡就来。
他想离去,但被她伸出的手臂挡住。
贵妇人:还有呢,那壁毯呢……您看怎么样?
估价人(同时地):四十五万……四十五万……四十五万……
克莱恩(俯在妇人耳朵跟前):我看,它要惹出祸来。
贵妇人(噗哧一声轻笑出来)真的吗?
她做了个讥讽的鬼脸。克莱恩朝她笑笑。
估价人五:十万……五十万……五十万……在后面的那位先生……右侧第二排的先生开价五十万。
克莱恩走出大厅。切。
酒吧间·外景·白天
摄影机在人行道上拍出咖啡馆的玻璃门。玻璃上写着店号的“夏德努商店”。这是一家普通人进出的酒吧。前景,一个女人推开门,走出,随之传来门的开合声。速推镜头框入克莱恩。街上一片嘈杂声。酒吧间老板把一杯咖啡送到正在脱手套的克莱恩面前。克莱恩对他嘀咕了几句,老板回答着,将电话听筒搁在柜台上,推到克莱恩的面前。克莱恩谨慎地抽出他的报纸,看了看报头上的报社电话号码,将报纸又放回衣服口袋。从街上可以听到一个边走边叫喊的卖报人的声音,“看报,看报,请看《花束报》……卖报,卖报,请买新法国《花束报》!”
克莱恩还在拨电话号码。酒吧间老板站在柜台后面好奇地看着他。克莱恩好象在电话里跟人争吵,随后他放下听筒,付了电话费,不等找零钱便径直跨过门槛走来。大门全景。一条作为犹太人标志的黄色六角星的标语赫然在目:“犹太人禁止人内!”
报社·内景·白天
正面半身景:一个大约三十岁到三十五岁的男人,他前面的办公桌上堆积着厚厚的稿件,一座台灯和其他文具、稿纸等。他正在审阅稿件。在他后面的墙壁角里,隐约可辨一排摆满稿件的柜子。有一个柜子是玻璃板的,面对走廊摆着。
克莱恩(画外):您好,先生!
主编(抬起头):您好,先生。
他用手指指画面外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克莱恩拿着帽子,面对主编坐下,二人中间隔着办公桌。
克莱恩:谢谢,是这样,我刚才打了电话……今天早晨我收到你们的报纸(从口袋中抽出报纸递给对方)是寄给我的,(主编接过报纸,他面对克莱恩朝有封套的报纸瞥了一眼)但是我并没有订阅,而且我根本就不想……总之,没有丝毫的理由可以说我是你们的订户,就这些。(二人面对面的中景)我想贵报是只卖给订户的吧?
主编:是的。(半身景,正面)这是我们唯一拥有的途径。为的是向本团体报道各种会议消息……决定、当局的各项措施等等。
后景,玻璃后面一个青年走过走廊,消失。
克莱恩(画外):是的,我明白,可是,我不是你们……
镜头转向克莱恩,他感到尴尬。
主编:是的,当然我理解,(看着封套)真奇怪!至少……会不会是有其他什么……譬如说您的某个朋友(把报纸递回给画面外的克莱恩,镜头又转向拿着报纸的克莱恩。画外)替您订了一份而又不曾让您知道。
克莱恩对这个假设略一思索,随即笑着摇摇头否定了这种可能性,与此同时将报纸收回口袋。
克莱恩:不会,不存在这类可能性。我不以为有什么人能和我开这样的玩笑。
镜头转向主编,他对克莱恩的微笑报以冷漠的一瞥。
主编:先生,那么您认为……是我们和您开玩笑吗?
镜头又回到克莱恩,他意识到自己的莽撞行动已经不可挽回了。
克莱恩(紧张地):不,不!这不是我的本意,这仅仅是一种荒谬的假设而已……请多原谅。
主编:那么,您希望不再收到我们的报纸?
克莱恩(画外):正是这样……但我还是希望知道你们是怎样又是为什么寄报纸给我的。
主编:好吧,我明白了……(不快地)遗憾的是得等总局里把我们的订户单退还以后才行。到时候我们自然可以核对一下。
镜头转向克莱恩,听到这一消息他不由得为之愕然,脸色阴沉下来。
克莱恩:总局?
主编(画外):唔,警察总局。
克莱恩(目瞪口呆地):什么?你们把地址都交给警察局?
主编:可是……是警察总局允许并建议我们办这份报纸的。我不是告诉您了吗?这是我们唯一的途径……
克莱恩(打断了他):好了,我明白了,警察总局……哪个?
主编:主管犹太人问题的警察总局。
警察总局·干部处·内景·白天
半身景,一位警官坐在办公室前(侧面),正在他面前的一个开启的盒子里寻找着卡片。抽出一张,抬起头来,神情冷淡。
警官:罗培尔·克莱恩,您的名字是这样的吗?
克莱恩:是的。
半全景,办公室,克莱恩戴着帽子面对警官。后景,办公桌旁,一个脱帽的警察笔挺地站着,静候收回卡片箱的命令。那位警官没有放下卡片,在一张纸上潦草地写着罗培尔·克莱恩的名字,推给他看。
警官:是这么写的吗?
克莱恩(瞥了一眼):是。
警官:地址?
克莱恩:巴克街一百三十六号。
警官:您住在那儿多久了?
克莱恩:差不多七年了。我到巴黎后一直住在那儿。
警官又重新核对了一下手里的卡片,以一种不带感情色彩的职业口吻说道——
警官:的确有一个同名同姓的罗培尔·克莱恩,但是地址不一样。
镜头转换成克莱恩的半身景,仿佛由官员的眼中看出:克莱恩的紧张情绪略为得到一点松弛,轻轻地舒了口气,觉到满意。
克莱恩:这就对了,肯定是因为同名同姓搞错了。我可以打听他住的地方吗?
警官把卡片放回到卡片箱原来的位置。
警官:如果我把您的地址给了随便哪个打听的人,您会怎么说呢?(他示意站在一边的警察可以收回卡片箱)可以拿走了。您刚才跟我说,您住在哪儿?
克莱恩(机械地):巴克街一百三十六号。(俯拍,警官在那张已经写下了克莱恩姓名的纸上记下他的地址。仰拍克莱恩)可是某人将我的名字登记在报社里这一事实却依然存在,请问这是为什么?(克莱恩停下,茫然地等着警官的回答,警官一言不发,看着他。俯摄沉默的警官,镜头又转向克莱恩)我心里不安,您理解我吧!
镜头回到警官,依然无声地盯着克莱恩,静场。
警官:当然,当然理解。
克莱恩:除了担忧,还有好奇心,总是有个人……(停了片刻)请原谅,我耽搁了您的时间。这不是警察局感兴趣的故事。(克莱恩转过身一直走到门外,远去,随后而转过身来推了推帽子表示歉意,挤出一丝笑容)我真是有幸!
镜头转向警察(半身景)坐在办公桌后翻阅着文件。门的响声。切。
警察总局·会议厅·内景·白天
全景,会议厅,一个长方形的会议桌占居着大厅的中央,六个官员模样的人身穿深色服装,站着,低声交谈着,在等什么人。后景,一张光线明亮的巴黎平面图。一个男人走进会议厅,其他人都立即停止说话。他在主席位子上坐下,其他人分坐在长桌两侧。会议开始。切。
克莱恩家·内景·晚上
大特写:克莱恩的眼睛。镜头渐渐拉开,看到克莱恩坐在卧室里的一张桌前,桌上亮着一盏台灯。穿着长袖睡袍的克莱恩正在全神贯注地研究着铺在桌上的《犹太人消息报》,随后又拿起报纸的封套仔细琢磨起来,显然是在为他的姓名地址伤脑筋。摇镜头,观众看到后景处的雅妮娜,她穿着连衣裙躺在床上。半全景,把克莱恩留在前景,克莱恩背对雅妮娜,拿着一把小刀,用刀尖划着封套上的地址,想把写在上面的东西辨个究竟。摇镜头止。在后景的一端可以看到壁炉的火光,远处,半明半暗的灯光下只见雅妮娜趴在床上,抓着一只白兰地酒瓶,拿起一只杯子,自斟自饮,然后将酒瓶和酒杯放回托盘。接着又从凌乱地堆在毯子上的书堆里胡乱抓起一册。
雅妮娜:罗培尔。
克莱恩(还在划着报纸封套,没有扭过头来):唔?
雅妮娜:“莫比·迪克”是什么意思(稍停片刻)是个人名吗?
克莱恩:嗯。
雅妮娜:女人的名字?
克莱恩:不,是鲸鱼的名字。
雅妮娜:哈哈……(雅妮娜伏在床上,撅着嘴在翻书。突然她笑了起来,高叫出声来)噢!完全跟我一样,你瞧。
克莱恩有点不耐烦,手还继续在报上划来划去。
克莱恩:谁呀?
雅妮娜:伊斯玛爱埃……你听这一段(朗读):“十六个小时的卧床!腰下部疼痛折磨得我难以忍受,我只觉得每况愈下,于是我终于起了床,扑倒在他的脚下,请求他惩罚我,他要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只是别再让我如此长时间地躺在床上干受罪。简直受不了!”(停了一会)罗培尔?
克莱恩(还在摆弄着他的报纸):唔?
雅妮娜:我可以起来了吗?
她神经质地将书一扔,然后把床上的托盘放到地板上。这一切都是躺着做完的。
克莱恩:别起来,让我高兴点吧。拿本别的书看看,那本玫瑰红封面的书。
他拿起报纸翻阅着,由“玫瑰”一词引出了她的低声吟唱,她模仿着扎拉·朗戴尔深沉的嗓音。
雅妮娜(唱):Du darfst mir nie mehr rote Rosen schenken(注3)……啦……啦……啦……
雅妮娜终于拿起那本书,这是一本精装书。她看了看书名。
雅妮娜:《希罗爱》?
克莱恩:嗯。
雅妮娜:让我从头读!
克莱恩:随你的便。
雅妮娜(随便一翻):妙!……第四十七页:“象白鸽一样苍白的三个姑娘走进房间。壁炉里舞动着的火焰变得更加壮观而又怪诞。”(笑得喘不过气来)哎哟,这不可能!
克莱恩:念下去。
雅妮娜:我念不下去。
克莱恩(强硬地):念下去。(慢慢解开内衣纽扣)
雅妮娜(艰难地低声念着):“壮观而又怪诞……这粗壮的、绝妙的生机勃勃的……”
她停止了朗读。克莱恩熄了台灯,站起来,朝她转过身去。拿起一本书,扔在一边。镜头推向雅妮娜。
克莱恩:念下去。
雅妮娜:啧……啧……。
摇成中近景。切。
阿贝赛街·外景·白天
仰拍,一扇大门。从微启的门缝里可以看到克莱恩,他穿着米黄色大衣,戴着帽子和手套朝院子里张望着,走了进去。
院子里,克莱恩的全身景(仰摄),朝院子里的一幢楼房走近去。抬起头看着,三楼的一个窗前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出租”字样。
门房·内景·白天
一间微暗、潮湿的屋子。半身景,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的女看门人面对着两个警察在说话。从她的表情举止中可以猜得出她异乎寻常地紧张,象是在努力掩饰她的隐秘的痛苦似的。
女门房:他的情况,我知道得不多。你们知道,我不常见到他。由姑娘照料一切……一个爱挑逗的金发姑娘。照我说她是个荡妇……或者是个舞女。他呢,总是不到入夜不出门。总是趁我睡下了才溜。半夜三更常常听到他上楼梯的脚步声。(后景,门房的玻璃门开着,克莱恩渐渐从院内走近,认真地听着,谁也没有发觉他)早晨当我看见他的时候……噢,大概是五点钟光景吧……我才起来赶早去倒垃圾……(克莱恩还在后景,为了不让他们看见,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可是(镜头转向女看门人,半身景,那女人发现了克莱恩,神色愕然,指着克莱恩)就是他……
她走在警察前头,全景,朝门前走来,叫着。
女门房:先生!(镜头快速转向女门房,她站在门槛上。前景处露出两个警察的身影,墙上的挂历印着黑体的“1942年”。克莱恩出现在院里)您就是三楼的房客克莱恩先生吧?
克莱恩:啊!不,夫人……不是……不是……对不起,我不是您所说的那位克莱恩先生。
女门房:对不起!(转向警察)我还以为就是他呢。
两个警察在前景处门房里,门外是克莱恩。
女门房:高矮一样……头发一样,也是那么瘦……神气也一样……可不!因为……我见过他这份长相的。
院子,克莱恩站在院中前景处。
女门房:您有什么事?
克莱恩:是这样,想租一套房间,我看见了这牌子。房间还空着吗?
快速半身景,正面的女门房和在后景的两个警察都很吃惊。
女门房:还空着……您稍等会儿。
克莱恩:别客气,请便。
女门房又转向两个警察,三人的半身景,后景:克莱恩站在门外。
警察甲:夫人,我们要问的就这些。这张名片是……
女门房:噢,对了!(女门房走出画面,从警察的中景接到在走路的女门房,她一直走到桌前,拿起一张名片)请稍等一下,我把他的地址抄下来。(女门房在一张纸上写着)把寄来的东西……
警察乙(凑近):为什么还有人寄东西来?
女门房:嗯……噢,也没什么,就是一份报纸,一封信,没别的什么。
中近景,克案恩专心地听着这一切,他在想这封信或迟或早会寄到他家里去。中景,女门房和警察,其中的一位朝一直呆在院子里的克莱恩说——
警察乙:怎么,您想在这里住下?
克莱恩:不,是替一位来巴黎住的朋友找房子。
女门房(递给警察甲名片):给!
院内,克莱恩看着手拿名片的那个警察朝门槛走去,他的同行也跟了出来,还有女门房。警察将名片收进口袋。克莱恩几乎发痴似地盯着那张名片。
警察乙:好了,谢谢您!夫人。如果有什么新的情况,请给我们挂个电话。
女门房:好,好,一定。
警察乙(从克莱恩面前走过)再见,先生。
克莱恩:再见,先生。
警察走出画面,剩下克莱恩和女门房(半身景)。
女门房:您真的想看看这套房间?
二楼楼梯平台·内景·白天
光线暗淡,一扇门推开。女门房背对我们走进屋子,后面跟着克莱恩(推镜头)。
阿贝赛街的房子·内景·白天
这是一个单间房间,里面放着一张床,一张桌子,用布帘隔开的一角充当厨房。从门缝中可以看到厕所,还有一角大概是盥洗处。整个屋子很脏,满是尘埃和破旧纸头,乱糟糟的床上也没有被子,桌上胡乱搁着些东西。
半身景,克莱恩站着,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女门房在屋里忙碌着。
女门房:这墙壁得重新粉刷了,纸都霉了。还有天花板也该重新粉刷了(走过厕所,又将门随手拉上)。盥洗室的瓷脸盆也该换一个了。还有,得搞些好点的消毒药消灭老鼠。
克莱恩(画外):有老鼠?
女门房:对,有老鼠。
全景,地板上女门房的一双脚,她用鞋底指着一大堆老鼠屎。一块搁板上有一张《作品报》和一双女人的长统袜子。
女门房(画外):您瞧这……到处都是!(她的手收起袜子,由她手的镜头变成半身镜头,她走了两步,把袜子朝床上扔去,摇至克莱恩,他朝一个小贮藏室走去。走进去,仔细看着一块搁板,拿过一本书,这是一本《白鲸》。画外)不,这不是您这样的人来住的屋子。如果您真感兴趣,也成,每月租金是五十法郎……够贵的了,还有电费,楼梯清扫费。
克莱恩翻阅着这本书,书页都没有全裁开,他翻到由一个空袋子做记号的地方,书中间夹着一张盖有“杜比以商店”印章的柯达照片,悄悄地藏进口袋。镜头拉开,克莱恩漫不经心地把书放回原处,走出小贮藏室。环视了一下,女门房跟在他后面。克莱恩走近一个柜子,有一个抽屉开着,推成近景:克莱恩戴着手套的手碰了碰一个套动物用的嘴套。
克莱恩(画外):他曾经有过一条狗?
女门房(画外):嗯,一条狼狗。时常听到它的叫声。象……象是挨揍时的叫声。(克莱恩戴着手套的手在抽屉里搜查着,抽屉里还有一个烟袋。一支铅笔,一个硬的小玩艺,象个锭子。摇镜头:克莱恩查看着一个九毫米口径的左轮枪子弹。摇向女门房,她神情紧张,收拾着地上的报纸,朝一个壁炉里扔进去,之后又关上了壁炉的门)我的丈夫曾经一直这么说,评论一幢楼房的好坏,主要看排水道怎么样,这话他说得真有道理。(停了片刻,望着画面外的克莱恩)怎么样,您还没看完?
克莱J恩(镜头回到他身上):有淋浴的地方吗?
女门房(转向洗操间):唔,淋浴……已经坏了。
克莱恩在她身边走过,朝小洗澡间走进去。
俯摄,盥洗室的近景,搁板上有一只香水瓶,一把牙刷,一只香皂盒和一把骨柄剃须刀。克莱恩带着手套的手操起剃刀,凑近眼睛,镜头上升至镜子,镜子里照出克莱恩在看着他手中的刀,在他的身后,也是从镜中照出女门房不由得往后倒退了一步。背对着她的克莱恩面朝镜子打开剃须刀,全神贯注地研究着刀刃,然后才抬起头来,与女门房在镜中的目光相遇。
中景,小屋子,前景是女门房(背影),克莱恩朝她转过身,还捏着那把剃刀,她十分不安地继续往后退着。
克莱恩:怎么啦,夫人?
反拍镜头,克莱恩在前景(背影),女门房正面,在屋里倒退。
克莱恩逼近,她还在不停地往后退,转着受惊的眼晴。
女门房:先生,请您原谅,自从我丈夫去世,我就搬了家。(她艰难地装出一丝笑容。半身景,克莱恩面对镜头,手里握着剃须刀,他猛然发现自己还捏着剃须刀,便合上刀子。画外)我时常会有……象这样的一种幻觉。
克莱恩把剃刀放回原处,碗厨里堆满肮脏的、缺了口的碟子和一只咖啡磨以及咖啡壶。
克莱恩:您的丈失去世了?
镜头回到克莱恩的背影,露出一角。
女门房(惊慌地颤动起来):不……他在德国……是个囚犯。
女门房再也支持不住,转向大门,飞快地奔了出去。只见她几级一跨地冲下楼去,画外传来她的脚步声。镜头回到克莱恩,他沉着地往门外走去,朝屋里投上最后一瞥,带上了门。切。
摄影暗房·内景·白天
中景,小型实验室。一盏红灯勉强照亮显影盆和放大机。一个摄影师在他的眼底下晃动着一张相纸,认真地看着。
摄影师:噢,对了!记起来了,一个漂亮的姑娘和一条好狗。(他把照相纸放进定影盆。变焦距镜头,映出他身后的克莱恩,克莱恩试图看着照片如何,但被放大机挡住了视线。摄影师的目光落在定影盆里)是的……您,相反,我已经跟您说得很清楚了,您的脸部被遮住了。(俯摄水中的照片,十分模糊。画外)嗯……不过还是可以认得出是您。(那张黑色照片现在稍微清楚了一些,可以辨认出一辆有侧箱的摩托车上坐着一男一女,还有一条德国牧羊犬)您那辆摩托还一直在吗?
克莱恩(画外):没了。我把它给报销了!(全景跟拍,摄影师拿起照片看着,框住了他和克莱恩。克莱恩向他伸过手去)我能拿走了吗?(他拿起照片,在摄影师面前略为急速地走过。门的开关声)
小街·外景·白天
偏僻的小巷通向克莱恩的住处(是那种风格别致的豪华的私人寓所)克莱恩从后景边脱手套边向我们走来。全景,克莱恩在别致的楼前门口停下。画外传来七十八转唱片在拾音器下旋转的声音,响起流行的狐步舞曲。克莱恩走进房子,带上了门,消失在画外。
克莱恩家·内景·白天
底楼大厅,前景是拾音器和旋转的唱片(放着乐曲),一对优雅的男女踩着舞步。后景是一位悠闲地坐在长沙发上的少妇,在抽烟。一个高个子的男人,将近四十岁,稍微发胖,捏着酒杯,走进画面。他叫皮埃尔,是克莱恩的律师和朋友。人们的视线跟着他一直来到窗前。皮埃尔把厚绒窗帘关拢,重新拿起他的酒杯。
入口处,可以听到放低了的音乐和歌声,克莱恩出现在画面上,来到摆满各式瓶酒的小酒吧柜前,放下手套,给自己斟了一杯威士忌,盖上瓶塞,朝前走去,背影(人们的视线跟着他),来到落地窗前。窗外是花园的露天平台。一位年轻女人伏在栏杆上。她的穿戴相当考究,但其风度略微掺杂着那末一点矫揉造作。这位迷人的夫人此时似乎有点恼火。
克莱恩的半身景,透过玻璃落地窗的缝隙可以看到他举着酒杯朝前迈了一步。
反拍镜头,妮科尔立在花园的小桌边,桌上摆着小提包,皮大氅披在肩上。克莱恩走进画面(背影),把帽子放到桌上,举着酒杯来到她跟前,她的手里也举着酒杯。
克莱恩:你好?
近景,妮科尔没有回答。克莱恩(背对我们)朝她俯下身去想吻她,但妮科尔扭头朝画面外的窗户望去。
妮科尔(十分生硬地):你家里的那个排骨精是谁?
克莱恩:哪个排骨精?
妮科尔:这个婊子……
克莱恩:你是说……
妮科尔(镜头对她):那位叫雅妮娜的!
镜头对着克莱恩,终于明白了她指的是谁,便笑着用挑衅性的口吻回答她。
克莱恩:一位女友。
妮科尔的正面镜头,她把烟递到鲜红的嘴唇边上,克莱恩伸过打火机替她点着。她吸了一口烟。
妮科尔:为什么要让我在这儿、你的家里撞上她?
克莱恩(画外):怎么!……因为你来得晚了。
妮科尔:她早就在那里了,在这楼里!
克莱恩(镜头对他,微笑着):那么,是因为她来早了。(克莱恩向她伸出一只手)你丈夫也来了吗?
二人的半身景,克莱恩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面颊。
妮科尔:唔。(停了片刻)有两个警察还在等你呢。
妮科尔从克莱恩的抚摸中摆脱出来,走出画面。跟拍妮科尔,她跨过落地窗,走远。又停下,转过身子,随即向客厅走去。克莱恩站着纹丝不动,酒杯还在手里,陷入沉思。
镜头又回到妮科尔,待她走进客厅后,消失。
客厅。妮科尔走进客厅,脱下自己的皮大衣现出一身蓝色袍子,十分高雅。前景还是那一对在跳舞,(大厅的半全景)克莱恩也回到了客厅,举着酒杯和客人们一一握手(后景可见那幅荷兰贵族的油画摆在画架上)。
克莱恩(握着跳舞的男人的手):晚上好!请原谅(对那位少归,带着抱歉的口气)我来晚了。(吻了吻她的手)请原谅!
全景,克莱恩问候一对坐着的男女,吻了吻女友的睑,随后转向皮埃尔,后者正站在客厅的一角等候他。镜头成二人半身景。后景处,妮科尔一直盯着他们。
皮埃尔(低声):怎么样了?……
克莱恩:晚上好!
皮埃尔:我说,罗培尔,他们在等你。
克莱恩:嗯,我知道了,你夫人已经告诉我了。
皮埃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克莱恩:什么事也没有,我会向你解释的。
克莱恩又转过身去,从远处向几位客人招呼致意,穿过客厅一直来到深处,经过妮科尔的身边。她正没精打采地朝他走近。克莱恩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皮埃尔跟了进来,妮科尔也尾随而至。摇镜头,两个便衣警察(即在女门房那里见过的两位)见克莱恩出现,立即脱帽起立。
克莱恩:晚上好,我们似乎已经见过面了。
警察乙:我们也好象见过您。
警察甲:您到底替您的朋友租下了那套房间?
另一个半全景,办公室里,壁炉里柴火正旺,两个警察还站着。皮埃尔在后景拉上一面窗帘。克莱恩在屋子中央的办公桌前坐下,拉亮了身后的一盏灯。(妮科尔在前景,背影)
克莱恩(回答警察甲):不……(拿起杯子)我还没决定。(皮埃尔从他们中间走过,来到他妻子跟前)
警察甲:我们这给您送回名片来了。(递上名片)
克莱恩(接过名片):谢谢……我有随便乱送名片的怪脾气。(他把名片搁在桌上,与此同时朝皮埃尔和妮科尔的方向瞥了一眼)二位喝点什么?
两个警察(异口同声):不,不,谢谢。
警察乙:可是您……走吧,让我们一起走吧,他们都在等您呢。
克莱恩(仰摄,意外地):一起上哪儿去?
办公室的半全景。
克莱恩:还要上哪去?那次和你们照面后我己经去过。(中景,皮埃尔和妮科尔十分吃惊,后景,可以看到那一对还在跳舞的男女。画外)五分钟以前我还和你们的分局长谈过话!(另一个半全景镜头:克莱恩转向皮埃尔)皮埃尔,麻烦你把留声机声音放低些,行吗?(皮埃尔点头答应,走出画面,克莱恩对妮科尔)你给我来一杯啤酒好吗?(他笑了笑,妮科尔出画面,克莱恩转过身面对两个警察)你们应该先给他挂个电话,以免浪费时间。(克莱恩把杯子放到他身后,从口袋里掏出通讯录翻寻着,两个警察相视不决)
警察甲(对他的同事):你去打,法朗索瓦!
警察乙(对克莱恩):能打个电话吗?
克莱恩(指指电话机):请便。
警察凑近办公桌,拨了个电话号码。与此同时,克莱恩拿起杯子,站起身来,向妮科尔踱去,镜头跟摇至二人,妮科尔手里拿着一个酒瓶和一个酒杯。
妮科尔(微笑着,轻声骂道):坏蛋!
克莱恩和她碰杯后一饮而尽。
警察乙(画外):局长先生,我们正在克莱恩先生家里,是,不……好……是,局长先生……好!(克莱恩笑了笑,又踱回来。镜头跟摇,面对着两个警察)您还不清楚另一个克莱恩可能是谁吗?
克莱恩:完全不清楚,我还是昨天在警察总局才第一次听说有这么个人。
警察乙:调查的命令正是来自警察总局,(他对同伴作了个手势,拿起帽子)不管怎么样,您是否得到一些什么新的消息?
克莱恩:请放心,这事与我有关。(两个警察走出办公室,摇镜头,克莱恩跟着他们,皮埃尔的镜头,他也一直跟到办公室门口,妮科尔站在那儿,走过妮科尔身边,在克莱恩后面消失。只见妮科尔的神态有点异样,怀里抱着酒瓶,沉默着。克莱恩和皮埃尔返回,看来克莱恩已把此事告诉他了。在克莱恩身上,人们感到他的脸色带有一种使他从此以后变成了“另一个人”的、难以名状的、惶惶不安的神态)
克莱恩:我从内心深处讨厌这事。
他停下脚步,面对皮埃尔,二人的半身景。妮科尔站在后景中不动。
皮埃尔:什么,是个和你同名同姓的……犹太人!他自个儿溜了,把这摊子头痛的事扔给了你。
克莱恩:他是怎么认识我的呢?(妮科尔走近,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皮埃尔:噢!……我告诉你,你的名片在巴黎满城都是,好啊!
克莱恩:可这没有丝毫的意义。他又能期待什么呢?让我顶着他的位子沉默不语!(他们这么说着,妮科尔抬起眼睛朝后景看去,镜头摇出通向卧室的楼梯和在楼梯平台口的雅妮娜。她正准备下楼)不!……哼,哼!不成!这是有人在恨我,故意给我找麻烦……甚至想向我挑衅。
雅妮娜(朝他们走下来):那么为什么有人要恨你呢?
克莱恩冷不防一惊,朝楼梯口看去,发现了雅妮娜,朝她嚷道——
克莱恩:难道没有这种人,嗯?难道没有?
克莱恩搂住她的腰,抱着她走出几米,又在原地打转,试了几个舞步,把她搂得紧紧地。镜头推至妮科尔,她惊奇地、痛苦地看着他们。切。
校园·外景·白天
操场。女门房从后景朝我们走来,她的身后跟着五个职务不低的警官,其中三个便衣,他们沿着学校的楼房默不作声地走着,那些楼房的窗户全都关闭着。这一队人走至正面成半身景,又转身,背对我们继续走去。镜头一直跟拍至一座巨大的塑像前为止,绕过塑像之后,又拐进另一条通道,通道的尽头是一幢大楼的正门。女门房打开大门。跟拍这一队人,他们左右查看着穿过院落,互相交换了几句话后,朝不同方向散去。
体育场·外景·白天
在这一队人中又多了个穿制服的更高级的警官,走进体育场。场子中央有一群工人和几个德国士兵在忙碌着,每个工人都扛着一块写有大写字母的大标语牌。先着到的是字母“B”,随后出现在画面上的是“T”。警官们走过他们身边,登上体育场的司令台。他们在那里视察着体育场的情况,互相交换着对准备工作的看法。其中有一位拿着望远镜,在仔细地查着场子的进出口,阶梯的出入口和铁丝网。
克莱恩家·外景·白天
中景:从外朝里看到的客厅窗子。可以看见克莱恩前额紧贴着玻璃。他往下看。但很难确定他究竟在看什么,甚至无法肯定他是不是在看东西。这是一个雨天的清晨。
小街一园子。俯摄,一个披着防雨斗篷的投递员,单手推着自行车朝前走着。在一个门前停下,投进邮件,随后朝克莱恩家的楼走来。
客厅,宽中景:整个客厅,克莱恩穿着睡衣佇立在窗前,望着园子。前景:唱片在拾音器下旋转。克莱恩显然是见到了邮递员,离开了窗边,他自己没有意识到或者说不愿承认自己是在窥伺邮递员。背着双手朝前走了几步,随即不慌不忙地穿过客厅(跟拍)和走廊,朝门口走去,在门前停住,倾听邮递员的脚步声。邮件从门的底缝塞了进来,脚步声渐远。克莱恩俯身捡起五六封信,站起身,向我们走来,一边把来信逐一过目。当他的目光落在其中的某一封信上时,表情骤变。他的嘴唇上出现了一丝笑影,犹如那些见到自己的梦幻或某种预兆得到证实后常常出现的那种神情。他没立即将信拆开。画面上只见克莱恩的身影,头部在画框外。他想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去拆,办公室的壁炉里火光闪闪。他在一张矮椅子上坐下,把邮件扔在桌上,盯着那封使他惊奇的信,久久地呆看着。镜头缓缓地向前推进,沉思中的克莱恩终于拿起一柄裁纸刀,但还是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出于一种本能的谨慎小心,也许相反,想尽兴地体验一下那种想象驰骋带来的微妙的乐趣和好奇心的诱惑。但他没能抵挡住这诱惑,不久就拆开了信封,信封上的姓名地址都是手写的。克莱恩迅速地浏览一遍后,稍停片刻,思索了一下,接着又低声地重念了一遍来信。
克莱恩(念信):“我的爱,多少个无尽头的日月!……过了明天就是我们的1月26日了。我是多么盼望你。开往伊佛里一拉一巴塔耶的列车还是十八点十五分发车。你知道,你不该误了这班车,是吗?因为这一次,我可以肯定地对你说,你将会失去我。这是多么可怕呀,我的亲爱的人……佛罗昂斯启。”(近景,克莱恩放下信,抬起沉入梦幻的眼。镜头下摇,框入克莱恩拿着信的手,画外)“你知道,你不该误了这班车,因为这一次,这是多么可怕呀,我的亲爱的……”(静了会儿,舒了口气,随后叫了声)佛罗昂斯!……
克莱恩陷入他的种种猜测之中。切。
伊佛里一拉一巴塔耶车站·外景·夜
全景,火车站。月台上空荡荡的阒无一人。克莱恩从车上跳下,朝四周观望。后景,一个职员往一节车厢上装货。画外传来火车的汽笛声。除克莱恩外没有别人下车。他突然觉得有点可笑;整个冒险行动使他产生了一种荒唐、失去理智的感觉,车站职员从他面前走过。列车重又启动,克莱恩茫然地看着火车开出。
一个声音(画外):是克莱恩先生吧!
克莱恩慢慢回转过身,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镜头转向一个上了年纪的司机身上,他穿着雨衣,戴着手套和帽子(中景),驯从地脱去帽子。此时,克莱恩走进画面,朝司机走去。
司机:您有行李吗?(克莱恩摇了摇头)先生,请您跟我来。
司机戴上帽子,转过身,穿过车站的小栏杆(全景),背影,朝停在车站对面、树林边上的一辆高级轿车走去。他拉开后车门,克莱恩钻进小车。司机把门关上,坐到驾驶盘前(车子的前后由一块玻璃隔开,只有后座上有车顶)。司机打开车灯,启动车子,往后倒车。切。
城堡公园·外景·夜
全景,汽车在夜色中前进,穿过一座小桥继续向前,驶向一幢宏伟壮观的城堡。灯光闪烁。
大门口。轿车停在台阶前,司机背部的半身景,面对略略积了点霜的挡风玻璃。在玻璃上,有一张官印的硬卡,大概是通行证。司机从车上下来。中近景,克莱恩坐在黑暗中,突然,他的脸随着车门的开启被照亮。静场。他似乎犹豫了片刻,随后,弯下腰,镜头转到一个穿着制服的看门人(约莫有六十岁),老人躬身致意。
仆人:晚上好,克莱恩先生!(在仆人后面的一扇大门打开,可以想象那是个巨大的、装饰得十分考究的大厅)里面请,请进!
城堡内·内景·夜
仆人走进,在门槛边上停下等着克莱恩。后景中,一个女仆准备为来客脱下大衣和帽子。
仆人:里面请,主人正在恭候光临。(伸过双手)我来帮您宽衣……(克莱恩走进画面,脱下大衣交给仆人,女仆又从他手中接过去。与此同时,克莱恩环视了一下四周,大厅里挂着暗色调的壁毯,全部的布置使人感到传统的雅趣。克莱恩有点紧张,但尚自在。从城堡的深处传来室内乐团演奏的悠扬乐曲。中景,仆人指着走廊,请克莱恩跟他进去)请!
走廊,主观推镜头,克莱恩悄悄地在肖像面前稍作停顿,饰有百合花边的壁毯一直延伸到另一条走廊。音乐声越来越清晰可辨。摇镜头,映出壁上的油画,其中有一幅酷似克莱恩新近收藏的那一幅荷兰贵族肖像。仆人在打开的大门前停住,请客人入内。
客厅,随着镜头的慢慢移动,我们发现这是一间极其富丽堂皇的客厅,趣味十分优雅高贵。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室内四重奏小组,演员身穿晚礼服,正在演奏。墙的一边,一个穿制服的仆人笔挺地站着,此处是三五成群的客人,有的坐着,有的站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克莱恩。显然是等候和高兴的感情因为看到一位不速之客的出现而落空,但由于出自良好的教养,一切都隐而不露,不动声色,大伙继续欣赏着音乐。桌上摆着香槟酒瓶及酒杯。全景镜头让人在这些人物中着到一位坐着的男人,穿着无尾常礼服,一个戴白手套的侍应领班在摆酒杯,一个年青女人照料着两个孩子在地毯上玩耍;此外还有其他的宾客,男的一色无尾常礼服,女的一律长裙打扮。一共是四位女士,有一位已经上了年纪。三人之中究竟谁是佛罗昂斯呢?她们都是美人,至少叫人看上去觉得很漂亮。男人们也风度翩翩,温文尔雅。
半身景,一对男女,相视无言,女人在抽烟,男人看到女友略为惊讶的眼神后,便转身朝克莱恩走去,(摇至全景)只有克莱恩一人穿着便装。画外,各种交谈声,窃窃私语声。
查理:晚上好……我叫查理·格扎维埃,您这是在我的家里。
克莱恩:晚上好!(和查理握手)罗培尔·克莱恩。
也许是因为他对着这荒诞的局面有点不堪忍受,克莱恩带着几分得意的微笑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查理·格扎维尔一下子失去了他的从容。他的笑容有点强颜做作。他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于是微微一笑。
克莱恩:不错,我知道……这是个颇为复杂的故事。
查理谨慎地在他周围看了看,指了指画面外的门。
查理:请上这边来,也许我们在那里会更清静些。
克莱恩。好。我会向您解释清楚的。
二人在我们面前走过。摇镜头,客厅。客厅里的人们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乐队换过谱子后又开始演奏一个新的曲子。后景中,有一个穿着浅绿长裙的贵夫人一直注视着这两个男人。她内心似乎有些不安,焦虑地观察着在客厅深处低声交谈的查理和克莱恩。镜头转换,从另一角度看到的客厅全景,后景中,两个男人正在通往一个小客厅的门槛上跨过。查理稍停,转身看看身穿浅绿长裙的女人,然后赶上克莱恩。俯拍,两个孩子在地上玩填格子游戏。小男孩扭头看看画面外的绿衣女士(也许是他的母亲)。孩子们玩耍的地毯图案与拍卖厅里挂着的那一幅壁毯的秃鹰相似,不过地毯的风格更为古老,色彩也不尽相同。
半身景,绿衣女士就是佛罗昂斯。一个年青的贵妇人正在她的身后专注地观察着她。佛罗昂斯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十分谨慎地向端着两只香槟酒杯托盘的仆人做了个手势,仆人朝她走来。佛罗昂斯对他笑了笑,接过托盘,出画。反拍镜头,佛罗昂斯(背影)拿着托盘朝查理和克莱恩的那间客厅的门走去。
在另一个客厅里,这两个男人正坐在靠壁炉的椅子上交谈着。炉火闪着光。近处的桌上是个枝型烛台,一架时钟陈设在壁炉搁板上,时针指着八点十分。
查理:佛罗昂斯……(他站起身,克莱恩也站了起来)你是否想象过我们的罗培尔会住在彼嘉尔出租家具的旅馆里?
当查理说话时,佛罗昂斯走入画面,她把手里的托盘放在桌上,嫣然一笑。
佛罗昂斯:罗培尔!……在彼嘉尔?
查理:对,住在一个带家具的出租公寓里,阿贝赛街上的。
佛罗昂斯给有点恼火的克莱恩递了杯香槟。他颇有兴趣地看着佛罗昂斯,如此的从容使克莱恩深为入迷。
佛罗昂斯:不!不可能!……简直荒唐!
查理:这位先生也叫罗培尔·克莱恩。
佛罗昂斯所作出的反映几乎难以觉察,但是仍然微笑着,把另一杯香槟递给查理。
佛罗昂斯:真的?真象罗培尔!……(她打量着克莱恩,查理在喝香槟;克莱恩点了点头)噢,真象!真有意思。(指椅子)请坐,请坐!(三人坐下,酒杯放在桌上,克莱恩还拿着酒杯,没放也没喝,心不在焉的神态)罗培尔在彼嘉尔做什么来着?
她面对查理与克莱恩。镜头缓拉,然后围着他们圆移。
查理:没做什么……照我看来,他根本就没在那儿。
克莱恩低头看着他的香槟酒杯,之后又抬头注视佛罗昂斯。这个女人的从容先使他着迷,随即又使他感到厌烦。
克莱恩:在这种情况下,唯有上帝才知道为什么这封信还能寄到彼嘉尔……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佛罗昂斯的脸随之不安地抽搐起来。
查理:啊,是真的,真的!……也有一封信!
隔壁的大客厅里音乐声刚刚停止,一个少妇走了进来,身后尾随着待应领班。佛罗昂斯立即抓住这一良机。
佛罗昂斯:我想大伙都在等我们了……用过晚餐后再谈吧。
她的眼光似乎是柔和温顺而又慌乱,并且带有恳求的神情。
克莱恩:仅仅是几行字而已……
现在他得到了满足,于是就此打住,因为另一位夫人走近了。她对克莱恩笑笑,为打断了他的话而表示歉意。她俯身在佛罗昂斯身边说——
伊韦特:大伙都快要饿死了。
查理(站起):好,我知道了您的意思……(克莱恩、佛罗昂斯也跟着站起,后景所有的客人都从大厅走来,进入饭厅。查理对克莱恩又换了副神态:冷漠、漫不经心)此外,假如您也象我一样认识罗培尔……(克莱恩把信收回口袋)但我不得不排除您的假设,并且,由此得出的结论是我们所说的是两个不同的人。
佛罗昂斯下面的插话使克莱恩无法作答。
佛罗昂斯(拿起克莱恩没喝过的香槟酒):我提议,还是让咱们一起去用晚餐吧……您和我们呆在一起,是吗?
克莱恩:不!谢谢!我……我该返回巴黎了,(看了看表)我要乘火车……立即就要开了。
佛罗昂斯:我以为,今儿晚上没有火车了,嗯,查理
有本书两次在电影中出现,其中有让女友读某段,女友很不好意思。
(不是在电脑上看的,没有找到截图和书封面)
电影里的法文版本是浅色封面,书名MOBY DICK.
这本书是美国作家麦尔维尔的作品。书写于19世纪,麦尔维尔做过很多职业,包括在捕鲸船上做水手和捕鲸工,也曾被野蛮人部落和监狱关押。
书中的主要人物是一位叫亚哈的捕鲸船船长,他曾被一头叫莫比·迪克的白鲸咬断了一条腿,因此誓要捕获这头仇人。
在书中,麦尔维尔从捕鲸船上不同工种的人开始描述,起航后介绍了船上的各种捕鲸工具、当时鲸类学的最新研究。
但莫比·迪克甚至鲸鱼迟迟没有出现,到书还有三分之一的时候,一船人终于目击了莫比·迪克,追击战也达到高潮。
亚哈船长和莫比·迪克,就像克莱恩和犹太人克莱恩,面前是看不清的迷雾,只能不断的挖掘、疯狂的寻找,缠斗至终。
说实话,并没有特别看懂这部片子。
作为一部悬疑片,《克兰先生》结尾时并未将悬疑解开,使人有柳暗花明、豁然开朗的感觉,反而令观众更加疑惑,这里为什么这样,那里为什么那样……总之心中有种石头堵着似的不爽。
莫名其妙的影片不少,这里暂不去纠结片子的情节。
影片1976年上映,当时阿兰·德龙41岁,但似乎已经完全丧失年轻时的那份帅气逼人,成为普通的中年大叔,演技好像也谈不上特别惊艳。尤其是开头买画的那一段,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阿兰·德龙在谈话的过程中一直在“找事做”,一会儿去拿这个,一会儿摸摸这个,总是试图把镜头“填满”而没法静止下来。这其实演员挺不自信的一种表现。
比起同龄人、越老越有味道的哈威·凯特尔,阿兰·德龙似乎把帅气提前透支了,不过这也是很多标准帅哥的通病。
情妇雅尼娜也完全不性感啊,硬演性感,结果就是把尴尬留给观众……
好像与克兰先生暧昧过的律师太太Nicole的演技更是几乎可以用灾难形容,脸上粉底厚似白漆,全程邪魅笑容,似乎看破一切。肢体略显僵硬,如同一尊雕像。
Florence(让娜·莫罗)的出场更是令人莫名其妙,与克兰先生突然玩起了欲擒故纵,阿兰·德龙贡献了全裸背影(虽然并没有什么吸引力),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让娜·莫罗似乎有很多苦衷的样子,欲言又止,但如风一般地消失了。
相比起来,反而是开头卖画的犹太人(让·布依兹)和克兰先生的父亲演得出彩一些,前者演出了那股阴冷劲儿,后者把老法国人的骄傲诠释得极好。
演技的锅也不能全都推到演员身上,也许他们自己也没有完全理解剧本,所以演不出来吧。 全片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点,不会推荐给朋友去看的一部片。
三星半。灰暗的年代,两个偶然交错的人生,打破上流社会漠然的面具。政府就像马蜂,惹来就再也轰不走。
又要用到那个模板来评价了,二流导演排到火车上的“Bonjour Isabel”就结束了,一流导演才能排出后面的故事。从自我追逐到真正的执念成魔,这个故事编排的太强了。
死气沉沉的,40分钟才等到让娜出场,老了依然气场足,德龙表演感觉很奇怪。
对照剧本看电影成就达成(现有字幕准确性大概不到三分之一......)。有人说像卡夫卡,有人说像波兰斯基,其实一脉相承吧,暴力隐藏在细微之中,像滚雪球一样不受控制,既是主题也是表现手法。彻底进入现代派叙事之后,阿兰德龙那种经梅尔维尔千锤百炼的神秘气质再度显现(他真的不适合类型片表演),一如电影的结局,外在悲凉至极,内部岿然不动。
8.0+ 发生在1940s反犹背景下,一个关于身份认知的故事,过程曲折迂回。罗西的镜头语言 极简 克制,缓慢的铺垫恰似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与百转千回的情节形成反差。这种反差也是主角命运的反差,开场谈生意用自己的阶层优势压迫穷人,收尾弄巧成拙,和自己压迫过的人上了同一列开往集中营的火车,此时扫过他平静的脸,淡然接受了命运的捉弄,异常悲凉。
2002-07-22 CCTV-6 通过逻辑推理认定,其中一个背面全裸的镜头挨了剪刀——虽然是大半夜演的
电影的开头和结尾太棒了,一段是冷漠但残酷的不把人当人看的身体检查,一段是几分钟无声的把大量人群推入未知深渊、蔓延着极端的恐惧。两个小时是一个情绪慢慢酝酿,人物逐渐清晰的过程(其实这个神秘的同名同姓克兰先生约莫只是一个符号,他是否被找到一点都不重要),但不得不说国际歌的出现仿佛如一个炸弹一般,整个画面中的人全都大惊失色——没错,屠犹是种族清洗,更是思想的清洗,在这样的清洗中,再怎样如主角这样本来觉得事不关己的人,都会爆发反抗的能量,这一点由被白色恐怖逼离美国的罗西来讲,真没有人比他更合适更透彻了。非常好的电影
罗西与波兰斯基不期而遇。
犹太恐慌背景下一段追寻真相的交错人生。沉闷的节奏有点让人忽视了背后的隐喻,让娜莫罗戏份不多,却很抢眼~
这个翻法是香港白话的音译,一般翻做《克莱恩先生》,还是国语配音的~~好片!
阿兰·德龙真的是了不起的演员,电影的基调也很赞,导演的风格完全是欧洲导演的作风,令我出奇意外的居然是美国人。网上不清晰的电影真的是没办法看,看来看电影真的有必要去买质量好的DVD
下半年老片最佳吧。德占期间法国傀儡政府,贵族在法西斯统治下的处境。没人可以幸免。风格有点像独行杀手,几乎全部在靠镜头推进,一波又一波反转,最后主角竟然和冒充他的犹太人产生了心灵/身份上的共鸣。这一部实力算是超强了,但同年金棕榈是出租车司机……结尾突然而绝望。
看得有点糊涂,最后男猪被送进集中营还没理清剧情。看网络后方知两同名人是没联系也不惊悚的,只是男猪在寻同名犹太人过程中要撇清自己却最后陷进去,反映造化弄人、乱世浮萍。没任何误以为的谍战险峻内容。没想到男猪是阿兰德龙,美人迟暮,片中已看不太出是帅哥,只是个外形可以的中年男人。中评吧。
4K修复版;对比安东尼奥尼过客、波兰斯基怪房客,被周围同化的“奴性”是一种人性的受虐倾向;就我个人的成片逻辑,阿兰德龙的长相、片中循序出现和与犹太人鲜明区别,这种暗示浮于表面不能让人信服,而Robert Klein假设为隐藏犹太人的身份,只有有一个强烈心理暗示和行动的犹太人的伪装可以解释其中所有的疑惑,以隐藏自己的种族代价强调身份,终究得到的是无根无源、被寄托希望的国家抛弃的悲惨命运,等同影片故事推进中的展示的罪恶和自身一再地否认的无力,也是个人奴性和时代背景下整个犹太群体命运的写照;
冲着阿兰·德龙寻找到了这部影片,一直悬疑着,悬疑着,最后他就被当做犹太人踏上了去往集中营的闷罐车!没有什么仇恨是天生的!看来希特勒仇恨犹太人也是如此。克兰先生还能幸存吗?我想到了中国才是二战中伤亡最惨重的,大约有两千万到四千万人死于战争,南京大屠杀和731部队的惨案还历历在目,铭记历史。
罗西式个人在社会动荡中的危难境况问题,也就这英国新浪潮的美国导演的法语片能把这样一个略带悬疑的题材拍得画面精美而叙述乏味
我想说的是:Moreau奶奶真的成精了,但凡出场,气势压倒一切——bingling HC语
引向毁灭的世界上的另一个我。比他以前演的那版爱伦坡二重身故事嗲得多,加入排犹背景却依然充满神秘主义色彩,悬念足,现实的恐慌与无关现实的冲动偏执双管齐下,酒吧慕然回首见到镜中自己与羁押场压抑的长镜头太棒了。阿兰德龙压根不像犹太人更显时局荒诞
#1123|@Film Forum. La terreur qui habite entre nous, c'est de se vendre à l'anéantissement de la pluralité de soi. Cette formule à laquelle Losey excellait a bien correspondu à la trahison bureaucratique et collective dans la rafle du Vel' d'Hiv'.
帅哥呢,老了是老帅哥,美女呢,老了就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