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正处女御伽话

前言

首先说明，这部动漫我看到第七集时选择了弃剧，弃剧原因就是这篇剧评的主旨。第七集按照故事线大概是第三条的结尾，三条分别是“朱彦与夕月”、“朱彦夕月与透子”以及“朱彦夕月与绫”。因此，我选择弃剧的原因也很明显的，那就是绫这个角色。简而言之，从第五集以“书签”为引开始的这条线，到第六集主角二人与绫的直面冲突，再到第七集前半冲突“化解”，是我见过可以进入“最懒惰编剧”排行的一段剧情，“化解”我打了引号，是因为我作为观众动漫制作组的剧本安排并不能说服我这个冲突真正得到了化解。具体原因按照逻辑我认为有三点：1. 绫这个角色的定位；2. 这段剧情中人物行为与现实的割裂；3. 绫与主角二人的力量分配（Power Dynamic）。

以下是正文。

绫的角色定位

我们来看一下这条故事线开始，也就是绫第一次进入观众视野后，绫这个角色的行动轨迹：

1. 非法入户（导致糖盒碎裂）；2. 盗窃（从朱彦身上偷取钱包和书签）；3. 回家（观众得到家庭背景）；4. 入浴（被朱彦撞见）；5. 利用书签作为条件要求朱彦辅导弟弟们；6. 利用之前入浴被撞见和朱彦辅导弟弟们的事实，在夕月面前捏造自己是朱彦情人（也就是第六集的直面冲突，导致书签被夕月撕毁）；7. 和夕月一起给孩子们做饭（道歉）。

在我们整理完绫的行动轨迹后，很明显的可以看出除了3和7以外，绫的行动不是直接导致和主角二人的冲突，就是在和主角二人起冲突的路上，并且这些冲突的缘由都是绫自身，而不是主角二人。那么观众可以很明确的认为，绫这个角色是“坏人”（实际上第六集的标题就已经形容绫为「悪い娘」，坏女孩了）。现在我们带着这个角色定位来看第二点。

人物行为与现实的割裂

在我们明确了绫作为反派角色的定位之后，如果动漫想走合家欢路线，那么反派角色很自然的需要转型为正派角色（即洗白），被主角二人接受（之前已经有过透子这个例子了，透子就是反派转正派，但是透子的反派表现形式没有绫那么直接）。那么这里就需要一个救赎故事线（Redemption Arc，可以理解为洗白的原因），来说明这名角色的由衷，以说服观众接受这名角色的转型。但是在《大正处女御伽话》这部动漫里，出现了我认为最离谱的剧本设计，那就是不用救赎线强行让角色转型（洗白）。这就让观众产生了很强烈的割裂和不现实感，因为观众无法理解为什么主角二人会接受绫这么一个处处使坏的恶人。要注意，是“恶人”，不是“喜欢恶作剧的女生”，这是我的个人理解和维基百科上的角色梗概不一致的地方，因为绫的每个行动都包含着恶意（Malicious Intent），这和爱恶作剧捉弄人的玩笑不同，是会产生实质伤害的行为（比如朱彦的金钱及声誉），因此是恶人。

为什么观众会不理解，也就是造成这个割裂感的原因，其实很好解释。焦点集中于6和7两段剧情。第6段剧情中，绫当着夕月的面捏造了自己是朱彦情人的事实、朱彦遭到了诬陷并且看着夕月撕碎了作为生日礼物送给自己的书签、夕月听到了关于自己丈夫惊人的信息五味杂陈下虽然相信朱彦的清白但还是没忍住撕碎了自己送给朱彦的书签。这是三人的行动梗概，这段剧情也是比较平淡的《大正处女御伽话》里为数不多的冲突高潮之一。所以对于观众而言，这段剧情是很重要的，意味着观众将会在这段剧情里投入远超于其他剧情的情感（比如当你在看《海贼王》艾斯和白胡子那两段剧情时投入的情感和其他剧情相比，或是《柯南》里主线/警校篇和TV原创/快斗/零的日常的区别）。那么想要说服观众绫其实是“好人”自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那么我们再看接下里的行动梗概，也就是第7段剧情：朱彦接到了许多孩子们来找他辅导的请求，于是和夕月一起在自宅辅导孩子，此时绫现身了，现身之后半强迫的拉着夕月去厨房做饭（夕月震惊于绫的现身，并且防备与绫共事），在字面意义上的一句道歉后，和夕月愉快的进行了料理。那么问题来了：从夕月的角度看，正常人会因为一句道歉就对前几天入户盗窃并污蔑自己丈夫且毫无悔改之意的人这么友好吗？要知道绫的道歉理由不是“自己做错了”，而是“我喜欢朱彦也喜欢你，你确实不是柔弱的大小姐”。现实里的道歉理由会是这样的吗？打个问号，但我认为观众在看到这个理由后会觉得这是什么玩意儿也无可厚非。再从朱彦的角度看，正常人会这么听从一个偷窃你财产强迫你服务污蔑你人格再间接导致自己重要的物品被撕毁的人吗？打个问号，但我同样不会惊讶于观众对朱彦软弱性格的烦躁恼火和极不理解。因为缺失了中间那段极为重要的转折（即救赎线），突如其来的洗白就会让观众不知所措，“那我上一集时对绫感到的愤怒该如何安放”。即使是动漫，人物行为也不应该与现实产生这么大的差距，因为逻辑要通顺必须得遵照现实，没有逻辑可言的行为自然得不到观众的理解。第6到第7段如此唐突的洗白，说白了，就是因为编剧的懒惰和不负责任，把观众当成了傻子，再把观众付出的情感当成了垃圾。

绫与主角二人的力量分配（Power Dynamic）

上述我们明确了剧情逻辑缺失造成的人物行动与现实的割裂感导致了极差的观感体验（也是我弃剧的主要原因），责任归结于编剧的懒惰和不负责任的剧设。但依然会有人认为逻辑并不是完全缺失，主要有两点反证：1. 第3段中绫的家庭背景是绫的救赎线；2. 不论什么理由，绫确实道歉了。

现在我们来分析这两点中存在的问题。

首先针对第3段中对绫的家庭背景的介绍，我们要明确这段剧情不是绫的救赎线，而是绫救赎线的伏笔。悲惨的家庭背景确实有助于观众对角色产生同情心，但正如俗语所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或反之），虽有可怜之处但这人依然是可恨的，也就是说单单展现一个悲惨的现象不代表这个角色就值得救赎，只有在悲惨的表象下依然有真诚的态度，观众才能接受他的转变。动机导致行为，行为产生后果，后果使人改变，这才算一条工整的逻辑线。绫的家庭背景可以看做是一个动机，或者契因，但绫之后的行为，以及行为产生的后果，并没有使她改变，或者说根本没有她改变的必要。即使是如此的家庭环境，绫污蔑朱彦也是出于对不同阶级之人纯粹的恶意和歧视，道歉的理由更不是因为自己的行为本质是违法的，她甚至没有产生“不能再这样做”的想法，朱彦和夕月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而是一谓的接受她的存在，也就是从剧设角度来说，绫从一开始就不需要改变。那在观众眼中，绫这个角色就是悲惨的表象下依然是悲惨的态度，“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你是可怜但这不打扰你可恨，那我为什么下一集马上就得接受你是好人？伏笔如果不展开，不填，那就只是伏笔，而不是推进故事发展人物成长的剧情。

其次针对第二点，绫道歉的问题。绫道歉这个行为其实本身是可以成为很好的转折的，这里的要素还是上面提到过的1. 人物行为要基于现实；2. 要足够说服观众接受这个人物的转变。我们已经解释过人物行为不符合现实的问题了，那除了道歉的理由外，还有一点也是导致说服力不足的原因，那就是整段对话发生时夕月与绫的力量分配（Power Dynamic）。我们作为观众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夕月在面对绫时的压力和防备，这就导致整段对话的主导权实际上是一直掌握在绫手中的，换言之两方力量权衡之下绫更胜一筹。这里我们回顾人物行为与现实的问题，仔细思考一下，身份不存在前后辈上下级等限制时，道歉的场合下，道歉者掌握话语主导权的情况可频繁否，做过多次过分之事的道歉者道歉前后都掌握话语主导权的情况可频繁否？比较正常的是被道歉者掌握主导权，或道歉者掌握道歉前的主导权在道歉后递交话语权给被道歉者，前后都掌握主导权的情况只能说明这个道歉或是敷衍了事，或是醉翁之意，总之不够真诚（前提：在人设不限制的情况下，如果是古见同学被道歉我能接受道歉者一直掌握主导权，但很明显夕月的人设不是这么极端的情况）。这时候反而能理解为什么绫道歉时的理由不符合常规逻辑了。因此，绫确实道歉了，但要拿这个道歉说服观众承认绫是“好人”，对比之前她做过的“坏事”，实在是有点螳臂当车杯水车薪了。

总结：《大正处女御伽话》的现实意义以及一些后话

这部动漫的人物情感从开始就透露着略带虚浮的感觉，绫这个角色的登场以及和主角二人的冲突更加证明了这部动漫里的感情过于随意和廉价。绫作为反派角色在剧设安排下放弃救赎线强行洗白的行为更是证明了编剧的懒惰和对观众情感寄托的不关心，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剧中人物行为也缺乏逻辑，与现实存在很大的差异让人无法信服，朱彦和夕月对绫一谓的接受，以及绫在做出各种过分行为后无需改变无需负责的事实，都是在挑战观众对剧情逻辑合理性的底线。如此处理导致观众情感被背叛。人物行为没有后果也导致故事的渲染力和沉浸感下降，观众无法再认真投入剧情。人物拥有的情感因为缺失的逻辑也失去了分量，沦为儿戏。

这部动漫最令人细思极恐的可能是绫无需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事实。我实在不敢想象动漫（或者原作）这么安排的这段剧情实际上传达出的含义到底会被怎样理解，究竟是本身期望传递的合家欢式的乐观包容态度还是做事可以不用负责只需道歉就好的逃避态度。虽然是动漫，但我认为任何的娱乐形式都应该保持最基本的道德基准，这是作为创作者应该具有的品质。

后话1：毕竟我没有看完这部动漫，所以我不知道后续的发展会不会把绫欠缺的救赎线补完，如果确实补完了或者说后续的发展足够说服一部分观众了那这也算是成功的补救。我不否认后续的发展可能会完全推翻我这篇文章的内容，我甚至会为此感到欣喜，但是作为一名观众，我在看到这个地方的时候确实选择了弃剧，这是实实在在因为剧情引起的反应，是我作为一名观众在看这个故事时做出的自然的反应。那么至少在我这里，这部剧到这里就失去我了，后面的补救再成功也掩盖不了这个离谱的转折，就像《赛博朋克·边缘行者》再成功，也掩盖不了《赛博朋克2077》史上最糟糕的首发体验。

后话2：看到有些评论说“美化童养媳”的问题，这里想分享一下自己的想法。对于任何的文学作品，可以批评它的剧情、可以批评它的人物、可以批评它的设定，这些都是个人自由。但也请记得，对于任何的创作者而言，创作剧情、创作人物、创作设定，这些也都是他们的自由。特别对于一部基于时代背景的文学作品，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不会因为现在的人们闭口不谈就不存在。如果只是接受不了“童养媳”这个设定的观众，我表示理解且支持，这不再是现代伦理接受的范畴，我们可以一起找到更符合现代价值的作品，但也请不要因此抵制这类作品，这类作品的出现会随着历史发展越发稀少，逐渐成为创作自由的象征。不被接受的价值观会逐渐消逝，请相信时代潮流。如果是在以现代价值评判这些设定的观众，请明白作品的背景本就不再符合现代价值，因此没有必要拿现代人的标准框架作品。“美化后宫”、“美化战争”，其实“美化童养媳”比比皆是，文学创作的其中两个意义就是“美化现实”和“美化历史”。