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2017年写的关于《第一夫人/杰姬》的影评。因为《文汇报》来申请转载,才知道该片也在国内上映了。
对于杰奎琳·肯尼迪,传奇般的故事太多,而娜塔莉·波特曼主演的这部传记片《第一夫人》显然是塑造了一个颇不一样的杰奎琳。也许挺颠覆你的想象。
《王冠》第二季里也有一集专门铺陈女王和肯尼迪夫人“交锋”的故事,如果大家有兴趣,我可以写一写。
对于这位传奇夫人、这部电影、这篇影评,你有什么想法,都欢迎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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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有两种女人。一种想要的权力在天下;另一种想要的权力在床上。
There are two kinds of women. Those who want power in the world; those who want power in bed.
在电影《杰姬》(Jackie)中,上世纪最著名的女性之一、美国“前第一夫人”杰奎琳·肯尼迪(后嫁给当时的世界首富“希腊船王”奥纳西斯为妻),在向牧师告白(confession)时如是说。
她紧跟着的下一句话是:
What am I left with?
我现在还剩下什么?
说这段话的背景是,1963年11月,杰奎琳亲历当时的丈夫、美国第35任总统约翰·肯尼迪遇刺,倏然从“第一夫人”华座跌落,遭受失夫、“失业”的双重打击。
“第一夫人”本是个“身份”而非“工作”。但电影中的杰奎琳,却显然把它当作了一份“工作”。结果,纵然她曾经是站在总统身边、极富时尚与外交魅力的第一夫人,可随着丈夫遇刺被害、副总统林登·约翰逊当即履职美国新任总统,她不仅痛失丈夫、还跌入了巨大的身份迷失与焦虑。
她不再是第一夫人,也不再是肯尼迪的妻子,她成了肯尼迪的遗孀,肯尼迪两个孩子的母亲,一个没有个人职业的女子。
事实上,在24岁那年嫁给当时的众议员约翰·肯尼迪之后,她便辞去了在《华盛顿先驱报》的摄影记者工作。比较有意味的是,中学时代曾以“不做一个家庭主妇”为志向的她,在嫁入美国当时最有政治经济影响力的肯尼迪家族之后,便开始了围绕丈夫而规划、建设自己的人生。
让丈夫为自己骄傲、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做一个优雅美丽、能为丈夫政治生涯增光添彩的第一夫人,就是杰奎琳的“工作”、她的人生理想。
杰奎琳自己在接受一个电视采访时曾说,她心中的“第一夫人”,最重要的职责就是,照顾好总统,照顾好家庭,让总统无后顾之忧,能够好地效力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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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可以理解。也不是在批评杰奎琳。
其实,杰奎琳是一个非常有抱负的女人。她要的权力,绝不止是“在床上”的那种,她的抱负“在天下”。
可那个时代的局限性是,女人通常情况下很难取得男人所能抵达的成就高度,无论是在政治领域,还是在其它专业领域。
相比较于一个人在某一个领域内付出持久、孤独的刻苦与努力,还要承担“不一定能有大成”的事业风险,一个有雄心的女子在上世纪一九五零、六零年代,想要“做出大成就”的一条路径、或者说捷径,便是:相中一个能做出大成就的男子,做他的人生伴侣,和他成为一定程度上的志业合伙人,助他成功,从而,夫荣妻贵。将丈夫的光环,变成夫妻的光环。
这条路径,当然也门槛很高。杰奎琳所有曾经接受的教育,从姿态礼仪培养,到琴棋书画、艺术音乐、舞蹈马术,一方面固然是她的个人兴趣与爱好,但更是为日后做一个上流社会的名媛而做准备,提升自己在婚恋市场的价码。
她的母亲,走的是一模一样的路,通过第二次婚姻成功提高了自身与杰奎琳的生活阶层。她对杰奎琳未来道路的期待亦如此。
根据一些资料表述,杰奎琳一成年,就频繁参加上流社会的party,试图结识更多的优秀婚配潜在对象。她曾经定过婚,对方条件不错,是一个银行家的后代,但家世显然不能与肯尼迪家族相比。她22岁那年毁了约。
肯尼迪家族当时的财富,在全美排前十,约翰·肯尼迪的父亲是罗斯福总统时代第一任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主席,后来更任美国驻英国大使。约翰·肯尼迪本是家中次子,但因为哥哥在二战中牺牲,身体一向不好的他,被家族列为“未来的总统候选人”作重点培养、扶持。
如此笼罩在光环中的男子一出现,杰奎琳迅即做出了决策与选择,于24岁那年嫁给了长自己12岁的约翰·肯尼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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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奎琳的人生与婚姻策略,绝非孤本。再早一些,来自东方并在美国受教育又回到东方的宋美龄,也是相似的人生与婚姻策略。
只是,宋美龄的传奇圆满,人生长寿,因为她运气足够好。她相中的男人,哪怕是此后退守台湾一隅,仍是一个地区的首领。并且,他们都算长寿。既经历了戎马倥偬的战时岁月,也相偕以老,享受过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而杰奎琳则揭示了这种人生与婚姻策略的“风险面”。由于肯尼迪遇刺,这位31岁入驻白宫、成为美国史上最年轻第一夫人的女子,在刚自筹资金把白宫翻修一新、并凭借个人修养、魅力风靡全球之鼎盛时期,于两年零十个月之后,凄然离开白宫。
在《杰姬》中,我们也多次看到她因此而产生的巨大失落感。新第一夫人在丈夫宣誓成为美国总统之后难以抑制的笑容、她在白宫里挑选窗帘的颜色,都刺激着杰奎琳敏感的神经。
终究,如果太阳不再发光,那失去光源体的月亮,就只能叫月球。
此时的杰奎琳,不再是White House的housewife,也不再是肯尼迪的housewife。没有了肯尼迪提供的house,她成了widow。
因为没有自己赖以为生的职业,因为一直靠着丈夫的收入而生活,这位此前一年置装费就能烧掉总统丈夫一年年薪的前“第一夫人”,在顷刻间,就要从“平均每三天就有一套新衣可穿”的云端生活,跌落凡间,承受命运极其无情残酷的那面。
在肯尼迪葬礼举行前,杰奎琳已颇有“远虑”地对肯尼迪母亲说:林肯遇刺后,他的遗孀南希在贫困中了却余生,权靠变卖家具维系生活。如果,我卖掉几件家具,应该可以供孩子们读完大学。
肯尼迪家的人回她:放心,我们绝不会让你如此。
听来是安慰,可却透着人生的大无奈与无力感。一个年轻的女人,得靠他人的承诺,才能对自己和自己孩子的未来,怀有希望。
可谁知道,命运之手,不会又一次和你开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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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回电影《杰姬》,它就像是处心积虑地要为杰奎琳祛魅。
电影中的杰奎琳,在那个极端的处境里,体现出的人格特点更多不是镇定冷静,而是:名利心与虚荣心重、很强的世俗欲望、善于操弄媒体、个性紧张、敏感,关键时候甚至任性,也易焦虑。对公众和在私下,几乎是两幅截然不同的神情与表现。
她自己的台词:丈夫认为她虚荣心重;她最后意识到,自己任性地为肯尼迪谋一个盛大的葬礼,不是为了肯尼迪,也不是为了传承他的遗产,而是,为了她自己。
抓住很可能是最后的一个机会,成为全世界的焦点。那是前美国第一夫人向世界政治舞台做的告别演出。她要这演出隆重与浩大,被世人铭记。
她效仿林肯的葬礼来操办肯尼迪的葬礼,她要肯尼迪如林肯一般被世人铭记。
肯尼迪地位越高,她作为肯尼迪夫人的地位越高。
挺分裂的一个角色。
也许,真实的杰奎琳就是分裂的吧。
一面要做公众面前的完美“第一夫人”,时刻优雅、端庄、时尚,苦心营造“第一家庭”幸福和睦的形象;
另一面,却在真实的私生活中,又不得不忍受丈夫的风流成性,包括那段与梦露的“著名”绯闻,以及后来梦露的离奇自杀——这起自杀,就发生在肯尼迪遇刺前一年。
电影中,没有明确提到这一点。但是,有暗示。
杰奎琳在对牧师告白时说:“我们甚少同床,即便是在他出事前的那一晚,也没有。”
“有时,他(肯尼迪)孤身走进沙漠。就让他去被魔鬼引诱吧。但最后,他总会回到我们身边,回到他所爱的家庭。” 杰姬又如此对采访她的记者说,眼神凌厉。
选择任何一条道路,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命运早暗中给一切标好了价码。
电影《杰姬》没有演绎杰奎琳之后的生涯,仅截取了她生命中很短、但最关键时刻的人生片段。但这些片段,却为解释杰奎琳后来的人生选择,埋下解读线索。
她的虚荣心、奢侈花费、对一套套华服的迷恋、对第一夫人风光生活与光环的迷恋,她对未来生计的担忧,足以解释她为什么后来会选择嫁给大自己23岁、且风流成性的希腊船王奥纳西斯。
那年,杰奎琳39岁,奥纳西斯62岁。
如果说,经由肯尼迪,她见识了世界权力的顶峰,经由奥纳西斯,她迈进了一个富丽堂皇、用金钱堆砌的浮华世界——哪怕,这个婚姻千疮百孔,漏洞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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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女人,在择偶问题上,很容易跌进同样的坑。
奥纳西斯贪恋杰奎琳“前第一夫人”的盛名,杰奎琳图慕奥纳西斯的极致财富和这财富所代表的生活方式,更重要的,极致的财富光环本身,是对杰奎琳虚荣心的极大刺激与满足。
经济层面说,如果,一个有欲望的女人自己不能成为豪门,她便需要攀附一个豪门。
价值实现层面说,如果,一个女人不是真正自信,不能自己创造足以自傲、自信的价值,她需要靠身边男人的“身价”,来为自己“标价”。这是很多女人确认自我价值的一条“捷径”——虽然这条路其实并不那么好走,并不少风险阻劫。
找个男人予自己以光环,这种偷懒的做法,其实是对自己的人生,放弃责任承担,是一种责任逃避。
第二次结婚后的杰奎琳,有相当多的时间消耗在购物上,她挥金如土,疯狂购买衣服和鞋子,她参加各种party,用来展示自己的时尚库存与品味。传闻她一次就能拎回200双鞋子,每个月的消费都远超奥纳西斯给她的零用钱配额。
面对惊人账单,奥纳西斯很快开始懊悔这桩婚事,他频频开始与自己从前的情人、希腊著名歌唱家玛丽亚·卡拉斯私会,再让杰奎琳从报端看到他们私会的消息。据说,此举是为了引起杰奎琳的醋意、希望她对他更加珍惜与尊重。
更据说,为了羞辱与教训杰奎琳,奥纳西斯甚至放风给摄影记者,策划了当年轰动一时的杰奎琳裸照门事件。是他泄露给外界杰奎琳裸泳的地点、上岸的地点。
然而,杰奎琳既没因此而产生改善婚姻窘境的念头、行为,也没有选择离开这桩千疮百孔的婚姻。她既没有改善这桩婚姻的动力与能力,也没有离开这段不幸婚姻的勇气与实力。
她只是,经常独自回到美国,一年至少有一半的时间在纽约独居生活。
终于,奥纳西斯修改了遗嘱,将第一受益人变为自己的女儿。
奥纳西斯过世后,杰奎琳不得不与奥纳西斯的女儿打起遗产争夺战。最终,她一次性获得2600万美元的补偿,而奥纳西斯的女儿继承了父亲十亿多美金的遗产,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富有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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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婚姻后,拿到2600万美元补偿金的杰奎琳,不用再担心此后的生计与生活品质。她,也终于开始反思自己此前的生活态度、婚姻态度。
1975年,46岁的杰奎琳选择再次成为一名职业女性。她进入维金出版社(Viking Press),担任咨询编辑。年薪1万美金,每周工作4天。
由于图书编辑的职业生涯起步较晚,也或者是衣食无忧的杰奎琳只求心归平静,她并没有在这份工作上做出惊人成就。但至少,她在这份工作中找到了充实与快乐。
她没有再婚,晚年情侣是与她同龄的莫里斯·坦帕尔斯曼,一个瑞士人,也是她的财务顾问。
64岁时,杰奎琳被诊断出淋巴癌。次年,她去世,终年65岁。
一个传奇女子不平凡的一生就此结束。
借杰奎琳几度起伏的人生与婚姻选择,我想说的是:如果,一个女人的光环主要来自于男人,不论你曾经是怎样一枚“迷人的月亮”,终究随时要面临失去“光源体”而光环不复的风险。
这是一枚月亮的悲哀。
把自己的人生投注给婚姻,众生所系为一个“他者”,以及你与“他者”的关系;把自己的生命时间投注给成长,不仅能收获一个完整独立的自我,也才有机会成全一段彼此真正平等、信任的两性关系。
同样是第一夫人,米歇尔·奥巴马,就树立了一种更佳的典范。当然,这也得益于她所处的时代。她是丈夫身边的月亮,也同时是自己的太阳。甚至,她闪出的光辉还能温暖、照耀自己的丈夫。
在奥巴马就任总统前,米歇尔就有很好的事业,收入甚至比奥巴马多将近一倍。根据奥巴马夫妇在2006年申报的收入,米歇尔任职芝加哥大学医疗中心的年薪为27万美元;而奥巴马任参议员的年薪为15万美元。
有一份体面的收入,不是为了与丈夫一较高下,但给了你从容面对婚姻与人生的底气。我的欲望,我自己可以买单。不靠娘家,亦不必靠夫家。
而为了助力奥巴马竞选,以及后来做好第一夫人,米歇尔在尽心付出、辅佐丈夫的同时,也并没有完全牺牲自己的个人事业。至今,在维基百科对米歇尔的介绍中,有一项修饰语便是“著名律师”。
所以,在她离开白宫之前,她超越了杰奎琳,被美国媒体称赞为“美国史上最受欢迎第一夫人”。
她的能力与魅力,也足以让人相信,步出白宫后的她,职业生涯仍有无尽可能与前景。
如果一个女人能自己成为自己的“光源体”,那么,她不需要做一个等待“太阳”、攀附“太阳”的“月亮”。
她自己就是太阳。
注:电影《Jackie》获得奥斯卡与英国电影金像奖的最佳女主演提名。
刚刚看完《第一夫人》,个人认为,是比较出色的传记电影之一。实话实说,传记电影并不是很好拍摄的,因为很少有人的一生能用短短几个小时说尽,说的太多了,就容易草草带过,说的太少却有没讲清楚的嫌疑。
本片取材于肯尼迪总统遇刺事件,据百度资料查找,美国历史上共有20位总统遭遇过刺杀,其中有4位总统遇刺身亡,对于逝者,我们往往能记住他们所做的伟大贡献,但是,关于他们之后的事情,我们却了解得很少。比如片中提到的林肯遇刺后,其妻因生活窘迫,不得不卖掉家具维持生活,估计也是很多人想不到的。而在本片,则着重描写了肯尼迪遇刺后,其夫人杰奎琳.肯尼迪的心理历程及为其操办葬礼的种种。
总所周知,肯尼迪夫妇虽然是众人眼中最般配的夫妻,但是两个人的感情早已生裂痕,最著名的美国艳星玛丽莲梦露据传就是肯尼迪总统的情人,甚至还将威胁电话打进了白宫,而肯尼迪夫妻一生孕育的5个子女中,2个流产,1个只活了39个小时,不能不说,在经历过这些之后,双方的感情也只剩下了表面的维持了,在纪录片中,当肯尼迪夫妇同时出现在镜头中时,双方没有亲吻,没有拥抱,甚至眼神都是短短的交汇,很容易想到,双方也不过是维持表面上的礼貌罢了。在杰奎琳在与神父的对话中,也说明了这一点。
虽然没有了爱情,但是杰奎琳在丈夫的葬礼上的举动却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维护死者的尊严,在公众面前,她只是一直在强调丈夫是一个好父亲,好总统,却闭口不谈双方的私事恩怨,在筹办葬礼时,她为丈夫选墓地的镜头一直无法让人忘记。国葬那天,她从白宫步行到教堂时,下意识往人群中看了一眼,以及所有人印象最深刻的带着儿女跪倒在丈夫棺椁前的种种。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这部影片中有两大亮点真的不容忽视,一个是娜塔莉波特曼的表演,扮演历史人物,形似仅仅是表面上的,更重要的是神似,在片中,常常能看到娜塔莉的微表情,比如副总统就职仪式上一瞬间的黯然神伤,在洗掉一身血时压抑着流泪的样子,还有在走出白宫是,看到新任总统夫妇兴奋的布置新居时,强忍着离开的样子。在本片中,并没有什么特别悲伤泪流成河的镜头,娜塔莉很完美的扮演了一个失去丈夫的第一夫人。以前曾经读过一本卡特夫人写的自传,在书中,这位同样的第一夫人说出了和杰奎琳类似的话,作为第一夫人,虽然不是什么政治头衔,却是一项政治任务。
本片的另一个亮点就是配乐,时而低沉时而缓慢的音乐贯穿全片,为本片增色不少,不出意外,今年的奥斯卡最佳配乐奖应该是到手了。
Jackie不是传统的传记片,它甚至不是一部传记片。有人会埋怨,看罢此片,我们并没有对杰姬了解太多。她甚至会显得更神秘,因为为她脱离了庸俗公共印象中的浅薄。Jackie是一部室内心理剧而非特殊时期的史诗,是一出关于情感的印象派歌剧而不是从摇篮到坟墓的个人编年史。
由于它叙述的是一种极端的、在时间上狭窄的、悲恸的处境,由于它的影像蕴含一种碾压式的亲密感,我们其实很难窥见到杰姬的"全貌"。电影只想讲述杰姬生命中的一个黑洞,表现这个处于情感漩涡的女人的稠密而游离的情感,然后表达一些关于人的情感的普遍主题和特殊的政治主题(如何保护逝者的遗产和美国政治神话的制造)。它并不真的是一部关于杰姬的电影,它是关于杰姬的记忆,杰姬的悲伤,杰姬的内疚,杰姬的信仰,杰姬想把自己虚构的历史写进书面历史记载的企图。Jackie整部电影的悲剧基调和葬礼氛围让人联想到«呼喊与细语»,同样的充满大特写的室内心理剧,同样关于死亡和后事。和伯格曼其他一些电影一样,人物是疏远的,彼此间如此,对于观众亦是如此,大特写的亲密反而造成一种离间,他们的极端情感往往具有抽象的、象征的意味,揭示出深层的或分裂的自我。观看Jackie时我也感到和杰姬的一种奇怪的疏远,并不是因为电影没有像一般化传记电影那样,让我们和她共同经历生活曲折所带来的大喜大悲,而是我无法用感同身受这个词。如果说和伯格曼的人物的疏远是因为大特写下她们的极端情感的癫狂和不可理喻性,那杰姬和我的疏远则来自于她的痛苦超出了我的经验范围,所以我的观影情感是一个逐渐积累的过程,不仅是逐渐适应杰姬与众不同的仪态举止,更是逐渐融入她的痛苦和纠结的心理世界。
我觉得这是今年最难的女性角色,娜塔莉波特曼在扮演同一角色的三种版本,1962年白宫之旅的杰姬(一段让人惊叹的模仿,即使口音有所夸大),代表着庸俗的公共印象;丈夫被刺后在悲痛和迷茫中固执地安排葬礼的杰姬;采访中控制欲极强的试图虚构历史的杰姬。而在第二种版本里,她又展现出如此多面的性格,脆弱,具有攻击性,虚荣,骄傲,易怒。。。也许所有这些情感都源于一个经历可怕事件后的女人所遭受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而她又背负着重塑丈夫政治遗产的巨大压力,所以她表现出过度敏感的反射弧。超越所有这一切,她只是在扮演两种杰姬,真实的和向外表演的。但是这种虚假的表演人格如此深地烙印在她的生活中,尤其在这段悲痛欲绝的日子里,她仍需佯装出一副镇静和坚毅的面孔,作为第一夫人对举国悲剧下惊恐失措的民众的绝望的馈赠。她还需要得宜地扮演母亲的角色。这种自我如此的分裂以至于她不再能分清真实与表演(I lost tracks for what is real ,what is performance)。到采访时,她已经驯服了悲伤和自我的恐惧,俨然是一个坚定不移的"政治家"了,她大胆地向记者倾诉自己不愿报道的事实,又无情地利用自己的悲情来迫使他屈服,她还有一丝风趣和自信的造作。当她从空军一号下来后,她从脸上擦拭丈夫的凝血,盯着她的镜中映像,是在试图揣摩自己思想着什么吗?她从别人审视她的角度审视她自己,她在考虑,怎样一副面孔才是她接下来必须戴上的面具。她在害怕一个我们都无法逃避的人,自我。这就是公众人物的悲伤 ,当悲伤来袭时,聚光灯却继续无情地照耀。然而当这一切落幕之时,谁又能说这些面具不是杰姬自己的生命必需品呢?也许,这些面具是她掩埋自己的悲伤与恐惧的保护壳;也许,我们每个人,就是在面对各种艰难的处境中,一次次给自己找到不同的面具,戴上它们,内化它们,最终形成了我们今天的面孔。我不知道电影所塑造的杰姬有多接近真实的杰姬,但作为对赤裸的悲伤的探索,作为对公共人物试图维持私人生活的渴望的揭示,作为对美国的象征传说的解构,也许这并不重要。
从视听风格上讲,杰姬是一部相当奇怪的但却迷人的电影。搭配着精致的艺术指导,我认为这是今年最美的摄影之一。美却残忍。浅焦下亲密而无情的强制性的特写镜头镶嵌在畸变的广角镜头序列中,后者往往把杰姬置于空广的空间中,让她沉浸和挣扎在自我的扭曲和痛苦中。颗粒感十足的16mm胶片细腻地捕捉到六十年代的质感,也给整部电影带来视觉上和情绪上的微妙感。Mica Levi的配乐,或许不及«皮囊之下»惊为天人的配乐,但依然不失为年度最佳配乐之一,大胆、亲密,令人不寒而栗,从来不给观众一丝喘息的机会,但依然能时时唤起你的情绪。
电影的剪辑造就了印象派式的不连续性,令人欣羡,把杰姬混乱发热的心绪和回忆放在叙事逻辑的主体位置,但有时也把我们从沉浸的情绪漩涡中拽出来,跳回到相对乏味的采访框架去。相对传统的剧本所依赖的看似多余的采访框架,一方面是为了完善杰姬的形象和使命,一方面是为了阐述影片的书面主题,但后者的表达常常流于浅显和直白,淡化了潜在的感觉。特别是在结尾部分,多余的图片不厌其烦地解释电影次要的子主题,"history remembers the heroes in the pages of the books more than the man standing next to you"。而这些,和电影对悲伤、对杰姬的多面性的揭示相比,我觉得都是次级目标。剧本对于遗产和神话制造的概念的阐述增加了电影的深度,但也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对杰姬的人物塑造,因为在这里主角沦为了剧本主题的阐述工具。
Jackie也许太冷酷,太内向,缺乏激越人心的高潮。它像一场葬礼,配乐就是它的葬礼进行曲。体验过深度悲伤者和嗜好悲伤者也许会找到共鸣。这部电影掺杂着艺术的虚构,所有在白宫里的徘徊和痛饮,都是对杰姬心境的幻想性重构,以期达到艺术上而非史料上的真实。正如报刊杂志上优雅纯真的杰奎琳同样是文化的虚构。真正的杰奎琳奥纳西斯肯尼迪,是我们永远也识不透的秘密。娜塔莉波特曼的表演不仅杰出在对杰姬仪态的精准捕捉,更在于其丰富的层次性和多面性。Jackie讲的是悲伤、恐惧、虚荣、信仰,讲的是一个被强制推上舞台中心的年轻女人:她繁多的面具,她惊恐的症状,她令人赞叹的韧性。
rating: A-
讲杰奎琳·肯尼迪和肯尼迪遇刺事件的影视作品很多,《第一夫人》是什么样?
不管你是电影迷、政治/历史迷、还是言情剧爱好者,都会在其中找到触及你心灵的地方,因为——它并不是一部普通的、平铺直叙的传记片。不止如此,片中几乎没有一分钟是传统的传记风格。我们在银幕上看到的,只是这个地球上最著名的女人在丈夫遇害、她条件反射地爬上后车盖捧起他喷出的脑组织——之后的故事,让我们难以自拔地窥探着她在几天内所经历的一切。
除了电影情节,我们还看到娜塔莉·波特曼当之无愧的影后级表演,毫不逊色于她2010年的奥斯卡获奖作品《黑天鹅》,她饰演的杰奎琳·肯尼迪又是一个实力角色,完全值得再捧回一尊小金人。
她有“杰姬”经典的形象、气若游丝的声音、严格挺拔的仪态,却没有丝毫刻意模仿的痕迹。而整个事件的重头戏,也就是“杰姬”在悲剧发生后所迅速炼成的钢铁般的坚毅,她不仅要面对个人的惊恐、悲痛,还身处在公众、媒体无孔不入的窥视中。我们看到娜塔莉波特曼炉火纯青的演技,把每个细微的情绪都展现得恰到好处。
本片是智利导演帕布罗·拉雷恩(《追捕聂鲁达》)的第一部英语长片,他用他特有的想象与推断,展现了这个魅力十足的传奇女性所遭遇到的种种来自政治、家庭、悲痛、以及自我认知的冲突。
在电影里的一段闪回中,杰奎琳在丈夫约翰·肯尼迪(卡斯帕·菲利普森 饰)遇刺的两年前,在白宫参与了一次电视片录制,我们看到这位白宫女主人满怀热情地讲述着对于白宫的艺术品和装饰的保护,却不太愿意让摄像机(或任何人)离这些艺术品太近。这些细微的情感无不体现在演员的一颦一笑中,而舒缓的配乐则把我们带会了那个真实、美好、生气勃勃的年代。
片中配乐师麦卡·利维(《皮囊之下》)创作的背景音乐使人从谋杀的气氛中放松神经,如痴如醉地沉入这个瞬间失衡的世界,让我们感受这种被千万只眼睛监视的生活,感受杰奎琳内心无所不在、几乎无法承受的精神压力。
热爱历史题材的观众还会看到,片中有近乎真实的谋杀、医院、林登·约翰逊在达拉斯临危受命宣誓就职时离开达拉斯的航班等场景。我们仿佛再次回到了1963年的11月22日,杰奎琳前一秒还穿着她标志性的粉色毛呢套装并戴着同款礼帽,而随后那上面就溅上了她丈夫的血肉;在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突变、痛哭和压力过后,杰奎琳在淋浴中痛哭,她洗去了身上丈夫的血迹,可却无法将这件事从心中抹去。
身穿粉红套装和深蓝皮鞋的杰奎琳·肯尼迪已经深深印在了美国人民
而正是从此开始,这个柔弱的女子才真正变成了第一夫人。她行动起来,安抚她两个幼小的孩子,拒绝林登·约翰逊要她尽快搬离白宫的企图,组织在华盛顿街头进行一次追悼游行活动,堪比亚伯拉罕·林肯遇刺时的规模。当约翰逊总统的特别助理杰克·瓦伦蒂(马克斯·凯塞拉 饰)对她提出异议时,她十分果敢的处理也令人起敬。她并不是仅仅靠伏特加、镇静药、和死忠“好闺蜜”、时任白宫社交秘书南希·塔克曼(格蕾塔·葛韦格 饰)才能走出阴霾,虽然他们确实有所帮助——帮助她走出来的,是她对自己的认识,是她再也不要做别人游戏里的一枚棋子的决心。
(片场照)“罗伯特·肯尼迪”和“杰姬”在拍摄葬礼戏
片中,杰奎琳的好友、同时也是她的小叔子的罗伯特·肯尼迪(由彼得·萨斯加德实力出演)担心肯尼迪家族会从此被民众当做“美好的那些人”而忘记他们的政治影响力,因此需要这位肯尼迪夫人的帮助,而后者也迅速成长起来。
我们在电影中看到,杰奎琳在接受一位不知名记者(比利·克鲁德普 饰)的采访前,这位前总统约翰·肯尼迪的遗孀提出,保留对刊登文章的编辑权,并要记者把记下来的手稿念给她,“以免我对我的本意表述不当。”杰奎琳本来是个毫不掩饰的吸烟人士,但却酷酷地宣称:“我不抽烟。”当被问到她与约翰·肯尼迪在车上的最后几分钟都说了些什么时,她打断说,“想都别想我会让你出版这个。”
为了让观众感受到“杰姬”的伤痛,导演拉雷恩与编剧诺亚·奥本海姆一起,用了大量笔墨来展现一些虚构情节,比如在片中,杰奎琳私下与一位天主教神父(约翰·赫特 饰)对话时,她对后者说了一些关于他们夫妻的私密问题,后来两人也没有讨论出结果,这一段就是完全虚构的——但肯尼迪家族的后人对此应该可以容忍吧(我们拭目以待)。
另外,“杰姬”在片中不止一次提到当时大热的百老汇音乐剧《卡米洛特》,并对理查德·伯顿演的亚瑟王的唱段“一闪即逝便是卡米洛特”情有独钟(当年的媒体报道,在肯尼迪遇刺后,杰奎琳和家人每晚睡前都会听1960年首演版《卡米洛特》的录音,尤其是肯尼迪生前最爱的终曲部分)——她真的相信这句话吗?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电影里的“杰姬”让我们所有人都信了。这是一个不容质疑的女人,而这部情感强烈的电影作品,同样不容置疑。
在这位惊恐、伤痛的娜塔莉·波特曼横空出世之后,拉雷恩的这部电影毫无悬念地成为了今年最佳之一,让我们难以指摘,无法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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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夫人》是今年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的提名电影,我观看这部电影的动机是因为它还获得了去年威尼斯影展的最佳剧本奖。但是看完全片,发现这又是一部完全围绕明星打造的演员奖电影,北美媒体喜欢用“明星专属”(star-vehicle)这个词来概括这类电影。区别是,这类电影大概在1980年代大片热潮还没有兴起之前,主要是为商业票房驱动,随着特效技术的突飞猛进,明星票房价值的愈发式微,明星经纪人的地位却越来越重要,近年来这类电影的主要趋势愈来愈指向奥斯卡奖项,由奥斯卡奖的肯定再来反哺电影的票房。
《第一夫人》的导演帕布罗•拉雷恩(Pablo Larrain)来自智利,其人本来比较擅长处理政治化的题材,批判现实主义是他过去作品的主要风格。《第一夫人》是拉雷恩第一部在好莱坞拍摄的英语电影,但是这部电影完全看不到拉雷恩的任何个人风格,整个剧作的立意彻底就是为了展示扮演第一夫人的女星娜塔莉•波特曼的演技。约翰•肯尼迪总统从去世到葬礼这段日程,成为了波特曼展示第一夫人起伏不定人生状态的表演背景。从世俗化的角度而言,波特曼的表演代表了她日渐变化的演绎轨迹,她渐渐的摆脱昔日设定的玉女形象,由《黑天鹅》、《爱与黑暗的故事》开始一步步走进那些内心复杂的角色。在《第一夫人》中,波特曼几乎出现在每一个镜头,非常擅长制造时代气氛的拉雷恩用了黑白、彩色以及粗颗粒画质的不同视觉风格来区隔化的打造第一夫人的形象。拉雷恩还不断的用各种超特写镜头,近距离的贴住波特曼的身体与脸庞,表现其最细微的仪态,说话的动作幅度。这种表现的目的性实在太直接明确,与伯格曼在《假面》中的那种特写相比完全是两重境界。拉雷恩的目的就是为了展示波特曼的演技,那种带有强烈演员工作室-方法论色彩的演技。《假面》的特写镜头却是直接对准了肉体与灵魂的巨大冲突,完全与演员演技无关。
《第一夫人》这种高度功利化的美学构成如今已经成为了好莱坞“冲奥”传记片的范例。每年或多或少总会有类似的电影。有些电影甚至还直接因此让演员称帝称后。埃迪•雷德梅尼(Eddie Redmayne)就是凭借《万物理论》拿下了奥斯卡影帝。《万物理论》本身是一部极端平庸的电影,本来拍摄活人传记片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又是霍金这样一个奇人,编剧能做的也就是鸡汤励志煽情。而演员之所以会接这个题材,还是因为角色本身所蕴含的巨大戏剧性。仅仅是残缺的身体,就足够雷德梅尼好好发挥了。于是影片最终变成了一场近乎于演员选秀的综艺节目,影院观众的身份更接近游乐场、马戏团的游客:我们来好好欣赏下雷德梅尼是怎么演活残疾人的吧!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我与梦露的一周》将镜头对准了时代偶像、性感炸弹玛丽莲•梦露,但这并非一部完整的历史传记片,它只是选取了梦露的某些人生片段(参考《林肯总统》《乔布斯》《第一夫人》,这种做法是近年好莱坞传记片的一种套路)。影片最重要的趣味、立意是选择一位与梦露气质相差较大、明星气质并不显露的演员米歇尔•威廉姆斯扮演梦露。目的是寻求、捕捉一些反偶像、去魅化、凡俗化的梦露形象。但一切也都仅此而已。仅仅凭借这点创意创造出来的只能是一部平庸的电影。《福斯特对话尼克松》花了整整两个小时的篇幅,就是为了表现美国电视史上最重要最精彩的访谈之一,尼克松在水门事件之后接受英国记者福斯特的专访。影片用了近似纪录片的风格,让二位演员竭尽所能的还原历史人物的真实感。举手投足间,二位演员的表演着实精彩细腻,两个小时下来,观众对演员的表现自然无可挑剔,但仔细回味一下,却觉得可能还不如直接看当年的电视片来得更真实,因为整部电影除此之外一无所有。甚至有些个人风格极端强烈的戛纳系导演在这种奥斯卡机制的助涨下,也会拍出类似的电影。身为同志的格斯•范•桑特那部同志题材的传记片《米尔克》,让西恩•潘二度拿下奥斯卡影帝。很明显,原本作者风格极为强烈的桑特在这部电影中只能退居其后,尽全力配合西恩•潘塑造一个同志政治家的形象。而过去一贯以阳刚直男形象示人的西恩•潘,在此片中也不负众望,塑造了一个并非简单的女性化、柔弱倾向的同志形象。平心而论,《米尔克》是一部水平尚属可以的传记片,但也只是仅此而已,影片的目标还是太明显,让西恩•潘好好过一把戏瘾。这与范•桑特之前执导的《大象》、《迷幻公园》的风格取向有着极大的落差。简单总结,这些电影中的演员都是企图在这类有平庸化倾向的电影中奉献一次伟大的演出。
集这种思路之大成的绝对非迪卡普里奥和斯特里普莫属。今年斯特里普创纪录的第二十次获得了奥斯卡演员奖提名,作为一名演员,如此记录诚然叹为观止,但如果我们细数她近年的一些作品,影片本身质量其实大多乏善可陈。让斯特里普第二次拿下奥斯卡最佳女主角的《铁娘子:坚固柔情》,根本就是一部和《万物理论》同质的电影,斯特里普的每一个镜头似乎都是在向观众表示驾驭铁娘子这角色的难度之高。斯特里普彻底将电影表演变成了cosplay游戏。迪卡普里奥职业生涯轨迹,因为《泰坦尼克号》的演员奖失意而改变,从此之后他接演的所有电影,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那座奥斯卡小金人。甚至一些大牌导演如斯科塞斯,在他执导的电影中,也会故意设计一些完全没必要的展示所谓演技的戏码,比如《华尔街之狼》中那狼狈不堪的爬行段落。《荒野猎人》是迪卡普里奥这种心态的登峰造极之作,亚利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图彻底沦落为华丽刺激惊险的野外生存真人秀的剧场导演。可悲的是,奥斯卡、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还真的买账了。所以今年再次出现《第一夫人》这样的电影毫不意外。
奥斯卡的评奖机制当然是这股歪风的根源所在。作为电影产业的年度考核机制,奥斯卡的评奖总是试图将所有与美学有关的参数指标化、数字化或者说量化。这表现在极端区隔化、精细化的奖项类型设计与定位。对于一件产品来说,考核部门为了考核标准化的数据,必须对生产机构的每个部门给予肯定或否定的结论。与这种评奖机制形成截然反差的是欧洲三大影展。以最顶级的戛纳电影节为代表,奉行天才论、作者论的戛纳,从来都是将导演放在第一位考量,导演在戛纳的评奖舞台,是唯一真正的明星。戛纳永远是先肯定电影,之后再考虑究竟颁给这电影、这导演什么名称的奖项合适。以至于到今天,全球大部分媒体还是搞不明白评审团大奖(Grand Prize of the Jury)、评审团奖(Jury Prize)和金棕榈奖,作为奖项本身区别到底在哪里?金棕榈奖难道不是评审团评出来的么?戛纳也有演员奖,《花样年华》让梁朝伟获得了戛纳影帝,但走红的却是王家卫。除了影帝自己,没有人会记得去年的戛纳影帝是谁。戛纳也会出现类似《第一夫人》,主角出现在每一个镜头、从头演到尾的情况,达内兄弟的绝大部分电影都是如此,去年肯•洛奇二度问鼎金棕榈成功的《我是布莱克》也是如此。《我的布莱克》演员的表演非常精彩,将肯洛奇最热爱的工人阶级塑造的完美无瑕,但观众看完电影,记住的绝不是演员的演技,而是角色传递出来的肯洛奇极端痛恨且批判的全球资本主义、新自由主义所带来的恶果。简单总结,对电影构成中的产品属性、艺术属性强调的轻重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欧洲影展和奥斯卡机制对演员奖评选的态度取向。欧洲影展先肯定的永远是与导演艺术直接挂钩的电影整体,以能够量化评估为第一考虑的奥斯卡机制会更注重精细化的单项指标考核。
如果我们再就表演美学本身来探讨的话,会发现方法论的表演方式也对出现《第一夫人》这种演员表演压倒一切的局面产生了不可低估的影响。由苏联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体系转换而来的纽约演员工作室方法论系统,按照法国哲学家德勒兹的解释,其实是另一个版本的美国梦实践方式:如何以改变自己的方式融入新的环境中去。斯坦尼体系的精髓,其实周星驰在《喜剧之王》中的总结基本到位,由外而内,由内而外,说的是外在的环境或者事件对演员产生了压迫,演员随之要调动各种个人生活中与之类似的情感记忆,再将这种记忆通过外在化的方式表达出来,融入环境中去,于是形成一个S-A-S'的类似刺激-反应模式的链条。如果我们再作横向比较的话,与之截然对立、欧洲演员理论中最著名的莫过于布列松的人模理论。布列松强烈反对演员、表演这个概念,他的名言是,“向你的模特说:‘不要演另一个人,也不要演自己。不要演任何人。’”布列松是将角色内心生活的解释权全部交给了观众。
希区柯克曾经对方法派的演员表达过强烈的反感,他与保罗•纽曼合作《冲破铁幕》的时候,发现纽曼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让自己的身体作细微的抽搐,这其实是典型的方法派表演,细微抽搐的目的是为了调动情感记忆,这是一个将角色情感内在化的过程,当这个过程完成之后,他便可以成功的作戏剧化的演出。说白了,这是一种类型化的演出,因为调动起来的永远是类似的经验。它提供的是一种让观众相对可信,演员可复制可永续操作的表演模式、表演维度。演员如斯特里普成为了天下一切角色无所不能演的表演机器。而这种可复制、可批量化生产、同时有极大可能获得学院肯定的表演模式,导致了类似《第一夫人》、《万物理论》这类忽视剧本整体创作、只顾为演员提供演技发挥空间的电影频频出现。我们之所以会厌烦类似的演出,就是因为类型化的东西,总会有令人厌倦的时刻。而一旦当这些电影抽空了剧本,只剩下了演员这种表演方式的时候,我们感受到的恐怕只有空洞无味。
最后再聊一个非常极端化、无比诡异的有关奥斯卡演员奖的例子。奥斯卡有肯定平庸电影中“优秀”表演的积习,但同样也存在否定伟大电影中“平庸”表演的状况。这方面最经典的例子莫过于《末代皇帝》。贝托鲁奇这部史诗巨作,当年获得了包括最佳电影、最佳导演、最佳剧本在内等九项大奖的提名,并且这些提名最终都变成实质的奖项。从提名来看,这部电影的方方面面都受到了肯定,唯独遗漏的便是演员奖。如果说学院评委对《泰坦尼克号》中迪卡普里奥表演的否定,是因为角色本身比较简单浅白,尚属情理之中,但《末代皇帝》作为一部绝对建立在个人表演基础之上的历史传记片,演员的表演被全面忽略,实在有点不可思议。具体原因恐怕还是评奖机制造成的,因为演员奖的评选都是由演员评委来投票的,或多或少东方主义的情绪,造成了演员评委对这些东方演员表演的认知障碍。但如果从肯定电影整体价值的角度切入,这部电影中演员的表演绝不可以被忽略。
讨厌煽情,不喜欢过度美化。娜塔莉很努力地模仿了很多小表情,格蕾塔几乎没什么戏但只要她出现就很难不 pay attention to her Frances Ha face🙄
奥奖三提都很硬,波特曼至少应该拿一个威尼斯啊…影片有个极其漂亮的心理结构,没有硬去建构冲突却在写人物上面颇有新意。音乐不错就是灌得太满招人烦。剧作细腻地描绘了敏感时期的各色人物反应,并触及到了所谓历史与记忆,大众媒体等等命题,观点非常清晰。作为传记片水准在[至暗][铁娘子][国王]之上
跟《追捕聂鲁达》灵气逼人的后半段相比,《第一夫人》就像简单粗暴的人物放大镜。拉雷恩用各种手法毫无节制的给娜塔莉·波特曼加特写,其它人都充当了虚焦人肉布景。奥斯卡影后如果靠这种外挂再拿小金人,对其他演员毫无公平可言。整部电影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匠气”。
一部非常私人的电影,并不像其他颁奖季热门片一样有太多的社会热点或政治诉求,而是一切从人出发,从本能的情感出发,也是这个剧本非常非常精良的原因,因为热点谁都会抓,诉求谁都有,情感不是谁都能写。希望以上回答了你们的问题。留给导演的拍摄难度确实很大,表演空间也很大,大家都好棒。
这片在趣味上简直可怕。各种小巧思(以杰奎琳介绍白宫为剧情主线)各种大背景,最后展现出的竟没有一个可以让观众共情的活生生的人。没有母亲没有妻子甚至没有第一夫人,只有“奥斯卡最佳女主”。为了演绎而演绎,是我最不能忍的取向。
她最后终于明白,她所期望的盛大游行和葬礼并不属于肯尼迪,所有的阴霾也不会永远属于美国,她的悲伤只属于她自己。约翰逊夫人劝她脱下沾血的礼服她恍若未闻,孩子问她穿礼服是不是过生日她无言以对。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却被上帝选中经历丧夫丧子之痛,摘不下戒指的手指如同她憔悴困窘的人生。
事件型传记片,拉进与演员的距离,增加情感的感染力。这种片太捧演员了。
观感并不是那么好,音乐做得中规中矩而且煽得略廉价。遇刺现场和葬礼交叉叙述那段不错,直接爆头还是很震撼的。娜塔莉-波特曼有很多戏点,苦情戏居多,有场面对镜头羞涩和假装微笑的戏让人印象深刻,表现颇工巧,演的痕迹略重。
3.5 波特曼的表演很精彩,经受住了超近特写的考验,冲这点值得看。剧本还获了奖,这点不太明白,因为感觉这片子的短板正是剧本的单薄,很多填充时间的嫌疑,实锤很少,除了主角之外都鲜有刻画。这样看来拉雷恩的炫技和花式剪辑虽然又弄出形式大于内容的感觉,但好歹也算是挽救了剧本吧
这样的题材拍成这个样子真是不容易,很久没看过让人这么舒服的传记片了。Natalie Portman演得真心好,第一夫人的文雅与坚强、睿智与幽默,还有她的脆弱与伤感都被演绎的恰到好处;即便大量的特写镜头,也分分钟让人相信荧幕上这个女人就是Jackie。
没有预告,没有剧情介绍,以为是传记却颠覆了人们普遍的期待。从一次采访说起,穿插甜美和悲痛的,不愿触及的回忆,记叙了总统丈夫刺杀后自己的心理,时常听到观众的抽泣。首映场结束后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Nathalie演得超神!红毯也美!
娜塔莉小姐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作的表演,除了表情夸张、走路像一只雏鸡之外,还把杰奎琳变成了一个大舌头——那些说口音学得像的,不会自己上youtube找一找吗?
只能说娜塔莉演太好,让我更讨厌杰奎琳了。一个呼之欲出的控制狂:事无巨细的把控,朝向一个荣耀的目标,亲笔审核修改记者文章的每句表述,向历史争讨所谓正确的名分:一场著名的人生,一场著名的死亡,历史上一个短暂闪耀的时刻。不否认她丧夫之痛的真实,只是这悲痛一直与不朽和伟大的执念纠缠不清。
如果能再极端一点就更好了
要影后了啊,我发现镜头的压迫感即将被用滥。记者的那段剧情,就是在提醒观众,关于肯尼迪或任何历史人物的一切,不过都只是个故事。「历史」就是人类说给自己、关于自己的一个故事。
3.5 南美的导演貌似都有这么种神叨叨的感觉,配乐奇怪到居然能产生观影不适感,面部镜头特写的压迫感强到甚至有一种一直在侵犯角色的感觉,好在片子整体不错,footage和特效交错很有味道。全片差不多是娜塔莉波特曼一个人的演技撑了起来,奥斯卡影后奖项有看头!
失去一个人就失去了一种生活,一个自己。想介绍《海边的曼彻斯特》里的Lee和Jackie认识认识。
英文片名为Jackie,不是《第一夫人》,甚至不是《杰奎琳》,而是《杰姬》——这个传奇女人的昵称。这是一部很私人的电影,拉雷恩的近镜头聚焦这位前第一夫人在丧夫后的悲伤与坚定、脆弱与强大,娜塔莉波特曼与她的容颜并不相像,却将声线与肢体模仿得惊人传神,这不只是一部传记,更像一曲挽歌。
剧本入选过黑名单,但挺不好拍,集中刻画肯尼迪遇刺后四天内第一夫人的情绪状态,她的美丽优雅,她的脆弱无助,她与媒体报道中截然不同的真实面。乱序剪辑,还原许多经典服装、历史事件,包括总统被爆头的惊心时刻。虽然娜塔莉是我最爱的演员,但我觉得这次她演得过于刻意了,尤其是一口别扭的口音
@balmes 剧本难度挺大的,完成度还不错。波特曼一定又花大力气去研究人物,从口音到那股讨厌到极致的自私虚荣太像了几乎让我重历了看jackie传记时的恶心感(也是借记者好好吐了一通槽吧)。相比之下其他角色过于单薄全无交互碰撞的火花,本该是一场扯皮大戏却沦落成演技欣赏的行为艺术颇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