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奧斯卡最佳外語片
◎1974紐約影評人協會最佳導演及最佳影片
三月,空氣中紛飛飄揚著輕軟絮草,教堂的鐘響迴盪在石板路上,小鎮的春天就此揭開序幕。時序回到三零年代亞德里亞海邊的小城,墨索里尼的極右理想仍是信奉的教條,建築工人老爸、家庭主婦老媽、遊手好閒的舅舅、頑皮的小弟,男孩在天主教、法西斯和義大利傳統家庭價值中,迎接他的青春與成長。教室裡捉弄老師的惡作劇、教堂裡擔心手淫的懺悔、鄉村海邊的熱鬧婚宴,費里尼從容隨意地摘選擷取小鎮生活的切片與軼事,密密織就一片記憶之網,在時代洪流與個人思憶之間相互輝映。
費里尼曾說:「一個人所能做的紀錄,永遠是,也只能是對他自己的紀錄」。《阿瑪珂德》不但被推崇為其個人寫實語法的代表作,也被視為他最重要的自傳作品之一。影片一方面帶領觀眾走進費里尼的童年生活,看見他純真誠摯、幽默風趣的情感源頭。在時代景況的描繪上,也跳脫了純粹客觀、歷史觀察式的審視與檢驗,從最根本的生活細節著手,真實地重現了二次大戰前後義大利境內法西斯的樣貌。
有趣的是,在《阿瑪珂德》中,我們也可清楚地看到費里尼對女性形象的思索與著迷,聖母、烈女、蕩婦的三位一體,母親與妓女形成了互為表裡的對比,而費里尼作品中一再出現的、體態豐腴、巨大的女體,不但是哺育孩童的母性泉源,也是青年性啟蒙的開端。
不适合我,太吵太碎,看了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想吐。也就那段放国际歌和大家一起在车库里jerk的片段好玩点。波普艺术,偶像,火舌,“我的祖父做砖头,我的父亲做砖头,我也做砖头,我的房子在哪里?”丑相,不知道别人作何感想,我只觉得很多东亚人笑不出来。竖棂窗,估价,狂信,真正的声音,摧毁了也不是战胜,水光,干果,薄荷绿。
埃米尔.库斯图里卡在《我身在历史何处》中写道:我的毕业作品《格尔尼卡》并不同于《阿玛柯德》,但是它们之间却有一座隐形的桥梁。所有的想法在这座桥上自由穿梭,从河的一岸到另一岸,抹除了人们感受这个世界的方式的差异——无论是在波斯尼亚的山区还是在地中海的海岸。我的《格尔尼卡》遵循了《阿玛柯德》的规则——这个规则就是:要拍摄这个世界上的人类,人的面孔不能脱离其所处的环境。
在库斯图里卡这里,《阿玛柯德》中的一切都是人以及人所处的环境。而在《阿玛柯德》的导演费德里科.费里尼这里,《阿玛柯德》是他一生的乡愁,是他漫长多彩奇异又充满欲望的春梦。作为一部半自传作品,《阿玛柯德》中始终有一种轻松诙谐的喜剧之感。如果看过晦涩难懂的《八部半》,就能明显感受到《阿玛柯德》中的有趣。
对于《阿玛柯德》,费里尼一定是偏爱的,因为这是关于他故乡里米尼的故事。
里米尼,一个温柔多情甚至有些性感的意大利小镇,在费里尼的镜头下,小镇中的广场、街道、电影院、戏院、海港、乡村、学校都变成了一种定格在历史中的标签。揭开这些标签,就好像揭开了费里尼的身世秘密。当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出现时,一副趣味横生的“浮世绘”全景图昭然若揭。
看完《阿玛柯德》之后,就像做了一场梦,一场充满隐喻的,虚妄的梦。少年们挤在人群中,看着一艘大船驶过海港,费里尼用镜头记录下了欢呼的人群,恍然间,好像回到了一种迷狂的状态中,我无法用精准的语言来解释那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唯有费里尼看见了藏匿在这场迷狂背后的无趣、虚妄以及死亡。
于是,那些注视着大船离去的少年最终迷失在了漫天的大雾里,然后我听见了费里尼的呓语:雾这么大,你要去哪里?
和遵循传统叙事的欧洲导演不同,费里尼多少作品采用的都是“无序”的叙事方式,我们很难从他的电影中捕捉到完整的故事情节。拍摄于1973年的作品《阿玛柯德》可以说是费里尼电影艺术的集大成之作,不管是从电影叙事的角度还是从镜头语言的角度,都能够感觉到这部电影带有的鲜明的探索性特征。
《阿玛柯德》是一部将虚构和非虚构的内容杂糅在一起的电影,导演费里尼采用了非常规叙事的手法讲述了自己的人生。在很多关于《阿玛柯德》的介绍中,都有“自传性”作品这几个字。而从更深的角度来看,这部电影探讨的仍旧是乡愁,是费里尼个人化的哀愁和感伤。
费里尼和里尼米:那些人,那些事。
我想,《阿玛柯德》中一定带有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这些情感是饱满的,呼之欲出的,所以我们才能在电影中看见记录下的那些人和那些事。电影从日常场景开始,春风裹挟着飞絮吹走了冬日的寒冷,在一个温暖的春天,小镇里尼米的生活场景逐渐呈现,人物也接连上场。
小镇上的一个小贩絮絮叨叨的念白,告诉我们,为什么人们会对飞絮如此有兴趣,因为“马勃菌”代表了春天。紧接着,小镇上的女神“格拉迪斯卡”出现了,她是费里尼少年时代的念想,带着一丝丝伤感的情欲。然后是一年一度的篝火晚会,聚齐了小镇上的所有居民......不经意间,费里尼向我们展示出了他的家乡,还有那片土地上的人。
费里尼曾表示,必须把电影拍得像毕加索的雕塑一样,把故事拆成小块,然后根据我们的突发奇想把它们重新拼凑在一起。在《阿玛柯德》中,费里尼做到了。当他在世时,有记者曾问他,为何对自己的朋友讲述了四个不同版本的初恋故事。费里尼反问道,为什么不可以,她值得更多版本。
类似的“故事”贯穿了他的一生,我们可以在他的电影中寻找到各种记忆,可这些记忆却真假难辨。有人说,他是骗子,他也不解释,甚至自嘲,并给自己的自传起名为《我是说谎者》。霍达在《穆斯林的葬礼》中写道:事实本身就已经很清楚,无须再解释;只有谎言才拼命鼓吹,唯恐别人不相信。费里尼的对自己的“谎言”似乎还有些骄傲,因为这其中有他恣意的幻想和未曾实现过的梦。
人物出场之后,紧接着就是故事。费里尼在《阿玛柯德》中给我们展示出了一种有别于传统意义上的人际关系,老师和学生之间的滑稽关系,疯子沃皮娜和男人之间暧昧的关系,工地的民工和工头之间玩笑般的关系。接下来,费里尼的摄影机来到了他的家庭生活。父亲和母亲的争吵、老少三代的关系还有偶有的较真和争吵,一切都是如此真实。尤其是当“母亲”去世后,父亲的沉默更显凄凉。
或许,在费里尼看来,里米尼是这个世界的缩影,象征着他的整个人生。影片的主人公是蒂塔,整部影片以蒂塔的少年时代为线索,费里尼从不避讳欲望,尤其是少年时代的欲望,这种欲望带着无法抗拒的狂热推动着少年走向成熟。而另一些成年人,显然更沉醉于宗教和政治。费里尼曾经这样描述过自己的少年时代:青春期之于我,正如法西斯之于历史。
回到历史中来,费里尼对少年时代的回忆充满了讽刺,如果将他的过往放在历史碎片中,真实,恰恰就是荒诞本身。不是所有的乡愁都需要回到历史才有意义,过往的那些人,那些事,本身就是乡愁的意义。费里尼记录下了里米尼的少年、青年、中年以及老年,这些人物展示出来的是不同阶段的生命历程的缩影,也是一座城市的缩影。
在《阿玛柯德》事无巨细的呈现中,我们务须去追求其中的真假。费里尼只是拼凑和呈现,用一点一滴营造出勾人摄魄的乡愁。
虚构的和非虚构的:无处安放的乡愁母题
关于费里尼的故事,我们要从富国戏院开始,1922年,年仅两岁的费里尼就经常被母亲带去戏院看戏。还未懂得“电影是什么”,光影就已经撬开了他的想象。小时候的费里尼瘦弱、孤单,经常独来独往,但他却喜欢马戏团,喜欢小丑。现实生活无法让他产生兴趣,所以,他学会了观察不同的人,然后依靠画画和制作人偶来释放他的想象。
曾读过费里尼的自传,他很乐意将自己的人生看作一连串的电影,那么,他相信,所有的生命故事都是从富国戏院开始的。或许,在很多影迷看来,费里尼是幸运的,他从小就和电影结缘,然后和电影相伴一生。如果仅仅阅读和费里尼有关的只言片语,或许这样的评价是中肯的。
然而,当你进入他的电影时,你会发现他电影中虚构的和非虚构的,其实都是无法安放的乡愁,而这种乡愁才是他电影的创作母题:17岁时,费里尼离开了里米尼,从那一刻起,他很确定,自己不想再回来。遗憾的是,他终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洒脱。
费里尼的父亲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很尴尬,父亲常年在外漂泊,母亲严肃呆板,压抑的家庭气氛让费里尼在“青春期”产生了强烈的逆反心理。当时,在费里尼离开之前,二战爆发的前期,里米尼的宗教活动以及随处可见的法西斯党徒让他做出了离开的决定。
当他在《阿玛柯德》中回忆往事时,他将所有的压抑和不愉快剔除掉了。《阿玛柯德》中的母亲消瘦朴素,但她热爱自己的家庭,心疼孩子。而父亲是孤单的暴君,他常和母亲争吵,但依然有温存,当母亲去世时,父亲也退回到了旧日的阴影里。死亡的开始意味着少年蒂塔的成长,一个时代终将落幕,记忆里的小镇也随着母亲的死亡渐行渐远,乡愁终究成了一种虚妄的想象。
乡愁在我的概念中一种有三种意义,第一种是私人化的情感,是故土的追忆,第二种是集体化的情感,是对故国的追忆,第三种是文化乡愁,是对逝去了的一切的追忆。在《阿玛柯德》中,三者都是存在的。不同程度的乡愁编织成费里尼的梦境,重重矛盾和奢望在这里成为永恒的定格。
《阿玛柯德》是费里尼的半自传作品,带着天然的对故土的追忆,同时,里尼米发生的一切也是曾经一代人的集体生活,而最后,文化乡愁是一种带有反现代性的思考,即便所有的一切都将消失,“人们不会寻找乡愁,乡愁会在布满记忆的路上找到我们。与噩梦不同,乡愁是穿过黑夜,在大白天来寻找梦者。不过,它最喜欢的还是黄昏,那时,沸腾的白日开始疲惫,让位于夜晚的宁静。就在我们放松警惕的瞬间,乡愁落在了我们身上。”
狂欢与没落的并存: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在费里尼的电影中,我总能品尝到狂欢与没落并存的纠结感,在热闹的《阿玛柯德》中,我依然能够敏感的捕捉到小镇广场作为流浪汉寝室时的寂寞,父亲面对死亡时的茫然,女神“格拉迪斯卡”对婚姻和爱情的渴望。或许,悲与喜本来就是费里尼美学的一部分,只是我也刻意剔除掉了。
进入小镇里米尼,我们大概是带着欢笑的,那是费里尼对过往的调侃。而当人物接连出场时,悲喜剧就开始上演。戏剧落幕之后,乡愁变成了浓雾,蒙蔽双眼,只剩徒劳的狂欢。我无法回忆起整部电影的内容,因为电影过于饱满,但我能够想起,格拉迪斯卡咋和王子在大饭店的约会,想起穆斯林和他的三十个老婆。荒诞、有趣,消解了费里尼美学中的悲剧性。
在《阿玛柯德》中,狂欢和没落是费里尼的影像哲学,通过拆解这两种近乎对立的情绪,我们可以发现,费里尼的电影是需要阅读和感受的,而且,在不同层次的感知力上,电影呈现出来的是不同的镜像内容。
道德性:从道德的角度出发,《阿玛柯德》带着一些不道德,因为费里尼在电影中从不遮蔽情欲以及少年时对情欲的渴望。然而可以肯定的是,情欲有两面,一面是狂热的,不可控的,一面是没落的,可转移的。诚如电影中的蒂塔和其他成年人。
非常态:《阿玛柯德》不是一种遵循着起承转合结构来讲故事的电影,这就注定了它自身的属性——非常态。在描述法西斯的种种时,费里尼并没有采用严肃的带着悲剧性色彩的故事来控诉,而是变成了一种嘉年华,就像其他的信仰,在小镇开花时的样子。
纯粹的:《阿玛柯德》是风格对内容,美学对道德的胜利,这种感知超越了对道德性以及非常态,而是认可影像可以成为一种纯粹的表达,这是一种最为高级的感知。同时,这种感知也带来了一种更为复杂的理解维度。在这样的理解上,《阿玛柯德》完成了自身的永恒和伟大。
值得一提的是,《阿玛柯德》之后,他的电影不再有稳定的上座率,八十年代初期,由于意大利经济下行,对电影的扶持力度逐渐下降,再加上罗西里尼等导演的相继去世,意大利电影工业进入了举步维艰的阶段。当72岁的导演费里尼看见自己曾经拍片的电影城开始拍卖道具、服饰时,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衰老和无力。
“他们把它拆了卖了,我也不再有市场了,很快,我们要一起进坟墓了。”
费里尼并不怕死亡,早在参加父亲的葬礼时,他就得知家族中的种种病史,并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他害怕寂寞,害怕被遗忘。害怕自己像《阿玛柯德》中的老父亲,经历了辉煌之后,在晦暗中走向死亡。死亡意味着梦境的终结,意味着一切都以盖棺定论,包括他的“谎言”。
也许一开始就知晓了命运的最终章,所以他的电影永远无法呈现出自以为的轻松,不管观众如何去解读其中的嘲讽、幽默、荒诞,其内核依然是孤单。当《阿玛柯德》落幕时,我想起了曾经摘录过的一段话:我有很多从我们身边离开的人,他们就这样来了又走,他们或多或少的在我的灵魂上抠一个小破洞,但是他们都是孤单的孩子,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想我们只可以为孤单的孩子歌唱,为孤单的孩子傻笑,为孤单的孩子落泪,为孤单的孩子给灵魂洗澡,为孤单的孩子发疯,为孤单的孩子嚎叫,为孤单的孩子继续孤单。
曾经滋养了我的青春的带有距离感的电影,如今变成了一种媒介,联通了我和我的青春。最初的故事就像一个个预言走进我的记忆,我不断地拆解,书写,分析,后来发现,这不过是费里尼的玩笑。后来,他走进了夕阳里,而我还在,自此,他的电影安慰了我的孤单。我幻想着,我曾和他面面相对,谈论他的电影和他的历史,然后和他一起消失在漫天的大雾里。
以前听一个香港导演说,喜剧就是一个个的小反转,或是嘲讽政治。在费里尼这里,我看到的出发点却是对人们的爱、同情与赞扬。
电影里的每个人都是那么可爱,也都有自己的脆弱和求而不得的欲望。除了那些总做出一些迷惑行为天真的孩子们。
风情万种的女人,迷恋法西斯,也渴望一个家。小男孩,蠢蠢欲动,却在性的面前感到自卑。在家里爱发火的父亲,却被法西斯折磨而流落半夜街头......(母亲搀扶跌跌撞撞的他一起走夜路的时候,大家都哭了)
一开始,好像是一幅意大利小镇绘,形形色色的人,有趣的一个个瞬间。在政治到来的瞬间好像有些猝不及防,国际歌在广场响起,士兵射击——目标是一台留声机。我不曾想过他们是生活在政治高压下。
政治高压下是无处安放的性欲,在墨索里尼大头像是男孩幻想和梦中女孩的婚礼,残疾的舅舅站在树上喊给我一个女人,朝下面扔石头,是《绿洲》男主角剪树枝的致敬吗。
接下来一场大雾,开始了超脱现实生活一个个神性时刻,迷茫的老人怀疑这是死亡场景,男孩和羊的对视,大雪,人们起舞。雾与雪,大海的意象,同期的文艺电影也总是出现,比如西奥安哲罗普洛斯,比如特吕佛。
而最后,又归于日常生活,归于柳絮。男孩开开心心回家了,女人嫁给了军官。小镇的生活将继续下去。
这才是喜剧吧,带着最大的热忱面对人世,费里尼是用热眼看这一切的。
不知有没有人和我有相同的看法,在里尔克笔下也有似曾相识的乡愁:“我有一种感觉,似乎所有的时间都从这个房间里消失了,我们就像是图画上的一群人物。但时间随即又急匆匆地折返回来,带着轻俏而柔滑的声音将我们超越,而且多得永无止境。” 这部自传性质的影片实际上记录了费里尼一生当中最重要的转折期。对于心灵内视力极佳的费里尼,生活和记忆里的故乡并不是田园诗式的生活,它有着丰富的情感源头。这个村镇严肃又诙谐的氛围,骚动不安的青春,神神叨叨的父亲,趣怪的老师和同学,社交频繁的村民……甚至是大雾深处一头向少年迎面走来的白牛,尽管来去无踪,仍使他惊得双腿屈膝准备防御,却只能原地僵立,久久无法移动。所有这些组成被欲望驱动的永无乡,在费里尼的心中早早地埋下了创作的种子。 切片式不连贯的处理也没有让观看受到扰乱,只要你对贯穿始终的软絮草投以粗略的一瞥,即可发现费里尼的镜头零碎中倾向于一种完整性。漫天飞舞的软絮草企图摆脱常规的用途,提醒观众“我”在这期间完成了一次成长的蜕变。因为就在某一天,母亲得以永远安息,惹人遐想的交际花情人也靠岸停歇。“我”失去了原来的兴趣,仿佛开始用一种全新的、从未使用过的经验来生活。 事实上,当卖烟姑娘裸露出饱满的胸脯朝“我”逼近时,我已经发现自己被孤立在一种困境中,就是对这对曾令人目眩如今近在眼前的乳房感到怀疑和压迫,这种感觉伴随着“我”吃力且笨拙地吮吸而进一步加深。“别吹,吸吮”、“你必须吮吸,傻瓜!”……“我”感觉自己脸颊发烫,耳根发红,喉咙发颤,前额的皮肤绷紧,止不住冒汗……卖烟的姑娘不耐烦起来,可怜的“我”没有得到她的安慰和同情,相反,鼓动起欲望的主人无情地收拢起致命的诱惑武器,摆出嫌恶的面孔,粗暴地打断了这一切。想必,这对丰乳在今夜起到的作用仅仅是削弱了“我”的性幻想,并使少年从今夜起时常产生被“巨大”压倒时无能为力的恐惧。 让费里尼恐惧的还有集权和专制,可是他并没有充当法官的角色去审判法西斯的罪恶,而是一如既往地凝视着受其影响的生活小细节,把它们放大、呈现出来。他拍小镇人民面对德军的各种反应,有反法西斯主义的父亲,受法西斯影响的少年,对德军狂热崇拜的交际花……我们从中看不到法西斯笼罩在意大利人头顶上的阴影,也解读不出多么深刻的批判。哪怕是被迫喝下一瓶蓖麻油的父亲也不会引发观众的啜泣,因为他回家后还遭到了儿子的嘲笑。转瞬间,沉重的感觉消失了,负面的情绪在此处消解为玩味的戏谑。或许,这种表现方式更能体现出让费里尼真正恐惧的东西也正是他避之惟恐不及的吧! 费里尼热衷于展示自我意识的同时刻意在“我”与叙述之间保持距离,让一个漫步在村镇小巷的局外人充当了自己的化身。有点像伍迪艾伦导演的《爱在罗马》,建筑师约翰充当的角色,他的出现是那么逍遥,随时随地;他边走边絮絮叨叨,然而并不惹人讨厌,他讲述他所知道的故事,恰恰是那些特别容易引起观众兴味的地方。 影片的最后,画面有如胶片的配色,随着雾气渐浓逐渐模糊远去,无以计数的软絮草正进行着回旋运动,创造出一幅生机勃勃的春天图景,仿佛完成了一次记忆的整理。里尔克诗语:“我们:始终、到处,以旁观者的身份/对待着一切事物,从未从中摆脱!”当一个人用旁观者的姿态观看了所有的画像,离开的时候,一个由「记忆、感情、经验、知觉和恐惧组成的微型世界」也留在了那里。
《我的回忆》电影剧本
文/〔意大利〕F·费里尼
译/周咏红、龚春蕾、陈燕
校/尹平
场景一 小镇郊区。外景。白天。春天。
溶入。溶出。
1.远景。小镇的房子。菜园。晾晒在太阳下的床单在暖和的微风中漂荡。空气中弥漫着小小的柳絮,风儿懒懒地把这些白色絮团吹到东吹到西。
场景二 蒂塔家。外景。白天。春天。
2.远景。镜头摇过蒂塔家的院子,一个二层楼的小别墅。女佣吉娜,一个放荡的农妇,正往树枝上晾晒夏天的衣服。她抬头看着空中的柳絮,笑着指给站在家门口的蒂塔的爷爷看。
吉娜:柳絮!
爷爷:如果柳絮是从冬天飞来的,咱们就逃吧。
场景三 小镇的街道和广场。外景。白天。春天。
3.远景。漫天飞舞的白色柳絮飞落到阳光普照的广场和遮满树荫的大街上。一队举着学校牌子的孩子,跳着去扑捉变幻莫测的柳絮,高兴地叫着。
奥沃:天上飘柳絮,冬天不见了。
胖子:我捉到了最漂亮的(笑)。
大鼻子(声音重叠):柳絮是间谍,它带走了冬天。看,那上面多漂亮。
季利奥齐(声音重叠):胖子!我们去海边吗?
4.远景。全景后拉。仰拍。春天柔软的柳絮在湛蓝的天空中飞舞。它们飞到教堂漆黑的墙上。在教堂门前的空地上,小镇的傻子朱狄齐奥,身穿一件拖地的破军大衣,蹦跳着扑捉柳絮。
5.中景。他微笑着摊开手掌,吹了一下,柳絮飞走了。现在,朱狄齐奥,带着无知者的自信,准备正式地科学地介绍柳絮。
[费里尼的声音:您想对我们说什么呢?]
朱狄齐奥:柳絮在我们镇上和春天是不相配的……柳絮转呀转,飞到东飞到西。
场景四 小镇墓地。白天。春天。
6.远景。墓地围墙边的柏树。柳絮也飞到了这里。
[费里尼的声音:您有什么感觉?请说清楚。]
朱狄齐奥的声音:……柳絮飞过人们安息的墓地……
铁道看守工慢慢放下平安道口的拦杆。两个农民推着自行车钻过拦杆,看守工心不在焉地斥责他们。
看守工(声音重叠):你们昨天早上拿来的鸡蛋一点儿也不新鲜,我再也不买你们的鸡蛋了……
场景五 海滩。外景。白天。春天。
朱狄齐奥的声音:……飞飞飞到海边,飞到德国人那里,让他们不再感到寒冷……
7.远景。白色的柳絮飞到海滩,海滩上首批德国旅游者在晒太阳。一个人助跑着跳入水中。
场景六 大饭店。外景。白天。春天。
8.远景。
朱狄齐奥的声音:……啊……啊……飞呀飞呀……
饭店清晰的轮廓被柳絮包围着,宏伟的大饭店仍然关着门。
场景七 海堤。外景。白天。春天。
9.远景。咆哮的海堤。
朱狄齐奥的声音:……飞……飞……飞
10.1/2远景。
朱狄齐奥:……啊……啊,飞呀飞呀飞!
在海堤上,有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男子,他的灰色长发在宽沿帽下散开。他穿着毛茸茸的皮大衣。对于小镇的人来说他就是律师。他一手推着一辆崭新的装备齐全的自行车,另一只手去抓身边飞舞着的柳絮。
场景八 小镇的大街。理发店。内景。晚上。春天。
11.中近景,跟拍。晚上,理发店的小厅里洋溢着快乐的气氛,这家理发店快打烊了。两个理发师中的一个正给市政秘书抹肥皂刮胡子,他正沉浸在对儿时的回忆中。
理发师:……我们家有十四个孩子!我出生时我父亲正生气,他给我起名叫德菲尼蒂沃,最后一个的意思。
市政秘书:我们有这么个大侃家,他是不会生气的,胡子刮完了没有?
另一个和善的大胡子理发师,刚给镇上一个的公子哥儿理完发,正在专心地叠白毛巾。公子哥儿的一个朋友站在旁边等他。
[公子哥儿的朋友(声音重叠,打着哈欠):有一种治疗方法,只是有点臊:公羊的热尿,像用香波一样每天早上都用!]
一个身着黑衬衣的光头法西斯分子从衣架上取下他的风雨衣穿上,向人们打招呼,走出门去。
法西斯分子:再见!
理发师:再见!
公子哥儿的朋友:我们广场见!
大胡子理发师(声音重叠):[不只是长新头发……(朝那光头法西斯分子)]。再见![还可以长出新的良知,不是吗!]
公子哥儿:但如果是给那家伙,我就需要镇静剂。那是个野兽!
门口出现了个女孩:是格拉迪斯卡的妹妹。
格拉迪斯卡的妹妹(背影):我来接我姐姐,早吗?(店里男人哄堂大笑)
大胡子理发师:尼诺拉,美人,你妹妹来了!(对妹妹)宝贝儿!
格拉迪斯卡身穿白大褂,从布帘后探出头,布帘把理发店分为男女二部。
格拉迪斯卡:哎,菲奥雷拉!……
12.中景。格拉迪斯卡是个大约三十岁的红发碧眼美人,小镇上的人都认识她。她浑身上下洋溢着女性的魅力,以及未婚女子对白马王子的渴望与期盼。同时,格拉迪斯卡沉浸在电影里看到的爱情故事中,高兴地接受着镇上男性们多少有些放肆的爱慕。
格拉迪斯卡:……我的美人儿,就完了。进来吧!
格拉迪斯卡的妹妹(画外):……晚上好,奥林多!(哄堂大笑)
格拉迪斯卡让顾客在盔式吹风机下吹头发。妹妹随格拉迪斯卡走进帘子里,坐在小沙发上。她的另一个妹妹也穿着白大褂,心不在焉地吮着手指。
格拉迪斯卡的妹妹:可以进来吗?今年的大垛比去年高,有一米五高。
格拉迪斯卡的小妹妹:今天你怎么穿了我的鞋?
13.中近景。公子哥儿从理发椅上站起来,在镜子前再次梳梳头,他的朋友也用手理理头发。大胡子理发师叠完了毛巾。
大胡子理发师:奉骑士的命令!
公子哥儿:今晚你去参加晚会吗?你演奏什么曲子?
大胡子理发师:我自己的一个曲子,现在让你听一段。
他去帘后放下毛巾,拿起单簧管吹了起来。从布帘的缝中可看到格拉迪斯卡随着音乐翩翩起舞的背影。公子哥儿的朋友拍着手喝采。
公子哥儿的朋友:太棒了,天下无双!
公子哥儿:太好了,格拉迪斯卡!
格拉迪斯卡旋转着,笑着面对着她的欣赏者。最后她把帘子一拉,像是拉上了演出的帷幕。
场景九 小镇大街。埃尔贝广场。外景。晚上。春天。
14.远景。跟拍。天很黑。一大群人从大街上走过来,小镇所有的人都朝埃尔贝广场走去。比谢因在人群中用力摇着三轮车的车铃往前进。
比谢因:买我的东西吧!蚕豆!羽扇豆!咸炒南瓜子!
体态丰满、挺着胸的烟草店女老板挽着她父亲。他是个弱不禁风的人。
烟草店女老板:爸爸,现在我们去看火烧木垛,然后我带你回家,因为大夫说你该早睡。
烟草店女老板的父亲:你告诉大夫他是个骗子,我想睡时才会去睡。
烟草店女老板:……那么如果你病了,我就送你去医院把你留在那儿。
烟草店女老板的父亲(声音重叠):……这年头,圣母万岁,你们别碰我!
比谢因(声音重叠):樱果薄荷!角豆树果!
15.远景。跟拍。在关了门的商店的霓虹灯下。连续不断的人流中手拿各种家具的人们:人们拿着旧椅子,旧桌子,箩筐。一个男人坐在一辆手推车上唱着歌。一些孩子拖着一棵大荆棘树,他们是蒂塔的朋友。
季利奥齐(笑):让开!让开!让开!哎!哎!
16.远景。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自行车流,一个盲人唱着歌为自己开路。一个推着装满破椅子手推车的男人低声唱着歌。唱歌的盲人用盲棍摸着路,一个坐在圣洗池护栏上的小男孩去抓盲人的棍子想把它夺过去。唱歌的盲人大叫着,使劲夺回棍子。
唱歌的盲人:让我过去!那是我的地盘!你会遭报应的。
17.中景。随后,盲人坐在护栏上,无礼地向地上吐口痰叫道——
盲人:恶棍!
小男孩怪腔怪调地大笑,咂舌。
18.远景。两个拿着荆棘树枝的男孩跑到广场上。
男孩(拿着荆棘树):让我过去!让我过去!让开!
其他男孩放炮取乐。胖子,蒂塔的朋友,在放炮之前,高兴地大叫——
胖子:你们听这个!
19.远景。蒂塔的家人:父亲,母亲,最小的弟弟奥里瓦,女佣吉娜。父亲和身边的两个人聊天。
蒂塔的父亲(声音重叠):……一个父亲可以养一百个儿子,一百个儿子养不了一个父亲。这是真理。每家都有它的习俗。每个国家都有它的中心。
女佣正打发一个我们看不见的追求者。
吉娜(声音重叠):不,你看,我从没见过你,对不起……
奥里瓦想追赶放炮的孩子,母亲使劲抓住他不让去。
奥里瓦:妈妈,他放一个四响的炮!妈妈,胖子放了一个六响的!
蒂塔的母亲:是,是。
奥里瓦:让我也放一个好吗!
蒂塔的母亲:你,你一个也不能放,你!
20.远景。广场中心有一个大木柴垛,所有的人都围着它看。
21.近景。柴垛的顶上,朱狄齐奥整理着人们扔上来的散了架的旧家具、箩筐和一捆捆的木柴。狂热的主人公挥舞着手臂兴奋地大叫着。
朱狄齐奥:哎!我可以指挥一切!朱狄齐奥万岁!
22.中景。老乡们,人群欢呼着走来。
23.特写镜头。不远处,小孤狸靠着墙。她穿一件破旧瘦小的绿衣服,金发,脸上没有光泽,正呆呆地贪婪地看着周围,像一只流浪的猫。广场外,有个男人在挑逗她,小狐狸轻轻咬着嘴唇,脸上带着执拗和贪婪吃吃地笑着。
男人(画外):小狐狸,今天你做爱了吗?
小狐狸(含糊地):没有!
男人(画外):怎么没有?说吧,你在外面做了多少次?
24.远景。一些人在墙上放炮:炮被点燃后迅速爆炸。
小狐狸靠着墙,看着问话的人,我们只能看见那人扶着车的一只胳膊。
男人(画外,方言):小狐狸,你把小鸟也放在咖啡奶里吗?
25.远景。拱廊下有一堆人,有一家一家的,有商人,也有农民。
在妹妹们的陪伴下,格拉迪斯卡穿着大衣,戴着红巴斯克帽来到广场上。蒂塔的一个朋友,人们叫他大鼻子,因为他的鼻子在那小脑袋上显得很突出。他转身去告诉同伴们她来了,然后自己却就走掉了。
大鼻子:她在那儿!
拱廊下,酒吧服务员正在挑选中国人卖的领带。格拉迪斯卡走过,他弯腰致敬并有礼貌地说——
服务员:……格拉迪斯卡,你让我着迷!格丽泰·嘉宝都要躲着你!
姑娘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微笑着嘲讽道——
格拉迪斯卡:你说什么呢?
中景。跟拍。然后,她高傲地走进广场。她停下来看看巨大神奇的木垛。
格拉迪斯卡:我们往前走!
26.远景。大鼻子跳到拱廊下的石阶上举起鞭炮,鞭炮发出巨响。
27.中景。响声吓得格拉迪斯卡姐妹大叫着跳了起来,转过身去向大鼻子提抗议。
格拉迪斯卡的妹妹:你要遭报应的!
28.远景。一个男人从拱廊的台阶走下来,他站住用很夸张的手势同格拉迪斯卡打招呼,微笑着露出满口牙齿。他是富高电影院的老板。他穿着风雨衣,留着胡子,很像美国电影演员罗纳德·科尔曼。
29.远景。一个戴着巴斯克帽的金发男孩,穿着大衣和灯笼裤走近木垛,头上顶着一把椅子,他把椅子递给朱狄齐奥。他就是蒂塔。
蒂塔:拿着!把这个也烧了!放在上面!接着!
蒂塔的父亲,一个粗壮的男人,来到儿子的身边。
30.中景。
蒂塔的父亲:……你把我这把老骨头也放上去吧!(他抓住儿子的脖领子,把儿子和椅子一起拖出来,生气地大叫着)黑心的东西,我让你把椅子给吃了,给我放回家去。
蒂塔(声音重叠):但是,爸爸,它已经坏了!
31.远景。一个怪里怪气的老妇样子的布玩偶在拱廊下拥挤的人群前上下摆动,人们赞扬着,笑着叫着。小镇的乐队热热闹闹地吹奏着,踏着乐曲的节奏前进或后退。
32.远景。人群围着木垛。孩子们放着炮,蒂塔的另一个朋友,外号波尔塔沃伯爵,穿着花呢大衣戴着灰色礼帽,他掐灭手里的香烟,向着乐队走去。
波尔塔沃伯爵:老妇人!
33.中景。巨大的布玩偶——老妇人,代表着已经离去的冬季,被运到广场:布玩偶在楼房低层窗前的人群头上飞来飞去,她像怪物似的,毫无表情。
低全景。跟拍。一个乐手严肃庄重的像一个送葬的小丑,也夹在布玩偶周围跳舞的人群中跳着。周围是乱哄哄的嘈杂的人群。
乐手:老妇人就在那儿,烧掉它之前,我想娶它!
34.远景。蒂塔歪戴着帽子,两眼发直地看着格拉迪斯卡,周围的人闹哄哄地围着他们。
格拉迪斯卡的妹妹(画外):你在那儿看什么呢,小东西!
蒂塔:不,我什么也没看!
一个朋友绕到他身后,在他头上拍了一下,跑走了。
蒂塔:你干吗呢!
蒂塔追了几步又退了回来,着迷地看着漂亮的女理发师。
35.中景。格拉迪斯卡躲在报亭后面提袜子,她的妹妹扶着她。乐队中的大胡子理发师,弯腰朝格拉迪斯卡媚笑着吹着单簧管。妹妹们半开玩笑地硬是把他赶走。
格拉迪斯卡:不许看!滚开!不然有你好受的!
格拉迪斯卡的妹妹(声音重叠):你想干什么?滚开!
跟拍。整理好袜子,格拉迪斯卡拉着妹妹们,举止庄严地回到人群中。她们身后,乐队震耳欲聋地吹奏着,她们不得不用手捂住耳朵。
36.远景。又一个木垛被运到广场,在人们的喝采声中,被放在木垛旁边。大鼻子冲着同伴吹着口哨,大声要求——
大鼻子(吹口哨):炮!放炮!
37.中景。在木垛周围的人群中,有蒂塔的舅舅,外号钢崩儿。他是个无赖,冷酷、脸色苍白。钢崩儿和他的浪荡的朋友们,是最放纵的。他们叫着、笑着,挥手拍掌地随着音乐唱着。
钢崩儿的朋友:咱们烧木垛吧!咱们把老妇人烧掉!
钢崩儿:咱们把木垛烧了吧!烧了!咱们烧……
38.远景。钢崩儿绊倒一个围着木垛转的乐手,周围的人大笑。
乐手:去你的,大浑蛋!……老妇人就在那儿,烧掉它以前,我要娶它!
大家鼓掌喝采。
39.远景。布玩偶被提到木垛顶上,朱狄齐奥伸出双臂够着它。
40.(美国景)近景。钢崩儿向上指着朱狄齐奥,他和他的同伴开始向朱狄齐奥扔桔子、苹果和各种水果。钢崩儿笑。大家鼓掌喝采。
41.远景。朱狄齐奥抱着布玩偶,东倒西歪地躲闪着四面八方投来的东西。最后,终于把笨重的布玩偶放在了木垛上摞在一张桌子上的椅子里。
钢崩儿和朋友们(画外):咱们烧了木垛!咱们烧了老妇人!咱们烧了木垛!咱们烧了老妇人!
42.远景。木垛下,像送葬小丑般的乐手举起火把,朝着布玩偶叫喊着夸张地告别。
乐手:老东西!用这把火,你就把冬天和冰雪带走吧!(然后转身将火把递给格拉迪斯卡)给你,春天就在这儿啦!
43.中景。格拉迪斯卡微笑着,但她不知该怎么做。
格拉迪斯卡:可是我没有蜡烛!
酒吧服务员立刻点了根火柴递给大美人。
服务员:可你有爱情,我的美人儿,用它点吧!
格拉迪斯卡接过火柴,靠近沾了汽油的火把,火把立刻燃烧了起来。
44.远景。一直迷醉地跳舞的乐手转回到木垛下,举着火把这儿点一下,那儿点一下,立刻,木垛周围窜起火舌。
朱狄齐奥(画外):咱们烧掉布玩偶!朱狄齐奥万岁!
45.远景。激动的人群终于在一片巨响中安静下来。木垛不断地爆发出一声声巨响。缓缓的烟雾,大堆的木垛发出噼啪声。钢崩儿想出一个主意,他垫着脚尖,样子很滑稽,离开他那伙人,去爬堆木垛的梯子。
朱狄齐奥(画外):我能够指挥一切!我能够指挥一切!我能够指挥一切!梯子在哪儿?
46.远景。木垛的顶上笼罩着烟雾。朱狄齐奥摇摇晃晃地喊着要梯子,一方面是要做出滑稽状,另一方面他确实感到了危险。
朱狄齐奥:梯子!
钢崩儿(画外):朱狄齐奥,你要梯子吗?
47.(美国景)近景。钢崩儿逗弄他:假装把梯子递给他,他快够着时又抽了回来。
钢崩儿:你要梯子吗?……你拿着呀!
朱狄齐奥:给我梯子!
48.远景。朱狄齐奥越来越不安地叫着,伸手去抓梯子。
朱狄齐奥:给我梯子!
钢崩儿(画外):哦——噢!
49.中近景。钢崩儿哄笑着,在人群中重复了两三遍他的恶作剧。
钢崩儿(笑):你不下来吗!你在上面会烧死的!拿着!
朱狄齐奥(画外):啊,看,烧着我了!给我梯子!……(画内)给我梯子!给我梯子!
钢崩儿(画外):哦——噢!
50.远景。最后,朱狄齐奥消失在已经烧着了的木垛的另一侧。
51.中景。罗纳德·科尔曼和比谢因在人群的第一排,比谢因是镇上公认的说谎大家。比谢因穿着破烂,面带菜色,笑嘻嘻地,滔滔不绝地向人们讲着自己的特殊经历,那些事可是人们闻所未闻的。
比谢因:在美国我看见过高106米……高的木垛。
富高电影院老板:你什么时候去过美国?
比谢因:我是美国人……人的儿子!
52.远景。在烟雾与火焰的红光中,围观者们拍手欢叫。一声可怕的爆炸声惊散了人群。一个丑陋的妇人,虚张声势地挥着提包追赶放炮的大鼻子。
妇人:我要打断你的腿!
大鼻子:那你就能听到你爱听的了(笑)!
中景。市政秘书走过来坐在火堆前,火光映红了他健康得意的脸庞。他拍手大叫着——
市政秘书:圣·朱塞佩万岁!春天万岁!
53.远景。火焰在木垛两旁窜得老高。
54.中景。格拉迪斯卡姐妹们出神地看着燃烧的火焰。
格拉迪斯卡的妹妹:这给我的印象太深了,你呢?
格拉迪斯卡:是呵,我也一样!冬天就要过去了,知道吗,春天来了。我都感到了春天的气息!
55.中景。布玩偶已经被大火烧着,令人惊异的噼啪声仍不绝于耳。
56.远景。广场中心的火堆越烧越旺,围观的人群围成了圆圈。在爆裂声与叫喊欢笑声中,孩子们急匆匆地跑来跑去放着炮,唯恐放不够似的。
57.1/2远景。一扇窗户前站着中学校长祖斯,两臂抱在胸前一动不动。教数学的女教师专心致志地看着,慢慢地吸着烟。
58.远景。火堆旁。孩子们焦急不安地点着炮捻。
59.远景。另一扇窗前,镇上的书记吉拉尔卡举着左轮手枪朝天射击,枪声与广场上的炮声交织在一起。
60.近景。吉拉尔卡由两个漂亮姑娘陪着走过来。两个美人儿很乐意展示她们的魅力。
姑娘(堵住耳朵叫道):不!不!
61.远景。广场中心的火堆周围,一群火光映衬的黑影在转圈唱歌。
61.中景。火堆顶上,硕大的火舌正噼啪吞噬着布玩偶的袖子。
场景十 罗威尼亚诺大楼的庭院。外景。夜。春天。
63.中景。远处,节日的喧闹声。火光映红罗威尼亚诺伯爵和衰老的修女,伯爵的姐姐的脸,伯爵闭着眼拿着酒杯,老修女注视着自己无法控制的颤抖的手臂。
64.远景。一个小木垛在伯爵的庭院里被焚烧。伯爵、老修女和伯爵女儿围坐在火堆旁。
65.中近景。仆人们站立在火堆旁,举着酒杯对主人——
仆人们:祝福您伯爵先生!祝福您伯爵的姐姐!祝福您伯爵小姐!
66.(美国景)近景。伯爵举杯回敬,在嘴边抿了一口,伯爵的姐姐也慢慢把酒杯举到嘴边。
伯爵:谢谢!(然后转身向女儿,柔声地)你也喝一小口!对你有好处!你看,姑姑不也喝了?
伯爵小姐对父亲的建议很冷漠,继续慢慢地抽烟。
场景十一 埃尔贝广场大街。外景。夜。春天。
67.远景。广场已经暗下来。一群男孩围着小狐狸,抓住她的胳膊,拧她的腿,小狐狸叫喊着奋力扭动挣扎。
小狐狸:不!不!
68.远景。胖子与大鼻子追赶上拖架着小狐狸的男孩们。小伙子们假装要把小狐狸扔进火堆。火堆已快燃尽,变成了一堆木炭。
胖子:小狐狸!小狐狸!
男孩们(叫喊):噢!噢!
69.特写。小狐狸继续扭动挣扎,她笑着,呻吟着,好像在玩荡秋千。
小狐狸:把我放下呀!不!不!
70.远景。坐在车栏杆上的盲人一摇一摆地拉着手风琴。
71.远景。尽管晚会已结束,人们仍停留在广场上不愿意离去,黑暗中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走着。大鼻子准备放一枚极响的炮。
72.近景。他示意周围的人向后退。
钢崩儿:……后退!
73.远景。钢崩儿的一个朋友从后面猛推了胖子一把。
钢崩儿的朋友:我给你放放气儿!我让气儿从你的耳朵里出来(笑)!
广场另一头的钢崩儿跑着跳过火堆,裤腿擦过快要熄灭的木炭,博得了众人的喝采和赞美。
钢崩儿的朋友:好样的拉洛!你一点也不像六十岁的人(笑)!现在我们要一对一对地跳,好,拉着手跳!
74.中景。蒂塔的父亲摇着头对妻子说——
蒂塔的父亲:什么玩意哪!你弟弟真是个大笨蛋!
蒂塔的母亲坐在椅子上,激动地望着兄弟反道——
蒂塔的母亲:唉!他是年轻人嘛!
75.远景。钢崩儿和朋友突然要跳塔兰泰拉舞。钢崩儿和朋友唱着《噢,胖子》。远处,另外一些年轻人跳上火堆。其中有胖子。
胖子:现在跳马来西亚的猛虎舞。
76.远景。一道闪光过后,一声巨响。烟雾过后显出了奥里瓦的脸,他用一只脚跳着,他总算放了一枚最响的炮。但是慌乱中丢了一只鞋子。
波尔塔沃伯爵:奥里瓦,你可以上房顶去放另一个呢!
77.远景。母亲恶狠狠地抓住奥里瓦,女仆跟在他们后面。
蒂塔的母亲:回家再跟你算帐!
比谢因:快来买比谢因的东西呀!回家……家了!关……关门了!
蒂塔的父亲:鞋呢……你这家伙!
吉娜:鞋跟也跳没了,太太!你看这鞋就坏成这样了!
然后蒂塔的母亲从椅子上站起来和他们一起朝大街走去。
蒂塔的母亲:今年一年,你就穿一只鞋吧!滚回家去!你等着挨打吧!
蒂塔的父亲东张西望地寻找蒂塔——
蒂塔的父亲:那个闯祸精呢?上哪儿去了?
78.远景。蒂塔悄悄走到坐在冒着烟的火堆旁地上的男孩身边。
蒂塔(背影):胖子,把炮扔到火里去吧!
蒂塔刚要跳,突然看到了父亲,他愣了一下,马上站起来就跑了。
蒂塔的父亲(背影):你在那儿干什么呢?睡觉去!
蒂塔:爸爸,我做了什么了?
他又在广场上转了半圈,然后朝大街方向追赶父亲去了。
蒂塔的父亲:我送你去教养所!
79.远景。全景后移。随着一阵喧闹声,大壮汉司库雷萨骑着他的摩托车轰隆隆地冲进广场。他身穿古怪的皮衣,戴着头盔,大眼镜。
80.远景。全景左移。在乡亲们的口哨声、叫喊声、掌声中,司库雷萨围着木垛转了一圈。
81.远景。镜头左移。司库雷萨像疯狗一样,又转了一圈。
大鼻子:司库雷萨来了!大块头司库雷萨来了!
82.远景。镜头左移。他又开足马力闪电般地越过烧着的火堆,扬起了一阵夹着火花的灰雾。
大鼻子:好样的司库雷萨,太棒了!太棒了!
司库雷萨被朱狄齐奥追着从街上消失了。
朱狄齐奥:司库雷萨,大壮汉司库雷萨!去你妈的!混蛋!
场景十二 埃尔贝大街广场。外景。夜。春天。
83.远景。夜深了。广场空了。拱廊下一家店铺的霓虹灯发出幽幽的暗光。两个妇女正用小铲和桶把大木垛燃烧后的残木灰烬装走。
84.远景。从大街的尽头走来推着自行车的律师。他站住想了想,开始用自信而满足的腔调说话,就像是面对着许多听众一样——
律师(清清喉咙):这个小镇的起源迷失在时代的黑夜中。小镇的博物馆里、大广场上有一些石头工具……
律师的话被打断了。两名妇女缓缓穿过广场,向律师点头致意——
妇女:祝福您!向您致敬!
85.中景。律师微笑着点头回礼,然后接着说——
律师:……这些要追溯到史前时期,后来在罗威尼亚诺伯爵的地窖里本人就发现了墙上有许多极其古老的雕刻,确切地说是公元前268年的,当时是罗马的殖民区,是艾米利亚大街的起点……
这时一个怪声音在广场上响起——
男人的声音:律师!……
律师停止说话,转过脸朝声音望去。
86.远景。空旷的大街上律师的身影一动不动,而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咂舌声)。律师转向我们,不再理睬恶作剧的声音,继续说——
87.中景。
律师:……这也是这个民族喜爱戏弄人,喜爱嘲笑讽刺的特点之一。它的血管里流淌的是罗马人和凯尔特族人的血液,它具有活跃开朗,慷慨大方,真挚热诚,刚毅顽强的性格。从诗人但丁到帕斯科里(注1)、邓南遮(注2),许多伟大的诗人与学者都歌颂过这片土地上的优秀儿女,以及其在艺术、科学、宗教与政治方面无数令人敬重的……
又一阵怪声(咂舌声)打断了律师的话,他又回头去寻找侮辱他的人,这回他真被激怒了——
律师:你是谁?
88.远景。空旷的广场上律师的背影,他左右张望,寻找那个神秘的扰乱者——
律师:你太幽默了!你没勇气站出来!
又是一阵咂舌的怪声。
89.中景。律师摘下帽子,站在黑暗中挑战式地说——
律师:出来让人看看!我准备好了,当面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又是一阵咂舌怪声。律师气得脸苍白。他看看周围,抬起头想说什么,又作罢了。他戴好帽子,把自行车调转方向走了。
远景。律师走在大街上。
男人的声音:律师!
律师再也不回头了,做了个手势,好像在说,从背后打人是很容易的。
律师:哦!……是的,是的!唉!
溶出,溶入。
场景十三 学校的庭院。外景。白天。春天。溶入。
90.远景。中近景。预科四年级的高中生乱喊乱叫吹着口哨冲下楼梯。校长在走廊上大声制止孩子们狂呼乱叫——
校长(画外):先生们!
91.中景。学校的中世纪式庭院中间,长着红胡子的校长祖斯严肃地看着孩子们,然后语气深沉而又简洁地说——
校长:好了?!……
他身边的教师们边谈话边等着。
92.远景。后移。安静而有序地。在孩子们中间,有我们认识的蒂塔和他的朋友们,他们穿过庭院来到摆好的凳子前准备照纪念相。黑布蒙着架在三角架上的照相机。照相师从盖相机的黑布下面探出头。
93.远景。校长扬手邀请教师们就座。
校长:我们都摆好姿势坐好,好吗?
教美术的女教师:如果您,校长先生,非要这样,我只好照办!噢,我照出来的总是不好。
希腊语男教师(声音重叠):当然……(向数学女教师,法文)您先请,夫人,您先请……
镜头左移。教师们说笑着,来到已经站成三排的学生们面前。美术女教师与意大利语男教师站在右面,数学女教师与希腊语男教师站在左面,校长与宗教学男教师唐·巴罗萨站在中间。
校长:最后一排的同学站在凳子上!
随着校长的口令,最后一排的同学们站了上去!
数学女教师(声音重叠):我们站这里吧……噢,什么气味,您闻到了吗?
希腊语男教师:这是我理完发的味道。
数学女教师:啊,我知道了,就像是麝香的味道。实际上……
希腊语男教师:对,非常清凉的味道,挺适合的……
现在一切就绪。可以照相了。大鼻子站在校长的身后,发出一声猫叫——
大鼻子:喵!
校长飞快地转身打了波尔塔沃伯爵的头一下,后者低头躲避。
校长:奥尔贝内·德桑蒂斯!?
波尔塔沃伯爵:校长先生,根本就不是我!
大鼻子窃笑。希腊语男教师移近数学女教师,摆好姿式。
希腊语男教师:我就在这儿!
94.中景。胖子站在两个朋友间,摸着后脑勺红着脸轻声叫——
胖子:阿迪娜!
95.中景。阿迪娜坐在第一排的女生中间,她长着一张文静的甜甜的脸,黑黑的头发束在脑后。不知她是没听见还是假装没听见。身边胖胖的大眼睛女生在耳边低声告诉她胖子在叫她。阿迪娜扬起脸,轻蔑地看了胖子一眼,然后不耐烦地转过身。
96.远景。楼上一扇窗里有两个男孩,正朝下看着庭院里发生的一切。
97.中景。阿迪娜朝着窗口羞涩地微笑,脉脉含情。
98.中景。两个男孩中的一个、脖子上围着大围巾的轻轻地向阿迪娜点头作答。
99.中景。胖子看到了一切,失望而悲伤地低下头。
100.远景。照相师,一个瘦瘦的戴着眼镜的男人,向镜头里吹了一口气;冒出一阵刺眼的烟雾。学生们笑。照相师咳嗽。
101.特写。随着一个男同学的叫声,一个长着雀斑,白白脸,眼睛突出的女孩转过头向后看。
季利奥齐(画外):裴拉丽亚,看这多像你!
男同学手上拿着一只活青蛙送到裴拉丽亚跟前。
102.中景。女孩吓得尖叫着站了起来。正在窃窃私语的数学女教师和希腊语男教师吓得回过头去看。
数学女教师:发生什么事了?
希腊语男教师:季利奥齐!
季利奥齐的朋友:把这放到她脖子里去。
教师们严肃地看着季利奥齐。他是个留级生,农民出身,他的脸有点像象蒙古人,线条比较硬,他已经把青蛙藏了起来,假装没事人似的,数学女教师失望地叹口气。
希腊语男教师:您回位子坐好!
裴拉丽亚坐回她的位子上。
103.中近景。照相师向前弯腰拿着快门准备照相。
照相师:准备好!
104.中景。队伍中,唐·巴罗萨把手放到头上。
照相师(画外):你别动,劳驾!别动!……
105.远景。学生和教师们一动不动地微笑着,所有的人都看着镜头。
照相师:(画外)好!就这样!照了!
场景十四 预科四年级教室。内景。白天。春天。
106.远景。墙上挂着维多利亚·埃马努埃莱三世、教皇、墨索里尼的像片。教皇在中间,且稍高一点儿。
自然常识男教师(画外):这是什么?
107.远景。窗外射进一束灰暗的光。自然常识男教师站在讲台前。他一手举着一根绑着石头的绳子,一手插在裤兜里。学生们(背影)看着教师。
学生(背影):这是一块石头!
自然常识男教师:是的,那么,是干什么用的?
奥沃(画外):我知道!
108.中景。课桌前坐着学生们,都是我们在院子里看见过的。那些第一排的学生都坐在那儿。蒂塔的朋友奥沃站了起来。
奥沃:一个弹弓!
自然常识教师(画外):不对,先生!
胖子举起手严肃地说——
胖子:一个大球。
同学们大笑。
109.中景。教师非常生气,表情严肃地解释着。他有着较重的南方口音,很难听懂。神情忧郁,几乎没什么表情,眼镜片像瓶底般厚。
自然常识教师:告诉你们,这是个钟摆。
110.远景。学生们附和着教师。
自然常识教师(画外):显然是个最简单的钟摆,你们看,不是吗?让你们有个概念,清楚了吗?
111.远景。从教室外面看教师、学生的背影,讲台前的黑板,教室右边墙上挂着地图。天花板下隐约可见一张大网吊挂着,网的中间悬荡下来。
教师:……随着它左右的摆动,时间的节奏清晰可见。你们看见过许多次了,在你们家里也有有摆的钟。清楚了吗?钟摆怎么摇摆?滴答……
教师开始摇晃钟摆。学生们一边嘴里重复着一边把头左晃右晃……
学生:滴答……滴答……滴答
112.中景。教师满意地笑着,整个身体都像钟摆一样晃动起来。
自然常识教师:滴答,滴答,滴答。
113.远景。学生玩腻了摆动的游戏,开始大幅度地左右晃动,一个倒在另一个的身上或是相互冲撞。
学生:滴答,滴答。
教师(画外):滴答,滴答。
114.1/2远景。胖子在他那排同学中一动不动,做了个难看的姿式。
教师:(画外)滴答,滴答。
学生们:滴答,滴答。
场景十五 预科四年级教室。内景。白天。春天。
115.中景。历史教师坐在讲台后面,他的脸很瘦,面无表情,眼睛很清亮。他正专心地吸烟,盯着手中夹着的香烟,他吸了一口,把烟从嘴里拿下来,小心翼翼地生怕烟灰掉下来。
历史教师:第贝里奥是从哪里撤退的?什么时候下台的?
116.特写镜头。蒂塔额前垂下一撮金发,站在讲台前很快地回答着——
蒂塔:在卡普里,没错。
117.中景。教师又看了一眼香烟,把它换到另一只手上,小心翼翼地生怕烟灰掉下来。他拿了一支铅笔记了个分数又问——
教师:杀害阿格里皮那的时间?
蒂塔(画外):69年。你为什么给我记分?不是69年吗?
教师把铅笔往记分册上一扔,把香烟送到另一只手上,后背靠着椅子望着蒂塔和蔼地纠正道——
历史教师:是59年。
他痛苦地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118.中景。蒂塔坚持——
蒂塔:您能肯定不是69年吗?
历史教师(画外):怎么会呢?就是59年。
蒂塔非常扫兴地用一只手捂住双眼,然后他又一拳打在讲台上。
蒂塔:婊子养的……
119.蒂塔(画外):……我本来是知道的!
教师的烟灰掉下来。他烦躁地掸着烟灰,用拿波里方言吼道——
教师:你把我气疯了!回到位子上去!
蒂塔垂头丧气地噘着嘴。
蒂塔(画外,声音重叠):为什么?我怎么了?为什么不能是69年呢?
场景十六 预科四年级教室。内景。白天。春天。
120.中景。突然,昏暗的教室里划过一道闪电,外面传来一阵夏季的闷雷声。胖子和蒂塔二人趴在桌上像在睡觉。基廖司抓住一只苍蝇。暴风雨的声音与意大利语教师令人昏昏欲睡的单调的朗读课文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意大利语教师(画外):白天即将来临,就在白天再次降临的时候。
121.远景。意大利语教师坐在讲桌上,脸红红的,一副大眼镜推在额头上。他喷着吐沫星子激动地对着昏昏欲睡的学生们讲着枯燥无味的东西。
意大利语教师(画内,念课文):……“奋起的意大利人将勇敢地拿起自己的武器捍卫家园,给高卢人的侧翼以重创……”
场景十七 预科四年级教室。内景。白天。春天
122.中景。哲学教师身穿黑大衣,头戴黑礼帽,戴一副精致的眼镜,表情悲哀而有些歇斯底里。声音忽高忽低地在课桌间穿行,手舞足蹈地讲着哲学概念,像一个疯狂的木偶。
哲学教师:总体作为精神体现在国家里,而不会在教会中成为真实……
镜头左移。远景。
突然,他想大发议论,向一面墙走去。走到墙跟前,他低头弯腰几乎要躲到衣柜后面。
哲学教师:……国家与教会的和解将通过创造世界者个人,哎,是的,在国家成员和教会成员间编好次序,要公正地征求……
123.远景。学生们探身到课桌外看着老师古怪的表演。
哲学教师(画外):……一种铁的纪律与在一切个人生活领域进行干预的权利……
124.远景。镜头左移。教师从教室后面又回到讲台上,学生们随着老师的走动而转过身。
哲学教师:……自由不是平等,而是等级特权。
他继续讲着没有停顿,向站在壁炉里受罚的奥沃做了个小手势。
哲学教师:转过去,你……所以,世俗和宗教的精神里就有着巩固雇佣者和劳动者目的高度一致的行会合作……(他在第一排课桌前停了下来,为了强调他的论述拍了一下讲桌)。
125.中景。
哲学教师(画外):……从而成就了我们国家的伟大!我的表停了。现在几点了?
胖子严肃地站了起来,撩起套衫露出又白又胖的肚皮,非常仗义地拍了拍胸脯,又坐了下来。
场景十八 预科四年级教室。内景。白天。春天。
126.中景。宗教学教师唐·巴罗萨摘下眼镜用手帕擦拭。他正在讲授三位一体的奥妙。他的声音是厌烦、应付的。他更关注的是他正在擦的眼镜,而不是他正在讲解的神学中的奇迹。他的脸上满是油脂令人作呕,不时迅速地摇摇头。
唐·巴罗萨:他是上帝杰出的儿子,所以与我主具有相同的威力……圣灵与圣父被看作是同一级别的……
127.远景。教室后面一群学生正垫着脚尖偷偷住外溜。
唐·巴罗萨(画外):……还有圣子,清楚了吗?
128.中景。唐·巴罗萨没发觉学生们的行为,边擦镜片边讲课——
唐·巴罗萨:这就是为什么上帝是三位一体。
场景十九 预科四年级教室。内景。白天。春天。
129.1/2蹄。美术女教师从暖壶里倒出一杯咖啡后,在讲桌后直起身子。她把小金属杯子放在讲桌上,又弯腰放好暧壶。同时兴奋地慢慢宣布——
美术教师:今天给你们讲伟大的乔托!
学生们噢噢地叫着起哄。
奥沃:放炮了!
130.远景。大鼻子在被两个同学按住动不得的波尔塔沃伯爵脸上乱画,然后回到座位上。伯爵想把花脸弄干净,回敬了大鼻子一拳。
大鼻子:留神!
美术教师(画外):你们知道吗?亲爱的孩子们,为什么乔托在意大利绘画中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131.中景。美术教师是一个瘦小文雅的老妇人,她的脸上总是带着微笑。她一只手拿着小杯子,另一只手拿着饼干,回答自己刚刚提出的问题。
美术教师:我来告诉你们!因为他发明了透视画法!
不知是为了强调透视画法还是谆谆教导孩子们,教师反复“透视画法”几个字,拿着饼干的手晃来晃去,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把饼干沾了沾咖啡,放进嘴里。
美术教师:透一视一画一法!
132.远景。蒂塔要求发言,他捂着鼻子站起来,指着一个同学说——
蒂塔:老师,我可以出去吗?……保布放了一个臭屁。
133.中景。教师一手拿着饼干,一手拿着杯子,没听懂。
美术教师:你说什么?
134.远景。学生们大笑起来。蒂塔坐了下来,用笔记本使劲扇着风,被开玩笑的学生站起身来表示抗议——
保布(背影):你疯了!胡说!我根本没放屁!……
坐在他身后一个瘦瘦的头发竖起来的同学点头证实。
同学:是你,就是你!
保布(回头反驳):不是我……我没有……
场景二十 预科四年级的教室。内景。白天。春天。
135.中景。校长祖斯站在讲台后面。他声音宏亮慢慢地,透着威胁,每个字都铿锵有力。他不信任地逐个注视着孩子们。
校长:安静!……(用教鞭敲敲)……
大鼻子:喵!
突然,校长大发雷霆——
校长:季利奥齐!出去!
场景二十一 预科四年级教室。内景。白天。春天。
136.中近景。数学教师站在黑板前,把手中的粉笔递给一个学生,让他解题。被叫的学生高高的个子,娃娃脸,戴着眼镜,外号叫蜡烛。
教师:来吧,不难,开始吧。
教师两手插腰,转过身来看着孩子们。
137.全景。中景。女教师向讲台走来,在讲台前站住了,等待着。她是一个高个子表情严肃的女人,一件纯毛衬衫紧裹着高耸的胸部,外面罩着西服套装。讲桌上摆放着一只大耳朵的模型。蜡烛朝黑板迈了一步,好像胸有成竹似地举起粉笔准备写,但马上又停了下来。他转过身向同学们求救。
数学教师(画外):为什么停下?不是做得不错吗?怎么了?
138.1/2远景。波尔塔沃伯爵做了个手势告诉他。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139.中景。教师站在讲台上倚着讲桌站着,不时地敲着讲台。
140.中景。坐在波尔塔沃伯爵旁边的一个男孩,嘴边长着细细的短髭。他手里拿着卷成卷的地图。从后面递给前面的季利奥齐。
学生:传过去!
教师(画外):想一想:9X加上3K的平方根……
141.中景。季利奥齐在课桌下把地图卷又传出去。地图卷明显地长了。
教师:……这很清楚了……
142.远景。教师等得不耐烦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摇着头走到黑板前挖苦道——
教师(背影):真笨!你怎么搞的?
教师粗暴地推开“蜡烛”拿起粉笔在黑板上演算起来。
143.中景。季利奥齐一动不动,闭着眼睛,脸上表情是高兴的,他正小心异异地慢慢往夹在两腿间的地图卷里尿尿……
低角度镜头,左移。地图卷从后面通过课桌一直伸到教师的两腿旁,尿从地图卷里慢慢地流到了地上……
教师(画外):你看看你,都写了些什么?你还认字吧?把这念一遍。
蜡烛(画外):可我……
教师(画外):你还是住嘴的好?9X加上K的平方根……你看把我也给搞糊涂了,9X加上3K的平方根……
144.中景。坐在第一排的科尔迪尼和瘦女孩不出声地互相看了一眼,又都往地上看。
145.中景。季利奥齐睁开眼高兴地向邻座松了一口气:他尿完了。
146.中景。镜头后移。小胡子跪在地上迅速收好地图卷,季利奥齐迅速把它扔到柜子上面,然后回到座位上低头假装写字。
教师(画外):好了,这样就解出来了X1=140,X2……
147.中景。教师在黑板前演算讲解完毕。
教师(画外):……=3/5,明白了吗?
蜡烛:明白了……
教师回头看看蜡烛,看看地,不明白地再看看蜡烛,再看看地,倒退了一步,她不敢相信——
教师:你在做什么?
学生们(画外):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148.中景。蜡烛傻傻地看着教师。
教师(画外):哎,我说,您疯了吗?勤杂工!勤杂工!
在女教师的叫喊声中,蜡烛向门口跑去,然后又回来看看地,看看同学们,又看看女教师,神情一直是傻傻的。
场景二十二 预科四年级教室。内景。白天。春天。
149.中景。希腊语教师,名叫费杰塔,正在朗读一首阿尔基洛科的诗。他无力地靠在讲桌后的椅子背上,微闭双目,一副陶醉的样子。背向着同学,奥沃一动不动地站在讲台旁边。
费杰士口:(希腊语)Epta necron gar pesonton us emarpszamen posin keilioi eimen fonees……
150.中景。奥沃非常认真地听任教师抒发感情。他的脸胖胖的,眼睛大大的,流露出纯洁、惊奇和无赖的神情。
教师:希腊语很好听,不是吗?
151.中景。
奥沃:太美妙了!
教师:像音乐一样!
奥沃:是的!
教师挑出难发的音要奥沃重复。
教师:EMARPSZAMEN!
152.中景。
教师(画外):跟着念!
奥沃跟着教师一起重复——
奥沃、教师:E—MAR—PSZA……
念到这里时,奥沃发出了一声咂舌声。
153.远景。同学们都在笑话他。
教师(画外):不许笑!不许笑!
奥沃(画外):你们别出声,否则我们没法念!
教师(画外):安静!
154.中景。教师让学生们安静——
教师:你们安静一点。(然后转向奥沃)再来一遍,勇敢点儿!
155.中景。奥沃举起手,请求——
奥沃:老师,您能再耐心些吗?
教师(画外):你说,你要干什么?
奥沃:您可以再重复一遍吗?
156.中景。教师非常高兴地答应了奥沃的请求——
教师:当然可以,EMARPSZAMEN,注意你的舌头……(用手指着上腭,并伸出舌头,让奥沃看)……要碰上腭……这里,然后把舌头伸出来:EMARPSZAMEN!来,勇敢些!
157.中景。奥沃跟随老师又重复了一遍,结果又发出咂舌声。
奥沃:EMARPSZA……(咂舌声)。
胖子(画外):努把力,奥沃,差不多了!
158.中景。教师和颜悦色地笑着——
教师:噢,不对!
奥沃(画外):你们给我住嘴,烦死我了!
学生们发出嘲笑的嘘声。
教师:安静!(又耐心地转向奥沃)勇敢些!来吧!EMARPSZAMEN……来,像我说的那样,快点,来吧,第一次错了,一点都不奇怪,然后改正……哎,对了,看见吧?我和你一起念:EMARPSZAMEN,怎么样?来咱们听听,念!
159.中景。奥沃第三次又失败了,又发出了咂舌声。
奥沃:E—MAR—PSZA……(咂舌声)。
160.特写镜头。教师有点失望,再次鼓起勇气耐心地指导奥沃——
教师:噢,不对!再来一次!勇敢些!
奥沃:不行,我发不出来,老师……E—MAR—PSZA(哂舌声)您看,我觉得太难了,希腊语太难了!
教师一直面带微笑满怀希望地注意听着,看到又发出咂舌声,脸上慢慢严肃起来。他慢慢地退后认真地盯着学生。学生不知所措,仍在琢磨着——
奥沃(画外):您说舌头放在哪里呢?
老师又把舌头伸了一点出来,有些犹豫。
161.中景。奥沃把舌头全伸出来了,等着。
教师(画外):少一点,别那么多……
162.1/2特写镜头。
奥沃:这样,行吗?
教师(看看,表扬):对,就这样!
奥沃听话地但仍有些怀疑,慢慢地很清楚地和教师一起念——
教师:奥沃EMARPSZ……(突然中断了,奥沃这次存心把咂舌声发得很响)
教师恼羞成怒,一拳重重敲在讲台上,大叫着把奥沃赶了回去——
教师:见鬼,回位子上去!
奥沃(画外):我马上就要念好了,可……
场景二十三 走廊。内景。白天。春天。
163.远景。奥沃靠在实验室的门框那儿,不想让人看见,偷偷地抽烟。实验室里面响起一阵脚步声,他看了一眼外面——
蒂塔(画外):谁?
奥沃:是胖子。
看到两个同伴到走廊里迎接自己,胖子走了过来。
蒂塔:胖子!你也被赶出来了?
胖子(声音重叠,背影):奥沃,让我抽一口!
奥沃:就一口!
三个人站在开着的窗前。窗外射进一绺阳光,传来附近人家的声音。
女人(画外)唱《暴雨天》的歌声。
蒂塔:我说,你给阿迪娜写的诗又被她撕了,是吗?
164.中景。
胖子:我又写了一首!
胖子开始朗诵他的诗篇。他闭着眼睛,一只手高举着,转了一圈,然后用双臂抵着墙,装出要用头撞墙的样子。
胖子:可爱的少女呵,亲爱的阿迪娜,你让我的心猛跳。哒!哒!哒!
蒂塔(画外,笑):使劲点!
胖子笑着回到两个朋友身边。
蒂塔:外面很热!
奥沃:唉,我喜欢阿迪娜的妈妈!
奥沃的话音刚落,胖子失望地低下头。
别人家的声音(画外):几点了?快十点了吧!
女人反复唱着《暴雨天》。
蒂塔(画外):谁知道今天上午有谁在海边呢……
场景二十四 防波堤和大海。外景。白天。春天。
165.远景。无人的防波堤,一望无际辽阔的大海。越来越近的摩托车轰鸣的声音。大壮汉司库雷萨弯着腰骑着摩托车全速行驶在防波堤上,他来了个急刹车,又滑出去半米,刹车声很刺耳。
场景二十五 沙滩。外景。白天。春天。
166.远景。我们见过的姑娘(小狐狸)在海滩上走着:她脚登一双大鞋摇摇晃晃地走,一件黑色旧衣服用袖子打结系在腰间。她东张西望地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场景二十六 防波堤和大海。外景。白天。春天。
167.远景。大壮汉司库雷萨把车向后倒了倒,然后擦着左边的水泥墩在防波堤上急驰而去。
场景二十七 海滩和建筑工地。外景。白天。春天。
168.远景。小狐狸在海滩上停了下来,两只手放在嘴边叫她的猫——
小狐狸:福曼丘。
她向周围看看,转过身面向大海撩起衣服蹲下小便。远处传来的声音在叫小狐狸——
男人的声音(画外):小狐狸!
169.1/2特写镜头。她撩开脸上的头发抬起头,脸上露出笑容。
170.远景。不远处,是一处盖房子的建筑工地。几个工人正看着小狐狸。
171.远景。脚手架上的一个工人又叫了声小狐狸,并做手势让她过来。
工人:小狐狸,过来!
172.远景。工地的空场上堆着砖头和砂子,不一会儿,轻浮的小狐狸来到工地。她在工地门口停住脚步,扭动着身体。用勾引人的眼神看看周围,轻轻咬住嘴唇,作出挑逗的动作。
蒂塔的父亲(画外):你在这儿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小狐狸:我的猫丢了!
173.远景。工地上堆着各种建材,蒂塔的父亲是工头,他走近小狐狸。
蒂塔的父亲(背影):是吗?看看这里……
174.中景。
蒂塔的父亲:……根本没有猫!(他站住了。他戴着帽子,穿西服背心,一只手插在背心里,另一只手拿着雪茄,看见小狐狸放荡的样子,就用哄孩子般地善意而又坚决的口气)……乖,回家去吧(说着把雪茄放进嘴里)!
175.中景。小狐狸没有动。盯着男人,身体又摇晃起来挑逗地说——
小狐狸:天真热,你们不热吗?
176.中景。蒂塔的父亲拿开嘴里的雪茄,吐了口烟,对一个工人——
蒂塔的父亲:看看她……
177.中景。
蒂塔的父亲(画外):什么样子……
工人们欣赏地看着小狐狸——
工人:美呀,小狐狸!
178.中景。蒂塔的父亲有些粗暴地赶小狐狸走——
蒂塔的父亲:走,回家去,这儿没有猫!
179.中景。小狐狸四面看看,恋恋不舍地走开了。
180.远景。
-个工人(手里拿铲子一边干活一边对蒂塔的父亲):老板,您知道卡其那乔又作了一首诗吗?
蒂塔的父亲:什么时候写的?
蒂塔的父亲两手插兜,叼着雪茄烟,走过来,那工人向另一个人招手——
工人:卡其那乔你过来,让老板听听你的诗!
181.远景。镜头居移。
蒂塔的父亲(画外):大家都来听好了!……
卡其那乔是个瘦瘦的满身白灰穿着古怪的人。他穿着黑马裤,毛衣,还吊着背带,头戴一顶圆顶礼帽。他放下手里的工具站到工地中央。
蒂塔的父亲:……诗的题目叫什么?
卡其那乔:《砖头》。
蒂塔的父亲(画外):哈,太好了!
卡其那乔开始指手画脚地朗读自己的大作。他的同伴们看着他,一些人停下了手里的活,一些人边干活边听。
卡其那乔:我的爷爷盖房子,我的父亲盖房子,我也盖房子……可我的房子在哪里呢?
182.中近景。朗诵完诗,卡其那乔大笑起来。同伴们模仿着他,也笑起来。工人们一起大笑。
183.远景。拿铲的工人观察着老板的反应。可是蒂塔的父亲没有笑。他微微点点头,拿下嘴里的烟。
拿铲的工人:太棒了!卡其那乔!
蒂塔的父亲:嗯!
184.远景。脚手架的三名工人仍然在叫好,拍手。
185.远景。蒂塔的父亲果断地命令工人们赶快干活。然后走上前用一种不以为然的语气评论诗——
蒂塔的父亲:是的,没错!你知道吗,我明白你说的!你说的是事实,可我也曾是个穷光蛋,但慢慢地我当了老板。根本就不可能一下子就什么都有。这需要慢慢来,需要耐心,亲爱的需要艰苦的劳动!(他盯着一名正在砌砖的工人结束自己的话)需要干活!
工人(停下手里的活有点不满地):我们正在干活!
场景二十八 蒂塔家。内景。白天。春天。
186.中景。
蒂塔(画外):这是妈妈的兄弟拉罗舅舅,咖啡店的朋友们都叫他钢崩儿,这使他很生气。
钢崩儿正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的指甲,他一会儿哈气取暖,一会儿看看周围。他戴着睡帽,穿着奶黄色翻领的浴衣,与零乱的室内环境很不协调。
奥里瓦(画外):妈妈,快拿汤来!汤,妈妈!妈妈!汤!汤!
187.远景。人们在狭长的拥挤得很难转身的厨房里吃着饭,桌子上方的绳子上晾着袜子。桌旁,除了钢崩儿外,还有蒂塔与用餐具敲桌子的弟弟。他不耐烦地叫着——
奥里瓦:妈妈,汤!妈妈,汤!
坐在主座上的父亲生气地给了他两记耳光——
父亲:够了!
一家之主旁边坐着爷爷,他白头发白胡子。脸色红润。桌上的汤锅正冒着热气。妈妈米朗达正在分盘子。蒂塔倒了杯水准备喝,父亲拉住了他的手。
父亲:喝汤以前不许喝水!
母亲(生气地):拉罗,把盘子递给我!
蒂塔:我渴!
188.中景。
父亲(重申一遍):不许喝水!
全景左移。
母亲(把盘子递给钢崩儿,生气地对丈夫):哪里写着不许喝水了?
父亲(画外):《星期日邮报》上写的,会冲淡胃液。
母亲给弟弟盛汤。
189.中景。女佣站在碗橱前,爷爷摸一下她的屁股,她打他那只手。
吉娜:你的手老实一点。
爷爷:缺把勺子。给我拿把勺子来,吉娜!
女佣从碗柜里拿了把勺子放在桌子上。
母亲(画外):拉罗,汤烫不烫?
钢崩儿:有一点……
蒂塔的父亲把餐巾塞到衬衣领子里开始吹嘴边勺子里的汤,一边吹一边自下而上地看着钢崩儿……
190.中景。蒂塔用两个盘子倒来倒去晾汤。
蒂塔(画外):给我多点,妈妈!
母亲:等一会儿给你!
蒂塔伸手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盘子。
191.1/2特写镜头。蒂塔父亲停止吃饭,冷冷地看着钢崩儿,聪明地采取攻势——
父亲(画外):你还要汤吗?拉罗,还有呢!
192.中景。钢崩儿放下盘子,默默地又盛了一勺汤。
爷爷(画外):咸淡合适吗?
193.中景。爷爷看着蒂塔笑。
蒂塔:合适!爷爷。吉娜,再给爷爷一点汤!
吉娜(画外):他喝过了!
爷爷摇头表示不要了,蒂塔继续喝汤。
爷爷:我父亲的父亲叫囊踹,活到107岁!(说完有节奏地吹着口哨,用一个极其难看的手势结束了他的话)
194.远景。桌旁的人都在吃饭。爷爷并没有停止他的手的动作,像一张被卡住的唱片一样不断重复着。
母亲:我吃不下!
父亲:怎么了?
195.中景。
爷爷(画外,声音重叠):……我们从小就知道应该11点吃饭……
母亲热情地同被冷落在一旁的兄弟说话——
母亲:你喜欢吃吗?
钢崩儿:是的,很好吃!(往汤里放了些盐)
蒂塔母亲:你干什么?怎么还放盐呢?
196.中景。爷爷还在模仿着哑语讲着他的先人。蒂塔边吃边看。
爷爷:……首先下午4点。太阳要晒你的头……否则你这儿的所有的毒素都会弄到血里面去……
197.中景。钢崩儿把盘子举在胸前,默默地一勺一勺喝着汤。蒂塔的母亲板着脸像决定不吃的人那样把盘子扣过来。
198.中景。父亲不自在地看了看母亲,又看看扣着的盘子——
父亲:你不吃了?
199.1/2特写镜头。母亲满脸苦相,做出坚决拒绝的样子。
母亲:不吃(说完干脆把脸转了过去)!
200.1/2特写景头。
父亲(生气地问孩子们):你们谁惹妈妈生气了?
201.中景。两个孩子疑惑地相互看了看。
父亲(画外):谁?嗯?
两个孩子不好意思地连忙说——
奥里瓦:没有!
蒂塔:没有,一点也没有,爸爸。
202.1/2特写镜头。
母亲(看都没看丈夫一眼,打断丈夫):没有,不关他们的事!
203.远景。父亲把勺子扔到盘子里,按住桌角推开身后的椅子站起身,两眼望着天,声音越来越大地诅咒道——
父亲:圣母呵……
204.中景。
父亲:(画外):……我早上4点钟起床,整天像牲口一样干活……
蒂塔和奥里瓦偷偷看着父亲,在盘子后面窃笑。
205.中景。
父亲(画外):腰都累弯了,脚肿得像橄榄……
钢崩儿轻蔑地看了姐夫一眼,放下盘子平静地把手放在肚子上。在他身后围着炉子转的女佣正站在那儿吃饭。
206.1/2特写镜头。父亲仍然两眼盯着天花板,继续骂着——
父亲:……回家吃块面包还要看你们的脸色!(生气地弄翻椅子,气呼呼地看着母亲,脸上的粉刺放着光,脸色铁青,一绺头发散落在额前)
207.1/2特写镜头。母亲生气地把椅子转了过去,背对着父亲。
蒂塔母亲(背影);这样你就看不见我的脸了。
208.1/2特写镜头。父亲重新坐了下来,敲着桌子吼叫着。
209.中景。母亲一动不动地背对父亲坐着。钢崩儿专心致志地喝汤。
吉娜(画外):太太,锅上的东西好了。
母亲:好的。
全景左移。女主人走到炉边,和吉娜一起抬起冒着热气的锅,放在地上。
吉娜:噢,好重啊!
蒂塔父亲(画外):你怎么了?
母亲:没什么!
父亲(画外):那为什么不吃饭?
母亲:吃不下!
女拥打开窗门。
父亲(画外):为什么吃不下?
母亲:因为没胃口!
两个女人把锅抬到屋外的平台上。平台正对花园。
钢崩儿(画外):太冷了,把门关上!
母亲:马上就关!
210.中景。
钢崩儿(画外):我病还没好透呢……
212.中景。父亲开始吃饭。这时门铃响了,父亲不耐烦地问——
父亲:这时候会是谁呢?
213.中景。
母亲(生气地):我怎么知道!(把盛着鸡的大盘子放在丈夫面前)
钢崩儿第一个拿过他的那一份,胃口大开地啃起鸡腿来。
站在炉灶边的女佣问道——
吉娜:我去开门,行吗,先生?
父亲(画外):去吧!
214.中景。父亲双手撑着桌子,一动不动地坐着,不动声色地看着钢崩儿。钢崩儿就像没看见一样大啃着,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吉娜走出厨房时,爷爷坏笑着又摸了她屁股一把,吉娜打了他手一下,嘟囔着——
吉娜:我的屁股是什么,是圣水钵吗?
钢崩儿(画外):鸡肉总是塞我的牙……
蒂塔看了一眼生钢崩儿气的父亲,不管不顾地嘟囔。
蒂塔:爸爸,我还要一块鸡!(说完就拿起叉子去叉鸡)
父亲(闪电般地阻止了他,手中的叉子差点叉到他的手):不许动!
蒂塔:我要个翅膀。
父亲:我给你!
父亲给蒂塔叉了一块,自己也拿一块。两人低头闷吃,爷爷看着窃笑。
钢崩(画外):什么怪味呀?你在鸡汤里放花蜜蜂花了吗?
母亲(画外):没有,还老鼠草呢!(笑)……我是放了另外一种调料,还是让你吃出来了……
钢崩儿(画外):恶魔!
母亲(画外):……拉罗可真会吃!
蒂塔:好喝!
父亲冷冷地听着他们在聊天。然后他冲大门口喊道——
父亲:吉娜!是谁呀?
215.远景。吉娜从客厅进来。
父亲:谁呀?
吉娜:比翁狄骑士。
216.中景。蒂塔猛地从盘子上抬起头。
217.远景。父亲骂着站起
情怀真的太动人,诗意和荒诞完美结合,连环画一样碎片式不断向前的生活无外乎凡人的生老病死,嬉笑怒骂,其中的迷恋、偏执、求之不得,这些细微的情绪最终都化在又一年的春风之中。红裙子,雪迷宫,孔雀伯爵,这些意象真是不得了的浪漫啊!
【B】即使到现在 除了八部半对费里尼后期的电影还是欣赏无力 主要还是话太多+意大利电影配音太烂 但是看得出对后世导演影响相当大,托纳多雷的三部曲都能看到它的影子,还有姜文太阳照常升起里那个爬上树顶大喊的疯子也是来自于这里
故乡、故乡是什么是晨雾中若隐若现的白牛是大雪里迎风招展的孔雀是静夜下拔地倚天的巨轮是留声机里的国际歌童年、童年是什么是神经错乱的妓女是体态丰腴的店长是拉手风琴的盲人是作诗的工人蒲公英来时一把火燃起所有的性幻想在母亲的丧礼上又再次压抑那么我、我是谁我是一封写给往日的情书
柳絮积雪,孔雀开屏。丰乳肥臀,青春迟暮。怪诞百态,欢乐祥和。海观巨轮,非洲群女。葬礼婚嫁,纳粹余音。大雾赏牛,影院课堂。我记得,想当年,里米尼上河图。就说有多少导演学习过这部电影吧,从通俗到高级太难掌握了,托纳多雷和费里尼之间也许还差着个丁度·巴拉斯(都喜欢)。资料馆修复版。
淡淡柳絮。浅浅哀愁。回忆是冬天里的一把火。是圣母峰头的一脸汗。是来去无踪的大白牛。是踏雪而降的开屏孔雀。是父亲的秃头。母亲的葬礼。春天来又去。柳絮飘啊飘。像生活像幸福。想抓却抓不到。
分三个中午看完,看得心都化了。丰富得无与伦比。温暖,真实,不造作。幽默智趣,活色生香。家庭,族群,城镇,国家,政治,宗教。爱,情爱,性爱,家庭之爱。……这么多东西在一起,却毫不淤塞,甚至看上去十分风淡云轻。镜头语言干净流畅素美。还会再看,约三两好友一起看,一起陶醉。
费里尼的“小镇风情画”,比起罗马的厚重和肃穆,在犹如一道蓝色霹雳的海边没有狂风般暴烈的情绪只是柳絮飘扬的轻柔浪漫。春夏秋冬又一春,四季变换间勾织起少时记忆。整个观看过程都处在痴迷的状态,喜乐忧伤自然流淌。在一次次追寻格兰提斯卡的目光中为其送别,关于“你该如何回忆我”的答案随之浮现——带着笑,也很沉默,失落但不悲戚的平静和释然。毫不费力但处处神笔,导演技法已入化境,信手拈来。最爱雾中两场戏,爷爷问我这是在哪如同暮年回首自问,“我的家在哪?”“你就在家门口。”随后一场舞,舞出一生轻盈曼妙。我爱费里尼。我最爱的费里尼。
三星半. 有心或无意地,经由狄俄尼索斯式的狂欢,费里尼的怀旧之作令人不无惊讶地意识到,法西斯主义的底层情感逻辑正根植于浪漫主义之中,它乃是一场走向极端的浪漫主义运动;破坏性的可怕之物在源头上却是简单而朴实,光明而快乐的――为了给原始性寻找意义,浪漫主义者站在民族的、本乡的领地上向后看而非身处异邦的、普世的立场向前看,他们甘愿沉浸于放纵的想象力游戏和自我魅化的幻想,无限追忆着往日荣光,将寻常之物神圣化,把宏伟完满之物视为追求:巨大的墨索里尼,巨大的轮船,巨大的古建筑……永不止息的节庆活动蕴藏着一种集体的亢奋状态,对自由的非理性生命力的渴望,对群体"运动"的热爱,尽皆汇入结尾婚礼上突兀的一句"Viva Italia",而彻底暴露了这一指向――民族的政治激情最终成为了激情的民族政治.
可能和《甜蜜的生活》《罗马风情画》一起,共同进入最喜欢的电影之列。最终,真正的影像都放弃了情节,你只需要场景、造型、丰富的细节… 巨量的人物把电影彻底肢解,然后又在不断的复现中把影像一点点缝合。如果说早年费里尼完成了现实主义,中年叙说了现代主义,晚年的他则成为了现代主义本身。夫妻吵架、巨乳女人、雾中老人令人过目难忘。
1975奥斯卡最佳外语片。费里尼对青春故乡的回忆,极富生命力的日常细节,融合漫画式忆想的小镇群像,碎片组成的镶嵌图画,纯粹而崇高的朦胧诗章。尘絮飘飞,四季轮转,丧葬婚嫁,背井离乡。孩童顽劣尿淫欢,丰乳肥臀性启蒙,巨轮憧憬风琴手,孔雀开屏雪迷宫,雾中起舞看白牛,叔叔上树我观影(9.5/10)
#重看#@影城;如果说《浪荡儿》是小镇青年,此片则是小镇少年,众生相之横截面;散文式的乡愁,回荡在平移运动镜头的曼妙里,氤氲在灵光一现的天才火花里,如开屏蓝孔雀,如树上的叔叔,如雪地红衣女,特别喜欢这些神来之笔,串联起来就是费式风情画,是真正的绝美之城。
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看似一幅画,听像一首歌,人生境界真善美,这里已包括。谈的谈,说的说,小城故事真不错。
这是一部结构松散、支离破碎的作品。刚看完的《梄山节考》,更衬出这部的低级处理。费里尼是那类很会唬人的导演(略高于王家卫、岩井俊二、贾木许),擅用一些小花招蒙蔽观众,难怪美国人把他推崇到和安东尼奥尼、伯格曼同样的地位。看这片时想到两件事:铁凝的散文《我在大雾里得意忘形》和毕莎罗的画
费里尼曾说:“一个人所能做的纪录,永远是,也只能是对他自己的纪录”。在电影中,我们也清楚地看到费里尼对女性形象的思索与著迷,圣母、烈女、荡妇的三位一体,母亲与妓女形成了互为表里的对比,而费里尼作品中一再出现的、体态丰腴、巨大的女体,不但是哺育孩童的母性泉源,也是青年性启蒙的开端。
费里尼真是个能点石成金的家伙啊。
丰富,太丰富了,生活剧场,人生舞台,季节轮回,人心阴晴,政治、历史、家庭、市井、性的启蒙、回忆的梦境,孔雀开屏直叫人热泪盈眶。故乡永远活在细节中。
看不进去。
一种流动的景象,充满了惊奇。一种狂乱的想象中的无法预测的生活,完全虚构的小镇经验令人沉醉。那么私人,又是那么诚实,挥洒才情又满足自我。笑到流口水,眼眶里又溢满了泪。库斯图里卡的《地下》绝对受到费老师的影响了吧。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电影,我们的眼睛真是有福。
5年前备注想看的评语是 “One of my favorite movies of all time !!! - lychee superman” 我是真爱。第一部费里尼。
记得当年事几许,满城风絮,丰乳肥臀,上树要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