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启示录》电影剧本(注1)
文/〔美国〕约·米留斯、弗·科波拉
译/陈笃忱
丛林
战火纷飞的越南丛林。银幕上充满白烟,说明受到炽烈的轰炸,烟雾遮掩了丛林中的椰子树。
几架直升飞机掠过树梢飞来飞去。但不知为什么飞机的噪音却似乎离得很远,一切宛如梦境,甚至显得很美。银幕上隐隐约约地出现一个男子的特写,旋即消失。摄影机的焦点徐徐固定在那个男子的面部。那是威拉德上尉喝醉酒仰卧在床上。
丛林上空飞翔的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叠印出一架四个叶子的电风扇悬在天花板上不停地转动。威拉德从梦中蒙眬地醒来。
旅馆的房间。西贡(白昼)
落下了百叶窗的屋里光线较暗。威拉德手里端着酒杯从床上下来,摇摇晃晃走向窗前,拉开百叶窗。一缕阳光射进屋来,外面已是白昼。威拉德眺望了一下窗外的大街,又走回床边躺下。
威拉德的声音:“还是西贡呀,他妈的!我还在西贡。我就寝时总这样想:一觉醒来,已经回到丛林。……第一次休假回到故乡时更是想念丛林。然而醒来总是一场空。同妻子交谈无非只是同意离婚。在这里时经常想回故乡,可是回到故乡以后却又想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丛林,总是这样反反复复。……来这里等待命令已经一星期了。身体越来越虚弱。当我在这间屋里虚度时光的时候,潜入丛林的越共那帮家伙时时刻刻都在积蓄力量。我每次环视周围,都感到这间屋子的墙壁渐渐向我逼近。……”
光着膀子的威拉德,象是着了魔似的在狭小的房间里舞蹈。再一次出现凝固汽油弹爆炸丛林的幻影。弯着身躯扭摆的威拉德,伸出两臂用拳头打碎墙上的镜子。他奇怪地看看自己手上流出的鲜血,依然拼命喝酒,继续狂蹦乱跳。稍停;他仰望天花板,发出肝肠寸断的、无比苦闷的喊叫声。
旅馆的楼梯(白天)
两名军人快步走上旅馆的楼梯。其中一名佩戴中士的肩章。
威拉德的声音:“谁都希望获得自己所想要的东西。我希望的是执行任务,他们给我这个罪孽深重的人带来了恰当的任务。真象是送货上门。……”
中士敲威拉德的房门。
中士:“威拉德上尉在家吗,”
威拉德(画外音):“等一等,就来开门。”
威拉德的声音:“这是最好的任务。有了这种任务,以后再有任何任务也不会想去担任了。”
脸上粘着血迹、酒气熏天的威拉德,赤身露体跑去开门。
威拉德:“什么事?”
中士:“出了什么事吗?上尉先生。”
威拉德:“我这不是挺好嘛。”
中士:“您是五〇五大队的威拉德上尉吗?”
威拉德:“是呀。”
中士:“是一七三伞兵部队的?”
威拉德:“是呀。”
中士:“是分配在特别行动班吗?”
威拉德(对站在门外的士兵):“喂,把门关上好不好。”
士兵跟随中士进到屋内,将门关上。
旅馆房间(白天)
威拉德坐在床上,中士和士兵站在他的面前。
中士:“请跟我一起到飞机场去。这是上级的命令。”
威拉德:“什么罪状?”
中士:“啊?”
威拉德:“我干了什么坏事吗?”
中士:“您没有犯罪,上尉先生。命令您到芽庄的情报指示本部报到。”
中士把报到通知书交给威拉德。
威拉德:“真是这样。”
中士:“没向题吧。”
威拉德:“要我到芽庄去?”
中士:“是的。(一面把又躺在床上的威拉德硬拉起来,一面说)上尉先生,离出发还有两个小时,您该准备准备啦。(对士兵)迪勃,帮一下忙。他醉得不行。”
士兵:“上尉先生,冲冲凉吧。”
威拉德:“别管我。”
中士和士兵从两旁挟着威拉德,说道:“洗个澡去,上尉先生。”
中士打开淋浴的喷头,水从暴跳的威拉德的头顶上冲下来,威拉德惊叫起来。
直升飞机场(白天)
直升飞机降落在地面,威拉德、中士和部下的士兵从飞机上跳下来。
威拉德的声音:“这时我还不知道是被送到这个人世间的地狱里来。我们花了几个星期的时间,沿着一条长达数百公里弯弯曲曲的河流溯流而上,这条河流宛如伸进战场咽喉的一条粗大的输电线路……它的顶端径直插入库尔兹的脚下。……”
威拉德三人快步穿过练兵场。一个小队的士兵正在进行操练。
指示本部入门处(白天)
威拉德向门岗出示证件,并在登记簿上签名。
威拉德的声音:“正象回到西贡并非偶然发生的事情一样,由我来写关于沃尔塔·库尔兹上校的回忆录也决非偶然。谈论他的事情,实际上也就是谈论我自己的事情。如果他的事情是一种真实的揭露的话,那么,我的也是一样。”
指示本部的一间房间(白天)
房门打开,威拉德站在门口向屋里三个人敬礼。上校让威拉德进到屋里,递给他一支烟。这里还有一位穿军装的将军和一位穿便服的普通人,他们靠在设在角落里的酒吧间的柜台上。
威拉德:“威拉德上尉前来报到!”
上校:“上尉啊,进来吧,不要拘束。抽烟吗?”
威拉德:“不,我不抽。上校先生。”
上校(指那个普通人):“认得他吗?”
威拉德:“不认得。”
上校:“见到过将军和我吗?”
威拉德:“没有亲眼见过。”
上校:“你好象是单独执行任务的时候多。”
威拉德:“是的。”
上校:“从材料上看,你是参加情报活动的吧?也就是说,是分配在第一本部谍报部门工作吧?”
威拉德:“关于这方面的问题,我不便回答,请原谅。”
上校拿起摆在桌上的文件夹。酒吧间的那个普通老百姓在看报纸,但却在仔细谛听威拉德同上校的交谈。
上校:“你在第一本部担负过中央情报局的任务吗?”
威拉德:“没有。”
上校:“1968年9月1日,你在广治地区暗杀过政府的税务人员吧。”
威拉德:“……”
上校:“你说呀,上尉。”
威拉德:“关于这类作战和行动,我一无所知。即使有过,我也不能谈。”
一直坐在后面静听的将军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已经摆好的餐桌。
将军:“一边吃一边谈好吗?肚子都饿了吧?上尉(指指威拉德手上的绷带),你的手怎么啦,受伤了吗?”
威拉德:“休假期间去钓鱼,碰伤了……”
威拉德按将军指定的椅子坐下。
上校和那个普通老百姓也一起就座。
将军:“哦,钓鱼弄伤的。”
威拉德:“是的。”
将军:“不严重吧?不妨碍接受新的任务吧?”
威拉德:“当然不妨碍,阁下。随时都在谁备着。”
将军(环视桌子上摆的菜肴):“都有哪些菜呀?哦,有烤牛肉,这一定很受欢迎。(对老百姓)喂,杰尼,把菜从两边递一下。这样可以节省时间。上尉,你喜欢吃虾吗?如果能吃这种虾,那就无需证明你有勇气。”
上校(递给威拉德一张照片):“你听说过沃尔塔·库尔兹上尉的名字吗?”
威拉德:“名字听说过。”
上校:“是第五特种部队的作战军官。”
将军(对上校):“吕克,把录音磁带放给上尉听听。(对威拉德)上尉,你仔细地听一听。”
上校离开座位,打开摆在屋子角落里的那架磁带录音机的开关。
磁带的声音:“10月9日上午四时三十分。彼得·贝卡·金地区。”
上校:“是从柬埔寨的电波监听到的。毫无疑问是库尔兹上校的声音。”
从录音带上传来男低音的说话声。
库尔兹的声音:“我看到蜗牛从刮脸刀的刀刃上笔直地爬过去。是我做的梦,一场恶梦。蜗牛的身体一伸一缩地从磨得很锋利的刮脸刀的刀刃上慢慢地爬去,结果也没死。……”
磁带的声音:“1968年12月30日上午五时接收。兹卢·金地区。”
库尔兹的声音:“我们必须杀掉他们。把他们烧死。把猪,把牛,把所有的村庄,所有的军队,统统干掉。他们把我叫做‘杀人犯’。真是莫名其妙,难道杀人犯也要责怪杀人吗?我们说谎。说谎的人要原谅他们的谎言。那帮家伙吃得肥头大耳。我恨他们,从心里恨他们。”
上校关上录音机。将军拿出几张库尔兹年轻时代的照片递给威拉德。
将军:“沃尔塔·库尔兹是我国最优秀的军官之一。很有才华,各方面都与众不同。作为一个人来说,也可算是优秀分子。他有一颗火热的心,机智而又幽默。但是自从分配到特种部队工作以来,他的脑筋和行动都出现了紊乱状态。举动往往逸出常轨。”
上校:“现在,他越过国境进入柬埔寨,率领一个把他奉为神明、绝对服从他的命令的军团。”
将军:“还可以告诉你一件更为惊人的消息。库尔兹因有杀人嫌疑,已对他发出逮捕令。”
威拉德:“那是因为什么?”
将军:“库尔兹上校下命令处死了几名越南的情报人员。他擅自作出判断,认为那些人是双重间谍。”
将军:“威拉德,这就是说,在这场战争中产生了种种混乱。力量,意识形态,旧的道德观念以及当前的作战行动……等等,都陷入一片混乱。同当地人在一起,自己被奉为神明,无疑这是很有吸引力的。人的思想往往有两种完全对立的东西在进行斗争,譬如合理和不合理,善与恶。而且善不一定准能战胜恶,有时邪恶也会打败林肯所说的人类具有天使般善良的一面。任何人都会有一个极限,你和我也有。库尔兹达到他的极限时,显然已被疯狂所支配。”
威拉德(心情不安地望着他们三人):“我明白啦。确是疯了。”
上校:“你的任务是,乘一艘海军巡逻艇溯湄公河而上,从努·曼格·巴追寻库尔兹的踪迹,搜集关于他的情报。一旦发现了他,就要想尽一切办法打入他的军团,以便夺了他的领导权。”
威拉德:“夺了上校的领导权?”
将军:“他的行动简直缺乏理智的克制,一点人性也没有。这种人居然还在前线指挥军队。”
老百姓(第一次开口):“这种抱有极端偏见的人就应该撤掉。”
上校:“上尉,你清楚了吧?这项任务不仅现在有,将来也还会有。”
威拉德从老百姓递过来的一盒香烟里机械地抽出一支吸着。这项意外的任务使他感到不安,他流露出动摇的神情。
河流和丛林(白天)
一架直升飞机掠过丛林,在水田的上空飞翔。
河流(白天)
威拉德从飞机上走下来,在另一名士兵的伴随下,走向停在岸边的巡逻艇。
威拉德的声音:“我过去杀过几个人呀?至少有六个人。都是离我很近杀死的,他们的最后一口气直扑我的面颊。但是,这次我要杀的是一个美国人,而且是军官!……”
河流(白天)
巡逻艇掉过头来,开始溯流而上。
威拉德的声音:“同样都是杀人,可是这次却感到有些不同。真是愚蠢透顶。在战场上提出什么杀人罪,这就象举行五百米赛跑却要限制速度一样。但是,我已经接受了任务,又有什么办法呢。我自己也不知道,当我发现他的时候应该怎么办?……”
河流。巡逻艇(白天)
威拉德在巡逻艇上的狭窄的过道里睡午觉。那是一艘很小的舰艇,在威拉德的身旁,一名叫做克林的船员,用河水刷牙。河边两岸绿色的丛林一望无际。
威拉德的声音:“我乘坐的这艘海军巡逻艇象是一艘塑料做的巡逻艇。这种船在河上随处都可以看到,它便于在不惹人注意的情况下搜集一些情报。这倒挺不错。我需要有新鲜的空气和时间。只有一点不够满意,那就是船上不止我一个人。”
克林:“早上好,上尉先生。”
威拉德的声音:“船员都是些象饿鬼的人物。是些即将完蛋的颓废派青年。”
威拉德:“多大岁数啦?”
克林:“十七岁。”
巡逻艇尾部(白天)
蔡夫靠在栏杆上阅读一本色情杂志。
威拉德的声音:“他是轮机手,外号叫‘蔡夫’,新奥尔良人。精神总是那么紧张,大概在新奥尔良时就是这样。”
年轻士兵兰斯用阳光反射板照射自己的脸,一心想把脸晒黑。
威拉德的声音:“五十年代的年轻人兰斯,是洛杉矶南海岸颇负盛名的冲浪运动员。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人会开枪,哪怕一次也好。”
巡逻艇甲板上(白天)
威拉德靠在船边栏杆上阅读库尔兹的档案。离他不远的地方,克林在翻阅漫画画册。克林注意到威拉德手里拿的材料,他不时地斜过眼睛想偷看。
威拉德的声音:“克林,这位清洁先生(注2),出生于南布朗克斯贫民区,就凭这点,越南的太阳和大自然就能使他头脑发狂。”
轮机长把一张地图摊在遮水板上,用铅笔在上面做些记号。
威拉德的声音:“还有一个人。名字叫菲利普斯,是‘长’字号的。任务可能落在我的身上,但是,这只船的一切都掌握在他手里。”
轮机长:“从水的深度来看,只有两处可以进入湄公河。这两处都在越共控制之下。”
威拉德:“不必担心。”(递给香烟)
轮机长:“我不抽烟。这个地区我去过好几次。半年前还送过一个人到朗格桥上。那小子是陆军军人,后来听说在自己脑袋上打了一枪自杀啦。”
巡逻艇(白天)
巡逻艇继续溯流而上。
威拉德在甲板上看库尔兹的材料和在各种部队时期的照片。克林打开半导体收音机收听广播节目。
播音员:“越南的士兵们,早上好。这是AFVN的扎克·约翰逊在广播。现在西贡的气温是华氏82度。今天将是闷热的一天。
“首先,西贡市长向住在基地以外的美国士兵们提出一点要求:为了保持西贡市面的美观,请不要把洗涤的衣物挂在窗外,要在各自的房间里晾晒。
“现在开始播送点播的曲子。曲名是《忏悔》。”
克林随着音乐的节拍跳舞。
巡逻艇船尾(白天)
摄影机从船尾向后摇拍。
兰斯用巡逻艇代替小船,进行着冲浪游戏。
激浪冲向岸边,在那里洗衣服的越南妇女惊叫起来。
巡逻艇甲板上(白天)
克林继续跟随收音机的音乐跳舞。
做着冲浪游戏的兰斯
一只木筏迎面驶来,顺流而下。上面载有两个越南人和一辆自行车。
冲浪掀起的一股巨澜,打翻了木筏。
克林(对在水里拼命挣扎的越南人):“再见!”
巡逻艇甲板上(白天)
威拉德看库尔兹的材料和照片。
威拉德的声音:“开始我还以为他们把一份弄错了的材料给了我。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杀人呢?!……祖父、父亲都是西点军官学校毕业。他自己也是西点毕业,并且名列第一。他作为伞兵部队的成员参加朝鲜战争。受过几十次嘉奖。……通过录音带听到的声音,使我对他产生了兴趣,但是那种声音很难跟他联系起来。正象所说的那样,他的经历丝毫没有缺点,甚至可以说:过于完美无缺了。这是一个可以锻炼成为上将、总司令这类军队高级军官的人物。
“1964年,他作为顾问团的一员访问越南。从这个时候起,他开始脱离正轨,走向可疑的方向。他向参谋长联席会议和约翰逊总统提出的报告被搁置起来,毫无下文。大概是因为报告的内容触怒了相当高级的官员。后来,他三次被派到乔治亚州本宁堡的伞兵部队。他已经是三十八岁的人了,这究竟为什么呢?
“1966年被分配在特种部队服役,这样,他又再一次踏上了越南的国土。”
(画面映出库尔兹的照片以及写给约翰逊总统的信)
突然,炸弹落下的闪光划过巡逻艇的上空。
蔡夫:“这是什么东西?”
威拉德:“炸弹!”
用反射板照射面部的兰斯也抬头望着天空。
威拉德:“是B52的炸弹。”
蔡夫:“这次是什么?”
威拉德:“炸弹投下来了。”
蔡夫:“真是讨厌。每次看到这种闪光,就给人一种不祥的预兆。”
克林:“越共那帮家伙,没等听到和看到它们,一叶弹片飞到头上马上就一命呜呼啦。”
蔡夫:“我们总碰到一些倒楣的事。”
五名船员都站在甲板上,翘首注视在丛林上空飞翔的直升飞机和到处升起的白烟。
克林:“烟雾!是二级火警。”
轮机长:“快看那直升飞机,数量真不少。”
威拉德:“轮机长,快把望远镜递给我。”
威拉德看到的情景(白天)
河岸上硝烟弥漫,两架直升飞机在上空盘旋。
巡逻艇(白天)
巡逻艇改变航向,驶往河边的村庄,船员们做好了战斗准备。
威拉德的声音:“那是空军骑兵第一中队。是一支掩护我们的船进入湄公河的部队,本来说好在上游三十米的地方等待我们到达……可是空军机动部队的人们不懂得应该冷静地等待。”
河边的村庄(白天)
威拉德等人下船走上岸去。美军水陆两用的卡车开始推倒岸上的木板房。骑兵队的士兵们在硝烟中乱跑。
威拉德的声音:“空军骑兵第一中队是名副其实的骑兵部队,它把马匹装进直升飞机,如今在越南境内肆虐。搞突然袭击是它特别拿手的本领,过去已经搞过几次,搞得越共胆战心惊。这次看来又想玩这一手。”
岸上的村庄(白天)
威拉德一伙人走进战斗正酣的村庄。枪声,炸弹爆炸声,硝烟滚滚。
电视片导演:“别看摄影机,快跑。现在正在拍电视,快跑!不要看摄影机!做出战斗的姿态!”
威拉德听到话音,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原来是电视台用轻便摄影机在转播战斗实况。导演打手势让威拉德走开,威拉德一怔,呆呆地看着拿着摄影机的摄影师。
火焰喷射器烧毁村里的房屋。
医疗队的直升飞机正在载运伤兵。
村里喊声不绝,一片混乱。
威拉德(抓住一名士兵,在他的耳边大声叫喊):“指挥官在哪儿?”
士兵:“在那边,你去就能看到。”
村里。基戈尔和他的部下(白天)
基戈尔中校在硝烟弥漫中毫无畏俱地指挥着战斗。威拉德跑上前去敬了个礼,把指示交给他。
爆炸声使得威拉德必须提高嗓门才能使对方听到。
威拉德:“我是威拉德上尉。带来了情报部第二大队的特别指示。关于我的任务,大概芽庄已经同您取得联系。”
基戈尔:“什么任务?我没有接到来自芽庄的任何联系。”
威拉德。“要请您护送我们到湄公河。”
基戈尔:“帮助你那是不成问题的,不过,在我没有把这里清理好之前,请不要打扰我。”
威拉德送来的指示,基戈尔连看都不看就交给了旁边的少校。
一名少尉给基戈尔拿来一套扑克牌。基戈尔一面打开扑克牌的封套,一面走向倒在地上的越南人的累累尸体,然后把牌一张一张地丢在尸体上面。
基戈尔:“好,看看今天是什么情况。黑桃2。黑桃3。方块4。梅花6。黑桃8……配当贾克的人一个也没有。”
威拉德拾起一张丢在地上的牌。翻过来一看,牌的表面有骑兵队的队章的图案。跟在后面的兰斯探过身子来看。
兰斯:“是什么?上尉先生。”
威拉德:“死亡的卡片。”
兰斯:“啊?”
威拉德:“死亡的卡片。让越共知道是谁杀死了他们。”
基戈尔把牌塞在死者的手里。报社的摄影师马上把它拍下来。
基戈尔离开死尸,带领一批部下走向到处是断垣残壁的村庄。那里的妇女儿童东逃西窜,基戈尔帮助她们推车逃难,他敏捷地躲开炸弹,对那种混乱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而且充满信心。
炸弹声,直升飞机的噪音,村里老百姓的喊叫声。就在这一片嘈杂声中从高音喇叭里传来了英语和翻译成越南语的广播。
广播员的声音:“老乡们!我们不会加害你们的。凡是希望回到南越政府怀抱的人,我们将向你们伸出热情帮助之手。这个地区是在越共和北越的势力范围。我们决不会伤害你们。……”
三名士兵围在一名腹部受伤的越共身旁。在他的伤口上盖着一只脸盆。基戈尔看到这个光景,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去。
基戈尔:“喂,这是怎么一回事?”
士兵:“他受了重伤。用脸盆把伤口盖上,免得肠子流出来。”
基戈尔:“他说了什么没有?”
南越士兵:“是越共。他说要喝水。给他点水洼里的水喝不就行了吗?”
基戈尔(对南越士兵):“滚一边去!(对部下)把水壶拿来。”
基戈尔接过部下拿来的热水瓶,蹲在受伤的越共的身旁,亲自喂他水喝。
南越士兵:“他是越共!卑鄙的越共!杀过我们很多同胞!”
基戈尔(推开南越士兵):“该死的!走开走开!战斗到连肠子都流出来了,这样勇敢的士兵,我愿意把我的水分给他喝!”
美国兵:“中校先生。那个水兵叫兰斯·约翰逊。是冲浪的……”
基戈尔(从越共身旁站起来):“真的吗?在哪儿?”
士兵指一指站在威拉德身边的兰斯。
基戈尔:“没弄错吧?”
说着走到兰斯面前,兰斯紧张地敬了个礼。
基戈尔:“你叫什么名字?”
兰斯:“炮兵三等兵L·约翰逊。”
站在旁边的克林也想报告说“炮兵三等兵……”,但是,基戈尔对他不感兴趣。
基戈尔(对兰斯):“你是冲浪运动员兰斯·约翰逊吗?”
兰斯:“是的。”
基戈尔。“能够见到你很高兴,兰斯。你那冲浪的姿态是很美的。急转弯的动作更是不寻常,在这一点上还没有一个人能超过你。”
兰斯:“谢谢您的夸奖,中校先生。”
基戈尔:“不要叫我‘中校先生’。兰斯,我叫彼尔·基戈尔。我对冲浪还是有一定自信的。(指威拉德)你们是一起的吗?”
兰斯(精神松弛地):“是的。”
基戈尔(介绍部下):“我来介绍一下。他是圣迭戈的迈克。”
迈克(握手):“你好。”
基戈尔:“这是马里布的乔尼。冲浪的本领也不错,不过,还赶不上你。但是,这里也很流行冲浪活动。平时总是提早结束出击,傍晚飞到班丹都去做冲浪游戏。你在哪儿冲浪?常来这里冲浪吗?”
兰斯:“不,一次也没来过。”
基戈尔:“怎么样?我让你玩一次好吗?”
村里(白天)
用直升飞机吊在半空中的一只山羊。
村里的坟地(白天)
随军神父站在墓地上设立的一张简陋的祭坛前面念着祷告词。一群美国兵跪在周围,向上帝祈祷。
神父:“我主上帝。尊贵的圣灵是万物善美的源泉……”
把家畜吊在直升飞机上向安全地带运输的画面。出击已经胜利结束。
河边的帐篷(夜晚)
士兵们兴高采烈地在岸边野营地野餐。羊肉在熊熊的火焰上烤着,发出吱吱的声音,大家喝着冰镇的罐头啤酒。
部下围坐一圈,基戈尔弹着吉他。兰斯坐在他的旁边,威拉德和克林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坐着。
威拉德的声音:“基戈尔对今天一天的成果感到很满意。既有烤羊排又有啤酒,这顿海边晚餐是很丰富的。但是,故乡的风味越是浓厚,大家就越是想家。”
基戈尔:“我的烤肉要嫩一些,不要烤得太过火。酒也不要太凉。(基戈尔一边弹着吉他一边唱)爱我吧……永远永远地相爱……”
威拉德的声音:“他作为一位军官确实是不坏。能体贴部下,在他身旁工作就会感到有了主心骨。军队里有时会有这样一种人,他被一种奇妙的‘威力’所支配,而他正是这样的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他可以不受一点伤。”
基戈尔(注意到威拉德独自在喝啤酒):“上尉,你的任务怎么样啦。芽庄的那些人已经把你给忘了吧。”
周围的士兵哄然大笑。
威拉德拿着一张地图站起来,走到基戈尔身旁。
威拉德:“进入河川的地点有两处,这里,还有这里。”
手里拿着吉他的基戈尔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随便地答应着。
威拉德:“是一个很大的三角洲地带,确实的地点只有这么两处。”
基戈尔:“你指的这个村子是靠不住的,威拉德。”
威拉德:“靠不住是指什么?”
基戈尔:“我意思是说危险。那里戒备森严。过去我们的几艘侦察艇都是在那里被打坏的。(对站在旁边的部下)那个村子叫什么来着?是叫平治多普,还是罗普?真见鬼!都是相似的地名。喂,迈克,这个平治多普是一个什么地方?”
迈克:“那里有很好的山。”
基戈尔:“山?”
迈克:“是的。有六英尺高。左右都是浪潮。就象一只研钵,一只很大的棒槌……”
基戈尔(兴奋地):“你为什么不早说!哦,有山,这样一个国家里也有山呀,我真没想到!”
迈克:“可是,很危险。麦克唐纳德就是在那里被杀死的。一到那里就遭到一通射击。那是越共的据点。”
威拉德:“明天黎明时分去怎么样?早起的风向对我们有利。……”
轮机长:“这艘船行吗?河口的水可能太浅。”
基戈尔:“不用担心。可以把你们的船吊起来,然后降落到你们想降落的地方。你不想想,我们是第一空军骑兵队嘛。不管是越共的据点也好,或者其他什么地方也好,我都有办法把你们送到你们想去的地方。太好啦。居然有六英尺高的山。(猛然站起来)兰斯,你和迈克一起去把船选好。别忘了我的船。8.6的‘埃塔·斯蓬’。”
迈克:“可是,中校先生……”
基戈尔:“什么?”
迈克:“那里危险呀,是越共的据点……”
基戈尔:“越共也冲浪吗?”
直升飞机基地(白天)
几架直升飞机已经做好出发准备。基戈尔在最前面,然后他的部队,还有威拉德他们五个人,先后进入飞机。有一架飞机载有冲浪用的船。
蔡夫等乘坐的直升飞机(白天)
蔡夫:“喂,快看!”
有一架直升飞机正在用绳子把他们的巡逻艇吊到半空中。
基戈尔的直升飞机(白天)
基戈尔戴着一顶盔形帽,围着一条沽白的围巾。威拉德和兰斯同他坐在一架飞机上。
基戈尔(对飞机的炮手):“你的心情如何?基米。”
士兵:“手已经痒啦。”
基戈尔:“那好,开始吧。”
在基戈尔的暗示下,号手响亮地吹起突击号。那是当年驰骋于西部荒野的骑兵队的突击号的旋律。
直升飞机基地(白天)
直升飞机开始起飞。
丛林(白天)
一轮红日从地平线升起,从椰林的远方出现了一架又一架的直升飞机。它就象巨大的鹏鸟在美丽的天空下飞翔。
基戈尔的直升飞机(白天)
基戈尔(对坐在隔壁座位上的兰斯):“船太轻不好用,我习惯用重一些的。”
兰斯:“我明白啦。”
基戈尔:“你是用重的还是用轻的?”
兰斯:“用重的。”
基戈尔:“是吗?象你这样年轻的人,用轻的岂不更能破浪前进吗?”
无线电的声音:“公爵6,这里是鹰7。发现了目标。”
基戈尔:“从公爵6到鹰7。方向2一7一0。开始攻击!”
无线电的声音:“明白!开始攻击!”
基戈尔:“兰斯。”
兰斯:“有。”
基戈尔:“背着朝阳从低空袭击,飞到距离一英里的地方就放音乐。”
兰斯:“放音乐吗?”
基戈尔。“对。放瓦格纳的曲子。让那帮家伙吓得发抖,那才有意思呢。”
兰斯(对坐在后面的威拉德):“听见了吗?让放音乐。”
蔡夫等人的直升飞机(白天)
蔡夫同坐在旁边的士兵说话。
蔡夫:“喂,你们为什么坐在钢盔上面?”
士兵:“怕‘小鸡’飞掉了嘛!”
蔡夫大笑,自己也把钢盔脱下来,坐在屁股底下。
基戈尔的直升飞机(白天)
基戈尔:“从公爵到鹰。音乐开始!把声音弄大一点!”
另外一架直升飞机(白天)
乘务员打开录音机磁带。
基戈尔:“这是狐步舞曲。现在是跳舞的时间!”
士兵的声音:“知道啦!”
在空中编队飞行的直升飞机(白天)
瓦格纳的舞曲通过扩音器响彻云霄。编队的直升飞机。乘务员子弹上膛,做好攻击准备。
村庄。俯瞰(白天)
两三个妇女坐在村子里的广场上贩卖物品。老师带着一群小学生走出校舍,来到广场。远远听到瓦格纳的乐曲声。北越士兵打着手势让小学生躲进校舍。
编队飞行的直升飞机(白天)
震耳欲聋的瓦格纳乐曲声。
村庄(白天)
仓皇逃避的妇女和儿童,手拿武器的村民们。
正在进攻的飞行队(白天)
直升飞机降低高度,不断袭击村庄。倾泻而下的火箭和机枪的扫射。建筑物被炸毁,引起火灾,浓烟滚滚。村民们到处乱窜,有的中弹身亡。
瓦格纳的乐曲在空中高声传播,直升飞机部队彻底毁灭越共的村庄。
基戈尔的飞机
基戈尔(用望远镜确认攻击的成果):“战果辉煌!我请大家喝啤酒!”
直升飞机继续攻击(白天)
岸边被炸毁的船坞。桥。运货卡车。
基戈尔的直升飞机(白天)
驾驶舱受到冲击,机身左右摇摆。
兰斯:“受到袭击!果然不出所料!……受到袭击!”
基戈尔:“沉住气。照明弹!把它扔掉。是照明弹。”
兰斯:“照明弹?”
飞进飞机里来的象是手榴弹,其实是照明弹。基戈尔的部下把它捡起来扔出机舱。
降落在村子里的直升飞机(白天)
直升飞机分散地降落在尘土飞扬、烈火熊熊的村子里。士兵们匆忙从飞机里跳出来,躲在隐蔽的地方做好射击准备。士兵全部下完以后,飞机又飞向天空。
一架直升飞机
年轻的士兵不肯走出飞机,老兵硬把他拖下来。
村庄(白天)
激烈的枪战。
双方受伤的士兵。
接受应急治疗的伤兵们。他们痛苦地喊叫,面色苍白……有的腿部受伤,当场被锯去一条腿。
基戈尔的直升飞机(白天)
基戈尔(俯视地狱般的地面情景):“把伤员赶快运出来。要在十五分钟以内送到医院。把我的部下从那里救出来!”
村子里的广场(白天)
直升飞机降落,伤员一个接一个地被送上飞机。
一个年轻的越南妇女,用手压住头上戴的军帽,向已经降落的一架直升飞机跑去。
士兵的声音:“站住!有手榴弹!”
但是,那个女青年已经跑到机旁,并把帽子从机门扔进去。从飞机上跳下来逃跑的美国士兵。直升飞机起火爆炸。还有的士兵衣服被烧着,象一团火球似的从飞机里爬出来,痛得在地上打滚。
那个年轻的妇女又和另外两个同伴一起,去炸另一架直升飞机,就在这时,被一挺机枪射出的子弹打死。
村头的一座桥(白天)
三架直升飞机进攻一座桥,火箭把桥全部摧毁。
基戈尔的直升飞机(白天)
飞机从冲起水柱的河面掠过。
基戈尔(指着下面对兰斯说):“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兰斯:“多么有趣呀!”
基戈尔:“你以为是什么?是浪呵。怎么样?你看,从左右两边冲起来的浪潮,足有六英尺高!好,降落吧!”
海滩(白天)
基戈尔的直升飞机和另一架直升飞机降落在村边的海滩上,海面波涛汹涌。
基戈尔从飞机上走下来,直接奔向水边。任凭地雷在脚底下爆炸,他泰然自若,面不改色。部下毫无办法,只得紧紧跟在后面。
少校:“这里还很危险。要想冲浪,还是到别处去吧。”
基戈尔:“你懂得什么是冲浪,少校。你这新泽西出身的土包子!”
炸弹落在水里,不断冲起水柱。
基戈尔(对士兵说):“这里不错。好,换衣服吧。”
士兵:“就在这里吗?”
基戈尔:“去看一看浪的情况。”
士兵:“可是,那里还……”
基戈尔:“怎么,你不愿意吗?”
士兵:“我去,我去。”
基戈尔:“那就对啦。你要不冲浪,我就让你拿枪去。懂得吗?来,开始吧。(对拿枪的士兵)你担任救护工作!还有,给兰斯准备船!”
威拉德:“要没有船,那就想跑也跑不掉。”
基戈尔:“怎么样,兰斯。了不起吧!”
兰斯:“是的。”
基戈尔:“浪潮分成左右两路。两人同时从左右两边出发!”
兰斯:“但是,我认为还是应该等满潮为好。”
基戈尔:“真是废话。满潮还要等六个小时,你准备在这里等六个小时吗?”
几名士兵接受命令出发,他们伏在小船上,向硝烟弥漫的水面冲去。
海滩(白天)
巡逻艇高高地吊在直升飞机上。飞机越过三角洲,准确地把巡逻艇从天空落下来,正好落在对面宽广的航道上。
看到这种情景的克林和轮机长,不禁发出欢呼声。
海滩(白天)
在炮弹横飞的情况下,两名士兵试行冲浪,可是都没有成功。
基戈尔(用扩音机怒吼):“怎么回事?干嘛缩手缩脚!打起精神来!”
威拉德:“上校先生,还是有点危险吧?!”
基戈尔:“我要说这个海滩很安全,那就是很安全!我不在乎。看我的,冲给你们看!”
基戈尔愤然打开领结,脱去衬衣。毅然决然要进行一次冲浪。
基戈尔(对士兵):“把无线电给我。(对着无线电)鸽子4。这里是公爵6。把沿着海滩的椰林全部清除掉。”
无线电的声音:“公爵6。明白。”
基戈尔:“让丛林回到石器时代!”
天空(白天)
晴空出现一队鬼怪式喷气战斗机。
它们排列成美丽的队形在天空旋回,轰炸的目标是那片从林。飞行员之间进行对话。
飞行员的声音:“用凝固汽油弹把沿海滩的丛林烧掉,投弹后立即逃出。”
飞行员的声音:“明白。目标是什么?”
飞行员的声音:“目标是藏在丛林里的臼炮。”
海滩(白天)
威拉德和兰斯等人,用手压住盔形帽,躲进很浅的战壕。赤膊的基戈尔无所畏惧地仰望天空。
基戈尔:“等一下。马上就要把那里收拾干净,让它成为安全地带。你们不用害怕。”
天空(白天)
整队的鬼怪式喷气战斗机开始袭击丛林。
丛林(白天)
鬼怪式战斗机刚一飞过丛林,下面立即发生爆炸。一片桔红色火焰直冲天空,大气层里充满黑烟。
海滩(白天)
威拉德精神恍惚地眺望着在滚滚黑烟中燃烧的丛林。
基戈尔:“就是这个气味。就是这个气味。”
兰斯:“什么气味?”
基戈尔:“凝固汽油弹的气味。这是在其他地方闻不到的。早上能闻到这种气味真不错。我记不得是在什么时候啦。有一个丘陵连续被轰炸了十二个小时,等到炸完后上去一看,一具尸体也没有了。那里留下的只是汽油的味道。但是,这场战争总有一天要结束的。……”
不知从哪儿飞来的流弹在周围爆炸,但是,基戈尔依然毫不畏惧,挺着胸膛大步走去。威拉德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不禁流露出钦佩的神情。
离开海滩地点的巡逻艇(白天)
巡逻艇甲板上(白天)
船员们一个一个都闲得发慌。蔡失卷着大麻叶。
克林:“点着呀,蔡夫。干嘛不点着抽呀?”
威拉德的声音:“这个战争总有一天要结束的。这个船上的人将会非常高兴。他们最想回到祖国去。但是,我曾经回去过一次,我知道,我们的祖国正在走向死亡。……”
那些无所顾忌的年轻船员们嬉笑着,大家轮流吸着大麻叶。
威拉德离开他们,独自一面喝着酒一面看书。
威拉德的声音:“战场上既然有人干着象基戈尔那样的事情,那为什么要去指责库尔兹呢。如果是因为疯狂杀人,那么,这里难道还少吗?”
河流(傍晚)
巡逻艇沿着河的上游行驶。
河边(傍晚)
巡逻艇停在岸边树林茂密的地方。兰斯在水桶里洗涤游泳裤衩。克林在修理M60。
蔡夫:“要想到在丛林里摘芒果的时候,会遇见拉克艾·维尔基。可以用芒果做成奶油点心,两人互相涂在身体上。……上尉,你不去摘芒果吗?”
威拉德:“可以去摘,但是,不要一个人去。这一带的丛林很危险。”
兰斯:“有毒蛇吗?”
蔡夫:“没啥关系。我去摘。”
坐在那里吸烟的威拉德,拎起水桶和步枪站了起来。
丛林(傍晚)
威拉德和蔡夫走进茂密的丛林。
威拉德:“蔡夫。”
蔡夫:“啊。”
威拉德:“为什么大家都这样叫你?”
蔡夫:“叫我什么呀?”
威拉德:“叫你蔡夫这个名字。是不是因为你喜欢芒果之类的东西?”
蔡夫:“不是的。是因为我是真正的厨师。是调料……”
威拉德:“调料?”
蔡夫:“对。我生在新奥尔良,对调料有一定的研究,我打算成为一名第一流的调料家。……”
威拉德:“什么叫做‘调料家’?”
蔡夫:“就是专门调味的厨师。应该快到有芒果树的地方啦。……我本来准备去巴黎埃斯科非烹调学校进修,可是就在这时接到了入伍通知。我之所以希望当海军,那是因为我听说海军的伙食不错。……我后悔不该懂得烹调。”
威拉德:“哦,那又是为什么呢?”
两人在丛林里边走边寻找芒果。蔡夫站在那面小便,威拉德坐在一棵倒在地上的树干上。
蔡夫:“你真的想听呀?我去厨房,看到那儿摆着很多最好的排骨肉。真是最高级的肉。可是,那帮家伙是怎样处理这些肉的呢?他们把肉全部倒进大锅里。再一看,锅里的肉变成灰色的了。真让你哭笑不得。所以我才想调到通信队去,可是结果却调到了机械方面。……”
这时,附近的密林里传来了一阵响声。威拉德和蔡夫马上紧握手中武器。
蔡夫:“那是什么声音?是敌人吗?”
二人悄悄地放轻脚步向前挪动。心情紧张异常。
突然从眼前的密林里跳出一只老虎,直向威拉德扑来。两人吓得大声喊叫,慌忙逃脱。
蔡夫:“老虎!”
威拉德:“快跑!”
两人盲目地在丛林里乱跑。
巡逻艇(傍晚)
丛林里响起一片枪声。三名留守队员立即警惕超来。
轮机长:“各就各位!兰斯上前面去!克林,拿起M6O。”
丛林(傍晚)
威拉德和蔡夫跑着。
蔡夫:“老虎!老虎出来啦!”
巡逻艇(傍晚)
威拉德和蔡夫从丛林中跑出来,跳上船去。
克林:“发生了什么事?”
蔡夫:“老虎!”
巡逻艇从密林中向河当中驶去。
蔡夫:“还是上尉先生说得对。下船是很危险的。”
轮机长(不知发生何事):“怎么啦?有多少敌人?”
蔡夫:“老虎。真他妈的!”
克林:“你说什么?”
蔡夫:“是老虎。”
轮机长:“老虎?”
蔡夫又害怕又激动,他扔掉衬衣,大喊大叫。
蔡夫:“他妈的!我可受不了啦。让我离开船吧!这种鬼地方我再也不要来了。硬把我从学校里拉来,带到这样一个破地方!我学过烹调,让我去当厨师呀!”
兰斯(冷眼旁观):“沉着点。已经没事了。”
蔡夫:“真的役事了吗,谢天谢地!我再也不在船上干啦!再叫我干,我可要拒绝。再见啦,老虎!鬼东西,再见!”
威拉德的声音:“‘下船是很危险的’这句话看来还是对的。下船确实需要有思想准备。库尔兹下了船以后就走向了一条难以想象的道路。这是为什么呢?……”
威拉德的船舱(夜晚)
威拉德打着手电筒阅读库尔兹的档案材料。
威拉德的声音:“他看到了什么东西。啊,他已经三十八岁。投身于特种部队。对他的情况了解得越深,在我的内心里就越对他表示同情。但是,他的家属和朋友们却对他不理解,总想改变他的决心。而他不同意。他曾经三次提出调动工作,都未被采纳。最后只好申请脱离军队,这样才算解决了。在特种部队里有一个年岁只有他一半的年轻人去接替他。同一个班的士兵们,还以为来的是一位干劲十足的老头子。我在十九岁时也受过特种训练,可是险些没被打死。他是一个坚强的人,而且经受了那种训练。如果愿意的话,将来是可以成为一名将官的,然而,他还是选择了自己的道路。”
随着解说词,银幕上出现库尔兹请求调动的报告和妻子的照片等特写镜头。
巡逻艇甲板上(夜晚)
蔡夫在写家信,克林在唱歌,轮机长躺在那里酣睡。
蔡夫(一边写着信):“亲爱的夏娃:今天发生了一件大事。我遇见了一只老虎,险些没被吃掉。真是难以相信吧!我们和一位名叫威拉德的上尉一起,溯流而上,究竟上哪儿去,我也不知道。艾尔·弗德有信来吗?……”
河流(夜晚)
巡逻艇在月光下逆流而上。
威拉德的船舱(夜晚)
威拉德阅读《纽约周刊》上剪下来的关于库尔兹的消息。
威拉德的声音:“1967年10月,在甘寨迈地区执行特种任务。库尔兹把当地军队集合起来作战,取得了很大的成果。但是,他没有得到司令部的批准,是擅自作出决定的,很有胆量。司令部为此大为恼火,可是,当他的功绩被新闻界知道以后,那帮家伙就赶快把他提升为上校。越南这个地方就象一个越积越多的垃圾场,如果你不长翅膀,那就很难从那里脱出身来。
巡逻艇甲板上(夜晚)
从船的前方照射过来的光亮,使正在酣睡的轮机长惊醒。在黑暗的水面的那边,闪烁着各种颜色的灯光,就象点缀狂欢节的那些灯光一栉。其他的人也都醒来,瞩目凝视。
克林:“哎呀,那是什么?这种地方会有……”
威拉德也从船舱里走出来。
轮机长:“是敌人吧?”
威拉德:“谁知道呢?”
船向灯光的方向驶近。迫近一看,岸上出现了一座灯光明亮的舞台,许多人正在台上奔忙。
蔡夫:“真没想到!”
岸上的仓库(夜晚)
在路边竖立着一块路牌,上面写着“霍·法特”。
各种物资堆积如山,那里是杂乱无章的仓库地带。从船上下来的威拉德,慌慌张张地从嘈杂的人群中穿过。
克林:“啊,是霍·法特。以前来过吗,蔡夫?(一眼看到眼前停着的摩托车)喂,是摩托车。那是鲈鱼。”
蔡夫:“很有名。”
克林:“我知道,还有鸡素烧。”
一名中士在仓库前面整理物资。
克林:“请他帮帮忙。(对中士)我们需要IPBR5用的柴油三桶。……”
中士(催促部下加紧工作):“快点。只剩一个钟头啦。(对克林)什么事?”
蔡夫:“需要柴油和‘巴拿马红’(注3)……”
中士:“要巴拿马红!行。你们的目的地是哪儿?”
克林:“没有目的地。”
中士:“什么?没有目的地?没有目的地就不给油。请原谅。”
威拉德。“中士,他是和我们一起的。目的地是要保密的。我们有情报部发的证件。”
中士。“好,明白啦。今天晚上够呛。(对部下)注意点:别把照相机摔坏!”
威拉德生起气来,抓住中士的衣服领子。
威拉德:“喂,把油拿出来!”
中士:“我知道。对不起,上尉先生,今天晚上就这样吧。(撕下传票交给威拉德)把这个交给物资组的人,在那里领油。(对将要走开的威拉德一行)等一等,你们不看节目吗?记者席还有座位,去吧。”
克林:“好呀。”
蔡夫:“节目?”
中士:“对,演节目。是兔子舞。”
兰斯:“是男演员演兔子吗?”
中士:“是的。”
蔡夫:“勃布·霍普也来吗?”
中士(把一瓶白兰地塞给威拉德):“您带着,上尉先生。我请客,作为对您表示歉意。”
舞台(夜晚)
灯火通明的圆形舞台。正当中有男演员的巨像。几架直升飞机在上空飞翔。几千名军人把舞台围得水泄不通。载运舞女的直升飞机降落在舞台上。士兵们的怪叫声和吹口哨声乱成一片。机门打开后,主持人首先走上舞台。
主持人:“诸位,你们好l我们从远方来到这里向诸位表示慰问。空军的官兵们,海军的官兵们,你们连日来一直在这里服务,辛苦啦。今天晚上请大家愉快地欣赏节目!”
威拉德从人群中挤过去,坐到舞台前面。
主持人:“现在让我来介绍一下:密斯八月的桑德拉·比梯,密斯五月的迭莉·特雷。还有今年演出界的女王嘉丽·浮斯特!”
直升飞机由全副武装的宪兵守卫着,三名半裸体的美女从飞机上走下来。开始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尖叫声和口哨声此起彼伏。她们踏着音乐的节拍,扭动腰肢做出挑逗性的舞姿。士兵们无法抑制自己的兴奋心情,乱吵乱嚷,嘴里不干不净。
当地的一些越南人,把脸贴在座位后面竖起的一面铁丝纲上,睁大着眼睛观看这一派情景。
卖弄色相的这几个舞女,忽而扭动腰肢,忽而向观众飞吻,投男人们之所好。士兵们从座位上站起来,用脚重重地踏着地面,发出一片喧闹声。
坐在最前排的士兵,兴奋得克制不住自己,竟然跨过栏杆,奔上舞台。尽管宪兵想加以制止;但毫无效果。士兵们早已把舞女围住,要她们签名。
主持人宣布停止演出,准备让那些女孩子躲进直升飞机,但是跑上台来的士兵越来越多,已经无法收拾。最后只好投掷烟幕弹,乘一片混乱之际,主持人和宪兵好不容易才把舞女们拉进飞机。
直升飞机从挤满士兵的舞台上升起,而飞机的脚下还吊着三个士兵。徐徐上升的飞机。吊在半空的一名士兵掉了下来,另一名士兵抓住上面那个人的裤子。倾刻之间,裤子脱落了,两人从空中掉在舞台侧面的那条河流里,溅起一阵浪花。
坐在一旁的威拉德,手里握着酒瓶,象是刚醒过来似的,注视着现场混乱的状态。
威拉德的声音:“越共的士兵不可能受到这种慰向。他们不是钻进地下,就是在丛林里活动,能够吃到白米饭和耗子肉,那就算最好的改善生活了。”
舞台(白天)
第二天,巡逻艇离开霍·法特。
赤身露体的士兵们,在那里拆毁舞台。
威拉德的声音:“越共的前途只有两种:死亡或者胜利。库尔兹使那些大人物感到头痛,那是有道理的。这场战争正在变成佩着四星的丑角们的一场杂技表演。
巡逻握甲板上(白天)
在甲板上消磨时光的船员们。
蔡夫:“真是难以相信。”
克林:“什么呀?”
蔡夫:“真投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密斯十二月。”
小伙子们发现另一艘巡逻艇从上游顺流而下,大家马上站了起来。
克林:“嗬,现在是‘挑战游戏’的时间。”
在狭窄的航道上两只船相遇时,双方仍保持原来的速度继续前进,要看谁能在最后一刹那间躲开对方。士兵们把这叫做“挑战游戏”。
还有一只巡逻艇开足马力迎面冲来。对方船上的士兵们,在甲板上吵吵嚷嚷。轮机长冷静而大胆地把握住舵。
迎面而来的两只巡逻艇即将碰在一起。在这紧急关头掉开船头的是对方的巡逻艇。船刚一错开,对方船上的士兵就用手指刮着脸皮,有的人还把裤子褪下来露出臀部,以嘲弄另一方。
他们中间的一个人投掷发烟弹。
发烟弹落在威拉德的船上遮太阳的布篷上,布篷开始燃烧起来。兰斯等人慌忙喊道:“手榴弹!”当他们知道是发烟弹以后,立即用灭火器把布篷的火灭掉。
巡逻艇甲板上(白天)
“挑战游戏”已经过去,兰斯他们正在修理布篷。
威拉德还在阅读库尔兹的档案材料。
威拉德的声音:“1968年夏秋之交,库尔兹的巡逻队在山岳地带不断遭到袭击,损失惨重。十一月,库尔兹指示要对四名越南人进行暗杀,其中男三名,女一名。男的里面有两名是南越的上校。不久,在库尔兹控制的地区,已不再看到敌人的活动。无疑,他掌握的情况是正确的,这四个人已经被消灭。”
西贡的司令部(回忆)
将军和上校对威拉德下达命令的镜头闪回。
将军:“他的行动已经逸出常轨。……”
上校:“他越过边境进入柬埔寨,率领一个把他奉若神明、绝对服从命令的军团……”
威拉德的声音:“司令部最后决定把库尔兹调回来。如果那时他答应回来的话,一切都将一笔勾销。可是,库尔兹不予理睬,继续走自己的道路。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才被拉来的。”
威拉德的船舱(白天)
威拉德看库尔兹的照片和材料。
威拉德的声音:“司令部找不到库尔兹了。他已不知去向,只是从越共俘虏的口中听到一些不得要领的传闻和含糊的情报。但是,现在他的名字已在越共中广为流传,大有闻风丧胆之势。因为库尔兹和他的军队把死亡的进军一直推进到远方的柬埔寨。”
巡逻艇甲板上(白天)
克林用帽盔代替大鼓,用两根棍子敲打着。他那失神的双目,说明他是一名吸毒者。
蔡夫:“你在越南呆的时间太长了。我总觉得你应该停止吸毒,这对你身体有好处。”
克林:“你别为我担心。我知道应该到哪儿去。我将去越南的白宫,去和美利坚合众国总统共同进餐。”
威拉德走出船舱。
威拉德:“那家伙在这船上呆了多长时间?”
轮机长:“已经七个月。”
威拉德:“真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
轮机长:“说的是呢。他对上尉先生大概也是这样想的。”
威拉德:“是吗?那你是怎么想的,轮机长?”
轮机长:“我无所谓。你不告诉我们目的地,那是上级的指示……但是,一看你的表情我就明白啦。反正我知道任务是很艰巨的。”
威拉德:“我们从都良桥再沿河上溯七十五英里。”
轮机长:“那岂不就到了柬埔寨了,上尉先生?!”
威拉德:“这是军事秘密。我们不能进入柬埔寨。但是,我偏要进去。你们只要把我送到目的地附近就行啦。以后你们就可以自由行动。”
轮机长:“明白啦。上尉先生。”
河流(白天)
丛林中到处都有弯弯曲曲的河流。巡逻艇沿着河流行驶。
巡逻艇甲板上(白天)
威拉德读着库尔兹给儿子写的书信。
威拉德的声音:“亲爱的孩子,好几个星期没给你写信了。你和母亲想必很惦念。我现在处境很困难,被指责为杀人犯。被我杀掉的所谓被害者,其实是四名越南双重间谍。我们用了几个月时间对他们进行了调查。在有了确凿的证据以后采取了行动。这是军人的行动。把我说成有杀人嫌疑是不合理的。即使是根据现状来判断,他们也是疯狂无比。……”
在河中行驶的巡逻艇(白天)
巡逻艇从刚被轰炸的村子旁边通过。笼罩着白烟的村庄。被破坏的建筑物。
戴着美国飞行员帽盔的越南青年;挂在树上的美国空军兵士的尸体;再往前走一点,一架坠毁的美国直升飞机在树丛里燃烧。
威拉德的声音(继续读库尔兹的信):“在战场上有时需要怜悯和温存;另一方面,有时也必须采取无情的行动。然而,重要的是,应该冷静观察什么是该做的事情,然后毫不踌躇地、迅速地付诸行动。
“这封信的内容望你理解后转告母亲。他们强加在我身上的罪名,我满不在乎。我不会去理睬那些胆小鬼充满虚伪的道义感。因此,我一点也没有为此感到烦恼。
“我对你是信任的。你喜爱的父亲。”
也许是因为巡逻艇太小的缘故吧,大家整天都碰在一起,克林和蔡夫终于在甲板上为了一点点小事情就争吵起来,轮机长在一旁冷眼观察。
克林:“你这小子是个废物,蔡夫。”
蔡夫:“你说什么!你才是个废物。是个连女人都没接触过的小患子。”
轮机长:“别吵啦。(对蔡夫)你是一个水兵,穿戴应该象个水兵的样子,更不应该吸毒!”
兰斯对着女人用的粉盒的镜子,把绿色油彩涂在脸上。
蔡夫:“这是干嘛?”
兰斯:“进行伪装。现在越共很猖狂,涂上这个,他们就看不出来。”
威拉德不去理睬水兵们说的这些胡言乱语,他拿着一张库尔兹的最近的照片在看(说是最新的,其实是模糊不清的)。
轮机长:“前面是舢板!兰斯,赶快就位!”
威拉德:“怎么啦,轮机长?”
轮机长:“是舢板。为了慎重起见,核实一下。”
威拉德:“别管它。往前走吧!”
轮机长:“可是,上尉先生,这个地区是用舢板这类船只补充物资的地方。还是核实一下吧!”
威拉德:“轮机长,在这里我的任务是最重要的。船之所少来到这个地方,也是因为我。”
轮机长:“上尉,在到达目的地以前,你只不过是这只船上的一名乘客。兰斯,准备好了吗?”
威拉斯只好默不作声。
巡逻艇拦住从上游下来的舢板的去路,让它靠到船边。舢板上有两名越南人,还有一个人站在中央帆布篷下面。
巡逻艇的乘务员持枪戒备。一名越南人拿出一张象是通行证的文件。
轮机长:“克林,要注意。”
克林:“明白。”
下到舢板去核实的兰斯,回到巡逻艇上来。
兰斯:“平安无事。”
轮机长从蔡夫手里接过越南人的文件。
蔡夫:“他们的通行证。没啥问题。”
轮机长:“下去检查。”
蔡夫:“都是一些篮子和鸭子,还有香蕉,除此以外再没有什么啦。”
轮机长:“怎么回事,蔡夫?!让你下去检查装的货物嘛!”
蔡夫:“还不是羊肉、鱼和蔬菜之类的东西!”
轮机长:“检查!”
蔡夫:“是。”
舢板(白天)
蔡夫检查舢板上装的货物。
蔡夫:“猪,芒果……”
轮机长:“米袋里装的是什么?”
蔡夫:“大米嘛。”
轮机长:“仔细检查。”
筐篓、口袋之类的东西都一一打开检查。
蔡夫:“鱼……椰子……大米。你瞧,我说是大米嘛!”
轮机长:“那个菜筐呢?”
在帆布篷里面放着一只很大的藤筐。蔡夫刚一走近,从篷里跑出一个年轻的女人。
跟在蔡夫后面的兰斯,立即端起枪来。
蔡夫:“里面什么也没有。”
轮机长:“那箱子里面?”
蔡夫:“没有东西。”
轮机长:“那个黄色的铁桶呢?女孩子曾经坐在上面过。看看里面有什么?”
那个女人突然向蔡夫扑过来。克林习惯地扳动了枪机。女人被击中,倒在地上。
巡逻艇(白天)
威拉德扑向机关枪。
舢板(白天)
舢板上的两名越南人中弹身亡。
巡逻艇上的船员不问青红皂白用枪乱射一气。
躲在舢板里的几个越南的男人和女人相继倒在血泊中。
舢板上一片死寂,这时,美国兵才停止射击。
蔡夫走近刚才女孩子坐过的那只铁桶,打开盖子。
蔡夫:“咳,不过是一只小狗。”
蔡夫从桶里把小白狗拉出来。他们因为这条小狗杀了不少人。
兰斯:“我要这条狗,把它给我。”
兰斯从蔡夫的手里把小狗夺过来,抱在怀里回到巡逻艇。
那个被认为已经死去的女的,在蔡夫的后面动起来了。
轮机长:“蔡夫!那个女的动起来了!不能麻痹大意!”
蔡夫:“明白。克林,帮一下忙。”
轮机长:“还活着呢!”
蔡夫和克林走到负重伤的女的身边,看到没有危险之后,把她抱起来,检查伤势。
蔡夫:“出血了。”
轮机长:“把她抱到船上来吧,送到医院去。”
巡逻艇(白天)
威拉德:“你想干什么!”
轮机长:“她还活着呢,想办法给她医治一下。”
威拉德:“别管她。”
轮机长:“可是按照规定……”
威拉德拿起手枪向灿板上的女人射去。她当场死去。
舢板(白天)
蔡夫坐在菜筐上颓丧地抽泣着。
蔡夫:“畜生!”
巡逻艇(白天)
威拉德:“我说过不要在那里停船嘛,你们不听。行啦,开船吧!”
轮机长遵照命令开船。兰斯紧紧地把小狗搂在怀里。
巡逻艇(夜晚)
航行中的巡逻艇。
威拉德的声音:“那是我们在这里生活下去的方法。用机关枪打穿腹部,把他们都送回老家去……简直是耍鬼把戏。每次看到这种情景,我就感到恶心。船上的人大概再也不会用过去的眼光来看我了。但是,这倒也有好处,我对库尔兹有更多的了解啦,而这在材料里是看不到的。”
都良桥(夜晚)
在黑暗中浮现出一座象是为圣诞节而装饰起来的桥。炸弹的闪光就象放的焰火在夜空闪耀,它给人一种梦幻的错觉,仿佛是在游乐场地遨游。
威拉德的声音:“都良桥是美军在渭公河流域最后一个据点。库尔兹就在桥的那一面。”
蔡夫:“喂,兰斯。有什么感想?”
脸上涂着油彩的兰斯,抱着小狗目瞪口呆地望着前面的景象。
兰斯:“真美。”
蔡夫:“什么?你有些不正常啊。精神恍惚吧?”
兰斯:“我拿了最后一颗药吧?”
蔡夫:“是呀。”
兰斯:“我的药丢啦。”
蔡夫:“丢啦?真是笨蛋!”
兰斯一心想着麻醉药,呆呆地望着桥上的景象。戴着盔帽的威拉德端着M16注意岸边的动静。两名士兵提着行李在黑暗中出现,他们涉着水向巡逻艇走来。
士兵:“喂,把我们捎回家去!”
巡逻艇不予理睬继续前进。被弃置不顾的士兵在后面骂声不绝。
伸在河里的一棵树的树干上挂着一架直升飞机的残骸。
前方出现一座码头。码头上站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信号灯凝视渐渐驶近的巡逻艇。
卡尔逊:“威拉德上尉在船上吗?”
威拉德:“在。”
卡尔逊:“你是威拉德上尉吗?”
卡尔逊的背后有用沙袋垒起的战壕,周围有很多士兵。
威拉德:“是呀。你是谁?”
卡尔逊:“我是卡尔逊少尉。”
巡逻艇的探照灯照在卡尔逊的脸上,他用手遮住眼睛。
卡尔逊:“请把灯光挪开。”
巡逻艇向码头靠拢。
卡尔逊(把一个写着“机密”的塑料袋递给上尉):“我是从纳都翁来的,让我把这个交给上尉先生。我在这里已经等了三天,正在担心你们是否出了什么事。(把另外一个口袋扔过来)这是邮件。太好啦,这回可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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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在2020年8月10日首发于深焦DeepFocus。又有原标题《反历史——和死神共存》
1979年的戛纳电影节上,科波拉面对满堂的媒体和摄影机,向他们如是描述彼时尚未定版的《现代启示录》:“我的电影并不是一部“票房大片”(My film is not a movie),它并不是关于越南(战争)的故事,而就是越南本身。我们制作它的方式恰恰就像美国人在越南中所做的:我们在丛林之中;我们有太多的人马,太多的设备,于是一点接一点,我们失去了理智。”
四年以前,科波拉赌上两部《教父》中挣得的名声和雄心,亲自出资,从乔治卢卡斯的手中接过《现代启示录》的剧本,举家前往东南亚,在丛林里度过他的人生中最狂热和幽暗的时光。40年之后,在4K画质已经成为标配的时代,电影经历了公映版,和新世纪初的重生版后,于全世界范围迎来了它的最终剪辑。上海的观众迎接这一部宛若全新的电影之时,我们会再次想起他这一番咄咄逼人的自白,仿佛从冥河涉险归来,这位先知向每一个在文明社会中漫不经心,期待着电影结束后照常生活的观众,传递着地球上隐秘的角落里来自死神的讯息。
帝国喊出“末日就在此刻!(Apocalypse Now)”之后几十年,这部电影对刚刚从病毒围城的环球恐慌中稍许解脱的我们来说,除了是一次对影院归来的庆典之外,是否还承载着另外的意味?越战的阴影早已远离我们而去,然而在和平时代静坐,沉默或者被信息嗡鸣的时分,战争的碎片时常冷不丁地横亘在我们的双眼之前,却又在几天之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但科波拉的不安难道只是源于反战吗?如他所言,每次《现代启示录》出现在荧幕上,它的意义就超出了“电影”,这不仅仅因为它在一开场就向我们展示自然在战火面前崩坏时化成的尘埃,或是机械在碾碎肉眼之时无情的轰鸣。它不仅是一场为炫耀战争之虚无而举办的华丽舞会,还是从这一场舞会出发,一件一件剥去身上的首饰,衣着,壮举,肉欲和空话,远至未开化的大陆中心,直到蒙昧深处的逆历史奥德赛。
军官威拉德带着暗杀一个疯子的任务逆流而上(河流-历史),“走进”丛林的深处,正像电影脱胎的小说《黑暗之心》中的主人公所说,“并非前往大陆的中心,而是地球的中心”,其隐文恰是人类于地球史(与“历史”的人类中心相对)的回溯,军官,连同着他所代表的文明——像阿彼察邦的叔叔布米一般——一边念叨着终结,一边“走回”丛林,直到在地球史的另一端,看见了自己的另一张面孔。
”我们优雅地享用我们的正餐,血腥的屠宰厂被精心地隐藏起来”。《现代启示录》正像爱默生这句箴言的图解,在电影里美国人打定主意不再为西方列强虚假的正餐礼仪,和它背后无节制的罪恶盖上华美的裹尸布。逆向奥德赛的途中,屠宰场中哀嚎的也不仅是生灵,还有价值体系,人道,语言,甚至还有历史流逝的错觉,以及一个对神祗的想象。或者说,这些在电影中接连死去的词语其实从来都是一根绳索上的同义词,它们之间的转义支撑起了普世生活的表面,但只有在科波拉的旅程中,这些脆弱的维系在朝彼此接近的同时纷纷快速坍陷,文明的两极(极机械和极原始的)在时间的漩涡里相遇,偶像也在虚无和重建间反复徘徊。
那么,《现代启示录》究竟是什么?如果说它是一场对战争的直接记录,我们在其中看不到英雄,看不到群众,甚至看不到斗争,只有在狂热和虚无边缘交际的混沌。科波拉首先遵循的是一种书写历史的方式,在这种方式中,历史放弃把握自身的话语,放弃描摹英雄和史诗,而将记忆的刻印权直接交给了炮火。这代表着在电影的一开始,政治机器的权威就被宣告瓦解,一部去意识形态的战争百科裸露在我们面前,被剥除权力的自我掩护,于是我们得以看清历史糖衣下的真相,得以向“斗争,胜利和幸存者”式的革命词汇反诘:“不,你看,没有英雄,我们都是猪!”
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们该如何谈论它?科波拉在摄制过程反复修改约翰.米利厄斯(John Milius)的剧本,甚至根据自己在梦中见到的异象加拍了影片开头在西贡酒店的段落,又在马龙白兰度最终加入剧组的时候,持续三周每天为他即兴写新的对话,因为连科波拉自己也不能决定电影将走向何方。混乱的种子从运动影像中蔓延到了摄像机的背后,仿佛时间借着镜头又完成了历史的重演,我们必须向自己发问,为什么混乱(chaos)是无所不在的背景?
毫无疑问,镜头下越战的狂热即是美国的狂热,我们难以想象其他任何一个国家的军官,会做出出动十几架直升机空袭只是为了在村庄面前的海面冲浪的决定。但我们同时又该意识到,美国在这里又成了人类现代文明的隐喻,一个灌饱了垃圾食品和蒸汽废料的巨型婴孩,凭着一身铁甲在地平线之内肆虐,需要长年累月地嗅到树叶烧焦的气味来维持自尊心的燃烧,法典和天秤对他似乎不再适用,他的眼中也不再容纳得下另一种生灵的凝视。
媒体的满纸谎言,国内的反战舆论,国外的节节败退,长达四任总统的鏖战,像动物一般原始又未知的敌人和苏联的无形压迫,越战的泥泞是美国人的骄傲在70年代急需破解的题眼,但似乎又是一个再精巧不过的借口,向电影打开进入历史中所有迷宫的窗户。“应当爱你的邻居”——它作为一句规训建立了基督教牧养的西方文明,又作为一面文化旗帜在外邦之地掀起了自中世纪以来的腥风血雨。
一心想着冲浪的中尉Kilgore最终势必是这场战争中的牺牲品。即使被荷尔蒙冲昏了头脑的他不至于丧生在枪口下,他也在胜利即纪律的虚妄中也扭曲了人之为人的准则和资格;如果说虚荣和毁灭欲是两个成正比的矢量的话,他正像一条碰巧爬至人类至高处的蠕虫,看清了脚下一个帝国庞杂如蚁穴的无数工程实际上只是海市蜃楼——因为制约它们的法则在权力的至高处便不再有效——在这里唯一合法的炫耀便是毁灭,他太自然地掌握了这个法则,但却忘记了知道这一真相的他也紧紧地被毁灭跟随。
女武神和直升机的轰鸣里,他的侧颜一面反射出意志的满面红光,一面映照出末日的焰火,仿佛瓦格纳和戈培尔共谋的一场超现实集会。他亲自扮演礼教的刽子手,但是却在膨胀的虚荣里进入另一个谎言,并且将在可见的未来里因着这个谎言死去,以库茨的方式,黑人船长的方式,或者《全金属外壳》中胖子比尔的方式。
这个谎言便是权力的幻觉。如果我们还记得《窃听大阴谋》(The Conversation,1974)中的窃听高手哈里的话,便会想起这个男人对向他耳中源源不断地涌来的秘密是如何地充耳不闻,他又是如何精心地在阻挡这些秘密对他的腐蚀。而在他唯一一次选择相信权力给他的馈赠之时,他才发现自己手上其实不曾有过任何权力,并且因着这次轻信,顷刻间他丧失了所有的自由。《窃听大阴谋》中的讽刺恰恰为《启示录》的混乱提供了动能:权力一旦投入使用,欺骗(谈话男女的阴谋)和受骗(谈话的捏造本质)的机制便开始运行,它不仅要毁掉它的敌人,还要吞没任何为它效力的人。电影的结尾,哈里坐在被扒得稀烂的公寓里吹起了萨克斯,周围是权力扫荡而过留下的废墟。这片废墟紧接着《现代启示录》的开头,科波拉将这片哈里蜗壳式的净土放大了无数倍,于是我们置身在丛林之前,螺旋桨和风扇有如权力鼓起的翅膀,同属于这场正义化的恐怖袭击。
如今我们可以理解为什么电影的开场便是The Doors高唱的The End。在一场骗局(结尾处库茨向威拉德阅读的报纸新闻,这次场景在终剪被删除)的风暴眼,语言最先失效(录音带中库茨的呓语,暗应《对话》中清晰可辨却正言若反的约定),接着是人的面孔(死亡扑克,围观兔女郎的群众),与此同时是帝国的错觉(法兰西殖民地中的夕阳),最后是时间的流逝(混乱的重复,上游逐渐凝滞的时间)。权力即是一个矛盾体,一面不断制造话语和秩序,一面以其自身的荒谬和暴戾承认着秩序的虚无,如果说历史(被权力书写的)是河流中威拉德途径的驿站的话,那一次在河岸上未经历史(权力)许可的停留,便是文明不经意间踏入非历史的失足——大厨被丛林中跳出的老虎吓得嚎啕大哭,因为他从未距离历史如此遥远,在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件意象,如此栩栩如生地同时昭示了生和死,而且在生死之间扯开一条一念之差的裂缝。
这一刻我们突然对战争的真相恍然大悟,它是历史朝向非历史的脱轨,是权力按捺不住自身涌动的虚无,朝向虚无发起的攻击:虚无从这个撞击的破口向我们喷涌而出,我们以血肉之躯面对丛林中射出的匿名之箭。非历史的真相是一片嗡鸣的海洋,无意义的生命,它没有语言,因此没有主客之分,也没有词语和想象的割裂,但是却漫布在意识和物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历史对它恐惧,于是在这片汪洋上耕种了人类赖以生存的田地:骗局和遗忘,前者造了一张弥天大网,其形式是自我对话,后者随时洗去网上所有的沙,利用人类短暂且谬误百出的记忆,其形式是修正历史。(库茨读给威拉德听的报纸)
在《现代启示录》中,战争是一个和美国所代表的现代文明截然相反的隐喻,隐喻一切撞入秩序中、或者在秩序的进展中无意间孕育的无秩序,通过将电影书写成战争本身,科波拉让我们直接身处于非历史当中,在这片被掩埋的土壤上,生和死各占一半领地,军舰驶过的迷雾和丛林,象征的正是荣格在《红书》中所阐释的终极意义,它是意象和力量的统一,融合了交替而生的意义和无意义。
可是在历史中只有意义,只有庞杂的因果链条制造的生之假象,它要么英雄化了死,要么将死视为道德或者生物上的必然,通过英雄化将生命变得永垂不朽,通过必然性将理性置于虚无之上,再次暗示了秩序的永存。意义是历史挣扎求索的目标,然而对于非历史来说,它只是一个阶段,或者一个子类型(subtype)。空虚是历史戴上无数重面具尽力掩饰的本质,然而对于非历史,空虚则是它存在的形式,因为万事在其中永远正在发生,正在消解,但从未定型,从未充盈。我们不该说“死是生的结束”,草率地以生定义死,而应该说“死是生的背景”,就像说河流是船的背景,以此扩大生的定义。
于是我们可以解答为什么在科波拉的电影中,战争的每一个侧面:空袭,浪花,椰林,浮桥,灯火,血肉,平民,都只是像费里尼片中千奇百怪的面孔一样飘过,它们不显得惨烈,甚至在虚幻中异常壮观:因为这是通向非历史的路、道和桥梁,是理智(威拉德)转变成荒淫(库茨)的过程,起点是文明的死亡,终点是意志疲惫不堪的沉默,我们途径风景,它们在死亡的壁画上显得匀称且虔诚。《现代启示录》便是这样一次寻找,它不朝向外部某一件失落的珍宝或者臆想的传说,而更像月球寻找自己的暗面。威拉德的长途跋涉,其实又只不过是从远古以来就决定背向深渊的人类一次艰难的转身,这个动作是如此微小,但却要求他重新怀着雅各和上帝摔跤时的激情和恐惧。
但这个对个体来说犹如移山的任务,对群体来讲却轻如鸿毛。个体需要突破文明沉重的地壳,但是文明想要跃入自毁的深井,只需将历史的一叶障目从眼前挪去(正如科波拉所做的),或者始终被作为人类保护罩的历史转而变为人类的敌人,后者在20世纪大规模的种族屠杀中反复上演。人文荒芜(horror)和道德灾难(moral terror),库茨上校的两位好友,又或者是两位主人,即是非历史自身(丛林),和历史中未能成功抑制的非历史(罪恶)之显影(embodiment)。它既存在于外部,也存在于人性之中。文明正像荒原中拔地而起的一幢高楼,它庆祝自己的奇迹,竖立自己的标杆和偶像,在它使自己的尖顶离地面越来越远的时候,它似乎逐渐遗忘了自己仍然扎根并始终属于这片荒原。相信秩序会像雕塑一般永恒,它患上了骄傲病,认定自己的崛起就意味着这片荒原的消逝,不曾发现荒芜在源源不断地从建筑内部向外生长。过高的理想会成为最毒的刀刃,我们立刻可以想到的例子便是共产主义的历史:荒原张开血盆大口,等着仍然向上攀升的危楼倾覆的一天。这便是圣经中告诉我们“(末日的)时间近了”的缘由。圣经所警示的并非一个由神决定的终结点,而是一个由人的姿态决定的,与时间流逝无关的结局。
权力制造了文明的囚笼和时间的漩涡,但这一墙之隔内,错误的并非历史的存在,而是历史试着一手遮天,让一个族类相信它便是世界的全貌,从这时候开始我们失去和非历史和谐相处的机会。库茨上校口中的越共比起美国大兵,更擅长在恐惧和野蛮中生活,他们对伦理了然于心,同时又和死亡同样亲近,善于爱,也善于破坏和杀戮,因为在这个残缺的世界里,完整的爱也意味着心甘情愿准备去破坏。因此当我们将爱和和平视为理所当然的时候,也就预兆着自己将更容易失去它们,因为我们必然无力抵抗突如其来的恐怖,只能在它的意象前俯伏投降,正像库茨上尉被它咬至空心的躯体。
我们的时代正像硬币的两面,一面是犬儒主义,一面是秩序堆起的骗局,在一正一反的错乱中,双双阻止着信仰的重新诞生。威拉德必须要杀死库茨,因为人类必须要超越自身的死亡欲继续生活,但人类又不能忘记死亡,于是库茨像图腾动物一般在一派狂欢的仪式中被夺去了生命,从这一刻开始他才真正被当成神祗纪念。在库茨的身上,在科波拉的造神运动中,我们看到信仰诞生之初最原始的形式:它并不像其所暗示的那样关乎永生,而是代表着人类与死亡,与无秩序和解的第一步。
反而是撕碎了信仰的世界,更像一个遗忘死亡的永恒之城,在这里才居住着口口声声地听信民祈祷,赐风赐雨的上帝。无独有偶,在疫情初临的全球封锁,和重现阴霾的国际局势中,我们似乎发现了自己重新完全失去了和恐惧共处一室的可能。
这部电影达到了商业和艺术双成就,所以也算是一部经典之作。
作者电影与体制的完美融合;道路与旅途叙事模式,意念性电影,打破了好莱坞战争片纪实风格进入超现实主义世界。
叠画特写,强权崇拜,5.1声发轫,伦勃朗布光,拿下金棕榈时尚未完成。
科波拉称其“不是关于越战,本身就是越战”。很喜欢这句话了,十分中肯。
同中之异—文明都藏着一颗黑暗的心,柯波拉更显悲观 「因为你的强大只不过是由于别人弱小而产生的一种偶然情况罢了。…唯一能使你安心的是一种观念…对这种观念的无思信仰—这东西你可以随意建立起来,对着它磕头,并向它提供牺牲。」 柯波拉于70年代末拍摄的<现代启示录>(以下称“本片”)改编于英国作家康拉德于1902年发表的中篇小说『黑暗的心』(以下称“原著”),两者相隔近八十年;更甚者,柯波拉导演完整版于2001年上映时更是与原著小说发表隔了一世纪。这一百年来,所谓的人类科技文明进步大跃进,网络时代来临后更被称为「十倍速时代」。即使如此,现在我们重看原著或是本片依然都具有时代性:当代文明和人性的反思。原著中的「欧洲白人来到非洲,并没有像他们自己标榜的那样将进步与光明带给世界上这块最黑暗的土地,反而是他们自己争脱了来自开化世界的社会准则的束缚,找到了原始的自我。」 整个人类发展史便是一个相对进步和相对不进步的两种冲突和对立发展。不一样的只是型式上的不同:原著的年代,是欧洲国家对没有反抗能力的原始蛮荒非洲经济上的略夺;而在本片的年代,是有着船坚炮利的美国对丛林作战的越共进行武力侵略。柯波拉以越战这段海上公路任务作为表面叙事,对文明伪善谎言的悲观态度和警世预言比康拉德过之而无不及,原著的主人公马洛在出发前就多少已对这种打着教化为名却以掠夺为实的伪善有着自觉(科兹对马洛来说是一种加强的证明效果),他在任务完成后又回到伦敦(文明)踏上了另一段行程;而本片里威拉德则是随着旅程的每一个段落逐步体验到了文明的矛盾(科兹对威拉德来说是心中的答案),片中法国庄园一段,他表示战争结束后他也不会回去美国(要留在原始)了,跟法国人一样,跟科兹一样,不回“家”了。 异中之同—非洲刚果河和越南湄公河,不一样的年代一样的人性扭曲 「你可以看到无数摇晃着身驱和转动着的眼睛。汽船沿着这一片黑色的不可理解的狂乱情景慢慢前进。这些史前人是在诅咒我们,是在向我们祈祷,还是在欢迎我们—谁知道呢?」 西方文明把未知就认定为蛮荒的霸道思想,其实透露出的是无知和恐惧。马洛和威拉德两个主人公,在不同的年代经历类似的见证,柯波拉在这点上,很多地方沿用了原著的段落:马洛在船老板的房间里签约/威拉德在老川的将军办公室里接受任务马洛船上的法国人对着岸边茫目的射击/美军克林在不知是老虎的情况和都朗桥上美军对越共的胡乱射击贸易站上失火便不问原因的拷打黑人/高登上校竟为了冲浪来决定进攻轰炸越共的地点遭遇无害的木箭攻击,恐惧的船员开枪最后都被长矛刺死最后到达有着浓雾、断树枝,怕汽笛声的土著的科兹所在地。另外,柯波拉在本片加入了最血腥的战争行动为背景,无情的轰炸、滥杀无辜渔民的扫射,炼狱般的都朗桥战地,想要表现的是现代文明传播给愚眛民族的扭曲使命感没变过,从欺骗和奴役土著演进到法国人殖民越南再到美国人发动越战,只是外来人的型式从康拉德笔下的冒险家到了柯波拉片中的政治人物。我认为,本片中守着庄园里的法国人便是柯波拉对原着中想到非洲的冒险家的一种比喻,但最起码他们可以跟越南人和平相处(用越南仆人、越南厨子),如原著中有的“熟番”。但无论是马洛或是威拉德,当他们都到了最上游的原始部落,都从别人认为已经反常发疯的科兹身上,找到了隐藏在自己内心深处,只是自己以前没有发现,或者即使意识到也不敢承认的真实人性—即是一旦离开文明社会的束缚,隐藏在心中的恶的欲念便会变本加厉地表现出来 (这是文明对人的天性的扭曲所造成的),一旦对所谓的文明之于人类是益处还是束缚产生执疑后(自己跟自己斗争) ,自然会发出“恐怖啊~恐怖啊”的惊叹。 科波拉在电影中加入的角色—高登与蓝斯 本片中法国女人对威拉德说:「有两个你,一个会爱人,一个会杀人。」又说了:「你是迷失的士兵。」 柯波拉在改编的过程之中,除了把原著中的第三人称自述句改成了本片中的第一人称回忆录之外,我认为最为重要的是加入了高登上校及兰斯士兵这两个配角人物。高登在本片只有两场戏,但柯波拉付与了这个角色多面向的意义,威拉德在离开高登所属的空降师之后的旁白是这:「如果高登可以这样作战,他们又怎么可以指控柯兹谋杀呢?」高登先是在被炸死的越南人尸体上戏虐的丢下死亡扑克牌,回头马上又对受伤的越南士兵喂水;在轰炸过后让飞机护送越南母亲带着受伤的小孩到医院,下一刻却又发令进行更大规模的轰炸。当高登上校说汽油弹的味道是胜利的味道,我们想起了在片头美军截录到的科兹录音:「炸死他们。」;又当威拉德后来的旁白说起:「千万别下船,除非你不想回去….柯兹选择下了船。」时,我们自然会想起如果换成是高登上校到了黑暗之心,他无疑也会是另一个科兹,会爱人,也会杀人,威拉德亦是。 另一个起到重要目的的配角是同船上的兰斯,柯波拉让这个角色从航行开始贯穿到影片结束,兰斯从一个拿着锡箔纸日光浴的冲浪高手到在玩伴女郎和自己的脸上涂漆、把战场当成迪斯尼乐园带着一条狗在阵地穿梭到最后玩起木箭穿上土著的衣服一起祭神,柯波拉并没有着墨太多转变的原因,而只是让观众逐步渐渐地看到兰斯变化的结果。我认为这个角色的设计恰恰与科兹和威拉德构成三种人:科兹算是先知先觉、乌伊拉德后知后觉,而兰斯是不知不觉。 至于其它增加的角色有1)大厨:代表着美国内地的中下阶层、2)黑人船长及黑人士兵克林:分别代表了美国当时白人黑人的潜藏矛盾和在布鲁克林区贫民阶级、3)玩伴女郎:女性作为消费品也参与了战争。片头就已是个酒鬼的威拉德到了法国庄园之前便与滴酒不沾了,更与这些角色对大麻及女色的依赖形成对比。科波拉这样的全面性地建构在“战场上的小美国社会”,极俱时代意义,引人省思。 结语 康拉德在文学中用文字陈述马洛的心理感受来与读者产生共鸣,但影像化的电影必须把这些视听化,科波拉让我们随着威拉德真实又不带感情的旁白随他一同逆流而上,影像上最为突出及贯穿的则是烟雾的使用,红色的紫色的白色的…直升机卷起黄色的、大轰炸爆起黑色的。目地决定型式,导演在影像化的手段上用了多元的视听及蒙太奇来表现一个简单的主题,正如同要在复杂的文明发展中要看到人性自我的不易。 2001年版把“误闯法国庄园”的一大段戏加回进来,这场戏上承了康拉德原著年代中的殖民方式;同时法国人「美国人为何而战?」的提问更直指近半世纪以来美国霸权的正当性。这点两个版本间最大的不同也让这部25年前的电影历久弥新。也许看完后我们喊不出,但内心一定也会留下「恐怖啊…恐怖啊」的句号。 1康拉德:『黑暗的心』,黄雨石译,P13-P14,人民文学出版社。 2姚兰、王颖,「试论『黑暗的心』中黑与白的象征意义」,外国文学研究,2003年第3期 3同1,P105。 4同2。 5同1 原文为:He struggled with himself.
正片200分钟,花絮100分钟。音乐和音效是超级无敌强大地!超现实的战争片~摇滚&古典~
三小时的布道式催眠。所谓战争,不过是在烟雾、炮弹、鲜血、污泥、雨水中的狂浪梦游,不存在谋略深浅或是意志强弱,只有如嗑药一般的诱惑力与吞噬感。死亡是摆脱梦魇的唯一出路,但噩梦不会停止,还会有无数的人前仆后继,这才是当代文明得以运行的不二法则。科波拉用一种独属于资本主义世界第一强国的铺张奢华之力,完成了电影史上最昂贵的一场精神分析与心理治疗。
前半部几乎是某种肆无忌惮的炫耀,而到达了彼岸的王国后,一切都彻底凝滞,证明了它是一部为了虚无的战争拍摄的虚无影片。
逆流向上找到你,只是为了亲身体验你缘何成为了你。真正的绝境没有出口,将所有人都死死困住。不讲原则的毁灭,似乎也能成为美丽的源泉,慈悲心虚伪无用,我见得越多就越讨厌谎言。因离婚而抑郁的你,可否向我的儿子传个话啊,再出世也不能免俗。其实是科波拉写给自己的情书,自恋得一塌糊涂。
威拉德最后在柬埔寨科茨的王国中被当地人捉住,见到了科茨。然而,科茨竟欲求一死,叫威拉德将这里炸为平地
看了一半就忍不住来打5星啊
科波拉:「《教父》採用的是古典風格,每個鏡頭就像場景整體結構的一塊磚頭,而場景就成為一堵漂亮磚牆般的設計。Gordon Willis認為,一個鏡頭不該包羅萬有,否則就沒有理由切換到另一個鏡頭了。另一方面,在《現代啟示錄》裡,Vittorio Storaro則期望鏡頭像移動的筆桿,從一個影像元素滑動到令一元素。最終我向蘇菲亞和我自己解釋,鏡頭可以像一個詞語(前者)…….但也可以像一個句子(後者)。」(《未來的電影》)
忒长了,几次都没坚持到看完
战争和人性的交响曲,配乐太棒。前半段是神作,后半段爱不起来。
在《故事》一书中作者认为本片是离题而失败的..我则认为此片是荒谬且失望的..看的时候还很年轻,但已经能了解到那种说教味道..现在再回去想想看,会觉得还是库布里克的战争三部曲更能打动我心.战争是人类的本性呢,这就和讨论”何以为人“这问题一般不可让人那么容易就得到明确的答案呢..三星
战争题材总是让人倍感深重。。。
【B+】令人头皮发麻的音效和配乐,登峰造极夸张到不行的布光,越南战争看起来就像嗑了药一样迷幻。
好看到爆,焰火礼花燃烧弹,血肉横飞迷幻药,法国人的教训美国人的挽歌。沿湄公河而上,一路上的人性扭曲和战争疯狂叫人震撼。文明和道德在这里并无栖身之地,冲浪摇滚乐也不是。三个半小时并无困意(尾声的大面积阴影略困),极度难得,赞美上海影城一厅东方巨幕,非常亮,秒杀电影资料馆
只能说从东方文化的观点看 导演没必要那么罗嗦
不是因为长,我建议慎看的原因在于——看完你会怀疑人类文明与世界的意义,如果没有足够的哲学素质,它实在是令人身心俱疲的。科波拉强烈的悲观主义浸染于此。我倒不认为难以理解,只是看完太难受。即使是在说教,这种说教又相当的令人——恐惧!从这个意义上讲,这部电影堪称伟大,!9.1
非常赞同罗杰伊伯特对本片所持的观点:现代文明不过是一个摇摇欲坠的建筑物,栖息在大自然饥饿的血盆大口之上,一不小心就会被毫不犹豫地吞下去。幸福的生活在这种脆弱面前只是日复一日的缓刑。与其说它描绘的是战争,不如说是战争如何揭露了我们永远也不愿发现的真相。| 大银幕重温,震撼到被封印在座椅上。(SIFF,4K,天山-虹桥艺术中心,2020.7.30)
说教味太重,太冗长,意图太明显,科波拉就差直接把想法写成论文了。
看完身心俱疲
节奏分明的三段叙事,一部关于战争的狂人日记,难得看到科波拉如此意乱情迷。感觉“蛇之拥抱”和“迷失Z城”都要减星了...“Horror!Horror!”
癫狂的现实主义,与表现主义、魔幻主义交织一起,呈现了《现代启示录》这般末世审判的景象。科波拉书写了现代的Apocalypse,并超越了普通战争片的层次,讲述了泯灭人格如何拥抱野蛮和原始的寓言,反战之上是对人性的剖析,为极端人格划出了走向野蛮的结局。电影语言一流。但个人没有太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