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丧失神鬼崇拜的现代社会
阿彼察邦的电影我仅仅看过《热带疾病》与这部《波米叔叔的前世今生》,然而我却被他电影中奥秘的寓言性风格和深深的神秘主义气质所吸引。阿彼察邦总是能够在一片浓密的森林里展现他所特有的潮湿阴暗的摄影风格,将观众带入一种超验的,或充满禅意的精神实质。
阿珍和董去乡下看望这位病入膏肓的波米叔叔,照顾他的生活。波米叔叔依靠一位老挝的非法劳工为他做肾脏透析。波米19年前死去的妻子,也就是阿珍的姐姐阿惠回来看望波米,之后,波米失踪的儿子变成了猴灵也回来解释自己为啥消失在大自然之中。阿惠带着波米,阿珍和董来到一个洞穴,波米说这是他第一世降生的地方,然后便去世了。而电影结尾便是波米的葬礼。
这是一个充满东方生死哲学的故事,是这个能够召回亡人,回到前世的波米叔叔在濒死时刻的体验。在阿惠的指引下,回到象征“子宫”的洞穴,不仅仅是波米从人类生活返回自然的过程,也是通过死亡进入今生来世的轮回过程。同样,影片的插曲之一,波米的儿子变成猴灵的过程也可以看做是他抛弃人类属性而进入自然与神灵的过程。这种过程是反人类化,反社会化的。
在佛教看来,正常的生死观在于轮回,而变成鬼魂则是由于种种原因而被抛弃在轮回之外。波米的妻子由于对活人,也就是波米,的牵挂而导致无法进入轮回,称为了鬼魂。因此,当波米抱着阿惠,询问“当我死了应该到什么地方去找你的时候”,阿惠带着波米回到他轮回转世的地方,从而达到两个人的超脱。这种超脱是反“天堂”化的(阿惠说“天堂里面什么都没有”),也就是反西方宗教的。
影片另外一个插曲,在波米死亡的时刻,仿佛可以穿越时空,往返与前生来世,一张张图片中都是武装的军人。这些图片可以看做是阿彼察邦对动荡的泰国政治局势的暗示,但更多的在于隐喻了现代化对于神灵的蔑视,持枪的军人抓住了一只猴灵,正是表现了那种人类社会对于自然的暴力。
影片有一个玄奥神秘的结尾,为叔叔守灵的董不得不做和尚(期间不能洗澡,不能在中午之后吃东西,更不能接触女性),想一想董那个鱼水之欢的梦境,他如何能守得住寂寞,于是便偷偷溜到阿珍的屋子,洗澡换衣服,还提议去吃东西。之后,阿珍和董出现了分身,一对留在房间看电视,而另外一对则去餐厅吃东西。这个充满反宗教,反习俗的结尾,预示了现代的泰国丧失了对传统礼教和规诫的崇拜和恪守,而分身象征了泰国人在传统约束和现代化进程的狭缝里出现的断裂和分化。
2 ) 【譯】《能召回前世的布米叔叔》: 對話亡靈(作者:Roger Ebert)
翻译:瑪嘉麗塔成 / 校对:小双 (cinephilia翻译小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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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cinephilia.net/archives/4562也许我们的意识本体一直都存在,偶尔会浮到物质世界的表面上来。如果我们察觉到这一点,现实时间和空间里的生活会受到干扰。Wordsworth(华兹华斯①)认为我们还是婴儿的时侯曾记得天堂的样子,但也许到后来,如果我们安稳健康地活下去,当我们越来越接近死亡,另一个世界的触须就会伸过来与我们打照面。
《能召回前世的布米叔叔》(Uncle Boonmee Who Can Recall His Past Lives)延伸了那种可能性,这部电影赢得了2010年的戛纳金棕榈奖。 片名的确很古怪,导演的名字Apichatpong Weerasethakul(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在西方人看来也着实奇怪,可是别对名字有什么意见,不过是个电影名和人名罢了。如果你对鬼魂来访这种想法并不讨厌,甚至很感兴趣的话,这部电影能给你奇妙但也会让你沉思冥想的体验。
我第二次看的时侯发现这部电影其实不难理解。第一次看是在戛纳电影节的某一个早场媒体放映会上,我一直期待着影片揭示它的主题。但是像布米叔叔 这么一个将不久于人世的人其实没什么可以展开的情节,他的行动也没什么特定目的,他是个正在离开的人 。电影里有些事情很奇怪,比如和一只鲶鱼谈恋爱, 这种情形你可不是每天都能碰到的。但是对于一个相信前世今生的人来说,能碰到他思念的灵魂总是好的,不管灵魂以何种形式出现。
布米叔叔(Thanapat Saisaymar饰)是个泰国林区的农民。生活并不完美,因为在他一生中,国家一直 在发生动乱,我们可以断定这些都不是他希望看到的。现在他因为肾脏衰竭将要离开人世,他的家人和一个来自老挝的男护士负责照顾他。他呆在树林里的一个房子里,贴近大自然,他死去的妻子(年轻貌美如他们初遇之时的模样)和儿子(他的装扮像个红眼猩猩)的鬼魂在餐桌上与他团聚。这并不是个鬼故事,因为这些并不是我们所理解的鬼魂,他们是和布米叔叔一样活生生的有意识的存在。
影片中有个片段让人着迷,布米叔叔去了一个对他来说象征子宫的山洞,山洞里有闪烁的光和盲鱼②,看起来又不象是个真的山洞 。如果自然和人是连结一体的,为什么大地不能给予人生命?为什么布米叔叔一定不会这样想?
电影的快结束的时侯,我们发现灵魂世界逐渐消隐,电影缓慢地回归了现实。但是当我们看着所谓的现实世界,怎么知道它其实不是影像和幻觉呢?在任何一个特定的时刻,一切事情都不过只发生在我们的脑海里面而已。布米叔叔就是这样召回了前世的人和事来度过残生,就这么简单而已。
譯註:
① 威廉•华兹华斯(William Wordsworth,1770年4月7日-1850年4月23日),英国浪漫主义诗人,与雪莱、拜伦齐名,代表作有与塞缪尔•泰勒•柯勒律治合著的《抒情歌谣集》(Lyrical Ballads)、《序曲》(Prelude)、《漫游》(Excursion)。曾当上桂冠诗人,湖畔诗人之一,文艺复兴 以来最重要的英国诗人之一。–wikipedia
② 盲鱼:一种没有眼睛的鱼,长期生活在黑暗的洞穴伸出,眼睛退化。
瑪嘉麗塔成:
http://www.douban.com/people/cheerupk/小双:
http://www.douban.com/people/wxs723/ 3 ) 通向泰国孤魂的四条路径
【这是剖析阿彼察邦的一个综述文,希望对不理解或有误解这个片子的同鞋有点帮助。
把他的几个片串起来说了。】
阿彼察邦.维拉斯哈古(Apichatpong Weerasethakul)离开曼谷的时候,这个城市的局势正在失控,红衫军和政府军开始在街头互扔燃烧弹,上演了一幕幕宛如索多玛的“烈焰焚城”。而在一片黑烟滚滚中,他为了得到一张前往戛纳的签证,辗转于胆战心惊的、紧闭着大门的欧洲大使馆之间,只想拿到一纸公文。
障碍却是一个接着一个,最终,在航班到来前的的夜晚,全城宵禁了,他则不得不窝在机场旅馆里,持续着折磨人的漫长等待——总之,起初,这一无奈的“奔赴行程”,怎么看都像是一次极为狼狈的“冒险”。而彼时,谁也无法预兆,这一“铤而走险”,居然会是一次“走向遥不可及的金棕榈”的起点。
今年的5月23日,一部泰国电影在戛纳夺冠,结果一经公布,就引发了一阵哗然——阿彼察邦.维拉斯哈古,何许人也,为何竟能博得“头名”?一方面,这一结果,是很多人都没能预料到的亚洲“黑马”,然而,其实,也早在很多明眼人的预料之中了。
毕竟,该创作者实在是独树一帜、不同凡响,在西方世界也成名甚早,每出一作,都必定在艺术圈引发大风大浪;而另一方面,泰国本土的硝烟弥漫,是否也带来了新的可能呢?对于长期沉寂的泰国电影人来说,也许,随着炮火一起点燃的,还有一盏为了“金棕叶”拓路引航的“长明灯”。
根本没有时间去谈论,这种说法,对一部电影本身是否公平了,也没有人会去在意。
风驰电掣的,几乎在同一时间,几大西方媒体纷纷表态,认为这一届的戛纳是——“又一次,政治对艺术的胜利”(《英国卫报》)。而无论是《纽约时报》、《综艺》、《好莱坞报道》还是以亚洲为主要关注对象的《绿洲》,但凡在访谈提问中,都反复的提到泰国土地上日趋激烈的暴行,以及红杉、黄衫两派无休止的战斗。一时间,仿佛该谈的压根儿不是一部电影,而是那些前仆后继的丧生在曼谷街头的“暴民”。
无论如何,在“献给战火中的祖国”的致谢词之中,在直言不讳“泰国是一个被黑手党控制着的暴力国度”之后,在“以政治的名义”之下——阿彼察邦.维拉斯哈古,这一佶屈聱牙的泰国姓名,连同他的那些晦涩难明的电影,从此,将会被世界影坛铭记的相当深刻。
一【走向晦暗丛林】
几乎在阿彼察邦的所有作品里,都有一片荒芜到令人窒息的东南亚丛林,无比广袤,潮湿阴暗,无限延伸,一直可以触及到人性最幽深的彼岸。
而他也曾说:“我不是一个肉体上的活物,我是一个丛林中隐藏的幽灵。”以及,“我对晦暗、模糊、神秘的原始丛林的爱和恐惧,伴随着电影,渐渐成了毒瘾。”
很多人拍过丛林,而在对丛林特质的深度挖掘、以及景观的绚丽呈现上,真正拍的好的却屈指可数,乍一联想,科波拉的《现代启示录》、弗朗索瓦.奥宗的《犯罪情人》,乃至河濑直美的《殡之森》都是令人印象极深的“林中之作”了。
然而,不同于这些“外来者”,偶然介入这一新的地域,对于阿彼察邦来说,那一整片的东南亚丛林,一片绵延于泰国、老挝、柬埔寨和缅甸边境的深绿地带,终年散发着湿热、潮闷,举目皆是瑰丽、雄奇的沃土——是从小生长的地方,也是无法磨灭的回忆。
在《你的祝福》中段,镜头尾随男女主角,架在晃晃荡荡的小车内,无声无息的潜入午后的深林,一瞬间,刺眼的阳光氤氲闪耀,背景音乐倏然响起,直到此时,屏幕上的片名、演职人员的姓名才一一浮现,而彼时,影片已经放映了接近五十分钟!仿佛是在昭告天下——“没有进入丛林,我的电影就压根不算开始”。
不得不说的是,该片又意译为《极乐森林》,无疑更为贴切,因为在丛林当中,镜头如同“通灵”,渡向了一个未知的领域,而那一张拍摄于丛林中的海报,一经出现,就有点“艳惊四座”的意思——男主角几乎全身赤裸,唯有一布遮掩,躺倒于林中泥土之上,一汪深绿湖水之侧,饱满的光影错落之下,肉体美轮美奂,一如油画,展现了令人难忘的极乐和奇诡之景——集中了欲望、幻想、写实、禁忌于一身,甚至一度被誉为海报中的“奇葩”。
阿彼察邦带来的最为直觉的、以及最令人恐惧、敬畏以及震撼的“丛林体验”,无疑发生在他蜚声影坛的名作《热带疾病》的后半段:一个边境士兵在丛林深处追捕一只传说中的虎灵,而在无人知晓的时刻,一个裸体的、纹满图腾的少年穿梭在宽广的丛林大全景中(在前半段故事中,少年是士兵的恋人,而该形象呼应的又是一个传说:“一个男人的灵魂会变成猛虎”)。
这个段落,摄影机跟随士兵穿梭在古老洪荒的丛林,冗长到难忍的追捕过程,压抑、昏暗的原貌的呈现,几乎让时间停滞、神经崩催。最惊人的是,视听上没有半点刻意的风格化,说到底,根本什么手段都没有用,只是进入丛林,然后像野兽一样,凭借直觉生存。
镜头有时是明目张胆的“窥视”,有时是毫无目的游移,有时跟着士兵的肩背缓慢的走动,有时又有耐心的站在人前等待……而四周,是真正的“万径人踪灭”——盘根错节的古藤老木一直蔓延到天际,只闻死寂中的鸟叫虫鸣。
画面是极端的写实,然而,内容则是荒诞的上古神话。最终,虎灵出现于树上,在茫茫无边的黑暗中发声:“我给你我的灵,我的肉,我的记忆,我很想你。”
士兵随之流下了眼泪——在一幅壁画中,一人一兽完成了灵魂的互换仪式——不经意间,纪录和剧情之间的界限,陡然被打破了!
或许,对于阿彼察邦来说,只有丛林这个“重要的、强有力的角色”才能引发这一奇迹,而眼花缭乱、不断涌现的灵性——隐喻、图腾、神话和象征,也只有在遁入原始丛林之后,才会真正的游刃有余。
而这种特质也一路贯穿到了《能召回前世布米叔叔》之中——在剥离了猎奇的影像之后,丛林是黑暗的绝望之地,也是真正的生命之源。
二【走出政治疆域】
不可否认,乍一看,阿彼察邦所有影片的主题和关键词,都无比的“敏感”、非常的“政治”——
比如,《你的祝福》,牵扯的是目前最尖锐的“非法移民”,讲的是一个缅甸的违法居留青年,在泰国的一段“特殊”的经历。
而2003年,一部搞怪到让人瞠目结舌的《铁猫历险记》,亦是一场“跨国政治”的“地方演绎”——异装癖的特工“铁猫”,卧底调查一个国际贩毒组织,最后找到了在泰国的一个毒品原材料加工厂——异常敏锐的追根溯源了全球化这一问题。
到了《热带疾病》,意图就更加显豁了,想挑战的竟是“性向政治”——男同性恋、及其社会身份、自然属性的二元分裂,而最后,居然从上古源头入手,把同性性向推向了野生的、非社会的“兽”的领域。
再到下一部《综合症和一百年》,因为有几个段落让佛教僧侣们弹吉他、扔飞盘,被政府勒令监斩(剪辑)和处决(禁止放映)。这个事本身不算大,但是“导演很生气,后果也就很严重”,紧接着的“后续事件”的政治影响是十足十了——阿彼察邦一怒之下“揭竿而起”了,不但成为了公开对抗政府的活跃人物,还顺势发起了泰国新自由电影运动。
直至踏入了千禧年的第一个十年,最新的一部“遁世”色彩更浓的《能召回前世的布米叔叔》,则亦是零散的、巧妙的、频繁的置入了更多、更赤裸裸的政治化的概念——比如,布米叔叔忏悔自己早年杀了很多共产党员,认为肾癌是一个报应;又比如,在一张泛黄的老相片上,一个士兵的存在,暗示着在军事冲突中大量的失踪人口。
实际上,若拨开表层的迷雾,若不谈选题的高明策略,阿彼察邦的电影本身,真的和“政治”勾连的如此之深吗?
外围的叫嚣声是如此的高,我们必须要独立思考——究竟是政治隐喻,还是只是在虚设的外壳下,说着毫不相干的东西?又或是,只是一种另辟疆域、孤绝人迹的个人表达?
最讽刺的是,阿彼察邦的作品一旦剥离了政治,内容非但没有受到半点损伤,反而显得更加的恰如其分了——在《你的祝福》中,男主角身为“缅甸偷渡者”的事实逐渐被淡化,所有人都在为其的荒谬的皮肤病而奔走,根本无暇顾他,而两个女人总是想在男主角赤裸的皮肤上摸来摸去(以治病的理由),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也在其中“揩了一把油”(摸了男主角大腿,睡了女主角之一)。
当几个人在丛林中一次又一次诡异的、混乱的、无理由的碰撞,进行着人与人的、本能的、触摸式的沟通,恰恰彰显的是无政治、无历史、无社会关系的“通透”,与此同时,“男色无边”、“欲望流转”或是“肉体横陈”的内在隐匿表述,也得以暴露出水面。
最重要的是阿彼察邦所提供的影像的感觉,过于“随性”,语义暧昧,意义也完全丧失,在时间流淌的过程中,政治电影的“目的性”实际上荡然无存。
无论是《热带疾病》、《综合症和一百年》还是《布米叔叔》,每一个段落,都是闲散到接近于“无所事事”——镜头长期的固定在室内、乡间小路、丛林、以及人与人的静置之中,画面呈现的是日常生活的心不在焉,只留下微妙的感官体验。
一如导演所言:“我的作品只是挖掘我的生命体验,如果它和政治有关,也仅仅是因为有一部分政治曾介入了我的生命。”而至于,“介入生命的政治”是否就是政治的本质,则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了。
三【徘徊于极致实验】
当年,《热带疾病》拍到后来,阿彼察邦忽然决定要在纯粹的黑暗中拍摄,不带杂质的黑,掐灭所有的光亮,让时间的流逝,单纯依靠丛林内部的声音来完成,也许是本能的觉得,丛林本身的萦绕不散的自然音,能够带来“肉身已死、灵魂不灭”的冥想。
然而,这一构想,终于让投资方的最后一根弦也“崩毁”了,最后,也因为技术上实在无法达到“不显得假”的画面,而不得不放弃了。
却由此可见,阿彼察邦在表达上的“野心”永无止境,以及,他对于“极致”的追求也是无底线的。有的时候,你会觉得,他不是在试图拍一部电影,而是在追逐一种“不可能”,在完成一种视听表达的“未完成”。
这一条路径,类似于他所崇拜的阿巴斯,玛雅.德伦和杨德昌当初选择的“旧途”——通过对空间的重组、延宕,通过飘移于时间的缝隙,让全新的意义得以呈现。但是,从某种程度上说,阿彼察邦更加不按常理出牌、更加依靠直觉、也“走的更远”。
在《正午显影》中,他把一个纪录片拍成了最为荒诞的童话和寓言;而在《热带疾病》中,又竭力的把一个图腾寓言转化成了最为粗粝的纪录语言。无论是《铁猫》、《综合症》还是《布米叔叔》,你都会发现,结构(二元的)、影像、声音或叙事上的“不一样”,几乎所有的细微之处都洋溢着一种大开大阂、“破土而出”的气质——这种大胆,“击溃了你的想象,震慑了你的双眼(大卫.波德威尔)”。
大概因为,阿彼察邦背后的原生世界极为复杂和广博,而他也一心在该土壤中深深开垦,这一点,让他在反复叩问自我、不断回忆过去、层层进入私人意念的时候,产生了一直被他人津津乐道的“原创性和完整性”,而由此,也更容易由“生命中的偶然小事”而引发的彻底的“顿悟”。
如果不是他父亲临死前一直在喋喋不休的谈论转世轮回,就不会有布米叔叔最终的归途;如果不是偶然看见午后的动物园里被遣送的移民,就不会有《你的祝福》中苦乐参半的丛林瞬间;如果不是性向边缘、不是自小成长于丛林附近,就不会有《热带疾病》的“林中气象”;而《综合症和一百年》,是一个自己父母纯真的“当年的故事”。
从不会想的太多,也不会陷入混乱,纵使内部惊涛骇浪,外部也是平静无波,摒弃了零散的剪辑、意象化的拼贴,放弃了建构视觉的“迷障”——真正“通达”的创作,不需要多余的解释。而几乎在阿彼察邦的所有访谈中,他都会毫不惭愧的说出“我是为自己而拍片”,因为,一旦突破了某个自我高度认同的“临界点”,绝对私人的表达,和勾连“大多数”的创作,并无不同;也因为,此时,观看变成一种释缓的过程,而生命成为一种聆听。
四【通入西方半径】
然而,值得一提的是,阿彼察邦这一拗口到“人神共愤”的姓名,其实从来就不曾沉寂。自打八年前,浮出西方视野以来,就一直深受注目——不但国际影界对其青睐有加,无数奖项纷沓而来;西方评论界也倾注了一股近乎于“变态”的热情,反复揣摩,各种文本看得人眼花缭乱。
早在2002年,阿彼察邦的第一部《你的祝福》,在戛纳电影节上首次出师,就获得了“一种关注”单元的大奖,叫人不得不侧目一观。
2004年,《热带疾病》作为一首奇诡云谲、过于瑰美的“献给晦暗丛林的”爱和模糊的歌,得到了戛纳的评审团大奖,并在东京、圣保罗、多伦多等影节上多处折冠。
评论界更是把其看做一部能在神话学、人类学、东南亚谱系中找到隐秘联系的“惊人之作”,均表达了肃穆敬佩、难以言说的感慨。
到了2006年的《综合症和一百年》,入围了威尼斯,拿下了亚洲电影节大奖,后又入选了法国《电影手册》年度十大佳片,虽比起前作稍显力弱,亦是一次不容小觑的、精妙深刻的表述。
然而,最为出人意料的一次“荣誉”,就发生在今年的五月,同样是带着泛神论、神秘主义、东方倾向和禅学意味的新作——《能召回前世布米叔叔》 ,居然为泰国电影摘取了历史上的第一个金棕榈。
其实,换一个角度来看,像这样一个创作者,对于西方世界和影评人来说,从最原初的“属性”上就是很合“胃口”的。
他的第三世界、东南亚国家的背景,他的同性恋身份,他的佛学的、超验的、泛灵论的表达,他的野生的、去城市化的丛林直觉,甚至他的芝加哥大学电影学硕士学位,以及,长期混迹于视觉实验、装置艺术圈所获得的名望和经历,又恰恰好遇上此时泰国本土政治动荡的加剧——所有元素,无一不深深刺激着评委会选片时的颤抖的手。
而作为一个极为顽固的创作者,阿彼察邦始终坚持个人化表达,坚持不妥协,坚持沿用他穿越了生和死的悲悯,恒久不变的寂静丛林,坚持生命的远古征兆,坚持沿用惯常的、延续传承的二元结构,沿用大胆、粗砺、挑战忍耐极限的实验形式,坚持极为缓慢和凝固的个人史诗叙述,坚持政治隐喻和民间传说的穿插介入……
毫无疑问,归根结底,就是这种“坚持”,就是这种特殊的东西,深深打动了这个越来越惯常于妥协、越来越排斥异类、越来越丧失“真正的个人化”世界。
其实,很多西方观众很难从骨子里理解阿彼察邦的电影,也更加无法明白一个土生土长的东南亚的作者血脉里的东西,然而,他们仍然感到自己看见的是一个更无垠的世界,并且都表示出极大的尊敬。
在看《布米叔叔》的时候,他们并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身患癌症的男人,可以无悲无喜。为什么他重遇死去的妻子、以及化身为猴灵的儿子后,选择的却是在他们的陪同下穿行过现世,走向一片蛮荒的热带丛林。以及,为什么布米叔叔由生走向死,回归他原初诞生的洞穴,变成一种“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动物;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的存在。
其实,在这个时刻,阿彼察邦作品的真正意义才得以彰显,因为它传输了最原初的本土的民间习俗、神话、传说和话语,并用毫不谄媚的方式,力图重构全球观众对东南亚历史和文明想象。这一点是处于集体焦虑、并无法寻得定位的其它第三世界创作者都无法做到的依然固我和岿然不动,是以说“他的重要性堪比黑泽明的《罗生门》(唐纳德.里奇)”也并不为过。
而最难得的是,这一过程,其实显得那么平常,仿佛生命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归寂和轮转,如同死亡,仅仅是一次的“回家”之旅。
完
4 ) 如果你想学习当一个导演,必须看这部电影
为了写阿彼察邦,老衲准备了两个星期的资料,把《能召回前世的布米叔叔》这部2010年拿了戛纳金棕榈的片子仔仔细细看了三遍(还做了好多笔记),依然不敢说读懂了阿彼察邦。
但阿彼察邦的本意就是要打破逻辑和理性,他用他泼墨画一般的镜头语言颠覆了我过去十年积累下的观影经验,他要的不是头脑上的理解,而是身体上一起起鸡皮疙瘩。
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真诚,这句话放在阿彼察邦身上是完全合适的。因为实在是太没有套路,太没有章法了,完全是另立一个武林门派的架势!
老衲第一次产生了“写不清楚就算了”的想法。
然而,孱弱而倔强的老衲会这样做吗?不会。因为这部电影实在是太神奇了,太值得反复地说了。说它有毒都是轻的,更确切地说法是很像在校园里散步,远远瞥过一眼的女孩,大家都传闻说她美,可是老衲却觉得美个鬼,哪哪都不好看!翻个白眼就回家了。没想到在梦里梦见了她!还连续梦!梦个不停!
这里面是不是就有名堂了?是不是就很值得搞清楚了?
对的,必须搞清楚金棕榈的标准是什么,毕竟以后老衲我也是要拿金棕榈的人。以及搞清楚阿彼察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为我好像被他迷住了。
同时,这部片子也让我和红哥产生了巨大的学术上的分歧,他说我是电影装逼犯,我说他是俗人没文化。
嗯,在感情濒于破裂的日常生活之余,老衲仍然坚持拿着解剖刀,来到了大家面前。
第一,说故事。
按照大家通常的观影习惯,故事的好坏是第一位的。
《能召回前世的布米叔叔》里的故事抽离出来,其实足够在中国来一个五十集的电视剧。但是那些信息隐藏在看似漫不经心的台词和镜头里,一个疏忽,就可能被遗漏。这也导致了在豆瓣评论里,大量的网友说根本搞不懂在说什么。
它讲的是一个快死的人在临终前两天里发生的故事。所有的人物,戏剧结点,起承转合,都高度浓缩在这两天的时间内。
这个人就是布米叔叔。他六十多岁,得了肾病,没法治愈,与其白白躺在医院里浪费最后的光阴,不如回家,叶落归根。他有一个很大的私人农场,雇了十来个工人,他差其中一个叫贾艾的工人给他远房的亲戚,珍,他的小姨子,打电话,告知了布米叔叔的病情,于是在电影的开头,布米叔叔,珍,以及珍带来她的远房侄子,东(给布米叔叔做饭),一起踏上了返回农村的路。
看来,布米叔叔的家族人丁凋落,并没有什么亲戚能帮他料理后事,于是他只好请来自己的妻妹,珍。而他的妻子,惠,在十九年前就去世了。他唯一的儿子,波松,在母亲惠去世后六年,失踪了,再也没能找回来。
从世俗的角度看,布米叔叔并不是一个很幸福的人。这十九年,失去了爱妻和独子的布米叔叔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如果是晚间八点档情感剧的编剧,大概会写很多布米叔叔这些年来的伤心难过吧?但是阿彼察邦没有对情感进行一丝一毫地渲染,仅仅就是交代。布米叔叔的内心活动,被导演阿彼察邦大量地割除了。老衲作为观众,只能不断地从布米叔叔的字眼片语中进行猜测。
这部电影之前,有一部同名小说,而阿彼察邦的父亲也病逝于肾病,死之前,曾经和他反复地说过关于自己的前世今生的话,于是他看到小说之后,便决定要将它拍出来。
在淡淡的台词对白和悠长的森林镜头之下,老衲总觉得,这是阿彼察邦拍给父亲的一部电影,他将自己对父亲深沉的思念和牵挂,悄悄地消融在了这部闷片里。
回到农村的第一天晚上,布米叔叔和珍、东一起吃饭。菜肴很丰盛,看得出来,珍和东花了心思,也许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布米叔叔的日子不多了,所以做饭做得格外的尽心尽力。
吃着吃着,布米叔叔的妻子,惠,从旁边空着的椅子上慢慢现身。起初大家很惊讶,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开始了日常的交谈,就好像惠并没有死去十九年一样。布米叔叔很快便高兴起来,他绽放笑容对惠说,惠,我好想你!这十九年来,我一直在想你在哪里,吃的好不好,有没有衣服穿。惠说,我很好,我知道你病了,来看你。
紧接着,失踪多年的波松也踏着木头楼梯来了。他已经不再是人类的模样,变成了一个浑身长满黑色长毛,眼睛血红的猿猴。波松说,他爱上了摄影技术,在林间拍摄照片的时候看到了一只母猿,于是便一路追随,然后和母猿结了婚,自己也变成了猿猴的样子。失踪当晚,他知道父亲在寻找自己,但是他已经决定了要离开,没有回应父亲的呼唤。
这大概就是阿彼察邦满怀愧疚地像想要自己的父亲说的话吧。为了自己的梦想,很年轻便义无反顾地离开了父亲,追逐自己的摄影之梦。就连眼睛,也被熬得通红通红。(电影狗的日常)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和父亲不一样的猿猴。只有在父亲死之前,才得以回来,赶上见父亲的最后一面。这背后,导演自己对父亲深深的爱,内疚,眷恋,泪水,通过这一只浑身长满黑毛的大猿猴间接地表达了出来。不要急着被煽情,镜头依旧平静,安详,没有我说的那些情感涟漪。
一家人在布米叔叔快死之前的餐桌上团聚了,布米叔叔高兴地拿出相册,给惠和波松看。一家人继续聊着家常,布米叔叔决定把农场交给珍。珍和丈夫分开了,有两个未出嫁的女儿,过着漂泊的城市生活,一直渴望定居下来,却不得。下午的时候,布米叔叔曾经玩笑似的请珍给贾艾介绍女朋友,珍却笑着说,自己也是单身呢,也想有个男朋友。珍听到了布米叔叔要把农场留给她的说法,却有点害怕,来自城市的珍,担心地说,你这里有鬼,还有非法劳工(贾艾是老挝人),我不敢。布米叔叔宽她的心,贾艾是个好人,我死后也会经常来帮你。(霍~~~珍不是更怕了~~)
聊得差不多,贾艾来找布米叔叔,说给他洗肾的时间到了。
第二天,布米叔叔带着珍来到农场熟悉情况。布米叔叔在农场很调皮。学着工人教给他的洋泾浜法语,给果树除害虫,领着珍去吃蜂蜜。回到农场的布米叔叔,好像没有病,也不是快死的人,他短短的身子在农场里显得尤其可爱。
布米叔叔在蜂房的工棚里睡下了,一直到黄昏时分,一场梦境上演。
高贵的泰国公主坐在轿子里穿行过丛林,她虽然地位显贵,但却面目丑陋。她看上了一个英俊健美的轿夫,想与之交欢,轿夫在亲吻她的时候看都不看她,她愤怒地喝退了轿夫,独自在瀑布下哭泣。这时,一只鲶鱼对她施了魔法,使得她水中的倒影美貌非常。鲶鱼对她表达倾慕和爱恋之心。公主于是走入深潭,将自己随身佩戴的金银珠宝扔进潭底,希望鲶鱼能帮助她变成倾国倾城的美人。除此之外,她还褪下自己的衣衫,在水中和鲶鱼交合,将自己献给鲶鱼作为交换的条件。
鲶鱼在她双腿间奋力交合的场景,实在是太。。。震撼了!也许你不想看闷片,但是这部电影的这一段你一定要看!有一种奇异的美感晕染在整个银幕上,同时,非常,非常性感和妖娆。看到以后说不定顺手就要拎来男朋友蹂躏一番。
这一段也是网友讨论最多的部分。布米叔叔的前世是那条鲶鱼?是那个公主?阿彼察邦说,也许还是照射进深潭的那一束光。都有可能。
什么,没有确切答案?这让九年制义务教育里长大的老衲很焦灼。无论如何,我要尝试着解读一下。
布米叔叔的前世也许是那个貌丑的公主,愿意付出一切,去换取一个好肉身。被坏肾拖向了死亡的布米叔叔,大概也愿意付出一切去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吧。他对死亡的恐惧化成了这样一个梦表达了出来。
但布米叔叔也极有可能是那条鲶鱼,前世与公主在水中快乐地交合,这一世,他没有食言,果然把公主变成了美丽的惠,还娶了她为妻,并且相爱甚笃 。临死之前,布米叔叔在梦境中看到了自己与惠的前世。
然而,布米叔叔的前世在这个梦里到底是哪个,这真是“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每个观众都会有自己的解读吧。
夜晚时分,惠来到了布米叔叔的病床前。布米叔叔预感到自己快要死去,对惠说,我此刻的感受,就像小学的时候要上台作报告,很紧张,紧张得饭都吃不下,但是却还有一丝丝兴奋。说罢,他紧紧拥抱了自己的爱妻。
布米叔叔带着惠走下楼来,把正在看电视的珍和东喊过来交代后事,把农场的钥匙和存折都交了出来,同时也请求大家和他一起去丛林里找一个地方。他们走了很远的丛林的小道,来到一个洞穴。布米叔叔说,这个洞穴多像是子宫的样子,我的第一世就是在这里出生的,我也要在这里死去。
弥留之际的布米叔叔看到了他的来世。未来的世界是一个强权统治的铁血政权,人们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只需照射一束光,就可以让那个人消失。
第三天的清晨,珍在山洞里醒来,发现睡在不远处的布米叔叔死去了。
珍和东一起合作,料理了布米叔叔的后事。东一直有点喜欢珍姨,在守灵期间约她去饭店吃饭唱KTV,珍拒绝了。珍,东,还有一个远房的侄女在一起看电视,珍和东却悄悄地灵魂出窍,手拉着手去饭店。在饭店里充满现代生活气息的流行音乐和霓虹灯的摇晃中,电影结束了。
从故事的层面说,这部电影有着丰富的现实世界的故事,也有着诡谲的梦境故事和传奇故事,信息量巨大。如果中规中矩地拍,故事可延展的细节非常多。我相信阿彼察邦完全可以将它拍成一个成功的商业故事。单说在水中和鲶鱼啪啪啪,远房嫩侄子爱上徐娘半老的姨,就够商业上好好捯饬一番了。
但是他没有这么拍。
阿彼察邦只是拍了布米叔叔临终前的两天,却勾起了观众去推测之前发生的种种。既然观众心里已经可以推测出,那又何必拍呢?就像画画一样,不是每一根线条都必须要画出来,有一些线条不画,观众也知道它存在,那就不画。此谓留白。就像毕加索后期的画,人物躯体支离破碎,任意组合,让人不由得疑惑,丫是不是画不好正经人物肖像啊?然而只要你看过毕加索14岁时画过的画,你就明白,他是乖乖地画腻了,那一些现实主义的东西,他玩的不想玩了,接下来他想要突破,那就是去画一点他眼里的人和物。
好了,故事叙述完了。这只是阿彼察邦电影的第一层面纱。和接下来要谈论的,这一层显得不是那么重要。或者说,只谈论这一层,就枉费了阿彼察邦其它层面的天才。
第二,镜头语言。
美啊!
美爆了啊!
无与伦比的美好啊!
电影开篇就是一只大水牛,按理说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但是就是吸引着老衲,忍不住一口气看完了!正如一个网友留言所说,明明心里很唾弃,觉得你阿彼察邦装什么逼啊,却忍不住从开头的大水牛一直看到了最后。
毫无疑问的,阿彼察邦是热带丛林的拍摄大师,是电影美学的大师。
微风吹过的寂静画面,再配上精心制作的声音(帮阿彼察邦制作电影声音的是一位定居泰国的日本大师),就是一部美轮美奂的泰国风情画。
乍一看电影,不少人觉得他粗糙。
但是过了一会,你就会很快地发现,粗糙只是出现在镜头里的锅碗瓢盆粗糙而已,绝不是构图粗糙,更不是景色粗糙。
那些静默的山林,绿油油的树叶,在阿彼察邦的镜头里都显得那么宁静,仿佛具有一种灵气,能够读懂人世,能够抚慰人心。
老衲在观影的过程中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人要落叶归根。现代医学纵然能够帮助我们解决很多疑难杂症,但是回到自己从小出生生长的地方,人仿佛轻易就和天地万物接上了信号,拥有了力量,可以安然地迎接命运。
那些花花草草也都是我们生命的一个部分。构成了我们每一个人气韵的微妙组成部分。
阿彼察邦是深爱着他的故乡的。他的故事虽然闷,但是他的眷恋却极其浓厚。
第三,灵魂。
这就是阿彼察邦的电影莫名其妙吸引人的原因,它有灵魂。
我看完电影以后总是在想,一个丑丑的姑娘,却极其夺人眼球,是不是也因为她的灵魂修炼到渗出了异香?
泰国是一个佛教盛行的国家,人们的思想观念里有着佛教深深的印记。
然而,一个导演,一个艺术创作者,倘若是一猛子扎进宗教里去,恐怕也没什么趣味。
阿彼察邦生于医生家庭,在美国读书,又在欧洲拿奖,可以说,他受到过非常好的西方的教育。
在电影中,珍是和神神叨叨的布米大叔完全不一样的人,她生活在城市,害怕鬼,也害怕非常劳工,基本上可以说是一个务实的理性主义者。
她很善解人意。询问布米叔叔生病了以后是不是经济负担很重。布米叔叔说是的,所以才又养了蜜蜂,补贴一点。
珍对布米叔叔说,我还是很想念我的父亲,那时,军队派他去丛林里,猎杀敌人,但他却选择了猎杀野兽,他留了下来,并学会与动物交谈。
布米叔叔问,他死后回来找过你吗?
珍说,没有,人死如灯灭。他没有变成鬼魂。这句话很有意思,一向理智的珍,却是用遗憾的口气在说自己想念的父亲没有变成鬼魂来找过自己。仿佛是很羡慕布米叔叔。
老衲依旧觉得,阿彼察邦在借助珍的口,说出对父亲的思念:爸爸,你怎么没有变成鬼魂来找我呢?我不害怕你啊。我很期待你来。
有理由相信,阿彼察邦也是像我们大家一样,在宗教和理性之间徘徊。
日常的生活中,理性足够让大家生活得很好了。
但是遇到大事情的时候,理性就不够了。比如,失去了亲爱的一直忽略的父亲,该怎样才好呢?失去了最爱的人,或者丢失了健康变成了一个废人(布米叔叔对爱妻惠说,我基本上是个废人了),这个时候心灵反倒变得宽阔无比,能容纳天地万物的一切,能让所有的生灵接入自己,哪怕换回一点点安慰也好。
可是宗教仅仅带给我们的是安慰吗?
也许前世今生真的存在呢?也许万物有灵,真的能够与我们彼此感知呢?
我们只是使用理性,会不会漏掉了什么?错过了什么?
一直接受西方教育的阿彼察邦,反复不断地拍摄自己的故乡,是在寻找什么吗?是在追问什么吗?他把自己对父亲最深沉的怀念,拍成了《能召回前世的布米叔叔》,他是不是同样希望他的父亲通过树也好,花也好,梦境也好,给他一点反馈?继续和他生活在一起?
人在绝望之时,也往往是通灵之际。
想当年,老衲我得道的时候,便是什么都没有了,口袋里没有一毛钱,坐在北京初秋的微风里,梧桐树下,悟了天地之道。(呸!凑表脸!)
反正从那以后,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再也没有怕过鬼,再也没有怕过任何东西。人也似乎变得聪明了一丢丢。
阿彼察邦的镜头之美绝不是虚妄中长出的花。那美是他的力量源泉:他就像布米叔叔一样,反复地在自己的出生地寻找力量,寻找启示,寻找领悟,寻找道。那些山河湖泊,于他而言,是父是母,如兄如师,他在其中,便强大,便自在。
丛林,就是他的小宇宙。
故乡,是他艺术创作的基地。正如约克纳帕塔法县对于福克纳;柯尼斯堡对于康德。真正牛逼的大师,不必走太远,好像浮光掠影地看过世界。相反,他应该牢牢站在故乡,让世界看到他。
最后,阿彼察邦毫无疑问是一个大师级别的导演。他困惑,同时他坚定。他抨击,同时他深爱。
5 ) 评1星的朋友。。。估计对中国根本文化之一的佛教都不了解
你可以不喜欢
可是你没有权利在侮辱自己智商的同时侮辱别人的智商。
这个鬼片不吓人,这个魔幻不绚丽,对于看惯了好莱坞恐怖片,吸血鬼片,魔幻片的人,根本就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不懂就虚心一点,不要不懂就说别人傻逼。
首先泰国流传的是南传佛教,佛教是他们的国教。从片子最后可以看到那个小伙子,其实他不是专职僧人,而是短期出家。南传的地区有年轻人短期出家的传统。
为什么片子里鬼不吓人?
佛教认为无论神鬼动物都是生命的一种形态而已。跟西方传统的神就是万能,鬼就是邪恶完全不同。所以波米的妻子以鬼魂存在,儿子以动物存在,都可以与人交流。
波米得病是报应吗?
佛教有业感缘起说,并非简单的因果报应。
波米说他得病可能是他杀共产党太多。
片子暗示波米前世是公主与鲶鱼所生,而公主与鲶鱼交合源自于她感叹年华老去。这种惆怅就是一种业力。生生世世,绵延不绝。
死后去哪里?
他妻子说天堂里什么也没有。
佛教经典里有18层天,各种神仙鬼怪,各种奢侈虚华。然而归根到底。。。一切皆是空。人间是空,天堂也是空。
最后一起偷看和尚洗澡:
片子里可以看到和尚僧袍就是一块四方的布。里面上下各一个褂子。这个基本就是原始佛教的僧服吧。说白了就是一块布一裹了事。原始佛教的生活方式就是物质要求降到最低。穿就一块布,吃是托钵乞食。住只求遮风挡雨。就是满足人的最基本需求,但是不会故意折磨自己(就是苦行,印度有很多苦行传统,比如禁食,太阳底下晒等等)。
最后想起一个故事:
一个老外看画展,大都是西方大师作品,突然看到一幅中国水墨画他很喜欢。问他为什么?他说所有的画都是突出来的,只有这幅是凹进去的。
我想嘎纳把最高奖给他也有点这个意思吧。
就像我们小时候去电影院看《超人》是最幸福的事情。
就像嘎纳不会把最高奖给《超人前传》。:>
6 ) 祭如在——游荡在现代的鬼神观念
看完片子,读了目前不多的几篇影评,发现大家的注意大多放在“鬼神”上。这固然是片子浓墨重彩之处,但如果把一些看似背景性的故事情节勾连起来,不难发觉阿彼察邦并不是单纯的讲鬼神,而是试图讲述鬼神观念在泰国这个现代社会中的位置,如果只看到片子“魔幻”的一面,丢掉了“现实主义”的一面,就难免断章取义了。
举例来说,电影主人公布米叔叔的现世生命,就是靠现代医学技术肾透析来维持的,尽管是民间简陋的模仿,不是在医院进行的正规治疗,但这一技术本身无疑是现代科学的产物;
布米叔叔的产业——农场,普遍使用杀虫剂,乃至他和小姨子进去的时候要戴上口罩;
布米死去的儿子孜孜不倦学习的是摄影,这一把自然对象化的技艺,最终却把让他完全融于大自然,算是科学给他开的一个玩笑;
珍姨在灯下扑杀蚊虫,用的是电蚊拍,这一段给了至少一分钟的长镜头,与前面她小心翼翼的注意脚下是否踩到昆虫形成鲜明对比。
此外,虽然全片渲染鬼神,生灵,轮回转世等民间宗教观念习俗,但在年轻人一代中间,这些旧有的信仰显然已经开始瓦解。布米的侄子虽然在葬礼期间为僧,但却进入女性房间,洗澡,午后用餐,对佛门清规戒律并不在意。片末卡拉OK传出的流行乐,更是再现代不过的玩意了。
总的来说,片中的泰国村民,对于鬼神,与其说持一种绝对的敬畏,不如说更接近孔子所说“祭如在,祭神如神在”的心态,在他们那里,鬼神观念已经和现代生活融为一体。在我看来,阿比察邦的作品展现的是鬼神传统和现代物质生活互相包容的可能性:在布米叔叔一家眼中,韦伯那种“附魅”和“去魅”的古今之争已是荡然无存了。
他怎么知道今年主席是Tim Burton的?!题材选得如此讨巧……
电影中三次提及了政治向和历史向的社会问题,剩下主线是对于生死的态度,把一些民间传说拍出来,是他一贯的兴趣点和风格,很多魔幻的东西像是隐喻,最后再次升华到社会问题和文化信仰上。阿彼察邦的厉害之处,就是他站在西方老前辈的肩膀上,开创了一种新的东南亚神秘主义电影美学,在他的这股影像分支上,他是独一无二的,现在我们也看到了,他确实启发了很多后辈。
公主摘下面纱,浸入水里与鲶鱼交媾;和尚脱下袈裟,淋在水中将肉身濯洗。布米叔叔掏出冗余之物,回归子宫等待大限将至。你我凡胎,总有一天卸下珠金饰银、宗法伦理、俗世记忆。我要如何跨过轮回的鸿沟,穿过阴阳的结界,趟过泥泞的沼泽,化身红眼的鬼猴,在一个谈笑风生的夏夜,陪你看不会结束的电视。
热带生疾病,午夜显幽灵。极乐阴森林,阿逼欠插棒。治愈亚洲症候群,药引唯有金鬃驴
这里的不是长镜头,只是摄影师睡着了。
很多东西淡淡的,最后却成了最深刻难忘的
这部电影告诉我们 千万不能迫害共产党员 老了会肾衰竭的
@SFX Cinema Emporium 叔叔小心误入歧途啊
无法复制的神鬼主义
阿彼察邦代表作,获戛纳金棕榈。1.悠悠水牛,魂魄猴灵,人鱼交欢,阴湿丛林,洞穴子宫,前世今生。2.沉滞凝缓,固定机位,长镜头,生活流,魔幻超现实,六段迥异影调。3.铁血极权的静照流转,契同克里斯·马克[堤]。4.灵魂出体至迪厅的刺耳摇滚震碎了寂静自然声,一如现代与技术对传统跟自然的冲击。(8.8/10)
更喜欢憨豆的戛纳假期,哈哈…不过这片看起来有点奇特的趣味,不会困,汗,人鱼那段真的很好。旁边的哥们终于忍不住退场了~
kao 闲得蛋疼的人才想前世今生 老娘我这辈子都过不过来 哪有闲情召前想后
必须加上DVD里的删减片段一起看(洞穴删掉的几分钟是精华啊亲)。虽然阿彼察邦拍片一贯坑爹,看他的片儿也是蛋疼体验,但是这部片的世界观着实有趣得紧。金棕榈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好,而是欧洲视野内艺术电影原创性的极度匮乏时抓到了东南亚的救命稻草。“天堂不像传说中那样好,那里什么都没有”。
阿彼察邦说,你第一遍看我的电影没有看懂没有关系,也不要紧张。你可以再去看第二遍,第三遍,电影和人一样是有灵性的,需要一个相互疏通的过程,才能去了解。看了这话我就想抽这个导演。
你能想象和一条鲶鱼做爱的感觉吗?
3→5+(以前是我不识货)。如果说同为第三世界的中国(上世纪90s)电影,正是詹明信口中的“民族寓言”,招摇着“原初”的意象,在纷扰世界中深深陷入身份焦虑和现代性定位(来自何方又去往何处),那么Apichatpong是没有这样的焦虑的。在这部电影中,前世今生的影像、关于幽冥和灵魂的幻象、民族传说和政治切片相互穿插着,不见丝毫急躁。他展露出的是,气定神闲地捕捉一切影像(或许说这就是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所见景象吧)的尝试。此片实验性强到我第一次差点睡着,但是这次却深深被吸入这不见意识形态角逐较力的无垠世界,让我明白世界存在能够拒绝意识形态化(当中的隐喻并不重要)的电影/影像,它发生在前世与今生之间的无地域性地带。
前身,今生,來世;獸,人,鬼。
神秘、奇异的一部电影,有转世,有阴魂不散,有人兽杂交。你很难用一句话来概括。部分镜头美得很让人着迷,片尾曲也搭配合适。影片后半段使用静态影像的表达方式也堪称特别。但我实在很想了解戛纳的西方评委们是否真的能够理解此片,也想了解Tim Burton对这部电影的理解到底是怎样。★★★
我竟然看着看着也融入到那怪力乱神的世界里了。瀑布的水声里,女人一件件脱去首饰,跟鲶鱼交欢。镜头很美。对于灵魂每个人的理解都不同,阿彼察邦也算是正好戳中了Tim Burton的G点咯,但不得不说这种“相信即存在”的想法是很美很值得憧憬的。不过最后那个和尚掏出一个手机我瞬间穿越回现代社会了。。
创新性是阿皮电影里较弱的,故事性是他的电影里较强的。当然也是相对而言。依然是阿皮查朋式电影的母题:宗教与神秘主义。用光与摄影依然超强。打动西方人还是源于片中的东方式奇观吧。个人感觉不如热带疾病与恋爱症候群,不过结尾依然有些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