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蜜

其实，影片有着强烈的宿命感。在1986年，两个人乘着同一趟列车来到香港，那时两个人的座位背靠着背。虽然，当列车到站，两个人画出了不同的命运曲线，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这也不过是上天跟他们开的一个玩笑。最终，两个人的两条曲线会有交汇的那天。

两个人的形象都很有代表性。黎小军，如大部分北方小伙儿一样憨厚而老实，拿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本来就不是一个勇敢的男人”，他只身来到香港的原因，也并非是要闯出一番自己的事业，他来香港只是为了有一天能把他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小婷接来生活。而李翘则是一个有抱负，有理想的人，她来香港就是为了赚大钱，让家乡的妈妈过上好日子。

两个人能够走到一起看起来充满巧合，其实每一步的发展都有着充足的理由。两个人的第一次相遇是在麦当劳。当小军正在为听不懂问话而困窘的时候，李翘的一句普通话让他倍感温暖。正如小军所说：“这里很多外国人，叽里咕噜的，不过就算是中国人，我也都听不懂他们说什么。”所以，我们不难想象，在这种情况下，听到有人跟他讲普通话，他会是多么开心。而接下来李翘又介绍他去英语学校，告诉他申请一张提款卡。很快他就把她当成了好朋友。小军对李翘的好感的建立是有据可循的。

只是刚开始，李翘只是把小军当成了“北方来的傻蛋”，介绍他去英语学校，也只是为了赚他的钱，后来还让他每天帮自己带花，利用各种方法讨他的便宜。而这一切，小军根本就心知肚明，但他却不愿说破，因为他担心不让她占便宜，她就不来找自己，那么他连香港唯一的朋友都没有了。而李翘在和小军长时间的相处中，也渐渐生出了感情。一个女人独自在香港打拼，其中充满艰辛，累了烦了也没有朋友倾诉。此时，其实小军已经成了她心灵上的依靠，只是她仍倔强的不想承认。

两个人好感的渐渐积累，就像量变到一定程度，质变避无可避。终于，在一个夜晚，当小军温柔的为她系着外衣的扣子，她的心却打开了。她轻轻的将头靠在小军肩上。外面大雨初停，里面却心火正旺，两人长久以来压制的情感终于在这一刻迸发了，刚刚系好的扣子复又解开……此时两个人的命运曲线有了第一次最接近的相遇，但如果两个人就这样在一起了，命运也就不能称之为命运了。对小婷的承诺始终像一块巨石压在小军心头，而李翘也同样清楚小军无法给予她想要的生活。“我来香港的目的不是你，你来香港的目的也不是我。”最终，两个人的命运曲线在即将交汇的那一刻被生生拉向两边。

因为责任，小军把小婷接到了香港；因为理想，李翘跟随了豹哥。小军完成了他对小婷的承诺，而李翘也过上了富裕的生活，两个人的理想仿佛都已经达成了。但两个人却没有预想中的快乐，小军无法面对小婷，每天工作完回家倒头便睡，而李翘在家乡盖了间大房子，可妈妈却在房子完成之前离开了人世。感情终究难以压抑，两颗受伤的心再一次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两个人在街边，一个车里，一个车外，忘情的拥吻在一起。“我们终于都失败”，两个人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决定要走到一起。可是，这却是命运跟他们开的又一个玩笑。李翘留给小军一句 “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却终究没有回来；小军在雨里等了一夜，却终究只能看着爱情再一次擦身而过。说过的誓言余音未散，现实的苦涩却已吞没彼此。Almost a love story，一步之遥，却也是天堑之隔。小军心灰意冷，最终跟小婷分手，而姑妈的死更是让小军对香港了无牵挂，决定只身去美国打拼。

其实，无论是小军还是李翘，都是曾经千千万万来香港打拼的大陆人的缩影。他们辛苦拼搏，力争上游，却大都已失败告终，只能黯然离开这个伤心地；即使是那些少数成功的人们，最后往往也已经遍体鳞伤。那个时代的基调就是灰暗的，个人的抗争在时代的浪潮里总是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李翘跟着豹哥，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最终，仿佛是冥冥中的安排，他们留在了美国，纽约，小军工作的城市。只是，命运再一次向她展示了残忍的一面：就在她去洗衣店的几分钟内，原本平静的生活再一次被击得粉碎。曾经行走江湖的豹哥最终死在了几个小混混手下，横尸街头。前一秒钟还在谈论“生个孩子，看看大屋子”，未来仿佛充满了希望；而后一秒钟，却转瞬间跌入无尽的绝望之中。一步希望，一步绝望。现实从来都是毫不讲理的，它只是冷酷的展现在人们面前，不容辩驳，无法抗拒，人们能做的只有接受。

还好，乖张的命运在跟两个人开了一场跨度近十年的玩笑后，终于安静了下来，让他们在异乡相见：李翘怔怔地看着商场电视里播放的邓丽君辞世的新闻，小军从他身后经过，而后又缓缓退回来，同样怔怔地看着电视。这时，响起了《甜蜜蜜》的歌声，李翘转身回头，他，小军，竟然就那样的站在他面前！待到小军也转头看见李翘，两个人终于抑制不住的笑了。也许两人都曾经设想过几千几万中相遇的景象，此刻，却别无其他，只是那样站着，只是那样笑着，只是那样看着对方，也许最多只是轻轻地说一句：“哦，原来你也在这里……”

一帆风顺的爱情叫甜蜜，苦尽甘来的爱情叫幸福！两条分离了近十年的命运曲线终于在这一刻交汇。

歌者已逝，留下一曲《甜蜜蜜》，在两人的回忆里渐渐淡去，最终化成了背景。
听者犹在，携手一段新生活，但愿命运不再无常，有情人终成眷属。

“傻女，听我说，现在立刻回家，洗个热水澡，明早起来，满街都有男人，个个都比豹哥好。”

你会不会跟豹哥走？

豹哥在婚礼之后能一眼看出李翘和黎小军的关系，这时也就早就料到李翘想说什么。 一个正当落魄要跑路的黑社会头目，面对要离开自己的女人，能说出上面的那段话，需要多大的肚量和多深的爱。李翘跟豹哥走了，不是因为豹哥能在背上纹个米老鼠逗你开心，不是因为跟着豹哥能过上一直想过的日子，不是因为跟着豹哥能做个“香港人” 。是因为豹哥的爱能经得住风雨和煎熬。 黎小军太淳朴，太单纯，面对黎小军，你能说出“我希望每天睁开眼都能看见你”，可是下不了决心跟着他走。

有些爱是早晨山间的雾，很美，很令人向往，可是一旦吹来一阵凛冽的山风，雾就散了。豹哥的的爱却能像山上的树一般，挡得住狂风和暴雨。像李翘一样单独出来闯荡的女子，纵使她多么坚毅，多么勇敢，内心里难免也是寂寞和恐慌的。自己经历了太多，心总是会累的，总是会想有没有人能帮帮我，总是会想会不会有人能像苍天大树一样为我挡挡接下来的风雨。活着太辛苦，我们需要美好的爱情来替我们担当一些痛苦。李翘愿意和豹哥走，不是看在豹哥有多少钱，有多少势力，也不是十一二岁就开始在油麻地混的历练。而是豹哥能带来的那份安全感，那种天塌了豹哥扛着的胆识。黎小军能给李翘梦一般的感情，可是他只能送给你一个和送给他自己爱人一样的手镯时。这份感情还能怎样？暂且不说山崩地裂，生离死别，就算在哪个孤单寂寞的夜晚，你或许都不能在我身边。换做是我，或许在船上也会跟着豹哥走，甚至于在纽约，如果豹哥没有死，不论我还能不能碰见黎小军，我也许就跟着豹哥过一辈子。

有的时候，“你会不会和我一起走？”，问的远远超过了爱情。

我爱过的香港女子，不一定非得有石破天惊的容颜。莫文蔚从来都不是好看的女子，却再也不可以找出第二个这般特立独行、味道独特的港女；产自台湾再走红香港的舒淇，从艳星走到影后再走到现在的国际电影节评委，人生大戏足够写一部冶艳传奇；今年的春晚名单上，王菲被列在大陆艺人行列，但我坚持她是我曾最爱的香港的女歌手，与哥哥都是风华绝代。
但单凭相貌就叫我深觉惊艳的女子，杨恭如是其中一个。

重看「甜蜜蜜」，14年前的老爱情片了，这一次不再全神贯注资深大玉女张曼玉，而是片中的配角小玉女杨恭如。那年她刚出道，这是她的电影处女作，得到了香港金像奖最佳新人的提名。
想来也是爱过这个女子的。中学时代迷恋过港产武侠剧，大爱是这两部——TVB的「神雕侠侣」与ATV的「雪花神剑」，前者让我中意深居古墓、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龙女李若彤，后者叫我爱上了白衣胜雪、孤傲冷艳的梅绛雪杨恭如。

艳照门之前，野蛮女友之前，回望90年代的港台娱乐圈，还是玉女大行其道的。九七香港回归前后那几年，最是盛产模式下的当红玉女。周慧敏、杨采妮、梁咏琪、张柏芝，便是代表了四个不同时期与阶段的玉女掌门人，各自身负使命与意义，即使后来一一陨落，个个皆有深浅伤心事。
在最当红的90年代，杨恭如也曾是香港的一线女星，最是常常出演清纯温婉的白衣女子。「国际刑警」当中身着和服惊鸿一瞥，那年的她还是有点婴儿肥，唇红被画得很浓，「我和僵尸有个约会」里不被疼爱却只得暗恋的王珍珍，又或者是「风云雄霸天下」里临水照花人的孔慈，害得那年的郑伊健和郭富城意乱情迷你争我斗，连舒淇都只沦为了她的陪衬，哪像十年之后搞出来的这部「风云2」，步惊云与聂风还是当年的面孔，牵在手中的却是两个不知古典滋味的青春美少女。

然而杨恭如却没有成为又一枚玉女花瓶代表，迅疾走红之后，却又渐落寂静，至今半红不黑，还沾染了一身不被解读的是非曲折与蜚短流长。故事叙述的开头，却又似前尘往事。
其实本来也该是上海女子，自幼单亲，十三岁才随母亲移民加拿大，少女时代回港参加「亚洲小姐」选美，当时同届的大热门对手有老来俏的宫雪花，但杨恭如还是凭借清新姿态获得亚洲小姐冠军，并在后来被港媒形容为「最美丽的亚姐」，与「最美丽的港姐」李嘉欣相映成趣。
多年以后你或许能列出一大串爱过的港姐名单，但心头印得最深的亚姐，却只得一个杨恭如。

随后她开始在ATV拍戏，也算是全盛时期的当家花旦。当时的TVB已有郭可盈、陈慧珊、宣萱、蔡少芬四大花旦形成半壁江山，ATV势单力薄，自然十分力捧杨恭如，后来力挫TVB的经典剧目「纵横四海」便是杨恭如扶正做了女一号。后来她签约到期离开，ATV自此没落得不成样子。
离开ATV之后，TVB也曾盛情邀约，她选择了往大屏幕发展，签给了赏识她的文隽。文隽或许是个合适的金像奖主席，却不是一个及格的经纪人。当时同时签下的还有舒淇，文隽称呼舒淇与杨恭如为大公主与二公主。他却致使舒淇错失出演「卧虎藏龙」进军国际的机会，也没有完善处理好后来杨恭如的被打事件，两位公主又先后离开，并在至今的发展可说是天差地别。

女子爱富，何况是美女爱富，从来就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前有盛名花旦如李嘉欣、关之琳、杨采妮、刘嘉玲，后有小花旦蔡少芬、陈法蓉、梁洛施和一众内地的杰出新生代女星。所谓才子佳人或英雄美人，实在是写在故纸堆或演在戏台上的旧事，前者大抵逃不开一个梁祝化蝶，后者大致都落得一个霸王别姬，如此这般结局与宿命，所以，谁要演苦逼的悲情片。
即使，这些女子最终或嫁入豪门或洗尽铅华，毕竟前半生旖旎岁月似一江春水东流去，都在陪伴富商的饭局上消磨掉了最好的时光，也都不及一个三级片出身的舒淇活得干净也爱得干净。当中或许有两个例外，一个叫王菲，李亚鹏绝对是适合居家过日子型的，这是天后做得最对的一道选择题。一个叫周迅，即使她也不再热爱文艺男青年了，即使她转向富二代了又再次分手了，即使她有现代白雪公主般的七段轰烈情史，时至今日走到这样一个高度与位置，也是回不去的了，不再可以像蔡少芬一样，多年以后有平淡心下嫁给一个寻常男子。爱，你说笑了。

在这一点上，杨恭如便远远不及李嘉欣，她从来就不是聪明的女子。除却早期与郑伊健、古天乐、王杰、冯德伦那些不靠谱港男们之间的有的没的绯闻，无法回避的便只有八卦周刊里写的周正毅与简俊杰。前者害她玉女形象从此尽失，后者令她不过再次情伤。选择周姓富商，起点上就比其他高瞻远瞩的女明星们低了不止一层台阶，他虽是当时的上海首富，却是农民工出身，发家致富全是依靠发妻毛氏，自然也不会为爱而生。更狗血的剧情是，男方被警方扣查，发妻又当街于餐厅出手刁难，杨恭如自此搬出月租12万港币的香港半山豪宅裕景花园，从此定居内地。

而李嘉欣自打出娘胎，就笃定非豪门不嫁，非金枪不日，成功演活自己在「海上花」中的名言金句：声妓晚景从良，则半世烟花无碍。更工于驭男之术，一边与交往中的富商1号许晋亨大秀恩爱，一边与分手后的富商2号刘銮雄眼去眉来，终于稳赢稳赚，由过气女优晋升最红许太，自此成功跻身豪门。同样是选美出身，「最美港姐」的道行却好似比「最美亚姐」高深了几千年。

杨恭如的被打事件那些年很是轰动，玉女的本来可能性自此划成了零，事业从此也被切歌到灰色空间。她实在是不擅长圆滑逢迎，或能够精通一点点人情世故，故而后来的路，始终走得并不是月圆花好。多年以后她主动在媒体面前坦诚这段往事，并称「最初时对方也没讲过有老婆，后来发现自己是第三者时，觉得很糟糕很受伤。」只是前因后果，也不再重要了罢。

若说钟欣桐是一时天真成了欲女，伊能静是一不小心丢了玉女，那杨恭如实在是差一点就成了玉女。如今红颜纷纷老去，那些曾经石破天惊的绮丽女篇，也大多写完了最后一行迟暮。李嘉欣依旧风光无限，可以受尽万千宠爱；袁咏仪坦承出了年轻时候做错的小三往事，如今大可过上相夫教子的年岁；张柏芝最有幸是遇到了一个好到不能再好的老公，在那些斑驳不堪的前尘旧梦消逝之后，还可以补写一段王子公主的最终话。那么，还有什么理由不原谅一个不过也是女子的杨恭如？

「甜蜜蜜」里杨恭如第一次出场，在影片的第59分24秒，某篇影评这样写，「一个2秒钟的转身，是80年代的良家妇女波浪头，蓝色真丝裙，珍珠耳钉，右边衣上别了朵喜庆的红花，站在新郎旁边笑得满足。整部影片她的戏份不足十分钟，没多少台词，没多少时间，现在看来，妆扮也实在是够土，却把一个女子单纯憨傻的小幸福与得知背叛后的隐忍绝望贯穿得一气呵成。」那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却是她第一次把自己的名字，从此写进了香港演艺史。

很多年后，这个女子已经三十而立，不再是少女。开始剪短发，画淡妆，穿黑色晚礼服，走起路来也有了成熟妩媚的举手投足，只是还不够烟行媚视，因为扮不来，也就不屑去做。感情长期空窗，回到出生地上海定居。大银幕上早已不再有她的身影，偶尔在内地接演一些二三流的电视剧。或许其实她是聪明的，不争，是自有姿态，不求，是因为无欲则刚。我想我还是会喜欢这个女子，在娱乐圈这么多年，无论多少负面新闻或者绯闻，始终还是觉得她好，因为那份婉约。

杨恭如，惟愿你终将有一个好的归宿。从此，但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如果你也曾中意过那只港女：http://www.douban.com/review/2983974/?start=100

（谢绝转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