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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丝》的作者托马斯哈代最开始不是一名职业作家,原因之一是,托马斯哈代是他的真名。
这位悲剧大师最开始是从事建筑行业,读书时学的也是建筑和商业,他的兄弟是建筑师,他父亲是建筑行业的石匠和包工头,建筑职业的影响伴随他终身,他在外面跑业务的时候,结识了自己的妻子,他的家Max Gate, 是他自己亲自设计的(现在房产估价值超过5276015英镑),他修缮过的教堂,现已成为文物。同时他的写作在人物塑造方面存在惊人的对称性,甚至他最后一本小说《无名的裘德》——也是公认的其写作生涯的巅峰之作,男主角的职业就是石匠。
他生于1840年6月,当月鸦片战争正好开打,英国开启了维多利亚日不落模式,死于1928年,经历一战惨胜的英国又正好开始衰落,次年经济大萧条席卷全球。由于他活得足够长,除了见证大英帝国的命运,他也见证了自己作品成为经典——1912年他把《苔丝》作品的原稿交给大英博物馆收藏,他所有作品的版税让他收入颇丰,以至于他晚年的创作,可以不忘初心——只需要写写诗就够了。期间他结过2次婚,二婚在74岁,女方小他39岁,有过3位女人(其中一个是灵魂伴侣),养过一只狗,威尔士亲王曾登门拜访,出于本分,他拒绝了骑士册封,获得无数学位和勋章。一战后,欧洲的凋敝,又让他的作品带上了世纪预言的神秘色彩。生命最后几年,他选择成为一个隐士,完美的实现功成身退。他死后,葬于国家公墓——威斯敏斯特大教堂诗人角(Poets' Corner),和乔叟,莎士比亚,狄更斯等人为伍。
他的一生就像弗兰克.辛纳屈所唱的"I did it in my way"。
哈代在事业上一直采取积极进取的态度,而且遇到瓶颈总能奋力一搏,有所突破,堪称成功学的典范。这和他笔下的人物大不一样,貌似他笔下的人物虽然个个努力奋斗,但是天道不酬勤,还是不能摆脱命运的安排,满腔热情的理想主义最后都碎成了一地鸡毛,甚至比得过且过的下场还惨,还不如认命的好。哈代更倾向于给自己小说中的角色安排命运,而把自己命运的咽喉紧紧扼住;让自己的角色去领便当,而把主角光环戴在自己头上。和托马斯哈代作品里面的人物悲惨命运不同,作者本人过得顺风顺水,也许哈代本人对宿命论的悲剧研究最为透彻,从而避免了身体力行自己的作品,找到了左右逢源的技巧,一切顺势而为,最后成为了人生赢家。
所以对哈代作品中的悲观态度,应该仅限于艺术,不可成为行动逻辑。即使哈代本人也是如此。
哈代创作小说的机缘巧合,其实很简单,一方面他有写作方面的才能,另一方面是为了赚点外快。一开始,写作只是个副业,他在各地去跑“工程”的时候,闲暇时间喜欢写写文章寄给出版社,而且非常善于撰写建筑行业的专题论文,偶尔文艺一把,来点诗和小短文。他的第一本书是《我怎样给自己造个房子》(How I Built Myself a House),如果不当作家的话,哈代也可以成为不错的建筑师,过上小康的日子。直到他31岁,他才自费出版了第一本小说《非常手段》(Desperate Remedies),但是他看到了未来真正的职业发展方向,开始专心从事写作,第二本书《绿荫下》(Under the Greenwood)开始为他赚钱,32岁时,哈代已完成了自己职业的转型。到写《苔丝》之前,哈代已经写了《还乡》(Return of the Native),《卡斯特桥市长》(The Mayor of Casterbridge),《远离尘嚣》(Far From the Madding Crowd)等一系列未来的名著了(以上作品全部被BBC拍成电影,有的还不止一个版本),同时哈代和出版社之间已有固定的出版合同,过上了稳定的日子,他的作品甚至卖到美国,成为畅销书(BestSellers)。
(所以,坚持你的职业,你会获得丰厚报酬,但坚持你的爱好,你有机会成为绝世大师。我记得卡夫卡以前是个卖保险的。。。)
在创作了一系列作品后,哈代遇到了瓶颈:要么按目前的模子继续写成威塞克斯(Wessex)系列小说,享受现金牛带来的稳定收入,但是毫无新意,或者放手一搏写个惊世骇俗之作,让自己的艺术水准再上个台阶。
于是有了《苔丝》,然后哈代觉得还不够惨,又写了《无名的裘德》(Jude the Obscure),获得无数差评,然后觉得终于圆满了,可以去写诗了。
哈代创作《苔丝》,其实没花太久,1888年作品开始构思,1889年就已经写好上半部分,比起《红楼梦》和《浮士德》已经很快了,交蒂勒森出版社(Tillotsons)后,因文中18禁的部分(具体程度不详,目前流传下来的只有阉割版),以及宗教不正确(苔丝给自己孩子做洗礼),过不了审查,无法出版。
但哈代绝不坐以待毙,他接着找了三家杂志社,写信给前面两家寄去手稿,并说明有该情况,立马被拒。另一家杂志社(The Graphic),哈代则隐瞒了该情况,小说于1891年开始连载,等杂志社收到第一部分第11章的手稿时,瞬间也炸锅了,哈代不得不把相应的内容打上马赛克,原本色情的部分,变成环境描写,只有一段话,非常隐晦,删除了反基督的情节,甚至为苔丝和亚力克安排了一段假婚姻。不管怎样,作品总算与读者见面了。然后每次再版,哈代和出版社针对文本的定稿权进行反复博弈,甚至不惜发动社会大讨论为自己造势,等到第五版,哈代终于出了“导演剪辑版”,基本还原到作品本来面目,也就是我们现在读到的文本(还是改写了原来18禁的内容)。
期间哈代还为作品加上副标题——一位纯洁的女人(A pure woman),终结了关于纯洁道德标准的大讨论,可见维多利亚时期处女情结根深蒂固的程度。
一旦作品创作出来被大众接受以后,文本就再和作者毫无干系,后来人的很多解读,都是一人一时一地一刻的脑洞大开,不一定是作者的初衷。比如,该书很容易按照马克思的阶级斗争的万能公式来从新组织文本,在资本主义金钱至上的腐蚀下,传统的封建自然经济逐渐解体,贫富分化加剧,阶级矛盾激化,代表旧势力的贵族德伯维尔家没落后,被亚力克代表上层大地主资产阶级取代,后者还买了前者的姓氏,城镇化带来了新兴阶级的崛起,比如安吉尔代表新兴的中产阶级,受过良好教育,有很多进步思想,是个有为青年。而苔丝作为农场工人,其个人遭遇代表万恶的旧制度下无产阶级所遭到的迫害,是制度的牺牲品,同时该作品的消极地方在于把个人不幸归结于命运安排,而非资本主义的剥削。如果改彼编成舞台剧,又是一出经典的样板戏,也因为作品易于做这样的解读,可以带上意识形态的有色眼镜,早早地读到/观看书和电影(书1935年就引进,84年再版,电影79年公映,80年代初即引进国内),以及娜塔莎.金斯基仙女般的颜值和一段琼瑶式的虐恋。
但实际上这样的表述,原文中并不存在,书中没有做任何阶级的划分,而是把主人翁的遭遇纯粹归结于命运不可抗逆的安排,而非人的因素,甚至书中唯一的恶霸亚力克,也并非脸谱化的坏人,在苔丝离开后,亚力克为了悔罪成为一个卫理公会的传道士,要弥补自己的过错,他穿着道袍找到苔丝,表达自己的悔罪(该情节电影中被省去,而且服装上亚力克一直是高帅富的礼服)。
为了展现命运之力的不可抗拒,哈代在作品里用了大量的象征以及对称性的设计来明示和暗示:
比如和苔丝命运相关的两个男人亚力克(Alec)和安吉尔(Angel),名字都是A开头,Alec是亚历山大的简称,代表征服者,Angel作为天使代表守护者,但这两个男人最后既没有征服也没有守护得了苔丝。
苔丝另一个不幸,是自己含混不清自相矛盾的身世。《苔丝》的书名全名是《德伯维尔家的苔丝》(Tess of the d’Urbervilles),书中苔丝的姓氏是普普通通的德伯菲尔德(Durbeyfield),而德伯维尔是个古老的贵族姓氏,显然作者认为苔丝具有贵族精神,但是却生在贫苦的农家,这种身份上矛盾,构成了苔丝诚实,独立,不肯迁就的性格,尤其是被牧师安利了以后,但绝对是高不成低不就的鸡肋,这莫须有的名分,如同因果业报般的诅咒,成为苔丝苦难的根源。苔丝在一家人风餐露宿时,看到了自己祖先的墓穴,恨自己为何不在拱门的另一边与祖先同眠(Why am I on the wrong side of this door)。
小说开头以五朔节的舞蹈开始,以逃亡中在巨石阵被捕结尾,五朔节的仪式和巨石阵都是异教的传统和祭坛,但苔丝恪守的却是基督教的贞洁观。电影中这种冲突的象征大量的用颜色表达的,五朔节苔丝和舞伴都是白衣素群,代表纯洁(但五朔节本身却有阳具崇拜的含义,年轻的女子即将做母亲)。在巨石阵的戏里面,苔丝一席红色礼服,躺在石头上,代表祭祀的牺牲。
另外苔丝的不幸,还都和动物联系在一起,开头苔丝驾着马车去市场,因为睡着了,导致马出事故死了(电影该情节全部省去),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 然后在亚力克的养鸡场上干活,照顾家禽(练习吹口哨的场景电影里面拍得相当经典),苔丝失身时,又是在亚力克的马背上睡着了,在谷地做挤奶工时在一群奶牛中和安吉尔坠入爱河,在被安吉尔抛弃后,去找闺蜜的路上,看到狩猎场上几只受伤的野鸡,为了结束痛苦,苔丝将它们全部杀死(该情节电影中也省去),最后逃亡路上,在巨石阵里面,苔丝作为最终的动物成了牺牲:
"did they sacrifice to the God here?"asked she
"no," said he.
"who to"
"I believe to the sun..."
除此外,小说中另一个命运象征,在电影中也是有大量特写镜头的,是路以及十字路口。在影片开头是个五朔节队伍沿着乡村小路从远处走来的长镜头,结尾是苔丝被捕一行人沿着大路离去的长镜头。十字路口,不该相遇的人相遇了,该相遇的人却擦身而过。参加五朔节的苔丝及其女伴路过十字路口,看见父亲喝醉了赶着马(后来晚上起不来,苔丝凌晨驾着马车去市场送奶,出事故马死了),觉得很羞耻。苔丝父亲在十字路口遇见了牧师,获悉自己的家世,才有了后来的认亲。而安吉尔路过十字路口,但是确错过和苔丝相认。在亚力克的马背上,苔丝到错过了去农场的路口,亚力克借口迷路,带着苔丝乱窜。苔丝被安吉尔抛弃,孤身一人走在去找闺蜜的路上。
名著改编的经典电影其实最难解读,主要是因为里面能承载个人化的东西最多,心里能量密度可以非常大,而非作品的普世价值。对于作者哈代来讲,《苔丝》是作者的一场皮格马利翁,是对处女的迷恋,精神的纯洁可以无关身体的欲望。罗曼.波兰斯基的电影,作为基于文本的再创造,将这种迷恋升华为一种病态的执着,也因为导演个人化的体验。
罗曼波兰斯基最擅长给片子制造压抑氛围,很多场景完全照搬个人经历,比如《钢琴家》里面就完全复制了自己童年时期在犹太隔离区的恐怖生活。因为恐怖,波兰斯基一直不敢拍二战题材的电影,比如当年拒绝拍摄《辛德勒的名单》,直到自己老了,才敢面对半个世纪前一段惨淡的人生经历。波兰斯基的大部分片子都有极度人格扭曲的人物形象,比如《影子写手》里面的朗夫人,《第九道门》里面寡妇特尔弗,《苦月亮》里面的作家和他妻子。
如果不拍电影,波兰斯基也会去身体力行自己的艺术作品,就像邦.乔维所唱的:like Frankie said I did it in my way
比起哈代顺风顺水的经历,波兰斯基悲惨得多,该斯基自己的人身茶几上摆满了各种悲剧,《苔丝》也可以算一个,于是有了片头“致敬莎伦塔特”。。。
该斯基一开始并不喜欢《苔丝》这本小说,因为作为批判现实主义这类型故事,剧情显得非常老套,无非又是描绘一个被侮辱被损害的良家妇女形象,达不到该司机的重口味标准,虽然妻子莎伦塔特极力推荐,但该斯基无动于衷,直到塔特悲惨死去,才懂得了珍惜,并认真读了《苔丝》,还是决定倾家荡产花4年时间拍成电影纪念亡妻。该行为本身就带有宿命论的仪式感:完成莎伦塔特的生命轮回——因电影而生,因电影相爱,因电影而死(《魔鬼圣婴》),最后在在电影中被纪念,成为不朽。
《苔丝》中关于诱拐未成年少女的描写,其实正中该斯基的萝莉情结,难怪这段戏导演拍摄手法炉火纯青。这又是该斯基人生中的另一道疤,就不揭开看看了。。。结果就是该斯基长期”流亡“法国,都成老斯基了,《钢琴家》得了奥斯卡奖都不敢去领。
总之,作者/导演的天然倾向,即使再强烈,应仅止于艺术,不可成为行动逻辑。这方面,同样是萝莉控,《爱丽丝漫游仙境》的作者卡罗尔就做得很好。。。
当然,无论多么深刻,创作动机只是一方面,但决定片子艺术水准的,还是导演的才华。不是所有的悲剧都能成为经典,除非经过鬼斧神工的塑造,否则悲剧只是手机APP里推送的一条狗血社会新闻而已。
本片,艺术水准上最重要的,是金斯基浑然天成的本色出演和仙女般的颜值。在开拍之前,波兰斯基相当熟悉女演员的诞生之道,一眼相中还是少女的金斯基后,将其送到电影学院培养几年,才让其出演了片中的女主,对每一个戏的要求,波兰斯基都不厌其烦的讲解,但又不丢失演员本身的气质。整个拍摄,也是波兰斯基的一场皮格马利翁,就不八卦了。
故事和人物塑造上,波兰斯基没有大的改动,对白基本是小说中的原话,只是对某些细节方面做了取舍和其他安排,即使3个小时的长度,也无法书中的每一个情节。书中有大段的环境描写,电影处理起来很轻松,一个镜头就解决了。但人物方面,比起小说,电影更适合塑造脸谱化的形象,因为人物复杂的心理体验,电影很难表现,而书可以用大段的独白和气氛渲染。在对亚力克人物的处理上,电影比较简化,是一个从头到尾的浪公子形象。同样对于安吉尔这个角色,电影没有给太多出彩的戏份,书中对于安吉尔的思想转变,内心的斗争的描写,电影全部略去。电影后半段,主要都集中在叙述苔丝被两个男人抛弃后的苦难经历。这样最大的好处是,观众不必在电影院里坐4个小时,也不用在家按快进。
该片摄影非常独到,色彩,构图,光与影,明与暗对比强化了故事的宿命论氛围,镜头语言丰富多样(该片获得了第59届奥斯卡最佳摄影奖)。全片满满的绘画风格,神器Panavision镜头略带怀旧晕光效果,色彩和质感十分突出,每个截图感觉都是19世纪中期的巴比松画派的作品:
冷色调的处理:
(巴比松画派科罗《看管得很好的奶牛》)
对比电影场景:
因为电影整个都在法国的乡村拍摄,并非哈代笔下的Wessex地区,景色上,如果看过巴比松画派作品,再看电影会有是曾相识的感觉。
色调的处理也用来塑造人物形象,暗示人物关系:
和亚力克在一起的时候,很多镜头都是冷色调,光线背光,侧光居多,显得比较阴暗为压抑。
而苔丝和安吉尔在一起,镜头都偏暖色调,光线打在人物正脸上,显得比较亮丽,苔丝真正感到有爱的温暖。
这个画面相当经典,此处冷色基调上,唯一的暖色是红草莓和红唇,位于画面的正中心,代表诱惑,而苔丝犹豫,半推半就的神情本身就比草莓跟吸引亚力克。
光线上,明与暗,白与黑的对比,突出人物和环境的矛盾,苔丝一身白衣和家里阴暗环境成为明显反差,苔丝是家里唯一体面的人,家里指望她能光耀门楣,而周围阴暗的环境象征家里的凋敝破落。
镜头语言上,不乏很多经典的桥段,比如亚力克赶车来接苔丝的那一段,摄影机直接架在马车前上方(摄影机很稳,不是安装在马车上,这样观众不会有眩晕感),正对着赶马的亚力克和苔丝,背景是条乡间小路,全焦非常清晰。马车跑的时候,演员可以很自然的对着镜头,马车加速后面尘土飞扬,同时插入一段马飞跑的剪辑,观众能直观地感受到亚力克赶马车的速度(亚力克故意为之好让苔丝搂着他的腰),期间几段长镜头都是亚力克各种“撩”,苔丝受不了这种直男,慌忙把帽子解开,让风把帽子吹地上(风不够大,苔丝用手推了一下,更证明苔丝的厌恶,又一个演技炸裂的时刻),摄影机不用动,观众能很清楚看到帽子飞远,然后苔丝下车去捡,这里摄影机摆到帽子处,放低接近地面,对帽子特写,以一定仰角对着前面远处模糊的马车,镜头不动,苔丝下车跑过来捡帽子,过来漏出脚,然后回到马车,再次进入画面。这样简洁的镜头语言,把两人一个撩,一个躲的关系交代得一清二楚,让人映像深刻。而小说中的描写,这一段就非常平淡无奇,读者只能意淫这个过程,远不如电影的拍摄那么有趣。
片子的服装非常考究(该片也获得了奥斯卡最佳服装设计),亚力克无论什么时候出场,礼服都显得花哨一些,同时衣服都很新,代表其暴发户的身份。
苔丝的服装样式变化较大,但色彩基本只有三种颜色:白色,灰色和最后的红色,代表三段不同的经历和身份。而最后的造型和影片最开始有很大不同,代表少女向成熟女人的转变。其中白色的时候是最靓丽的,代表少女青春的无限芳华。
豆蔻少女
教堂礼服
农场灰姑娘
挤奶女工
初为人妻
情妇
安吉尔衣着比较朴素,偏工作装,符合他厌恶旧贵族的思想。
在哲学上,电影和小说一致,都认为女主角的悲惨结局是一种宿命(电影没有小说渲染得那么强烈),这里做点相关解读,先上结论:
消极宿命论的本质,在心理学上,是人在焦虑情况下的产生的无能为力感,是主体看不到希望而认为结果已经事先决定。
和哈代同一时期的弗洛伊德认为自我同时面对三重焦虑,来自本我的力比多的焦虑,来自环境的现实焦虑和来自超我的道德焦虑。自我在这三重巨大的焦虑面前会被压垮,让人看不到希望。苔丝出身贫寒,一开始家里的经济支柱——一匹叫王子的马死了,生活陷入窘迫,然后父亲酗酒,死后,连土地都被收回,一家人露宿街头,这些是现实的焦虑。在自己孩子临死前,苔丝为自己孩子洗礼,不为牧师接受,被亚力克玷污后,苔丝因传统的贞洁观,失身后认为配不上安吉尔,以及家里认为作为贵族的后裔,苔丝外表亮丽,受过教育,是家里唯一体面的人,应该肩负起责任,这些都道德焦虑。苔丝自己作为青春期的少女,对于爱情的向往又不得,得到又害怕失去,这种来自力比多本我焦虑的患得患失,就是苔丝对安吉尔的感受。
苔丝的悲剧就是这三重焦虑的不可调和,于是矛盾的焦点指向以前的创伤经历(被亚力克玷污),通过杀死亚力克,苔丝解决了本我的力比多焦虑(对亚力克本能的厌恶和反感,以及对安吉尔爱情的向往),和超我的道德焦虑(维护了自己的尊严),但是不得不进一步面对更大的现实焦虑,走上逃亡之路,最终被捕绞死。通过杀死德伯维尔这个名字的男人,也就杀死了自己(自己也可以叫德伯维尔),然后解决自己所有的焦虑,这是苔丝潜意识层面的真正动机,书中苔丝不止一次地表达过死亡的愿望。所以,杀人后苔丝反而有种坦然,和安吉尔逃亡的五天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苔丝的命运要怎么破?
去年有个比亚力克更丑更猥琐的大淫棍,威斯坦的老板哈维,被众女星揭发其斑斑劣迹,甚至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Me Too运动,所以答案是全世界的“苔丝”,联合起来,她们失去的只是宿命论的枷锁,得到的却是整个世界。
作家以不同方式解读命运,但关键是改变命运。
所以《苔丝》的宿命论倾向应仅止于艺术,不可成为行动逻辑。
完
P.S. 片子那个牧师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本来安静祥和的村庄,就因为他不靠谱的考据,弄得鸡飞狗跳。
为什么想看这部呢,是因为看了一本奇妙的书😇😇
《苔丝》居然被列为情色电影??
看完我直呼诈骗。全电影甚至没有脖子以下的裸露镜头,在你国可以直接过审的水平。侧面说明这本书有够老的😇😇
回到电影
《苔丝》是波兰斯基为了纪念已故妻子莎伦泰特而拍摄。她曾建议波兰斯基读《德伯家的苔丝》,觉得会改编成一个好电影。电影的预算一度超支,甚至“累死”了一位摄影师(曾拍摄过《2001太空漫游》,猝死)
所带来的效果是,斩获当年的奥斯卡最佳服装,最佳艺术指导和最佳摄影。
波兰斯基在揭露男女间爱恨情仇在他的另一部作品,《苦月亮》里也有体现。我的朋友看完苦月亮得出个结论:看一个人是不是爱你,得看你残疾后ta愿不愿意照顾你。(这可真狠啊😇😇)
谈几个震撼人心的镜头:
同样喜欢安吉尔(多么讽刺的名字)的女工,在面对邀请她远走他乡时说的那句,“没有人比苔丝更爱你”。她是清醒的,不会因为男人一句随口承诺而动心,哪怕是再喜欢的人。
电影的时代也值得注意。看到收割机的时候我想英国乡村还真是先进,看到挤奶工居然相信谈恋爱会导致牛奶做不成黄油我又惊讶于他们的迷信。阿雷克追求苔丝是在一架马车上,而后她跟安吉尔远走高飞则是在火车上。象征着一个时代的没落,工业时代的开始。
关于电影里女性主义的思考。我想除了封建礼教,害人的贞洁观念,莫过于对阶级对人的压迫。
苔丝的命运恰如这个窗户,家庭占四分之一,自己原因占四分之一,两个男人占二分之一
得知家庭是某显赫贵族后裔的父母变得虚荣,进而将苔丝赶向不归路。强奸她的堂兄,家庭富足,姓却是买来的。一个姓值多少钱?1000磅?不不,20磅就可以买到。贫穷的父亲想摆脱“德伯威尔”这个姓,他清楚这个头衔带来不了什么,他若是知道女儿后来的命运,可能会大为懊悔为何要跟有钱人攀上联系。但没办法,这个世界就是围着有钱人转着。😇😇
后来阿雷克对苔丝的照顾,也是否暗含对身份的不自信呢。从婚姻的角度,破落贵族和富裕商人结婚,再合适不过了。可是就坏在她不爱他。相反苔丝恨透了他。因为他摧毁了她的未来,另一个完美结局的可能,成了她永远的阴影。而不是所有的爱人都能经受住对方过去的考验。波兰斯基将爱情刻画的如此真实,爱情是多么微不足道,如风中蜡烛,一吹就灭。理想中的爱情也只不过是一个纯洁的幻影。
安吉尔痛恨贵族,但倘若他认真读过马克思,他怎能不知道女性的困境,怎能不知婚姻对女性的意义。苔丝是那么天真勇敢,她可以自己给孩子受洗,可以在安吉尔不爱他后就提出离婚,可以不在意世俗的眼光,面对流言装聋作哑地生活下去。然而上天对她的考验实在太多。在安吉尔弃她远去,阿雷克突然打算负责起来,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抵御诱惑,何况苔丝部分是为了家庭妥协了。
如果苔丝能养活自己,补贴得了家里,不管是通过繁重的体力活,不依靠男人,她的命运是否会有所不同?我想也不会。一张美丽的面庞,在哪儿都是加分项。而在贫穷人家,缺乏保护的情况下,却招致了不幸。苔丝从未想用美貌交换过什么,即使对她的生活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她一直坚持的自尊最后却成了她过不去的心结。如果她选择不告诉安吉尔真相,就能安稳地度过一生吗?但那显然就不是她了,她大概会永远生活在自我折磨中。
生活中也是这样,坏人从来不会良心不安,而纯洁的人过分关注自己的纯洁,做一件不算坏的事都惴惴不安。
都说道德是束缚下层人的。然而这还不够,还得算上性别因素。一个男人可以有荒唐的过去,他只需要坦白,等待爱人一个宽恕,世人都会一笑了之。然而一个女性,她不仅得不到世俗的宽容,连爱人的宽恕也得等待多年,甚至是杀了过去之后。
在宗教阶级性别的多重压迫下,苔丝香消玉殒。
读完原著立即来看电影版。有点失望。
原因:原著精华不在了!
尽管波兰斯基在视觉上做到了极致的还原,无论是娜塔莎·金斯基,还是选景和场景设计和服装设计,几乎每一分钟我都有截图的冲动,就像我读原著时几乎每一页都有摘抄的冲动。油画般的视觉效果真是太棒了!
但是,波兰斯基对于原著的改动我是不满意的。
波兰斯基美化了亚雷克,削弱了对苔丝和克莱尔的塑造。亚雷克在原著中是一个诱奸苔丝的十恶不赦的恶魔,受色欲的驱使,前前后后一直纠缠着苔丝,给苔丝的人生造成了慢性扼杀,而在电影中,亚雷克是个温文尔雅,重视自己名誉的绅士。原著对亚雷克的笔墨很多,中途他有两次近乎的人格转变,电影里全被删改掉了。我不懂为什么波兰斯基要美化亚雷克,令我不能不想到影片上映前两年他强奸幼女的丑闻。
苔丝在原著中是一位自尊行极强的女性,面对婚姻的破裂、生机的压迫,她从来没有向丈夫(克莱尔)和丈夫家里求过一次情、要过一分钱,没有向自己家里要过一分钱,面对亚雷克的殷勤,也是明确的拒绝。她在严酷的高原上,靠着自己的力量争取每一分钱养活自己,这在电影中体现得并不明显,电影仅仅展示了她的工作状态,但对于背后的动机,述说地并不明朗。原著中,苔丝作为一位未婚失贞的少女,面临着来自的社会的偏见与恶意——自己的孩子不能有正常的葬礼、丈夫接受不了他的过去、农场老板的故意为难、由于她的不纯洁被赶出家乡,她所遭受的痛苦,最后全部转化为对亚雷克的憎恨,转化为了杀意,电影中,苔丝对亚雷克的憎恨似乎仅仅来自于爱情方面,显的苔丝像是一个执拗的痴情的蠢货。
克莱尔在原著中的转变与成长是有大段描述的——也就是他的巴西之旅中的经历,电影中没有展现,甚至没有明确表明他最后接受苔丝的原因,连一句台词都没有,导致豆瓣评论里很多喷这个人物的现象。在波兰斯基的镜头下,苔丝和克莱尔这两个人物都显单薄了太多。
原著中,克莱尔在巴西大病一场(可以理解为作者对这个人物抛弃苔丝的惩罚),之后他遇到一位智者,启迪了他,开导了他。
说起转变,原著正是靠着两位男主角的前后转变来塑造苔丝的,原著中苔丝让亚雷克两次因色欲堕落(虽然苔丝从未主动诱惑他),让克莱尔抛弃了旧道德的偏见,这正反衬出苔丝她迁巧的容颜、诗的气韵、纯洁的心灵,她是“女人空幻的精华”!电影由于篇幅原因对每个人的塑造都削弱了,便没有这层反衬之意,苔丝这个人物的力量也就不那么强大了。
原著中高潮——巨石阵的情节(这段我太爱了,反复看了好几遍),电影也拍的不尽人意,以我的经验来看,是原著小说写得太难拍了,原著中,场景-人物情绪-符号象征是高度统一、浑然一体的,电影没有做到这一点。
巨石阵是祭祀太阳神的祭坛,原著中,太阳刚出地平线之时,躺在巨石上的苔丝被警察逮捕,象征着苔丝是传统道德和法律的牺牲品。电影里的顺序是,苔丝被捕之后,太阳才升起来,效果差强人意。
我理解电影篇幅的限制,导演不得不删掉很多东西。但原著的精华恰巧被丢掉了。
也许这也是好的,电影的缺陷让我更加明白原著的伟大之处!
娜塔莎·金斯基扮演的苔丝很美,但仍然不及原著中的“周身洋溢着诗的特征”的苔丝动人
近幾年才接觸了波蘭斯基的舊作,看這部片時會一直讓我想到他十年前的《戰地琴人》,主要是女主角Nastassja Kinski在田裏辛苦勞動時,那一整片鏡頭下的景色,像是繪畫般地將十九世紀人們的身影定格,頗近似記憶中他為猶太人受難歷史定格的方式。雖然兩部片的情節都跟著一位主角的遭遇來進行,但感覺上並不是關於主角這個人,而是關於籠罩在他們身上的命運。
電影一開頭就以女主角一家血統的揭露為引子,引發了後續悲慘的命運。但這命運並不完全是外在力量的捉弄,更多是根源於角色的價值觀與信仰,但這些性格的本質也是整個社會宗教規範下所形成的。尤其男女主角一直執著在純潔與贖罪的心結上,即使最後兩人都受過苦而決定在一起,但宿命早已刻在他們的心中,談超越已經太遲。
從現代的眼光來看,男女主角一直做出錯誤的選擇或是太多無謂的堅持,這讓他們到最後做出不得不然無法回頭的決定。但在封閉的時空與心靈之下,他們或許並沒有其他的選擇,即使覺悟也總來得太晚。這電影就是看命運如何折磨人,以及更多的是人心如何折磨自已,而這一切都寫在血脈中,寫在人的本質裏。他們的受苦與掙扎在波蘭斯基疏離的鏡頭與美麗的攝影下顯得殘酷且動人,也和導演作品中一貫的世界觀相連。
被上帝同时给予贫穷和美貌的姑娘,几乎都是悲剧胚子。
被父母的虚荣、亚力克的淫欲、安吉的爱情,逼上绝境的苔丝,是个真正的天使;好姑娘总是遇上坏男人,越好的姑娘遇上的男人越坏。真邪门。
利用上海电影节看了4K修复的170分钟版本,原以为会很闷,结果看得整个人都被带到大银幕里面去了,跟着苔丝的命运一起颠沛流离。太他妈好看了,两个自私的男人,其实我能说我更欣赏德伯少爷么?他毫无疑问是个流氓,但也是个真小人,总比伪君子强太多。
苔丝但凡有一丁点儿的世故或精明,就不会以这样的悲剧结局。可是她偏偏纯洁而天真,忠于自己的内心,只能一步步迎来自己的不幸命运。
8/10。被嫌弃的苔丝一生。晨曦映衬下农民聚餐、光线中漂浮的尘雾、乱风吹皱起荒山野草、红日从巨石阵升起,颇收油画与剪影之功效。波兰斯基挖掘原著主题的电影化实属完美,去掉了宗教环境和行刑场景,哈代点到为止之处都明确揭示。不明白安吉尔哪点好,草莓、学口哨、架马游林的性诱惑不及他过水一抱。
Tess你这一辈子好不值。你在追求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不比原著逊色的翻拍。猥琐表哥其实挺像个白瑞德啊,倒是那天使小白脸,不明白女主角看上他什么了。
波兰斯基在视觉上完美再现了原著,摄影如油画,布景服装美得令人心醉。几段激烈情节作了省略,金斯基表演内敛克制(不逊于[德州巴黎]),与全片沉静忧伤的基调水乳交融。| 苔丝遭诱奸时漫涌的雾气;渗过天花板的一抹血痕;晨光熹微,苔丝独卧于巨石阵中,一袭红衣,苍茫雾散,终不能违抗命运。(9.0/10)
什么是真正的悲剧?就是真爱、欢愉、富足、荣耀、平静、安宁,人生所希冀的都不得拥有。贫穷、饥寒、困苦、窘迫、鄙夷、凌辱、流离、走投无路,人生所不欲遭逢的都碰上了。甚至连不该死的人都死了。到头来,全剧却找不出一个可以怪罪的坏人。这就是真正的悲剧。简直可以高呼道:吃人的礼教道德啊!同时
马也买了 钱也拿了 就算结婚了人家还打算负责到底 还养你全家 好吃好喝海景房供着 最后所谓的真爱回来了就把人给杀了?…… 表哥:我有一句mmp……
利用一颗草莓完成了最初的诱惑……
这个片子里的很多东西,诚实、纯洁、自尊、信仰什么的,当今世界已经很难看到了。
苦情肥皂剧。真没劲。
《冷血惊魂》是身体向空间的不断延展,那么《苔丝》则是一种被视为身体的空间意识,就在那场创伤性的,苔丝与亚雷克的“强暴”之后(就在“关键时刻”,维多利亚式的,象征着道德的浓雾恰逢其实地到来,波兰斯基不仅复刻了道德律令掌控下的含蓄创作,这一幕的消失也证明了它将不断出现),波兰斯基使用了一个相似的,以空间为主导的,情色与恐怖并存的场景:苔丝将自己闭锁在房间之内,亚雷克在外面请求进入。影片也对应着苔丝本人的不断自我闭锁——现代主义的创痛。波兰斯基版《苔丝》的问题和它的优点一样明显,他过于沉浸在对于情感的描写之中从而令剧情成为了仓促的表演。
苔丝用美貌和纯真完成乡土社会与工业社会的摆渡,她要死了,身后太阳正在升起。
金斯基好美,故事好惨!看的时候忍不住边流泪边痛斥男淫!!哈代你真是妇女之友,拥有多么悲天悯人的苦痛心灵~
苔丝这妞很不靠谱
很琼瑶的情节,没有一个很正统的所谓反派,却有最惨的结局,让人不免唏嘘!三小时的片子并不觉得长,波兰斯基也可以很传统~摄影太让人赞叹了,音乐和服饰也非常古典美。金斯基真漂亮,十几岁的少女就是肌肤吹弹可破神马的,结果一搜竟然有和波兰斯基的八卦,汗。。。
这个版本给我的感觉是Alec倒是有情有义,结果被无情的苔丝杀掉了,所以看完后找不到原著想要表达的主旨是什么!
安吉对苔丝非但有一种肉体上的占有欲,而且有着知识分子对于无知者的高傲。所以一个知识分子男人对于女人的要求就更加的苛刻,除了肉体还有道德,文化等等挑剔的条件。而且这种挑剔的借口还是以很华丽和道德的名义提出来的。 摘自http://www.douban.com/review/28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